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逾越墨渊划下的无形界线,却用身体组成了一座活生生的围墙。
成百上千双颜色各异的竖瞳,在昏暗的沼泽中亮起,如同鬼火,又如同最虔诚的烛光。
那些目光,不再是看待猎物或雌性的贪婪。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疯狂、与极致渴望的火焰,足以将任何置身其中的生物烧成灰烬。
“净化……”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请净化我们……”
另一个声音附和。
很快,这微弱的祈求汇聚成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
“雌母!请净化我们!”
“净化克拉玛特——!”
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拍打在明曦的耳膜上。
她被这股狂热的浪潮淹没,浑身冰冷,四肢百骸都因恐惧而僵硬。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初临兽世时,无助又绝望的小女孩。
可这一次,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在她冰冷的、被恐惧填满的内心深处,那颗名为清醒的念头,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她手中的果子,那温热的、散发着甜香的触感,是她唯一的凭依。
是她力量的证明。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雌性。
墨渊感受到了身后族人们的狂热,她正在被无数双眼睛觊觎。
他猛地回过头。
那双暗红色的竖瞳里,刚刚因为净化而变得柔和的线条,瞬间被冰冷的暴戾所取代。
他看到的不是狂热的信徒。
而是妄图吓坏雌母的一群笨蛋。
“啪——!”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
墨渊那条比巨木还要粗壮的黑色蛇尾,携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抽打在湿润的地面上。
泥土与草屑冲天而起。
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股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沼泽。
所有蟒人的嘶鸣与祈求,戛然而止。
空气死寂。
只剩下蛇尾拍击地面后,嗡嗡的回响。
那些刚刚还狂热无比的蟒人,全都恐惧地垂下了头颅,巨大的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这是属于王的绝对威严。
墨渊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般从每一个族人的身上刮过。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温度,只剩下属于冷血生物的、不容置喙的森然。
“雌母,是克拉玛特的神。”
“在她适应这里之前,在她允许之前……”
“谁敢擅越一步,就是与蟒神为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所有蟒人的心头。
这既是守护神明的宣言。
也是一场毫不掩饰的、不容分享的霸道垄断。
宣告完自己的所有权,墨渊才缓缓转过身,面向明曦。
那满身的戾气与威严,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便如冰雪般消融。
他的竖瞳再次变得痴迷而虔诚。
他小心翼翼地,用巨大的身躯将明曦更加紧密地护在身后,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仿佛要为她打造一座绝对安全,也绝对封闭的囚笼。
明曦看懂了这一切。
她看懂了他的保护,更看懂了他那份保护之下,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她更知道,自己必须趁着这短暂的主动权,为自己争取更多。
她不能永远待在这片肮脏湿冷的泥地里。
明曦强迫自己忽略掉周围那些依旧灼热的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墨渊身上。
她抬起眼。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恰到好处地蓄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滚落。
她用贝齿,轻轻咬住了自己柔软的下唇。
这个动作,她在镜子前练过。
是面对哥哥们无理取闹时的杀手锏。
带着一丝委屈,一丝控诉,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脆弱。
她看到墨渊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暗红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有效。
明曦的心跳微微加速,将那份娇软易碎的姿态,演到了极致。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身下的泥泞。
“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就像一只受了惊吓、快要哭出来的小奶猫。
“这里太冷了……”
“水也……很脏……”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敢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我想要一个干净、温暖的地方休息。”
这个要求,在这个原始而粗犷的沼泽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却又如此符合她娇弱的身份。
她不动声色的,利用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价值,开始尝试改造这个对她而言极端不利的生存环境。
墨渊痴痴地看着她。
看着她咬着唇,泪眼婆娑的样子,只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抓挠了一下。
又痒,又疼。
他的雌母,他的神明,正在对他提出要求。
这是何等的荣耀。
就在他准备温柔的答应,将她带回自己巢穴的时候。
一群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雌母!”
一个体型稍小,通体覆盖着青色鳞片的蟒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大着胆子高声喊道。
“我的洞穴!我的洞中之洞,是整个克拉玛特最干燥的地方!请您屈尊!”
他的话音未落,另一侧,一个身上布满华丽花纹的蟒人也急切地嘶吼起来。
“不!雌母!我的巢穴在向阳的山壁上!最是温暖!请来我这里!我愿意献上我所有的收藏!”
“我的洞穴最安全!”
“我的!我的能看到月亮!”
短暂的寂静被打破。
为了争夺侍奉雌母的第一个机会,这些强大的蟒人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他们彼此怒目而视,发出威胁的嘶嘶声,粗壮的蛇尾在地面上不安地滑动着,带起一阵阵泥腥气。
一场围绕着神明居所的修罗场,骤然拉开了序幕。
明曦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墨渊的身后缩了缩。
这个示弱的动作,彻底点燃了墨渊的怒火。
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惊吓娇弱的雌母。
“够了。”
墨渊没有提高音量。
他只是用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可那声音里蕴含的暴戾与杀意,却像一场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所有蟒人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