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小狗租房
时年拖着比她半个人还大的行李箱,站在公寓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奔赴什么战场。行李箱轮子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更衬得她心跳微微加速。
新城市,新工作,新生活,还有……一位据房东委婉提示要求比较高、喜静的新室友。挑战不小,但她时年别的没有,就是适应力和乐观爆棚。
她再次看了眼手机信息,那句共同维护居住环境让她脑补出一个可能有点龟毛但至少爱干净的室友形象。总比邋遢大王好,她安慰自己。
门铃按响后,里面传来几近不可闻的脚步声,轻得像是猫垫落地。时年立刻挺直腰板,脸上挂起礼貌而不过分热络的笑容——初次见面,礼数要到,但过度热情有时也是一种冒犯。
门被从内拉开。
门内的男人穿着剪裁极佳的深灰色家居服,衬得身形颀长,肩线平直。他的眉眼生得极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色泽偏淡,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子远山寒玉般的清冷疏离。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门外的时年和她那个巨大的、看起来颇经风霜的行李箱,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好奇,没有欢迎,更像是在冷静评估一件突然出现在自家领地范围内的物品,权衡着如何处置才能最小化对现有秩序的干扰。
时年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飞快地重新评估：唔,看来不是有点龟毛,可能是极度龟毛。这气场,不像普通室友,像来视察工作的年轻领导。
郁先生您好,我是新来的合租室友,时年。她声音保持轻快,但收敛了过分甜腻的尾音,吐字清晰,态度落落大方。
郁舟行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稍长的一秒,那目光带着一种审慎的穿透力,似乎想快速将她归类。随即,他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侧身让出通道：嗯。进来。声音如同他的人,清冽,没有多余的温度,也听不出情绪。
时年道谢,利落地拖着行李箱进门,避免了箱子磕碰到门框。玄关郁象映入眼帘,她心下暗叹：好家伙,这洁净度,说是样板间都有人信。深色木质地板光洁如新,拖鞋——仅有的两双,看起来都属于男性——摆放得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角度精准。所有物品寥寥无几,各居其位,透着一种极简主义的冷感。
她那双因为赶路而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运动鞋踩在上面,瞬间有种玷污了圣地的负罪感。她迅速脱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然后从箱子里拿出自己那双软乎乎的、带着可爱狗头图案的棉拖鞋穿上。毛茸茸的狗头与这性冷淡风的空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没等她直起身仔细打量,一份文件夹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封面是简洁的宋体：《合租守则》。
看完签字。郁舟行言简意赅,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甚至没有寒暄的打算,直接进入正题。公共区域卫生轮流,一周一次,标准参照现有状态。保持绝对安静,尤其晚上十点后。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房间及私自动用任何物品,无论价值大小……
他条理清晰地念着主要条款,语速平稳,内容却细致到令人咋舌。冰箱食物分区（他七她三,界限分明,不得逾越）、浴室使用时间（严格错峰,使用后必须立刻清理所有水渍和毛发,镜面、台面不得留有水痕）、客厅电视音量限制（不得超过30%,且晚九点后不建议使用）……甚至对洗衣机的使用频率和开窗通风时间都有建议。
时年听着,面上保持认真倾听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已经目瞪口呆。这哪是合租守则,这简直是高级实验室行为规范或者精密仪器操作指南。这位郁先生,好看是真好看,但这份对秩序和整洁的极致追求,以及强烈的领地意识,活脱脱就是一只……对生活环境要求苛刻、不容丝毫冒犯的矜贵大型猫科动物。
她快速消化着信息,并没有表现出抵触或惊讶,只是在他停顿的间隙,乖巧点头：好的,郁先生,我明白了。我会严格遵守这些规定,尽量不影响您的日常生活。态度配合,语气诚恳,但也不卑不亢。合租本就是互相适应,只要要求合理,她可以配合。
郁舟行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副从善如流的态度略感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用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点了点守则某一页的某一条：重点看一下第三章第5条,关于噪音管控。
时年低头看去——禁止在室内发出持续性无意义哼唱、跺脚、拍打物品、大声自言自语或观看影音时发出过大反应声等可能影响室友休息或思考的行为。
时年：……
行吧。这是精准预判了她偶尔工作开心了会哼歌、看到有趣视频会拍腿大笑的习惯。她点点头,语气带上一丝调侃,但不过火：理解。保证不发出无意义噪音,努力做一个安静的室友。
她利落地在签字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晰工整。
郁舟行收回了协议,检查了一下签名,仿佛在确认一项流程的完结。然后他指了指次卧的方向：那是你的房间。基础设施齐全,缺什么自己添置,注意……他目光扫过她行李箱上贴着的各种卡通贴纸,……风格尽量协调,不要破坏整体环境。语气平淡,但要求明确。
说完,他便不再多看时年一眼,转身走向客厅的飘窗。那里放置着一个看起来极度舒适的软垫和一个小几。他拿起之前放在小几上的书,姿态优雅地坐了进去,长腿曲起,目光落在书页上,瞬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外界的一切纷扰,包括新来的室友,都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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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那片过于整洁和安静的空间,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她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略微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复。
这位新室友,郁舟行,果然名不虚传。那气场,那规矩,那眼神……简直像精密仪器成精,还是最高端、最不近人情的那一款。她几乎能想象自己未来不小心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错误的坐标点,就会被他用那种冰冷的、不带谴责却更令人羞愧的目光凝视的场景。
啧,挑战难度直接拉满。
时年心里的小人叉腰,非但没沮丧,反而升起一股奇怪的斗志。
她环顾这个属于她的新房间。很大,很空,很……性冷淡。白墙,浅灰地板,原木色的床、书桌、衣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窗帘都是最基础的纯白色遮光帘,透着一股临时居所,请勿久留的疏离感。
这怎么行这简直是对她这个靠色彩和创意吃饭的手工博主的一种无声挑衅！
