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靠在大哥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的恐慌被一点点抚平。
是啊,大哥说得对。
一定是这样。
她渐渐相信了这个说法,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明沉安抚着她,镜片后的黑眸却深不见底,一片冰冷的漠然。
送走了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妹妹,明沉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
他转身,走入石屋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这里,与外面整洁的起居室截然不同。
石壁上挂着各种解剖图,桌上摆满了玻璃器皿,里面浸泡着各种从被污染兽人身上取下的组织样本。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味混合的诡异气息。
他戴上一双白手套,走到一张金属实验台前。
台上,一个被封印在透明晶石中的黑色藤蔓样本,正微微蠕动着。
这是他从拉山之巅下面找到的,污染的源头之一。
经过数天的研究,他已经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个世界的污染,并非单纯的能量侵蚀。
它是有意识的。
一个庞大、混乱、充满毁灭欲的活物。
一个由无数被污染生物的怨念与痛苦汇聚而成的集合意识体。
他怀疑,明曦的净化之力,其本源与这个意识的本源直接对立。
神树上的那张脸……
不是什么能量残留。
而是那个庞大的意识体,在明曦的力量日益增强后,终于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那张痛苦的脸,很可能是敌人隔着遥远时空投来的、充满恶意的窥探。
或者,是它本源的一部分,在被净化时发出的哀嚎。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敌人已经锁定了曦曦。
这个猜测,他不会告诉明曦。
他的妹妹,只需要待在他建造的安全范围里,做一个爱哥哥的妹妹。
所有的肮脏与危险,都将由他来隔绝、清除。
明沉拿起那把刚刚擦拭过的手术刀,刀锋在灯火下闪过一丝寒芒。
他需要加快计划了。
在敌人真正找上门之前,为曦曦建立起最坚固的壁垒。
有了大哥的合理解释,明曦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总算不再那么恐惧。
她的日常变得简单而规律。
白天,在铁爪和熊族战士的护卫下,去试验田净化土地,催生作物。
每当看到那些兽人因获得食物而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听到那一声声“神女大人”的尊称,她都会获得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但一到晚上,她还是会忍不住进入净化空间,去观察那张脸。
她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当她在外面净化了更多的土地,治愈了更多的兽人,神树就会肉眼可见地成长一分。
而树干上那张痛苦的人脸,也会随之清晰一分。
那扭曲的眉眼,无声开合的嘴唇,痛苦之色愈发浓重,仿佛在承受着凌迟般的酷刑。
这个发现,让明曦心中升起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猜想。
大哥说,那是被净化的污染能量残留。
可如果……如果不是呢?
如果神树本身,或者说这个树灵,它与这个世界的污染本是一体?
她的净化,对这个世界、对兽人来说,是救赎。
但对这个被囚禁在树干里的灵魂来说,或许……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害。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她的生存,她的力量,她拯救伴侣和哥哥们的希望,全都建立在另一个灵魂永无止境的痛苦之上?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自我怀疑之中。
与此同时。
遥远的北方,危机四伏的毒瘴林。
与南方的温润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中都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植物遮天蔽日。
明野高大的身影在林中如鬼魅般穿行。
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阳光痞气,取而代之是狼一般的冷静与残酷。
他停在一处悬崖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块布料。
那是从明曦贴身的衣物上撕下来的,还带着她身上那种纯真又甜腻的奶香。
他将布料放在鼻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
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痴迷的贪婪表情,仿佛这气息是世界上最致命的毒品。
“吼——!”
不远处,传来魔兽被惊动的咆哮。
几头体型堪比巨象、浑身长满黑色骨刺的巨型魔兽,正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纯净的雌性气息引得发狂。
它们被污染侵蚀了神智,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纯净生命能量的渴望与毁灭欲。
它们的眼睛是混沌的血红色,涎水从獠牙间滴落,腐蚀着地面。
明野睁开眼,灰色的狼瞳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搭上一支箭矢上,用尽全力,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射了出去。
箭矢划破长空,带着那诱兽发狂的气息,消失在密林的另一端。
魔兽们立刻被吸引,迈开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朝着箭矢飞去的方向追去。
那里,正是莱恩扶风雷三人从白崖山迁徙南方的必经之路。
他答应过曦曦,会去寻找她的伴侣和儿子。
他会找到的。
然后,用自己的方式,清除掉所有敢于染指他珍宝的威胁。
拉山之巅。
又是一天劳累的净化工作结束。
明曦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几乎被抽空,连走路都有些虚浮。
她今天超额催生了一大片药草,因为铁爪的另一个族人被藤蔓污染兽重伤,急需救治。
回到房间,她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净化空间。
熟悉的柔和光芒包裹住她,疲惫的身体瞬间舒缓了许多。
她靠着神树的树干坐下,精神极度疲惫,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太累了。
脑海中,救赎与伤害的矛盾像两只手,不断撕扯着她的理智。
恍惚间,她抬起头,看向树干上那张痛苦的人脸。
今天的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甚至能看清那紧皱的眉头下,一双因痛苦而紧闭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明曦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到了什么?
在那张痛苦的人脸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一身繁复的祭司袍,身形高大,虽然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一种古老而悲悯的气息。
是卡俄斯部落的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