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条件地相信,首领大人会为他们带来一个光辉的宏图未来。
他们空有能够催生万物的苍天巨树,却缺少了能够支撑巨树成长的树茎。
而这个实验,将会是这个世界上,继首领大人划开人体头颅而不伤性命之后的,另一个伟大的神迹。
首领大人本身,就是一个神迹。
而追随神之子的他们,也终将成为神的使者。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明曦紧紧地抱着白鹰的脖颈,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他们却离那座灯火璀璨的石城越来越远。
夜幕,正从地平线的尽头追逐而来。
那片深沉的黑暗,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下一秒就会将他们彻底吞噬。
明沉的声音裹挟着风,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城外,也有很多风景。”
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连绵的平原之上,规划整齐的农田与畜栏无数。
兽人们化作矫健的牧羊兽,正在驱赶着羊群进入栅栏。
一个裹着头巾的雌性,正安稳地坐在一头巨大犬兽的背上,向着坐落在牧场中间的石屋悠然而去。
在那个雌性的身边,还奔跑着数只毛色各异的巨犬。
它们都亲昵地围绕着雌性奔跑、撒欢,时不时地会换着,轮流驼载雌性回家。
那画面,有爱又温馨。
直到他们到达石屋之后。
那个雌性被身边围绕的所有巨犬们,压倒在地,亲吻着。
刺激的画面让明曦连忙收回了目光。
一声小小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她嗓子里发出来。
她雪白的脸颊瞬间泛起一层羞耻的粉意,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大哥,我们快回去吧,天就要黑了。”
明沉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可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却用一种仿佛在与妹妹科普知识一样的自然语气,平静地开口了。
“这个世界,雌性极其稀少。”
“并且因为曾经恶劣的生存环境,娇弱的雌性死亡率极高。”
“所以,才造成了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没有任何伦理观念的亲密关系。”
“往往父妻子承,兄弟共妻,又或者,和自己的子嗣共妻,都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科学事实。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明曦的耳朵里。
她脑中一片混乱。
“没有那么多的雌性,能够让每一个兽人都拥有自己的伴侣。”
“甚至,连分享,都是一种奢求。”
“因为大量的兽人,终其一生也根本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雌性,或者,他们只能去卑微地争抢别人分享出来的一杯羹。”
“等到那一份羹汤到了自己口里,不知还剩下多少。”
“这远不如守着家中的雌性来得安稳。无论自己强大与否,至少,不用与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兽人竞争。”
明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大哥的话,残忍地揭开了一层她从未敢去深思的、这个世界的血腥现实。
她想到了北方的部落,想到了莱恩,想到了扶风,雷……
那些为了争夺她而爆发的冲突,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并且,经过我这几年的研究,我发现这个世界的子嗣繁育,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精卵结合。”
明沉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给明曦一个消化的时间。
“它更像是一种单性繁育。”
“之所以会由雌性来怀孕,完全是因为雌性温暖的体温和特殊的身体构造,最适合兽蛋初期的存活与发育。”
“当兽蛋在雌性体内长大到一定的程度,雌性的身体就会自发地产生排斥反应,将其排出体外。”
“之后,只要进行合理的体外孵育,兽人就能正常地出生。”
“所以,曦曦。”
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引导性。
“你所谓的‘儿子’,从基因的层面来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只是一个……提供了发育场所的,温暖的容器而已。”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明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抱着白鹰脖颈的手臂,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
高空的风,瞬间变得刺骨的冷。
“不……不是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想起了明施,想起了那只刚出生时,只有巴掌大的小狮子。
想起了他第一次用软软的舌头舔她的手指。
想起了他用湿漉漉的眼睛依赖地看着她。
想起了他叫她“妈妈”时,那软糯的声音。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明沉仿佛能洞察她内心的所有想法,他冰冷的话语,还在继续。
“真正不可思议的存在,是雌性的出生。”
“由于缺少相应的实验设备,我还无法完全证实。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雌性,也就是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男性的精子,对于这个世界的兽人精卵,是具有吞噬性的。”
“它们会吞噬掉兽人原本的精卵,然后寄生在那个空壳之中,借此发育、诞生。”
“但大部分的寄生,都无法完成。所以,每一个能从兽蛋中成功诞生的雌性,都是吞噬了无数兽人精卵之后,才成功的幸存者。”
“或许,也正因为在寄生的阶段,耗费了大量的能量,才导致了出生后的雌性,很少能拥有强健的体格。”
“这,更是加剧了这个世界雌性极低的生育率和存活率。”
明沉的本意,是在用最冷静、最科学、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告诉明曦一个事实。
那只小狮子,不仅不是她基因的延续,甚至,从物种的层面上,都与她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不想让这个家中,多出一只聒噪的、刚刚成年的小狮子。
更别说,这只小狮子,还时时刻刻想着,要为他的父亲,争取得到明曦的机会。
但这些话云里雾里地传进明曦耳朵后,她首先是为大哥的博学和医学贡献惊叹。
那些复杂的、关于基因和繁育的理论,从大哥口中说出,竟是如此的清晰与不容置喙。
再往后,她却想到了她的二哥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