明施在半路上被部落的几个年轻兽人叫走了。
那些刚刚从兽炼中脱颖而出、荷尔蒙爆棚的新生代,正叫嚣着要亲眼见一见传说中部落第一雌性的绝世容姿。
“曦曦,我也好想你。”
一个粗嘎又带着浓烈欲望的声音挤了过来。
雷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像座山一样,带来了灼热的压迫感。
他一把抓住明曦那只没被扶风控制的柔软小手,不由分说地就往自己的脑袋上放去。
大猫求撒娇,瞬间破坏了此刻伤感又温存的气氛。
明曦的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
可一想到自己真的离开了他们五年,让他等了五年,心底又忍不住软了下来。
她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把头埋进扶风怀里,闷闷地说。
“我饿了要吃饭。”
雷那双凶狠的虎眸瞬间亮了起来,像得了糖吃的幼崽。
“吃吃吃。”
雷无比殷勤地为他的小伴侣夹菜盛汤。
他见伴侣小口小口地吃得香甜,自己也跟着狼吞虎咽起来。
尽管这五年,南方大陆的无数美味佳肴和用餐礼仪也传了过来,但对于习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北方兽人来说,那些繁文缛节形同虚设。
餐桌上,只有那些烤得滋滋冒油的肉食,才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至于那些青青绿绿的素菜,他们看都懒得看一眼。
也只有扶风这个出身巫医一族的素食兽人,才会慢条斯理地吃那些在他看来清淡无味的青绿素菜。
吃饭的时候,雷就像一头守护着食物的猛虎,虎视眈眈地一边吃,一边死死盯着自己的小伴侣。
他看见小伴侣的动作停了下来,自己也立刻跟着停下,眼里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就差没把“吃完了该干正事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明曦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双手双脚立刻像藤蔓一样,更紧地缠住了身边的扶风。
“扶风,我想去部落里转转。”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有可供书写的纸张什么的吗?我想给哥哥们写信。”
这五年,南方大陆兴建学校,甚至发明了文字与纸张。
但由于南北方长期的剑拔弩张,教育和医疗这些最先进的文明成果,并没有系统地传到北方来。
北方兽人学会的东西,也大都是依葫芦画瓢,再根据他们自己的习惯进行改制。
扶风摇了摇头。
“没有。”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雌性,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曦曦会写字吗?”
“会呀。”
明曦理所当然的回答。
说到文字,她的脑中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温和又悲悯的身影。
大祭司。
醒来到现在,空间里大祭司的幻影早就消失了。
她连忙抬起头,急切地询问。
“扶风,祭司大人在哪里啊?”
一旁的雷从莱恩口中模糊地听说了祭司和小雌性的事情,忍不住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
“有我们还不够吗?”
扶风没有理会雷,只是抱着怀里的明曦,径直走出了餐厅。
雷在后面“哎哎哎”地喊着,急忙追了上去。
“干什么呢扶风,曦曦今天是我的!”
扶风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雷那暴躁的喊声。
他抱着明曦,出了石屋,顺着屋子外侧搭建的木质楼梯,一步步登上了二楼的楼顶。
一瞬间,一座崭新的、充满了生命力的部落,在明曦面前豁然展开。
一层,又或者两层的泥土房屋,错落有致地在这片广阔的山谷中蔓延开来。
远处的密林如同绿色的海浪,蜿蜒起伏。
明媚的阳光从大朵大朵的白云间倾泻而下,照得人暖洋洋的。
他能清晰地眺望到,不远处那个用巨大石板铺成的广场上,兽人们如同蚂蚁般缩小的身影。
屋外平整的径道里,小兽人们叽叽喳喳的打闹声,充满了稚气的活力,远远地传了进来。
一头头顶长着巨大犄角的角马兽,正拉着一辆简易的木车,从他们屋前的道路上“咕噜噜”地碾过。
这一切都如此陌生。
却又因为那空气中熟悉的、属于兽人世界的野性气息,让明曦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
他的视线在整个部落里转了又转,总感觉,这里似乎缺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扶风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部落搬迁了。”
扶风说。
“圣台倒塌,大祭司已经死了。”
总之,不可能在那样炼狱般的部落中活下来了。
一场滔天的大火,无数从天而降的炸药。
藤毁,台塌。
人……也绝对活不下来了。
他们曾经回去看过,也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去寻找过。
但曾经那个繁华又神圣的部落,只剩下了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和堆积如山的巨石。
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烧毁的妖藤灰烬。
最终,他们举全兽人之力,将整个部落迁移到了这个离海洋并不算太远的山谷与坡地之上。
他们吸取了从南方传来的经验,又融合了北方兽人固有的生存习惯,慢慢地,建造出了这座北方大陆上最大,也最强的部落。
“死……了?”
明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睁得大大的。
她不敢相信地回过头,仰望着扶风。
那张属于鹿兽人的、俊美又斯文的面庞上,含着一抹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悲色。
他对她的询问,用一个坚定的、不容置喙的单音节回应。
“嗯。”
“怎么会,怎么可能?”
滚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上了眼眶。
明曦的视线瞬间被泪水彻底盖住。
那明媚的阳光,透过泪光,变得朦胧而扭曲,映照着视线里那座生机勃勃的部落,也变得光怪陆离。
记忆里上那段短暂却又让她感到无比开心、幸福的记忆,随着泪水的滚落,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个接一个地破碎、湮灭。
“不,不会的。”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大祭司那么厉害,那么厉害他怎么会……”
那个“死”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刺,卡在她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明曦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抱着扶风,哭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口中只是翻来覆去地重复着那几个字。
“不会的。”
“不会的。”
扶风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拍抚着伴侣不住轻颤的脊背,那双狭长的漆黑长眸,远眺着连绵的群山,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调,轻声抚慰着。
“没事的。”
“没事的。”
站在一旁的雷,不耐烦地白了扶风一眼。
好端端的,惹曦曦哭做什么。
害得他今天晚上想做的事情,又做不成了。
但他还是赶紧凑了上来,笨拙地安慰着。
“不哭不哭,曦曦不哭。”
“那个祭司被妖藤寄生,就算活下来也……啊……”
话还没说完,扶一脚精准地踢在了他的小腿上,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扶风这一脚,仿佛一个开关。
明曦哭得更伤心了。
她“呜呜呜”地将整张脸都埋进扶风带着草药清香的怀里,放声大哭。
大祭司。
那个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
部落的祭司们,为了守护整个部落的安全,世世代代都以身饲藤。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记载着部落的历史,为整个部落的兽人祈福。
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一想到对方为了让她离开,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圣台之上,被那疯狂的妖藤日夜折磨,她的心底就越发的难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呜呜呜……大祭-司,大祭司……”
雷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在他看来,兽人们受伤、死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这么伤心的。
他想伸手抱一抱自己的小伴侣,却被扶风一个冰冷的眼神给拒绝了。
他气得磨着后槽牙,一脸的不爽。
要不是看在曦曦哭得这么伤心的份上,他现在就要直接上手抢人了。
雷想要独占伴侣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
傍晚时分,莱恩和明施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已经哭晕过去的明曦。
那个娇软的小雌性,雪白的面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
她睡着了,那双好看的眉头却依旧紧紧地蹙着,甚至在睡梦中,还在无意识地流着眼泪。
扶风将明曦知道大祭司死亡的事情,简单地对他们说了。
几个强大的雄性,心底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意与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