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书站在家门口,眺望着远方。
直到霍世勋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
手指摩挲着脖子上的铜锁,上面还残留着霍世勋的体温和味道,连同拥抱时他有力跳跃的心脏一起,留在了林玉书心里。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林玉书喝完粥,收拾完厨房才慢悠悠进屋。
翻开枕头扫了一眼,又立马放下枕头盖住。
有点怀疑人生。
她下意识的起身关好门窗,这才坐下来重新拿开枕头。
下面压着一本存折、二十多张大黑石和零钱、一大把花花绿绿的各种票据。
要知道,昨天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又是手表又是自行车的,后面还花高价买了桌椅,怎么着也得花个一千多块。
除了零钱,存折上居然还剩下了六千多块钱!
谁能想到,她在六零年代暴富了?
再次细数了下存折上的余额,林玉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心里也明白,霍世勋恐怕是把所有家底都交给她了,连私房钱都没存那种。
林玉书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格外踏实。
最后看了一眼存折上,找了块布把存折和霍世勋留下的几百块钱现金包起来。
她身上还有一百多块钱,加上各种票据,家里米面粮油也充足,够她用了。
只是家里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到头,林玉书想藏都没地方藏。
思来想去,她将布包放进了刚买还没使用的痰盂里。
又将痰盂塞到角落,表面丢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作掩护。
临走前还将门窗全都锁上,这才离去。
家里连个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打家具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到王淑芬家的时候,肖政委今天休息正好在家。
招呼道,“小林来了,快过来坐,吃了没?”
“吃过了,肖政委,我来找淑芬姐打听下,咱们家属院想打家具,是怎么个流程?”
霍世勋走得太急,她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王淑芬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坐下。
“渔村那边周木匠家就能打,你带条子没,回头让周木匠拿着条子去农场帮忙领取木料,差的木料给他补点差价就行。”
“带了的。”
林玉书掏出一张手写的纸条子,上面盖着后勤科的公章。
“那咱们走吧,我陪你去一趟渔村,正好我也想打个橱柜,不然是真不方便,老肖你在家看着点两个孩子。”
渔村就在家属院东边。
走小路可以过去,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
远远地就能瞧见前方一排排土墙房子,零星有两间砖瓦房。
这个点渔村的人都出去上工了,在家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见着他们也很是稀奇,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瞧着。
“这就是周木匠家,我之前来找他打过一个洗脚盆,别说质量真挺好的,一点水都没漏。”
两人停留在一家砖瓦房门前,进去后才发现,除了外头那两间是砖瓦房,后面的还是土墙房子。
周木匠是个头发花白,干瘦却精神抖擞的老头。
左脚有疾,没法下地干活。
这会儿他手里正忙活着,听明来意后,看了眼林玉书的条子,“三十方木头,闺女,说说想打些什么家具。”
“要一个橱柜、一个洗脚桶、一个三开门衣柜、两个炕柜、一个炕桌、一个书桌,差不多就这些吧。”
周木匠粗略估算了下。
“打这么多家具,三十方木料肯定不够,到时候还得补个几十块钱,先交三十块钱定金,差的部分等家具打出来了再一起给,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以再调整。”
林玉书麻利付了钱,比她预想中的便宜。
他们在海城百货公司买的八仙桌,都花了五十八块钱呢。
王淑芬也挑挑拣拣的定了个橱柜,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成功省下五毛钱,美得她走出周木匠家时都还带着笑容。
“妹子,你可真是姐的福星,今天要不是跟你一起去,那周木匠肯定不会给我少五毛钱。
走走走,跟姐回家去,你家霍团长也没在,午饭就在姐家里吃,上次答应给你做煎饼吃,你都还没吃到呢。”
林玉书拉住了她。
“淑芬姐,我还想换点鸡蛋,要是能遇到换鸡苗的就好了。”
现在的鸡苗基本都是农户家里自己孵化的,成活率低,花钱都不好买。
她俩在渔村转悠了大半天,鸡蛋倒是换了三十个,林玉书还想再买点,奈何渔村各家各户的鸡蛋都被她俩收割完了。
至于鸡苗,是一个都没看到。
王淑芬提议道,“下回咱们上供销社看看,说不定那边有鸡苗。”
“也行。”
买不到鸡苗,也算是意料之中。
本来粮食就少,人都不够吃,鸡也养不了多少,更别说鸡苗了。
“淑芬姐,明早你在家吗,我想借你家锄头把荒地开了。”
王淑芬爽朗道,“你不说我也正琢磨这事呢,趁着刚开春来得及,明早我去叫你。”
回家第一件事,林玉书就开始检查痰盂。
还在,踏实。
林玉书心满意足的去择菜,前天院里地面上挖出来的荠菜有点蔫了,不过还能吃。
掏两个鸡蛋打散炒了,和荠菜拌在一起,用来包饺子。
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好开荒。
可真正到了地里的时候。
林玉书才知道什么叫做万事开头难,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林玉书以前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农活也是做过的,但开荒还真是头一次。
河边这块虽然被短暂开垦过,但没有管理好,各种杂草也是疯狂长,芦苇根、茅草、艾蒿
这些杂草根系异常发达,几个月就能长得一人高,只割掉地面的部分没用,用不了几个月又长出来了。
还好王淑芬经验丰富,快速分配了任务,一人前头割草,一人后面翻地。
割出来的草堆在一起,等草根挖出来后晒干再一起用火烧一遍。
燃烧后的草木灰再重新洒在地里,不仅能当肥料,还能烧死一部分害虫。
这些活看似简单,但不仅费体力也费腰,接连干了大半天,林玉书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这副身体还是太虚了。
“玉书妹子,我从家里带了糖盐水,喝点头不晕。”
“多些淑芬姐。”
林玉书接过王淑芬递来的水壶,果然又甜又咸,喝完确实精神很多,一琢磨这不是最初版本的电解质水嘛。
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铝制饭盒递过去,“淑芬姐,尝尝我包的荠菜饺子。”
这是林玉书特地带的干粮,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亏空太久,一干活就容易饿。
更何况干的还是这种体力活。
饭盒里,白白胖胖的饺子偶尔透着点绿色,很是诱人。
干了这么大半天活,王淑芬也饿了。
没忍住咽了口口水,“这还是白面饺子,妹子你可真大方。”
“咱俩谁跟谁啊,快吃吧,这一盒都是你的。”
林玉书掏出另一个饭盒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饺子吃到嘴里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趁着天色尚可,两人一直干到了下午,胳膊抡不动了才收工。
回头一看,地面上的荒草已被除了大半,新翻过的土地上引来了鸟雀捉着虫子。
林玉书和王淑芬相视一笑,成就感满满。
扛起锄头和镰刀,拖着一身的疲惫和污泥回了家属院。
不出意料的,她俩又被人围观了。
“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咋搞得一身都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