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乞巧夜会,三千鸦杀 > 第一章

《乞巧夜会,三千鸦杀》
我是英烈孤女,下嫁侯府,身为正室却处处被妾打压。
每日寻药引,割血肉,只为中和药汤,助她诞下男婴。
乞巧灯会,我发现她假孕私通之实。
她借小产刁难栽赃我,让我命丧黄泉。
我葬身火海,再睁眼,我回到了乞巧当晚...
1
夫君,夫人已三日没为我寻药引子了,我身子气虚,若不日日养着,怕是会...小产。
我跪在家堂之上,钢鞭接二连三地落在我身,血痕从衣袂下渗出。
每每我欲开口辩解,杨桃就要哭天喊地,梨花带泪。
而她一哭,崔永丰就要借我出气,最后直接丢了钢鞭,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我脸上砸。
当初就不该娶你入门,你个妖妇,想害我的心上人不说,还想害我们续不上香火不成!
你被赶出皇宫那时,如若不是我宁远侯府接下你,你早已曝尸荒野!
我为了寻安胎药引日日早出晚归,身为正室,每日膳食竟比不上一个妾。
时间一久,我也落下不少小病。
那重重的砚台夹在密集的鞭打之中,我应接不暇,来不及用手遮挡,就受到一记重创,额头流下一股热意。
我两眼一黑,再也直不起背,径直朝前倒去。
可崔父崔母无动于衷,似乎我不是迎娶入门的正室,而是一介罪奴。
那些小厮丫鬟,也权当看戏,捂嘴乐着。
还趴在地上!我命你好好服侍桃儿,若再犯,饶不了你!
崔永丰打横抱起杨桃,两人扬长而去,徒留我一人受罪。
我回忆起过往时日,为寻药引我跋山涉水,路途中遭歹徒威胁,被乞丐欺辱,留下一身伤痕累累。
此等惨象,我不禁苦笑。
半年前,我还是受人敬仰的英烈孤女。
自小长在皇宫内,尽享荣华,不曾想皇位相争,我被利用赶出宫外。
一道圣旨,我就成了宁远侯府的正室。
即便圣命难违,可洞房那夜,夫君嫌恶地远离我,在妾室房内待至天明。
我才知,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
我嫁进侯府那天,只有简单操办。
可迎娶妾室却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加之我被驱赶出宫的耻辱,全府上下都把我视为眼中钉,人人唾弃。
尤其在杨桃有了身孕后,太医说胎象不稳,要赤子之心的血肉滋养,方能诞下男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双亲战死沙场,一片赤诚,而我是独生嫡女,用我血肉最为合适。
自此,我被迫日日割下血肉,还要在外寻药引中和。
否则,就是关进府内地牢,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可一次意外,让我得知了杨桃的秘密。
上一世,乞巧灯会。
我接到一封书信,只身赴约,竟在半路上无心瞧见杨桃在太医身下承欢。
才知身孕是假,私通是真!
原来杨桃看我地位压她一头,心中早存不满。
且新帝登基不久,常有赏赐赠与我,她便更加眼红,嫉妒心泛滥。
想着法子将我的金银首饰占为己有,又借身怀六甲之名,对我实施欺凌。
眼见真相暴露,她假装小产,腿间带血,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崔永丰面前。
杨桃跪在地上抱着崔永丰的腿,哭嚎我的罪孽。
说我心有不甘,痛下毒手。
可无论我如何辩解,也显得苍白,无人相信。
周围人依傍权势,数落我的罪行,谣言四起。
崔家父母冷眼旁观,崔永丰一怒之下,竟大庭广众将我活活烧死。
这段孽缘,终是断在了火里。
好在一睁眼,我从火烧的烈痛中脱离出来。
又回到了那一夜的乞巧灯会。
2
掐指一算,杨桃该是猫哭耗子的时候了,我差身边侍女前去府衙告状,就说灯会人多庞杂,走了水。
我刚在人群中见到崔永丰,杨桃就突然冒出,先我一步扑了上去。
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撩起裙摆露出血淋淋的下身,哭诉起来。
夫君,我不过是在巷子里和夫人撞了个正着,她就要报复我,不择手段引我小产!我们的孩子...没了!
