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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想把她从地上扯起来,拉了一把没拉动,也就松了手。
“妈,你这就不对了。当初张莉说我爸那套是封建迷信,你不也点头称是?现在怎么又信这些了?”
“科学都解释的通,冰柜电路老化,灯光接触不良,人在恐惧时容易产生幻觉。”
“我就是个入殓师,又不是开锁匠,更不是道士。”
妈妈脸上的痛苦表情僵住,瞬间化为怨恨。
“你不管?就眼睁睁看着你舅和莉莉去死?苏念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爸当年是怎么教你的?他要是泉下有知,都得从坟里爬出来骂你!”
“我看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好好好!我这就去死,我一头碰死在你这,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逼死亲妈的畜牲!”
我观察着她的动作,防止她真的一时冲动往什么地方撞过去,嘴里却还在不停说着。
“我劝你也讲点科学,撞墙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脑震荡。而且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想怎么跟别人说都可以。”
妈妈被我噎得愣住,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
我见她不在寻死觅活,也就没有再看她,心里却飞快盘算起来。
赵坤的事的确棘手,但远没到要命的地步。
入殓这行当,所谓的“怨气”说到底是人心的投射。
张莉破了规矩,又对逝者不敬,心里先怯了,才会把寻常动静都当成厉鬼索命。
真要论凶险,比起前世被活活打死的疼,这点惊吓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比起救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舅舅霸占着爸爸留下的那间老殡仪馆,是爸爸、爷爷他们祖祖辈辈的心血。
凭什么让他们这群人拿着当摇钱树?
这次他们被困,正好给了我机会。
妈妈见哭闹无用,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我的手,神情悲戚。
“念安,舅舅他们对你是严厉了点,可咱们毕竟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
“可你忘了吗?你小时候生水痘,你舅舅整夜守在你床边扇扇子。”
“还有莉莉,你们俩小时候明明最要好的,一块糖都要掰成两半吃,她总把扎着蝴蝶结的发卡摘下来给你戴,现在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我低头看着妈妈颤抖的双手,忍不住笑出声。
水痘那年,舅舅守夜是为了跟我妈借钱赌牌。
张莉小时候她分我半块糖,是因为那糖是她抢了我的,只肯还我个碎渣。她给我戴旧发卡,是因为那发卡早被她玩断了弹簧。
而这些就是妈妈眼里的要好,是她用来捆绑我的血浓于水。
我抬头直视她,声音是说不出的疲惫。
“妈,你护着张莉骂我心黑的时候,舅舅拿我爸的钱去挥霍的时候,也跟我说都是一家人。”
“如果一家人就是这样的,那这种家人,我真的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