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没有点灯，唯有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一片死寂。
萧墨的心跳骤然失序，他几乎是踉跄着跨过门槛，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阿姐？我们来看你了，别闹脾气了……”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适应了昏暗，猛地定格在那张熟悉的床榻上。
萧慕欢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素色锦被，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安详得……近乎诡异。
她的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唇瓣干裂泛紫，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再无一丝颤动。
“阿姐？”萧墨又唤了一声，声音更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她。
他一步步走近，腿脚像是灌了铅。
跟在身后的卫瑾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透全身，让他四肢僵硬。
“慕欢？”卫瑾的声音干涩发紧。
没有回应。
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萧墨终于走到了床边，他伸出手，想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轻轻推醒似乎贪睡的阿姐。
然而，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臂——
冰！
刺骨的冰冷！
那绝不是活人应有的温度！
萧墨如同被烈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不……不可能……”
他喃喃着，不敢相信，颤抖着再次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一丝温热的气息都没有！
他又慌忙去摸她的脖颈，触手一片僵冷，脉搏沉寂，再无跳动。
“阿姐？！”
萧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凄厉的尖叫，“阿姐！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阿墨啊！”
他猛地将萧慕欢冰冷僵硬的身体从榻上抱起来，疯狂地摇晃着，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阿姐！你睁开眼！你别吓我！我错了！阿姐！你回答我一声啊！”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砸在萧慕欢灰白冰冷的脸颊上，却再也熨烫不进一丝生机。
卫瑾呆立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看着萧墨怀中那张毫无声息的容颜，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
“不……不会的……”
卫瑾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殿柱上，“她只是睡着了……她只是生我们的气，不想理我们……”
“太医……传太医！！！”卫瑾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猛地转身，朝着殿外发出咆哮，“快传太医！救公主！救她！！”
殿外跪伏的宫人发出压抑不住的集体哀泣。
没有人动。
老嬷嬷以头抢地，哭声破碎：“将军……没用了，公主殿下，她已经……已经薨了……”
“胡说！！”
萧墨猛地抬头，双目赤红，状若疯魔，“阿姐不会死！她怎么会死！你们这些奴才竟敢咒她！朕杀了你们！”
可他抱着萧慕欢的手臂却在剧烈地颤抖，那冰冷的、毫无回应的触感无比真实地残忍地提醒着他一个事实。
卫瑾冲回床边，一把从萧墨怀里夺过萧慕欢，手指颤抖地抵在她颈侧，又一次徒劳地寻找着脉搏。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啊——！！！”
卫瑾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一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
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头的闷响！
痛！无以复加的痛！悔恨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是我……是我们……”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得可怕，“是我们害死了她……”
萧墨被他的嘶吼惊醒，愣愣地看着卫瑾怀中的姐姐，再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巨大的悲痛和悔恨终于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
“阿姐……我的阿姐……”
他想起自己推开她的那一下，想起自己冷眼看着她落水，想起那二十杖，想起暗室……
每一幕，都成了此刻凌迟他的刀。
他瘫软在地，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错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两个曾经权倾天下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一个瘫倒在地痛哭流涕，一个抱着冰冷的尸体捶胸顿足。
她走了。
她永远也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