说罢她佯装脸色苍白地倒进崔永丰怀里,还不忘剜我一眼。
崔永丰勃然大怒,再顾不上维持宁远侯府的颜面。
妖妇!毒妇!没了父母管教果然作恶多端!你拿命赔我的儿子!
他一脚把我踢倒在地,黑泥和烂菜叶沾到我脸上,衣裳也被染成粗布模样。
你不但不对我们侯府感恩戴德,还恩将仇报,让你九泉之下的英烈高堂如何瞑目!
崔母拄着拐杖,露出丝毫不似六旬老人的年迈,狠狠用杖头戳进我的嘴。
拐杖在我嘴里四处磕碰,我舌尖尝出铁锈的血腥味。
众人七嘴八舌。
真是英烈的耻辱,还有脸进宁远侯府的门!
我看啊,就是想攀上枝头变凤凰,痴人说梦!
她不是半年前就迎娶入门了么怎的还没身孕,怕是在外秽乱,落下花柳病了!
此言一出,我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人挤破脑袋想看热闹。
我...没有...
崔母的拐杖杵在我嘴里,我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句子。
甚至有些牙齿都被顶得开始有点松动。
我不愿再忍气吞声,抓住拐杖一头,从嘴里抽出。
崔母迅速失去平衡,猛地跌坐在地。
好啊!你个不孝女!我和你就算不是血脉相亲,你也是我侯府娶进门的妻室!
你敢忤逆家母!好大的胆子!当街违背纲常!你以前读的女戒都废了!
崔永丰抓起我的头发,扯着我在路上行走,我越挣扎头皮就越痛。
放开我!
我把指甲掐进他的肉里,试图阻止。
但崔永丰两眼怒瞪,完全被怒火支配,只一心要把我拖到府衙前。
远处突然一声厉喝。
请止步!
3
府衙县令携了几个衙役疾步走来。
灯会聚众,小心走水!是谁报的官!
我大声喊冤:请大人主持公道!
但万万没想到,这附近一片地方,崔家竟是只手遮天。
崔永丰家大业大,根本不怕小小县令的威胁,那只扯着我头发的手依旧不放。
怕是恶人先告状吧,我不知什么走水,倒是有仇杀!
为首的县令扫了一眼我的处境,一改刚才的威风,赔着笑脸搭话。
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侯爷,敢问,杀的是谁呢
杨桃立刻跳了出来:还能是谁,就是我腹中的胎儿!侯府未来的掌上明珠!
状况一目了然。
县令抽出腰间的水火棍,不留一点反应时间,连问都不问就打在我脸上。
用力之大,令我的嘴角都被拍出血,脸上火烧的疼。
此等毒妇!还敢留在人间猖狂!
他身后几个衙役同时抽出木杖,捶打到我血染衣裳还不收手。
还没审就大打出手,这可是动用私刑!
我一反前世的谨小慎微,开口为自己伸张正义。
但崔永丰手一摆,他们便停下动作,县令接到眼色,冠冕堂皇地开口。
行,那我就大发慈悲,听你一言。
当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起码还有这么多人围观。
只要能当面拆穿,他们肯定下不来台。
我指着杨桃大喊:杀人也得先有人,可她根本就没怀孕!
杨桃性急,一巴掌甩我脸上:你害了我的孩子不说,还口出狂言!歪曲是非!
人声鼎沸,但句句如针刺耳。
人家身下都挂红了,还在这儿狡辩。
垂死挣扎呗,杀了人都不敢承认,我呸!
她刚刚还推倒了崔母,简直胆大包天啊!崔侯娶了这么个妖妇真是倒霉。
县令旁顾左右,欣然点头。
毒妇,你可知罪
我忍着疼痛愤然起身。
我有何罪!我亲眼看见杨桃和太医私通!
下一秒,我却被崔父抡倒在地。
真是让侯府蒙羞!这种污蔑之言也说得出口!