时年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打开了她那个巨大的行李箱。瞬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各种明媚的色彩、柔软的布料、奇形怪状的工具、可爱的小物件涌了出来,瞬间侵占了灰色的地板。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几件当季衣服挂进衣柜,尽量不弄出太大动静。然后,她拿出一个磨砂质的浅粉色收纳盒,里面是她的一些常用首饰和发饰。接着是一个造型圆润的白色加湿器,一个巴掌大的、会摇头晃脑的向日葵小摆件……她像一只谨慎又忙碌的松鼠,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气息注入这个空间。
她刻意避开了那些过于喧闹的装饰。最终,她只在地板上铺了一块暖色调的几何图案地毯,在书桌上放了一个简约的米色陶瓷笔筒,以及一个她亲手做的、用羊毛毡戳成的可爱小狗钥匙扣,安静地立在显示器旁边。
做完这些,她退后两步看了看。嗯,好了很多！虽然依旧简洁,但多了点生活气和属于时年的印记,又不至于破坏整体风格,应该在那只大猫的容忍范围内。
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闺蜜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怎么样见到那位‘郁冰山’了吗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吓人
时年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渐暗,城市华灯初上。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回复：见到了。名不虚传,像一只住在无菌实验室里的布偶猫,颜值逆天,规矩也逆天。
闺蜜秒回：哈哈哈！那你完了！你这只哈士奇岂不是要被他嫌弃死
时年撇撇嘴,手指飞快：谁是哈士奇了！我明明是聪明贴心又忠诚的金毛！再说了,规矩是死的,狗是活的。等着看吧,再冷的冰山,也有被阳光融化的一天！发完还附带了一个握拳加油的表情包。
刚发出去,她就听到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几乎是擦着地面过去的,应该是郁舟行去厨房。
她的心莫名提了一下,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没有交谈声,只有冰箱门被打开又关上的轻微响动,然后是水流冲入玻璃杯的清脆声音。一切都在一种极致的安静中进行。
这种安静,本身就带着一种强烈的排他性。
时年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不喜欢噪音,这是一种对自身空间绝对掌控的宣告。任何外来者,都需要经过他的安检,符合他的标准,才能被允许存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上那个傻气的加油表情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好吧,郁舟行先生,看来我们之间的合租适应期,会是一场有趣的、无声的拉锯战。
她倒要看看,是他的规矩硬,还是她的适应力和阳光渗透力更强。
她收起手机,决定去厨房倒杯水,顺便……进行一次小小的、无害的侦察。
她轻轻拧开门把手,尽量不发出声响。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郁舟行依然坐在飘窗上的侧影。他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专注地看着书,暖光柔化了他脸部过于冷硬的线条,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静谧的美好
时年晃了晃脑袋,把这诡异的想法甩出去。她踮着脚尖,像做贼一样溜进厨房。
厨房更是将极简和洁净发挥到了极致。灶台光洁如新,所有调味瓶都贴着统一的标签,朝向一致。碗碟按照大小和颜色分类摆放,闪闪发光。时年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每次做完饭都会给厨房做一次全方位消毒。
她找到水杯存放处——同样是指定区域。她拿出一个看起来最普通的玻璃杯,接水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水滴溅出来。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冰箱门上贴着的……那份《合租守则》的补充附件！
附件上用更小的字体罗列着细则,比如：冰箱内食物存放需使用统一规格的密封盒,并贴上品名及购入日期标签、垃圾需每日一倒,厨余垃圾需单独密封等等。
时年：……
她默默喝了一口水,感觉这口水都带着一股规章制度味。
她放下水杯,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撤退,飘窗方向忽然传来极其平淡的一声：微波炉使用后,需立刻擦拭内部,并敞开散热五分钟。
咳！时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转头。
郁舟行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书,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条客观事实,而非提出要求。
他明明背对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微波炉！后脑勺长眼睛了还是他对这屋里的所有物品都有心灵感应
时年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迅速挂起一个我懂了的微笑：好的,郁先生,我记住了。
郁舟行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重新拿起了书,似乎刚才只是顺手纠正了一个潜在的错误操作。
时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行,算你厉害。
她看着书桌上那个傻笑的羊毛毡小狗,戳了戳它的鼻子。
夜色渐深,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时年躺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一方面是兴奋,另一方面……是饿。
她晚上光顾着收拾东西和应对新室友,忘了吃晚饭。此刻胃里空落落的,发出细微的抗议。
要不……去厨房找点吃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但一想到厨房那堪比无菌实验室的标准和冰箱门上那密密麻麻的补充条例,她又有点发怵。
怕什么,民以食为天！
时年给自己打气,再说,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他肯定睡了吧我小心一点,速战速决,明天再悄悄偷天换日补充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某只准备夜间行动的小动物,鼓足干劲后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拧开门把手,探出半个脑袋。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飘窗洒进来一点微光。郁舟行的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很好！天助我也！
时年踮着脚尖,熟门熟路地溜进厨房。她不敢开大灯,只好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照着冰箱。
打开冰箱门的瞬间,她再次被震撼了。里面灯火通明,所有物品摆放得如同超市货架。蔬菜、水果、饮料、调味品……全都用统一的透明收纳盒装着,上面贴着打印好的标签,注明名称和日期,一丝不乱。他那七成的区域满满当当却井然有序,而她那边三成区域,空空如也,像一片等待开垦的荒地。
