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它的构成,它的能量传递方式,这能帮我们找到那个厄神的弱点。”
他的计划冷静、理智、且高效。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不。”
明曦却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她从大哥的搀扶中站直了身体,一步步走向那张禁锢着怪物的床。
明沉立刻跟上,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随时准备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曦曦,别靠近它。”
“大哥。”
明曦转过头,仰起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脸。
“我想……净化它。”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
它在明曦的脑海中一生根,便再也无法遏制。
明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行。”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风险太大了。”
“这是厄的分身,它的核心就是最精纯的污染源。”
“你强行净化,无异于将自己最脆弱的精神,直接暴露在它的意志面前。”
“一旦失败,它会瞬间污染你的净化空间,甚至……夺走你的身体。”
明曦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
但她更清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如果成功了呢?”
她咬着下唇,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如果我能净化它,就等于直接削弱了厄的力量。”
“而且,在净化的过程中,我也许能读取到它最核心的记忆,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知道厄的本体究竟在哪里。”
“这比任何研究都更直接,不是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也因为后怕而微微发软,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固执得惊人。
她是一株伪装成菟丝花的食人藤。
此刻,这株食人藤,想要吞下它能看到的最危险的猎物。
明沉看着妹妹眼中的坚持,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当曦曦露出这种眼神时,就代表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女孩,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的原则。
“好。”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我答应你。”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但是,你退后。”
他拉着明曦退到房间的最角落,然后转身,独自走向那张床。
他伸出手,无数根洁白的羽毛从他掌心飞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层层叠叠地将那张巨网包裹得更加严实,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白色囚笼。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明曦身边。
“现在可以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和,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凝重。
“我会守在你身边。一旦出现任何异常,我会立刻斩断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明曦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下一秒,在她的净化空间里,她的意识体凭空出现。
她没有直接将那股力量拉入自己的空间。
那太危险了。
她选择了一种更温和,也更需要控制力的方式。
她调动起神树中储存的所有纯净生命能量,让它们顺着自己的意识,流淌向现实中的身体。
现实的石屋里。
明曦伸出了手,白皙纤细的指尖上,亮起了一团柔和却不容侵犯的金色光晕。
她隔着那层层叠叠的羽毛囚笼,将手掌,轻轻按在了那团怪物的上方。
净化,开始。
“滋啦——”
金光与黑气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宛如滚油浇上冰块的刺耳声响。
“啊啊啊啊——!”
被困在囚笼中的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生物能发出的惨叫。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冲击在人的精神层面。
它的身体剧烈地翻滚、扭曲,无数的黑气从它体内疯狂涌出,却又被那层金色的光芒死死地压制住,无法逃逸分毫。
整个石屋的光线,都因为这两种极致力量的对冲而变得明暗不定。
黑气与白光在那个小小的囚笼中反复拉锯,相互吞噬。
怪物的身体,就在这光与暗的交锋中,不断地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时而膨胀成一团漆黑的藤蔓,时而又被压缩回雪狐的模样。
明曦的脸色愈发苍白。
全力催动净化之力,对她的消耗是巨大的。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但她的手,始终稳稳地按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
一旁的明沉,全身都处于最高警戒状态。
他那把伪装成拐杖的利剑已经出鞘半寸,锋利无匹的剑气蓄势待发,只要妹妹的情况稍有不对,他就会在瞬间斩断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怪物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凄厉的惨叫,也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从它体内涌出的黑气,越来越稀薄。
最终,随着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
所有的黑色藤蔓纹路,如同退潮般,尽数缩回了它的体内,消失不见。
囚笼中,那团蠕动的、令人作呕的肉块,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狐狸。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蜷缩着身体,仿佛只是沉沉地睡着了。
成功了。
明曦脱力地垂下手,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明沉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将她接在怀里。
“曦曦!”
明曦靠在大哥温暖坚实的胸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兄妹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那个白色的囚笼。
他们都震惊了。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结果,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被污染到极致的怪物,竟然真的能被彻底净化,变回最初那副纯洁无瑕的模样。
明沉挥了挥手,那层层叠叠的羽毛囚笼化作光点消散。
床上,那只名叫雪球的小狐狸,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纯净的眼睛。
不再有伪装的灵动,不再有深藏的狡黠。
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像两颗最纯粹的黑曜石,里面只有懵懂与茫然,干净得像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