崔父原也在战场立过功,才被封了宁远侯。
刚入府时,说和我双亲有过命的交情,定鼎力护我周全。
可如今局面,怕是我本该含笑九泉的双亲也想化为厉鬼重现人间。
难道我注定孤立无援
言语如风霜刀剑,一次次划破我的皮肤。
但皮肉之痛,也比不上心中绞痛。
县令如虎添翼,更加目中无人:你是正室,口说无凭,怎么服众!
什么正室,我看是下贱胚子才对,崔永丰插话,去,把太医请来,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4
太医一到,就和杨桃对了暗号。
小的冤枉啊!太医扑通一声跪下,小人只是在帮杨姑娘把脉,却被闯入巷中的正室看见,硬是要陷害小人!
我压抑怒火:什么把脉需要到巷子里去!你们这是见不得人!
未等太医接话,杨桃又唱着曲似的开始嘤咛。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夫人熬药的时候,我就发现药汤里少了药材,可我相信夫人不会害我,就照例喝下,却不想身子日日渐虚。
我担心胎象不稳,就私下找了太医把脉,实在是不想家父家母和我的夫君忧心!
说到这里,她突然面目狰狞。
我就说她当初怎会主动邀功,替我熬药!原来早就埋下阴谋!你赔我的孩子!你赔!
我哑然失笑。
当初她说有了身孕,我好心给她送甜食。
她竟借此机会在崔家父母面前说我故意刁难,不想她诞下男婴,不想侯府续上香火。
遥想彼时的杨桃躺在软床上,我跪在她房门前。
丫鬟络绎不绝地给她送去酸口味的食物,我却顶着烈日晕了过去。
往日凄苦历历在目,我不会再善罢甘休。
民女敢作敢当,但我瞧见时,还有侍女在我身旁,我不是一人!
众人目光陡然钉在我那名侍女身上。
你说,正室说的可曾有假
县令绕着侍女打量,手中的水火棍在掌心里拍出响声。
我向侍女投去求助目光,这半年来她虽不曾助我,但也没有与他人为伍。
侍女和我对上视线,我见她缓缓开口道。
小女不曾见过太医和侧室私通。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
我伸手去扯她的衣袖:你为什么要说谎
侍女眉头微蹙,没回答我,但表情已告诉我一切。
小小侍女和侯府对着干,就算今天坐实了杨桃之罪,日后也会不得安宁。
我低头落寞的瞬间,衙役的木杖如雨点般落下。
我被打趴在泥潭之中无处逃脱。
未料想,重活一世依然孤军奋战。
我本就落下病根,被这么一打,直接吐血。
但围观的人只是不断地朝我扔菜叶,吐唾沫,拍手称快,大呼天降正义,恶惩毒妇。
5
我绞尽脑汁,拼命摸索一线生机。
等下!
如果私通不能坐实,那就坐实假孕!
我不顾棍杖的毒打,一心向杨桃扑去。
她既没有怀孕,就不可能大出血。
那么血会从哪里来
从我发现他们私通到杨桃告状这段时间并不长。
要么是他们残杀了附近的家畜,要么是从自己身上划了口子!
我心中咬定事实,重整旗鼓。
但我还没抓到那女人,就先被擒住了手脚。
那些围观的百姓自发束缚住我,想在侯爷前讨一分苦劳。
大家快抓住她!她破罐子破摔,杀了小孩还想杀孩她妈!
侯爷都看着呢,这个时候还不动手不就是帮凶了吗!
崔永丰也赶过来,但他们一家袖手旁观,不亲自动手。
但默认平民百姓的行为,就是助兴。
好一个借刀杀人,两手不沾鲜血。
我知百姓求生举步维艰,家畜和他们每日的食粮无异。
住巷子附近的,赶紧回家看看自己的鸡鸭还在不在!
我朝着人群大吼,试图唤醒尚存良知的人。
话刚说完,就有几人左顾右盼,小跑走了。
我没停下剧烈挣扎,我知道只要能拖到他们回来就胜券在握。
余下的人则将我摁在泥地里,脏泥泡着我整张脸,皓齿也被污成黑色,我仍旧不甘示弱。
你们等着吧!真相自会大白!
可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几具尸体。
6
好你个毒妇,教唆百姓给你卖命!我看私通的是你不是杨姑娘!
