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皎月被圣台遮去一角,清冷的光辉洒下,映得圣台恍若天上巨阙,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圣光。
鳝端着最后一盆腥臭的墨绿色汁水从屋里出来,毫不犹豫地倒在院子角落。
她看向伏在院子中间的巨狮,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走了。”
没有人询问为什么扶风还没有带明曦回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
“谢谢你,鳝。”
莱恩鬃毛丰密漂亮的狮头转向这个部落里,明曦唯一的雌性好友。
他那双曾经锐利如刀的湛蓝狮眼,此刻竟蕴着一丝罕见的温和。
“平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们。”
他说的“我们”,自然而然地包括了明曦和他所有的兽人。
站在院子中告别的雌性,是部落里出了名的孤僻。
鳝成年许久,却始终没有兽人相伴。
也曾有兽人向她示爱,但都被她反复拒绝。
再加上她那与寻常雌性迥异的、过于高大结实的身形,久而久之,便再也无人问津。
她习惯了一个人进出森林,捕杀小型猎物。
裸露在外的双臂上,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布满了细密的伤疤,那股强悍的气息,若非没有兽人体征,几乎会让人错认为是一个瘦削的兽人。
心思简单的莱恩从未思考过雌性与雌性之间会有什么不同。
在他看来,鳝与明曦能成为朋友,完全是因为鳝的孤僻,衬托出了他小雌性的善良与可爱。
思及此处,他又忍不住开始思念那个许久未见的柔软伴侣。
一想到很快就能将她重新拥入怀中,莱恩的狮眼中,便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混杂着喜悦与痛苦的复杂光芒。
鳝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收紧。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面对兽人时,语气是与面对明曦时截然不同的冷漠。
她转过身,背对着落日,行走在光影明暗交错的部落小径间。
直到她走到一处院墙高大、灯火通明的石屋前,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说话声,她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没有停留,转身融入了渐浓的夜色里。
石屋内,明曦食不下咽。
烤肉的香气也无法勾起她丝毫的食欲。
她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早晚都要面对的。
她放下手中的木碗,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向对峙的两个雄性。
“我……我还是回去见他吧。”
雷脸上刚刚浮现的得意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失去了让明曦留宿的机会,让他郁闷得想捶墙。
扶风则像是早就料到,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碗筷,道:“我们送你回去。”
夜色已深,部落里除了巡逻的兽人,已经看不到什么身影。
明曦走在中间,左边是高大壮硕的雷,右边是修长精悍的扶风。
两个同样强大而危险的雄性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侧,像两尊沉默的门神。
这诡异的组合,让偶尔路过的巡逻兽人看得眼皮直跳,连忙绕道走开。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门口。
木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安静得可怕。
雷和扶风默契地停下了脚步,两人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但他们也没有离开。
他们就那样一左一右地立在院门外,一个靠着墙,抱臂而立,一个则干脆席地而坐,磨着爪子。
他们怕莱恩那头疯狮子气急了会欺负明曦,但更深层的,或许是想亲眼见证这场风暴的开端。
明曦站在门口,手心渗出了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屋内一片漆黑。
可明曦知道,他就在里面。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沉重、滚烫,充满了风暴欲来的压抑,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锁定。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随着她的进入,身后院门外的月光被她的身影遮挡,屋内重新陷入了极致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双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那是一双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愤怒、痛苦、不解,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病态的占有欲。
“莱恩……”
明曦心惊胆战地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在空旷而漆黑的石屋里,细微得像一声蚊呐,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
那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金色眼瞳,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随即,一个巨大而沉重的黑影,从屋子最深处的阴影中缓缓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混合着淡淡草药味与雄性的熟悉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光影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个庞大的黑影在月光下迅速收缩、拉长,最终化为了一名高大的近乎能顶到屋顶的男人。
他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一条象征地位的猛兽皮裙。
皎洁的月光透过门口,勾勒出他宽阔如山峦的肩膀,与流畅的如同古希腊雕塑般的肌肉线条。
那具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身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日疤痕,每一道都是他身为部落最强者的荣耀勋章。
耀眼夺目的金色及肩长发微卷着,狂野不羁地披散下来,几缕发丝垂落在左边眉骨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非但没有减损他的威严,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性感。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那股与生俱来的、属于黄金狮王的霸道与强势,便已经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比明曦记忆中清瘦了一些,脸颊微微凹陷,让那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庞更显凌厉。
可那双威严的棕黄色竖瞳,在看清门口那个娇小身影的瞬间,所有风暴欲来的压抑与愤怒,都凝固了。
五年了。
她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挣扎求生。
他曾是她唯一的天,是她全部的依靠。
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看着他终于以人的形态、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明曦紧绷了数月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