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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响应节俭号召,身为团长的顾长风立了新规矩,家里每人每日花销不能超过一块钱。
而这规矩,是大院新来的仇富贫困户——姜穗穗想出来的。
此刻,团长夫人乔清欢磕了整整九百九十九个响头,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我妈手术费还差一块钱,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额头血肉模糊,脸色苍白的像死人。
医生在一旁焦急催促:“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万元户,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吗?”
顾长风看着乔清欢额角渗出的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忽然,姜穗穗从顾长风身后探出头,眼睛红红的:“清欢姐,定好每人每天只能花一块钱,今天的钱早就花超了,要不等明天吧?”
“明天?!”乔清欢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医生说等不到明天!我妈现在在里面喘不上气!”
她转身指着病房,几个护士正端着急救箱往里跑。
姜穗穗咬着嘴唇,眼睛更红了:“可大家都在遵守,不能因为您是团长夫人就破例吧,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
顾长风视线在乔清欢和姜穗穗身上游移,最后停留在姜穗穗通红的眼眶上。
“穗穗说得对,”他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挺直肩背,语气像淬了冰,“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你是我夫人就破例,明天交钱也不迟。”
乔清欢浑身僵住,不可置信:“顾长风!你小时候说要护着我和我妈!现在你就为这破规矩,要我妈的命!?”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恍惚间,记忆倒退回小时候。
她和顾长风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自小在同一所大院长大。
他小时候腼腆,却总在她面前失了分寸。
上学路上有人笑话她扎歪的辫子,他会冲上前赶走那些坏小孩,耳根通红着憋出一句“以后我给你扎”;
她馋巷口的麦芽糖,他会攥着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在糖摊前支支吾吾报出她的名字,转身把糖块塞进她手里;
她被野狗追得满街跑,他抄起路边的木棍挡在她身前,明明自己也害怕得发抖,却硬撑着把她护在身后,涨红着脸喊“有我在”。
那些年他总是红着脸、低着头,却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她。
两家父母看着两人般配,干脆拍板定下娃娃亲。
定娃娃亲那日,他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块奶糖,眼睛亮晶晶,说长大要当她的“专属护花使者”。
后来两人长大,她成了文工团团花,他做了军区的团长,两人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婚后,他把她宠上了天。
她随口说一句想家的味道,他连夜开车三个小时,只为带回她母亲腌的咸菜;
她闲聊时一句“喜欢春天”,他就在十几座春城购买房产,只为随时带她来一场春日的约会;
文工团的男同志多看她两眼,他就板着脸堵在门口宣示主权;
就连长辈打趣要给她介绍对象,他都急得涨红脸,攥着她的手说“她早就名花有主了”。
那时的他,把“护她周全”四个字,刻进了每个眼神、每句承诺里。
直到婚后,那是结婚那年顾长风亲手别上的,说要把最荣耀的勋章配给最珍贵的人。
而此刻,成了她离婚的筹码。
她攥着顾长风的一等勋章来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办事员说手续办完要半个月,她木然点头。
接着,她向文工团申请调离到国外,然后又把母亲死亡报告整理出来,嘱托邮递员半个月后交到顾长风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从邮局走出来。
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冷得发抖。
母亲临终前瘦得脱相的模样、被病痛折磨的呻吟,还有顾长风冷漠的眼神,无数委屈痛苦一股脑涌上心头。
乔清欢突然崩溃大哭。
所有压抑的痛苦倾泻而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痛不欲生。
顾长风身份特殊,组织绝对不会允许他出国。
半个月后,即使上天入海,他也再找不到她了。
顾长风,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