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师岿然不动。
金色的内景世界,所有人都随着老天师,窥探到了当年那段被张启宏封尘的记忆。
阎风甲想过很多种结果,但偏偏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有人在搞鬼!
一场雨夜,一个身穿偏旧时代藏青服,扎着羊尾辫的女子露出光洁的额头。
落落大方走来。
张启宏在这里等她,激动的在瓢泼大雨走去迎接。
“暖儿,师父说了,我心不在武当,我这一辈子就注定做不了道士了。”
“我回来了,咱们回乡下去,你种点菜,照顾鸡鸭鹅,我去梨田,我去上山打猎”
“江湖的名利,我再也不要了。”
张启宏那时候还很硬朗,虽然样貌普通,可笑容却诚挚。
他抓住自己女人的手,噗通一声跪下。
“十九年了,我等你十九年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女人没有回答,她双眸无神,忽然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捅进了张启宏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此定格。
紧接着一个黑影在女人的身后走来。
“是你!”张启宏满脸不可置信。
“你对暖儿做了什么?”
张启宏从震惊到迷茫,从迷茫到愤怒。
黑影冷笑,“张启宏,你二人空有一身绝学,但却无法进入纯青之境。”
“我等武道界蝼蚁,出身寒门,却为了得到你们唾手可得的这些,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艰辛和努力。”
“这个世道可真不公平啊。”
“算帮我一个忙,我想要试一试向上攀登,你不想去走的路,我要试着走一下。”
“今天的事情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段记忆我会帮你抹除掉,你就一辈子困在你杀死你女人的痛苦当中吧。”
黑手抓向了张启宏。
阎风甲猛然睁开眼睛,震惊的看向了张启宏。
沈雅一怔,满脸杀意,“不是你杀的?”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谁能控制我师父,我师父是南方绝顶高手。”
“对,这是你龙虎山跟武当山的手段,你们想要骗我。”
紫阳掌教叹气,“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我师兄就抱着你师父,如果真的是他杀的。”
“以他当时在我武当山上任掌教的地位,以及江湖地位,何须用走火入魔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呢?”
紫阳掌教也松了口气,叹气道,“师兄,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
言罢,紫阳掌教看向老天师,“老天师,感谢还我武当,还我师兄一个清白。”
老天师看向沈雅,“当年旧武事件刚刚结束,也是贫道放松了警惕,不曾想还有人在背后,当搅屎棍。”
“这一点,贫道代表旧武时代那场闹剧,跟古墓派两位女娃娃道个歉。”
说完,老天师要鞠躬。
四师父玉婵儿赶紧阻止,“这件事情跟老天师无关,我古墓派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当年那一战后,老天师也很虚弱,我听说过。”
沈雅凄凉一笑,“呵呵,到头来,可真荒唐啊。”
“师父不是我师父,竟是将我丢在桃花村的母亲?”
“杀师仇人不是仇人,是我亲生父亲!”
“我沈雅这一辈子跟师父的感情最深,是她教会我一切,给了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放不下,我想要报仇,所以我一直隐忍。”
“可到头来,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
“师姐值得吗?”玉婵儿心疼。
沈雅更老了,比她实际的年纪更老。
“师妹,真相对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累了。”
“我估计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我以寿命为代价,强行提升,如今走岔了气,迟早也会疯魔,最后死去。”
“带我回古墓去吧,我想要永远陪伴在我师父,不,应该说是隐瞒了我一辈子的母亲身边。”
“我从哪里来,我就要从哪里结束。”
“臭小子,你过来,”沈雅越来越虚弱了,她苍白的看向阎风甲。
阎风甲走去。
“阴阳浑天伞,帮我还给毒蛇兰,我欠她的人情,这辈子应该是还不了了。”
“下辈子我再还给她。”
阎风甲沉默,只是接过阴阳浑天伞。
下雨了。
一场大雨纷纷落下。
旧时代的厮人往事,终究在不甘和太多遗憾之中,随着新时代的搬迁彻底离去。
是谁在搬动这场注定无法停下的一代代记忆呢?
阎风甲回到了现实,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何时,阴阳浑天伞已经在他手中。
点燃一根烟,阎风甲吧嗒吧嗒的抽着。
李清风,“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话啊。”
阎风甲淡淡道,“没什么。”
而在另一边,四师父玉婵儿背着白头白发的师姐离开了。
看着那充满泥泞的山路,师姐妹二人背影渐行渐远。
不时,就听见沈雅苍老凄凉的声音响起。
“张启宏,我不怪你了,我妈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自责了。”
“从今天起,古墓派永远不会上你的武当山了。”
这边,紫阳掌教看向抱头痛哭的张启宏,叹气道,“师兄,心魔已去,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当初师父是想让你成为武当掌教,想让你担任武当玄武门传承。”
“可我清楚,你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去吧,遗憾已经种下,如今切莫再生遗憾,去陪伴你的女儿,直到她彻底离开。”
张启宏摇摇欲坠起身,这一刻他似乎不再疯癫了,转身下了山。
在另一边,老天师看向角落,淡淡道,“曹华,刚刚我在内景之中,或许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为何不选择动手?”
在黑暗窥视老天师的曹华,在走出第三步的时候,其实就没有再继续靠近了。
曹华就站在阴暗之中,背着手没有说话。
他似乎在想什么。
“老天师,曾经我心高气傲,我以为我输给你们这些绝顶,是因为我没有好的引路人。”
“所以我不服气。”
“但现在看来,老天师你也过的很艰难啊。”
“这躯体的你,一定也过的很辛苦吧。”
“为了担起旧武时代和新时代的桥梁,你活到现在已经快两百岁了。”
“没错,我确实恨你,我恨你下手如此狠辣,在我春风最得意的时候,废了我的武功。”
“我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逃到了南方,想要撑起自己的一片事业。”
长叹一口气,曹华心中那点不满也就散去了。
“人生啊人生,到底是个咋样的东西,我曹华活了八十六年,到头来却发现越发的迷茫了。”
老天师扶须看向身后山头的那些年轻人,恣意洒脱。
沉吟半晌道。
“所谓术士,躲天意,避因果,诸多枷锁有多少因真我。”
曹华疑惑,“就连老天师和张启宏这样的绝顶,学会了趋吉避凶者,也限制于其中?”
老天师意味深长一笑,“所谓枷锁只是肉泥凡胎自寻苦恼。”
“活到了这个岁数了,我在今日倒是突然真正意义上幡然醒悟。”
“曹华,你想知道吗?”
曹华走出阴暗,抱拳道,“老天师赐教。”
“顺天意,承因果,这才是我等肉泥凡胎最高境界。”
“你看看那些孩子们,想不想曾经的我们?”
老天师指向远处的阎风甲一众。
阎风甲抽着烟,伸手握住走来的上官星野。
一旁李清风和事佬,介绍彼此。
承接了新时代的圈子和传承。
“我等总想继续走下去,在新时代有个一席之地,甚至千古留名。”
“可殊不知,毕生追求的功德和心境,其实在年轻时候就有了。”
“与其躲避,成为逃兵,不妨跟孩子们一样,笑着接受生活,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境界呢。”
说完,老天师离开,声音在森林响起。
“曹华,当年张启宏和古墓派的事情,我确实怀疑过是你,但现在我确定,不是了,帮我查查这搅屎棍。”
曹华没有回答,转身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