县令挤过人群,身后的衙役一人拖着一具尸体,仿若恶魔游行人间。
我一怔,这不都是刚刚跑回家的平民吗!
这些人滥杀无辜,仍有庇护。
我悲怆地痛哭出声:天下公道何在!
眼下只剩一条路,那就是赌一把太医和杨桃身上是否有伤口。
我疯狂去咬那些捆住我的手,他们痛得收回,我立即钻了空子逃脱。
全身带血,披头散发地冲向那名太医。
我不顾周围的异样眼光,当众去扯他衣袖。
没有、没有,全都完好无损。
我转头找到躲在崔永丰身后的杨桃。
羊毛出在羊身上,最不会露馅的方法就是杨桃不惜自残,也要栽赃陷害我!
可我刚提步上前,膝弯就被踢了一脚,我腿一软,跪在了所有人面前。
不知廉耻!扒了太医还想当众扒妾室吗!
今天不如为民除害!还枉死的人一个公道!
众人义愤填膺,衙役一左一右架住我。
别人看是爪牙之将,我看是黑白无常。
杨桃依偎在崔永丰怀里,崔父崔母命小厮加入混斗。
俨然一副要把我乱棍打死街头的嘴脸。
我先前为熬药汤,被迫割下数不胜数的血肉,身上本就遍布伤口。
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菜叶和污泥夹在我的发间,唾沫喷在我的脸上。
鲜血浸透了衣裳,一滴滴从我指尖滑落。
我挣扎的力气虽越来越小,但我没忘重生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咬咬牙,干脆拼个头破血流。
就算在此处没了立足之地,也不意味着就是绝境。
可这时县令抽出一把锋利短刀,大步向我走来。
只需五秒,我就会被开膛破肚。
我已坚持了这么久,难道还坚持不过这五秒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中元冲乞巧,恶鬼行人间!
远处的人群之中突然自行让出了一条路,并逐渐向我靠近。
何人在灯会喧哗,败了朕的兴致。
我抬眼,一位身着龙袍,气度非凡的男子款款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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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言既出,众人皆跪。
我本跪着,却有双手将我扶了起来。
天子不怒自威,无人敢直视,一眼望去,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片。
抬头,我看看你的伤势。
前阵子新皇登基,我听到坊间传言时心里咯噔一下。
半年前我被眼前的君王赶出皇宫,彼时他还是一个皇子。
如今太子失势,他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猜不准自己的结局,是被赶尽杀绝还是...
怎么不看我,还在生气
李承歌一身墨黑,有意隐入人群,但他眉头一蹙,周遭气压仿佛降了几个度。
民女...不敢。我吓得正欲跪下,可扶握我的力度十分有力,硬是被拉进怀里。
檀香瞬时包裹住我,同时传来的还有温热体温。
过了半年,他爱用的还是没变。
明明只过半年,又千变万化。
我小心凝视他的侧脸,要比以前更瘦。
有什么不敢的,李承歌一挥衣袖,面向众人。
他们都敢无视规矩,不就是想自立天子吗!
怒喝威震四方,鸦雀无声。
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被别人跪,尽管他们只是畏惧天子。
但崔府上下,连婢女都看轻我,我只要发怒,就会被杨氏压一头。
长此以往,我没了正室的威严,也没了自己的尊严。
突然崔永丰直起上半身,双手作揖行礼。
禀陛下,此女害我妻儿,还胡言乱语,请皇上明察!
跪着的一片一下有了底气,他们不敢吱声,就暗自点头。
可杨桃闻言猛然一怔,哆嗦着想要挪远。
她四下观望,那名太医不知躲哪儿去了。
哦有这等事李承歌没询问他人,反而对上我的眼睛,且先听你一言。
相比往昔,他已褪去原来的意气,多了一股稳重。
来不及管我和李承歌先前有什么恩怨,当下我都顾不上了。
我一五一十将我亲眼所见和猜想告知,李承歌听罢,未多言语。
他勾了勾手指,身边的公公就凑了上来。
派人去查附近家舍有无损失,然后请御医来替杨氏把把脉,若真是小产,好药伺候调养,若有假...
