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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穗穗的弟弟进军区食堂不到一周,后厨就开始变了样。
他拉来的大米颜色发黄,淘米水浑得像泥浆,煮出来的饭又硬又涩,嚼着还一股霉味。
菜籽油也不对劲,炒出来的菜油花都没几朵,倒是泛着一股的泔水味。
民兵们端着餐盘直皱眉,年轻点的忍不住嘟囔:“这饭怎么吃?上次吃完我闹了两天肚子。”
可姜永强根本不当回事,每次进货都把回扣揣进自己兜里。
没过多久,食堂的泔水桶天天满得往外溢,民兵们宁愿啃干馒头,也不愿吃那些变了味的饭菜。
整个军区怨声载道,训练场上的士气都跟着低落了不少。
与此同时,顾长风在家里,趁着姜穗穗不在家,给下属小张打去电话。
他声音有些沙哑:“小张,你帮我查查乔清欢母亲的情况,就镇医院那个。”
小张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好的顾哥,我明天一早就去医院核实,有消息马上通知您。”
挂了电话,顾长风扯了扯领口,突然觉得屋里闷得透不过气。
姜穗穗的话、死亡证明、乔清欢最后的眼神,在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乔清欢的卧室门口。
推开房门的瞬间,灰尘在光束里打着旋儿。
衣柜半敞着,几件没带走的衣服在里面空荡荡晃悠。
他摸了摸衣柜里那件白色的衬衫,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乔清欢在巷口摔破膝盖,哭着把血手印按在他白衬衫上,最后害他被父亲罚站半宿。
第二天她又捧着两个烤红薯来赔罪,薯皮被剥得干干净净,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
顾长风摩挲着那件衬衫,微微一顿,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转身,床头柜抽屉里躺着一本的相册。
第一页是泛黄的老照片,两个扎羊角辫、剃锅盖头的小孩蹲在槐花树下,乔清欢举着半串槐花往他嘴里塞,自己笑得露出豁牙。
顾长风手指抚过照片,记起那天他们因为偷摘别人家的花,被追着跑了三条街。
最后两人躲在草垛里憋笑,鼻尖还混混着槐花的清甜。
第二张,是初中时的合影。
乔清欢穿着肥大的校服,在他被罚站时往他手里塞糖果。
照片里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他手指一颤,突然怀念起她追在他身后唠叨“作业写完没”“别和小混混打架”的声音。
再往后翻,有张照片让顾长风呼吸一滞。
十七岁那年暴雨,他们挤在窄小的屋檐下,乔清欢的鞋浸在积水里,却把校服外套罩在他头上挡雨。
他感觉到心口微微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雨滴砸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最后几张,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头照。
乔清欢比着剪刀手,他穿着军装,身姿挺拔。
那时她说等攒够一百张大头照,他们就一起出去旅游。
现在数数,还差二十三张。
他叹了口气,心想。
等她消气回家,一定把剩下的补全。
正翻着相册呢,老式座机突然震起来。
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食堂管理员老周的声音:“顾团长!您快来食堂看看吧!民兵们都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顾长风猛地站起来,相册“啪”地掉地上。
老周声音颤抖:“自打那个姜永强来了,进的米都是发霉的,菜籽油一股泔水味!今早熬的粥,战士们喝两口就吐了,现在民兵排堵在食堂门口抗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