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收缴兵器,羁押俘虏。一名身着校尉盔甲的军官快步走到易子川面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敬意:
“末将江浙大营校尉张锋,奉巡抚大人之命前来接应!王爷受惊了!末将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易子川摆了摆手,忍着伤痛站直身体:“张校尉来得正是时候,何罪之有。此地便交由你善后,所有俘虏严加看管,分开审讯,尤其是主犯‘地藏’,需派重兵把守,绝不能出任何差池。所有解救出来的百姓,好生安置,提供饮食医药,详细记录他们的来历和遭遇。”
“末将遵命!”张锋肃然应道,随即看向易子川血迹斑斑的肩头和肋下,“王爷,您的伤……”
“无碍,皮肉之苦。”易子川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被搀扶出来、在晨光中瑟瑟发抖的可怜人,眼神愈发深沉,“仔细搜查整个庄园,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尤其是账册、书信等物,所有证据务必妥善封存。”
“是!”
瑶姿已为易子川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但伤口仍需进一步处理。她轻声道:“王爷,此地有张校尉处理,您需立刻回去疗伤。”
易子川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弥漫着血腥与灰烬气息的庄园。晨曦洒下,却难以立刻驱散弥漫在此地的阴森与绝望。他转身,在瑶姿和两名暗卫的护卫下,向着庄园外走去。
沿途,官兵们押解着垂头丧气的打手,搬运着尸体,忙碌却有序。空气中除了血腥,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罪恶被涤荡后的凛冽。
庄园外,马蹄声碎,旌旗招展,大队官兵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路旁。
易子川登上马车前,回望了一眼那在黎明中显露出狰狞轮廓的庄园。他知道,这里的终结,仅仅是另一场更为凶险、牵扯更广的斗争的开始。那双鱼玉佩背后的身影,京城的“殿下”,他们的网络绝不止于此。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这片是非之地。易子川靠在车壁上,闭上双眼,疲惫感与伤口的刺痛一同袭来,但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下一次,或许就不会有今晚这般幸运了。必须更快,更狠,才能撕开那重重黑幕。
阳光透过车窗缝隙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暗交错。
路还很长。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金疮药气味。易子川靠在软垫上,任由瑶姿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清理肋下的伤口。那软剑留下的伤口虽不深,但皮肉翻卷,看着也颇为骇人。
“幸好躲得快,再深半分就危险了。”瑶姿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动作愈发轻柔。她用的是上好的止血生肌散,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清凉,随即是细微的刺痛感。
易子川眉头都未皱一下,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晨曦普照,万物复苏,与刚刚那地狱般的庄园仿佛是两个世界。
“王府里的眼线,查得如何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略显沙哑。
瑶姿手上动作不停,低声道:“有些眉目了。那日传递消息的内侍,与京城永昌侯府的一个远房管事有过来往,线索引向……引向宫中。”
“宫中……”易子川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锐利如刀。永昌侯是那位“殿下”的生母德妃的娘家。一切线索,似乎都在隐隐指向那个最高的权力中心。
“王爷,此次我们端了‘地藏’的窝点,擒住了他本人,无疑是断了对方一臂,但也打草惊蛇。”瑶姿担忧道,“京城那边,恐怕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接下来,他们的反扑只会更加凶猛和不择手段。”
易子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怕的就是他们不动。他们动得越厉害,露出的破绽才会越多。”他顿了顿,因牵动伤口而微微吸了口气,“‘地藏’是关键,必须在他被灭口之前,撬开他的嘴。张锋是巡抚的人,还算可靠,但京城的水太深,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插手。让我们的人暗中盯着,任何接近囚车或审讯之地的不速之客,格杀勿论。”
“是。”瑶姿应道,仔细地为伤口缠上干净的纱布。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与马车并行。一名作普通百姓打扮的汉子压低声音对着车窗道:“王爷,京里来的飞鸽传书。”
易子川示意瑶姿接过。那是一个细小的竹管,瑶姿取出里面的纸条,展开递给易子川。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双鱼动,疑赴江南,目标或为“货”与“人”。
易子川的目光瞬间凝结。
双鱼玉佩的主人动了!离开了京城,方向很可能是江南。其目标,一方面可能是为了处理庄园被端后可能遗留的某些重要“货物”(或许是账册,或许是其他更见不得光的东西),另一方面,极有可能是为了灭口——“地藏”这个关键“人”证!
来得真快!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坐不住。”易子川将纸条揉碎,眼神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通知我们的人,改变计划,不回城了。‘地藏’也不能押往省府大牢。”
“王爷,您的伤……”瑶姿急道。
“死不了。”易子川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对方来的若是双鱼玉佩的主人,必然是顶尖的好手。张锋的人未必挡得住。我们必须抢先一步,从‘地藏’嘴里掏出东西来!”
他猛地敲了敲车厢壁:“停车!”
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易子川对车外的暗卫下令:“你,立刻快马去追张校尉,传我口令,押解队伍原地停留,选择易守难攻之处驻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囚犯,包括巡抚衙门的人!另派一队精干人马,伪装主队,继续按原路向省府前进,动静闹大些。”
“是!”那暗卫领命,立刻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易子川则对车夫道:“调头,我们抄小路赶去与张校尉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