李承歌没给正眼,只是手指轻轻一划,公公立刻了意。
启禀陛下,民女...民女有一事相求。
杨桃插了句嘴,她见李承歌默许,便继续道。
其实民女也是被逼的!是那个太医要挟我!
李承歌挑眉,把玩着手里的佛珠。
是不是被逼的待会儿就知道了,去吧,再把那太医找来。
吩咐刚下,侍卫听命而动,不出半刻,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8
启禀陛下,没有在附近搜出家禽尸体,但在地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小人尝了,断定是鸡血。
崔永丰闻之色变,慌慌张张再次出言:皇上!许是方才这妖女蛊惑百姓,让他们亲手断了家禽生路!
可有证据李承歌甚至眼都没抬。
...臣,没有。
崔永丰又跪下了。
再问一嘴,你说的这个‘妖女’,指的是谁
李承歌边说边把我按进他怀里。
但伤口被按到,我痛得要命,下嘴咬了一口他肩膀,他才稍稍松手。
这...臣一时失言,指的是臣妻。
别妻不妻了,朕看你们婚后不和,不如就了了你的心愿。
崔永丰神情茫然,他第一时间以为是杨桃要升正室了。
谢陛下!他表情激动地磕头,磕下去的时候却不曾见杨桃惊恐的面容。
今日起,崔府不再有正室,妾室能不能升正室,就看待会儿的结果了。
崔永丰一脸春意,偏过头去找杨桃,却见杨桃一副失措的表情,他心里猛地一惊。
说罢李承歌又把话转到杨桃身上。
朕一心励精图治,不会妄下断言,一定还你个清白,杨氏。
李承歌目光一斜,却仿佛风刀霜剑都落在了杨桃身上,砸得她喘不过气。
御医到——
数十名御医赶来。
朕希望公平公正,所以多叫了几名,以免有私通之嫌,各位可还满意
人群先是窸窸窣窣一阵,但很快统一了口径。
陛下德政如山,泽被万民,臣等敬仰至极!
御医一名一名接替着给杨桃把脉,最后同时说出诊断结果。
每有一个御医上前,杨桃的脸色就惨白几分。
当轮到最后一个时,杨桃竟脱了力,倒在地上坐都坐不起来。
此时崔永丰不敢去扶了,反而是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怎么做事的,杨氏小产,身子虚弱,给我扶好咯。
公公发话,几名侍卫迅速架住杨桃,押犯人似的强令跪着。
崔永丰和他爹娘干瞪眼,身体开始颤抖。
把脉结束,御医站成一排,左右旁顾了会儿,同时俯身。
陛下,臣等已有结论。
结论未出,杨桃忽地站起,再看不出虚弱模样,她拔出崔永丰腰侧的刀,径直朝我捅来。
她弄巧成拙,倘若只有我一人,我带着一身伤还真躲不过。
但杨桃忘了我正和李承歌并肩。
鱼死网破都破不出个好的。
眨眼间,刀停在我眼前一尺的距离,李承歌忽然捂上了我的眼睛。
下一秒,我听见噗嗤一声,利刃从杨桃胸膛里穿出。
大胆杨氏,敢当众刺杀皇上!诛九族!
贴身侍卫避开了要害处,一捅到底,只见血流,只听哀嚎,但杨桃倒地后仍未合眼。
崔家父母一下就坐不住了,崔永丰也不顾自己的妻儿,几人都开始在地上磕头求饶。
9
李承歌抬手,四周又安静下来。
别急,先听听御医的结论。
我太熟悉这个人了,李承歌满脸散发出一种我也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先斩后奏,是杨桃自己非上赶着的的气息。
此时杨桃还在地上抽搐,大股大股的血不断涌出。
众人纷纷远离,担心血溅自身。
她就这么躺在血泊之中,眼睛怒瞪着,还没死。
御医拱手:禀陛下,杨氏...身体状态极佳。
公公接话道:小产了还会状态极佳你们怎么看的!
臣等万万不敢妄言,如有一言有假,臣等愿领罚!
