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没有回应。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长长的睫毛垂下,如蝶翼般不安地颤抖着。
“累……”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了每一条蟒蛇的心上。
“净化……是有代价的。”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一丝虚弱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每一次净化,都在消耗我的生命。”
“就像这火,需要干草才能燃烧。”
“我也需要……干净的……纯粹的能量来补充自己。”
神殿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蟒人都僵住了,他们竖瞳里的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所取代。
他们……他们差点害死了他们的雌母。
是他们无休止的索取,让他们的神明变得如此虚弱。
一股巨大的负罪感与恐慌,扼住了所有蟒人的喉咙。
明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抬起头,那双水光潋吟的桃花眼,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扫过匍匐在地的所有蟒人。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她的话语依旧柔弱,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属于神明的威严。
“我需要……能不断生长的植物。”
“我需要……能快速繁殖的猎物。”
“把它们……活生生的,带到我的面前。”
“只有纯粹的、鲜活的生命能量,才能让我……继续为你们净化。”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顺势倒在了墨渊冰冷却坚实的身体上。
她将脸埋在冰冷的蛇鳞之间,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惹人怜爱。
然而,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她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计划通盘的弧度。
她的要求,看似是为了自己,实则暗藏玄机。
植物,猎物,还要活的,能繁殖的。
这意味着蟒人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在沼泽深处猎杀那些被污染的强大猛兽。
他们必须走出去。
走出这片他们生活了千百年的、与世隔绝的沼泽地。
到外面的世界去,去寻找那些更弱小、却更新奇的生命。
只要他们出去,就有可能被哥哥们,被莱恩,被扶风他们发现。
这是一张她撒向沼泽外的网。
而这些强大又愚忠的蟒人,就是她最忠诚的信使。
墨渊巨大的身体因为她柔软的依靠而瞬间僵硬。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占有欲,冲刷着他冰冷的血液。
雌母……在依赖他。
她选择了他的身体作为依靠。
他小心翼翼的,用蛇尾最柔软的腹部,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圈了起来,仿佛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抬起巨大的头颅,用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决心的暗红色竖瞳,扫视着他所有的族人。
“你们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沼泽上空炸响。
“为雌母献上祭品!”
“这是我们蟒族,至高无上的荣耀!”
“谁能为雌母带来最纯净、最富有生命力的祭品,谁……就能得到雌母下一次的亲自净化!”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所有雄性蟒人的心中轰然引爆。
亲自净化!
那是什么感觉?
是深入骨髓的舒适,是洗涤灵魂的战栗,是能让力量都为之增长的神恩。
而现在,这份神恩,有了明确的获取方式。
竞争。
所有雄性蟒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那是一种混合了好胜心、占有欲与宗教狂热的、前所未有的火焰。
为雌母献上祭品!
这不再是一句口号。
它变成了一场疯狂的、席卷整个蟒族的竞赛。
一场残酷的内卷,就此拉开序幕。
当天晚上,克拉玛特沼泽就变得不再平静。
强大的雄性蟒人们开始疯狂地行动起来。
他们不再是过去那种吃饱了就盘踞在洞穴里沉睡的懒蛇。
他们开始召开会议,开始制定计划,开始为了“为雌母献上祭品”这一神圣目标而绞尽脑汁。
“沼泽东边的红毛水兔,繁殖得最快,一年能生两窝!”
一个身上有着菱形花纹的蟒人嘶嘶地说道。
“不行!红毛水兔太警觉,我们一靠近,它们就跑得没影了!活捉太难!”
另一个体型更加粗壮的蟒人立刻反驳。
“我觉得西边泥潭里的三眼蛙不错,一窝能下上百个蛋,而且它们很笨,很容易抓。”
“可三眼蛙太小了,能量太低,怎么配得上献给雌母!”
争论声此起彼伏。
他们巨大的蛇尾不安地拍打着地面,溅起大片的淤泥。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与竞争的气息。
最终,还是墨渊,用他属于王的绝对权威,制定了规则。
“所有成年雄性,分为十队。”
“轮流外出,向北、向东、向西,探索沼泽之外的土地。”
“每次外出,以五天为期。”
“带回的祭品,由雌母亲自评判。最优者,可获净化神恩。”
他的话,为这场疯狂的竞赛,建立了秩序。
也彻底将蟒族,这台恐怖的战争机器,发动了起来。
明曦躺在墨渊为她铺设的最柔软的干草床上,听着神殿外那些压抑却兴奋的嘶鸣声,嘴角缓缓上扬。
一切,尽在掌握。
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克拉玛特沼泽将不再是囚禁她的牢笼。
一支支由强大蟒人组成的探索队,将带着她的要求,向着外面四散而去。
他们会带回她需要的植物与动物,建立起一个可持续的食物基地。
更重要的,他们会成为移动的坐标。
只要他们与哥哥们或者莱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相遇,她在这里的消息,就会被传递出去。
自那一日神火降临,克拉玛特沼泽的秩序被彻底颠覆。
竞争。
一场围绕着雌母明曦的、前所未有的疯狂竞赛,在所有雄性蟒人之间展开。
每一支探索队归来,都会在神殿前的巨岩下,引发一场小规模的骚动。
他们献上的不再是血腥的、开膛破肚的猎物。
而是活的。
一笼叽叽喳喳、羽毛鲜亮的红喙雀。
一窝刚刚孵化、通体雪白、蜷缩在一起的毛茸茸的沼泽水兔。
甚至还有人从遥远的旱地,带回了一株挂着几颗青涩果实的、不知名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