时年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不是在开家用冰箱,而是在开启哪个实验室的样本储藏冰箱。她快速扫视,目光锁定在一盒看起来像是酸奶的盒子上——标签写着希腊酸奶,低脂,无糖,开封后24小时内食用。
这个应该可以吧低脂无糖,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24小时内食用。他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她凑近去看那行小字日期——居然是今天下午。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吃了再说！
饥饿感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盒酸奶,又找到一小包坚果（同样贴了标签）,然后做贼似的关上冰箱门。
就在她转身准备溜回房间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声响动简直如同惊雷。
时年吓得魂飞魄散,手机手电筒都差点脱手。她猛地低头,发现是墙边一个金属的垃圾桶被她不小心碰到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扶正垃圾桶,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就在她以为侥幸逃过一劫,刚要松口气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开关声响。
客厅的落地灯,亮了。
昏黄的光线像舞台追光一样,精准地打在僵立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捏着酸奶和坚果、一脸我完蛋了表情的时年身上。
郁舟行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房门。他并没有完全走出来,只是倚靠在门框上,身上换了一套深色的丝质睡衣,更衬得他肤色冷白。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睡裤口袋里,另一只手似乎刚按完开关,还停留在墙边。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愤怒还是被吵醒的不悦,只是那双清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正静静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夜行的猫科动物,在黑暗中锁定了猎物。
时年感觉自己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大脑飞速旋转,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郁、郁先生……您还没睡啊她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颤,我……我有点饿了,出来找点吃的……不小心碰到了垃圾桶,对不起对不起,吵到您了！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下意识地把拿着酸奶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郁舟行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极轻地扫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手,然后又回到她的脸上。他的视线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写满心虚到处乱飞的眼睛上停留了两秒。
空气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时年已经做好了接受最终审判的准备,比如被冷冰冰地指出夜间噪音违反守则第X条,或者擅自动用疑似他人食物违反第Y条。
然而,郁舟行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那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然后,在时年惊恐的注视下,他居然……转身回了房间
就在时年愣在原地,完全搞不清状况时,郁舟行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能量棒
他走到时年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将那根包装简洁的能量棒递给她。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晚上摄入乳制品,容易加重肠胃负担,影响睡眠质量。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结论,这个,碳水化合物体积小,升糖指数适中,更适合睡前充饥。
时年彻底懵了。她呆呆地接过那根能量棒,冰凉的包装纸触碰到她温热的手心,让她一个激灵。
他……不仅没骂她,还……给了她吃的
谢……谢谢郁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时年感觉自己舌头有点打结。
郁舟行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目光扫过她手里的酸奶：那个酸奶,糖分虽低,但酸度较高,空腹食用也可能不适。如果非要吃,他顿了顿,补充道,建议搭配少量谷物。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厨房的饮水机,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个小小的突发状况,而非与室友进行了一次深夜的尴尬互动。
时年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能量棒和被他点评过的酸奶,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这位先生,还真是……原则性与实用性并存啊。
她捏着能量棒,像捏着一个烫手山芋,小声说了句郁先生晚安,然后飞快地溜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靠在门板上,拆开能量棒咬了一口。味道很健康,不算美味,但确实缓解了饥饿感。
回想刚才那一幕,时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所以,今晚这算是……不小心在雷区边缘试探成功,还意外获得了投喂
虽然过程惊险刺激,但结果似乎……还不坏至少,这位看起来极度难搞的室友,似乎有一套基于逻辑和效率的、独特的处事方式,并非完全不近人情。
窗外,城市的霓虹温柔地闪烁。时年吃完能量棒,躺回床上。这一次,她很快有了睡意。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位郁先生,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至少,对饲养室友这件事,似乎有着一套独特的、严谨的准则。
而另一边主卧内,郁舟行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视线似乎没有焦点。
刚才时年惊慌失措、眼睛圆睁的样子,莫名地在他脑海里停留了一瞬。
他擦干脸,关灯上床。
麻烦。
他闭上眼,心想。但至少,懂得道歉。
夜更深了。合租生活的第一夜,就在这样一场小小的、意外的深夜交锋中,悄然度过。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似乎已经开始悄然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