我听到冷哼一声,热气喷洒在我的耳畔。
看来之前那位太医,是想骗过我
我瞥见李承歌的手攥成了拳,那串佛珠的线都快被扯断。
便将手覆上,他瞬间卸了力,反将我的手扣住。
这时一名侍卫拖着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太医过来。
报,那名太医刚刚服毒自尽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倒是让他死了个痛快,李承歌背过双手,但来都来了,先把伤患治好。
他递了个眼神,我就被御医包围,把脉的把脉,捣药的捣药。
李承歌越过在血泊里垂死挣扎的杨桃,走到崔家人面前。
崔永丰见状磕得更用力了,甚至都嗑出了血。
但李承歌只是站在崔家人跟前,并未理会:县令呢跑哪去了。
公公上前嘘声:陛下,县令和那些衙役都抓捕到了,但他们手上的人命...
他再一挥手,五六个担架被抬到面前,上面躺着刚刚被残害的百姓。
他们每个人脸上已经被铺上了白布,血迹从衣下渗出,还在滴血。
是刚死没多久。
我心里一顿悲痛,如果不是我那么喊一声,他们估计还存活在世。
我从李承歌的怀里挣脱出来,去掀开了每一块布,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样子后,我才安心。
查清楚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人丁几口,免去三年徭役,以慰聊表。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这几人的家属从人群里闯出,苦苦哀嚎,抱着尸体仰天恸哭。
哭完他们又朝李承歌下跪:求陛下还一个公道!
李承歌垂眼扫视方才那些借权造势的其余百姓。
至于其他人,朕就不追究了,但动了手的,去寺庙里修葺佛像一月,无论老少,家属不可探望。
为首的几位百姓哭着将头磕到地上久久不起。
陛下仁慈宽厚!
突然几名侍卫穿插在人群中疾步而来。
报,县令已带到。
10
县令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那几名衙役也都被折断双腿。
已和尸体无异。
有人觉得我刚上位,根基不稳,目无天威。
还敢偷跑,想必定是还有退路。
今天断了你们双腿,是朕的恩赐。
我早有耳闻,崔府一家是太子门下,加上崔父为国战场杀敌,荣光气盛。
但如今太子倒台,被新帝杀于朝堂之上。
朝夕间,天地巨变。
区区一介县官,作恶一方,看的是侯府脸色,侯府只手遮天,看的是谁脸色
崔父颤巍巍直起身:陛下,崔府绝对忠心耿耿,愿为国捐躯!
李承歌缓缓走到崔家人边上。
杨氏要刺杀朕,也是你们安排的
崔父扑通一声跪下:臣万万不敢啊!
同时崔永丰和崔母也跪着爬到李承歌脚下。
我们崔家不承认娶杨氏过门!她居心不纯,穷奢极欲,秽乱不堪,崔家早该驱逐出去!
崔母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既然如此,无门无姓,那就曝尸荒野吧。
李承歌轻飘飘一句话,杨桃又猛咳出了几口血。
被野狗吃算是好的了,如果碰到人,不管是吃还是其他什么,怕是没有来世了。
她似乎想开口说话,但一开口就是源源不断的血喷出。
她的血手扯住了李承歌的衣摆,又想来抓我。
刚朝我伸出手的刹那间,李承歌拔出她背上那把剑,直接斩断了杨桃的脑袋。
随后他把剑一丢,扔回给侍卫。
那几名贴身侍卫提起杨桃的双脚,其中一人拎着脑袋,拖出了一条血路。
崔家人仍不敢抬起头,脸上布满恐惧,静静等待自己的命运。
那名太医也和杨氏扔一块儿吧,凑对儿死鸳鸯。
李承歌站在崔家人背后,就这么盯了好一阵。
我远远都能看见,崔永丰的鬓角在往下滴汗。
念及崔府过去付出和情谊,除去一切官职,白身还乡,留条性命。
一家三口磕头感谢,抱在一起互相安慰,都以为自己捡了一条命。
但李承歌一转身,就给公公使了眼色。
显而易见,崔家人还乡之路必将坎坷,曝尸荒野的不止杨氏和太医两人。
