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天色渐亮,这三个人正互相攀咬着,那扇厚重的铁门又一次被人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身后跟了个老妇人。
“小周!你们看见我家小周了吗?他一夜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老妇人颤抖着流泪,突然转头瞥见办公室角落那摊暗红的血迹时,尖声大叫起来“那是
那是我家小周的鞋!”
顺着她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阴影里露着半截沾血的运动鞋,正是舅舅硬塞进来的那个远房学徒。
之前大家只顾着争吵,竟没人留意到那里还藏着个人。
张莉突然指着舅舅“是不是你?昨晚你说看到鬼,拿着扳手乱挥
你说打死那个鬼了”
舅舅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却说不出话。
那家属顿时心里有数,一人嚎哭着上前,一人紧紧拉住了舅舅。
“是你?你当初跟我家小周说给他找了好工作,现在居然把他害死了!我一定要让你给他偿命!”
警笛声由远及近,监管处的人跟警察同时到了门口,看到现场的惨状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谁是负责人?有人报案称这里发生重大安全事故。目前看来应该还涉嫌命案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舅舅被铐住时还在疯狂挣扎“是她!是苏念安害我!这都是她的阴谋!”
张莉尖叫着往妈妈身后缩,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一群人拽了出去。
为首的中年男人看到张莉的瞬间,就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就是那个乱动手脚的?!谁让你碰我哥的?!”
这群人是赵坤的家属,接到消息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刚到殡仪馆就听说了张莉的所作所为。
“我们连人都没见到,你就敢把人糟践成那副模样?”
一个穿黑裙的女人扑上来想撕打张莉,被警察死死拦住,指甲却还是划破了她的脸颊,留下几道血痕。
张莉被拽得头发散乱,血水汗水把脸上的妆容糊成一团,看着比停尸台上的遗体还要狼狈。
我心里却升不起对她的一丝同情,对比我的前世,她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执法人员在馆里搜查时,从舅舅办公室保险柜里翻出了一沓沓阴阳合同。
给逝者用劣质寿衣却收高价,伪造火化证明,甚至偷偷倒卖骨灰盒。
每翻出一样,妈妈的脸色就白一分,直到最后瘫坐在地上。
我还以为她会对舅舅的行为感到不齿。
可没想到,妈妈为了帮舅舅脱罪,偷偷改了殡仪馆的监控记录,还想找人作伪证,结果被警方查出,因包庇罪判了刑。
妈妈出狱那天,站在殡仪馆对面的树荫里,远远望着那扇重新刷过漆的大门。
我让学徒把爸爸的照片递给她,自己却没去见她。
后来听老街坊说,她回去没多久就查出了肺癌晚期,舅舅在牢里蹲着重刑,张莉自顾不暇,根本没人管她。
弥留之际,她攥着那张被摩挲得卷边的照片,反复念叨着念安,妈错了。
可直到她离世,也没有再来找过我一次。
我叹了口气替她收了尸,也算全了这一世的母女缘分。
张莉的日子更是难过,舅舅留下的窟窿比她想象的大得多,催债的人三天两头堵她。
她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只曾经炫耀过的名牌包,可是换来的钱连利息都填不上。
后来有人在催收公司的名单上见过她的名字,备注是【失联,债务逾期三年】。
再往后,她的名字就成了债主嘴里偶尔念叨的一笔烂账。
又是一年中元节,我蹲在爸爸的墓碑前,仔细地用软布擦拭着碑上那张温和带笑的黑白照片。
“爸,馆子,我拿回来了。”
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蝉鸣,一切都安稳得恰到好处。
这一世,我终于守住了爸爸的规矩,也守住了自己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