哦差点忘了,县令换了,衙役也是,新人就从这次春闱里的选。
县令本还留着一口气,李承歌有意从他身上踩过。
落脚处还偏偏在他脖颈上,咔吧一声,县令彻底没了气息。
就和折断一根草,踩死一只蚂蚁般。
衙役难免有被权势压住的可能,断了腿就行了,以后就在街上行乞吧。
一切结束,公公上前一步,对着这些跪着的百姓说。
陛下宽容大度,今儿个是整治官吏,还你们一个公道,俗话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烦请各位以后都留点心,别把最后那点良心丢了。
...谢主隆恩——众人轰然。
好了朕乏了,李承歌挥了挥袖摆,大家都散了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的灯会。
散了,都散了吧!公公得令,李承歌转身离开后,百姓才一哄而散。
11
花灯满街,夜会重回喧闹。
我的袖口里掉落出一封信,见此我才忆起。
我本为赴约而来,却在上一世葬身火海,此世被我搁置脑后。
李承歌先我一步捡起,他没展开,而是塞进了我的袖口。
我本想在亭中等你,但过了时辰又迟迟不见你,又闻街上喧闹。
他眼神中褪去了方才的冷冽,在晕黄的花灯里尽显柔和,又自顾自地说道。
半年前兄长焰气正盛,他私下向父亲求情,把你从我身边调走。
目的是为打压我,如若我中了圈套,恐怕我们要双双丧命。
我止住他:陛下寿光万丈,切不可断言。
身上依旧剧痛,因此我走得极慢,公公和侍卫在身后数十尺远。
这个称呼生疏,我知你心里埋怨,我有愧于你,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李承歌眉眼微垂,敛睫神伤。
步至一摊贩前,他拈起一根簪子在我脑袋上比划。
我脸上的污迹还未擦净,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只是简单梳理了一下。
果然还是不适合。
我闻言怒火渐起,却只敢忍下,李承歌又道。
这种小玩意儿配不上你,我送你府上的首饰怎得一个没戴
公公见我不便开口,上前作揖。
禀陛下,刚才的杨氏头上,倒是戴着呢...
簪子啪一下被折断。
杨氏位列多少,家中几口,诛九族那事儿要提上日程了。
眼前的君王早已不似年幼时的少年郎,我看得愣神。
前世那场大火把我身上缠绕的丝线烧了个干净。
我想续缘,但疼痛的线没断干净。
公公留下钱币犒赏商贩,李承歌倏地止步。
拟旨,明日上朝。
请问陛下是为何事
李承歌一字一顿。
立后。
12
公公瞧了我一眼,不再多说。
甚至没给我留犹豫的余地。
李承歌,你和先帝倒是有几分相似。
同样的圣旨,同样的随口一说就是女人一生的命运。
我一瘸一拐地想要离开。
天地之大,自有留人处。
一道身影拦在我面前,李承歌背对着我蹲下。
不过好在我背上也是留人处。
我别开脸没去看。
就这么当街僵持了一阵。
公公碎步贴近,以手挡声,在我耳后说道。
哎呀...陛下九五之尊,身上还有伤,不好蹲太久的。
那就更不能背了。我半蹲下身,刚要去把李承歌拉起来,遭不住他突然起身,整个人正好砸到了他后背上。
你有伤还逞能,我受不起。
那双手牢牢将我箍住。
我放松下来躺在他背上,久违地感受到了困意和安心。
不妨事,小伤,李承歌又笑着补充道,情伤。
......我倍感疲惫,一身伤痛亟待调养,眼皮不住地打架。
对了,明日起我会命御医准备上好药材,还有膳房做补品送你宫去。
噢最近宫内繁忙,还没收拾出殿宫,你今晚就先住我寝殿。
更朝迭代事务繁琐,我心想着李承歌过了几日才来找我,边慢慢沉睡过去。
梦中一会儿大火焚烧,一会儿鹊桥相会。
我梦见上一世打开那封信,信中写下:
一切安好近日繁琐冗杂,难以抽身,
思你心切,可否清河亭中一聚
自分别以来,夜夜难眠,茶饭不思,
但对外只得对你憎恶,
过往悔恨,皆舒于胸,
望乞巧夜会一见,
望牛郎织女重聚,
望三千鸦杀尽,
与君共寝到天明。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