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电台收到同一个匿名点歌
每播放一首,就有人在预告时间离奇死亡
当点歌单上出现熟悉的名字时,她才发现这场死亡游戏才刚刚开始……
1
凌晨零点零三分。
整个城市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所有声音都被放大又被削弱,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本地电台大楼的三层,《星空点歌台》的直播室内,只有控制台上跳跃的指示灯和麦克风幽暗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主持人苏念略显苍白的脸。
……感谢‘晚风轻轻’的分享,希望这首《星空下的约定》能伴你度过一个安谧的夜晚。
苏念对着麦克风,声音透过电流,被加工得愈发温柔
这里是《星空点歌台》,我是你们的朋友苏念,无论你在哪里,为何失眠,我永远相伴。
她的语调专业,唇角甚至习惯性地牵起一抹微笑的弧度,但那双看向监控屏幕的眼睛,却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在线听众数:8人。
这个数字像一枚小小的图钉,轻轻地扎在她日复一日的麻木上。
五年了,这档凌晨的节目就像她一样,成了这座城市繁华背面一个可有可无的注脚。
她熟练地播放下一首背景音乐,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导播间的隔音玻璃外,夜班导播小刘正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一切都和过去千百个夜晚一样,平静而又熟悉。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极其短促而清晰的系统提示音,敲碎了直播室内的平静。
一条新的文字点歌信息,突兀地切入后台界面。
苏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目光却瞬间被钉住了。
那条信息没有任何称呼,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寻常点歌听众通常会有的情绪表达。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感:
点一首《晚安》,送给明天凌晨1点‘离开’的张磊。
离开两个字,还被加上了引号。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苏念的脊椎悄然爬升。
导播
她下意识地按下了内部通话键,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麦克风捕捉到。
嗯念姐,咋了
耳麦里传来小刘慵懒含糊的回应,背景里还有他游戏微弱的音效声。
这条新进来的点歌信息……你看一下,来源能查到吗
那头传来几下鼠标点击声,片刻后,小刘不以为意地说:
匿名的,隐藏了号码来源。啧,这留言……搞得跟死亡通告似的。估计又是哪个中二病没吃药或者喝大了的,别理他念姐,快下班了。
是啊,快下班了。
这种带着负面情绪或古怪措辞的留言,她并非第一次见到。
或许真是恶作剧吧。
苏念的手指悬停在忽略按钮上,犹豫了几秒。
电台的规则是尽量满足听众,哪怕对方言语怪异。
但是这条信息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让她心脏微微发紧。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
节目的最后,我们来听一首特别的点播。
一位匿名的朋友点播了一首《晚安》,要送给……一位名叫张磊的朋友。希望这首歌能伴你好眠。
她按下了播放键。
《晚安》那首原本温柔舒缓的歌曲,在寂静的凌晨,透过电台的电波流淌出来,却莫名地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每一个音符都像敲在苏念的心上,沉甸甸的。
歌曲播放完毕,她几乎是仓促地结束了节目:
感谢收听,各位,晚安。
摘下耳机,直播室里瞬间陷入了安静,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闪烁着。
那条诡异的点歌信息,像一道冰冷的刻痕,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明天凌晨1点‘离开’的张磊……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而不舒服的感觉,收拾东西离开。
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苏念被手机连续不断的新闻推送提示音吵醒。
她睡眼惺忪地抓过手机,试图关闭吵闹的来源。
然而,几条加粗的标题猛地撞入她的视线:
【突发!本市城东某高级公寓发生坠亡事件!】
【警方通报:男子凌晨坠楼,初步排除他杀嫌疑】
【意外还是想不开年轻男子凌晨坠楼身亡】
社会新闻而已。她本能地想划掉,但手指却僵住了。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其中一条报道。
新闻稿的文字冰冷而客观:
……据悉,死者名为张磊,男,28岁……事发时间约为今日凌晨1点前后……现场未发现打斗痕迹及遗书,初步判断为意外坠楼……
张磊、
凌晨1点!!!
手机从骤然变得冰凉的手指间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了声,只剩下了她不安的心跳,以及耳边那首《晚安》阴魂不散的旋律。
巧合吗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巧的巧合吗……
2
时间过得缓慢而煎熬。,苏念几乎是数着秒针,度过了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
她不敢再听《晚安》那首歌,甚至任何舒缓的音乐都会让她神经质地心惊肉跳。
她不断刷新着本地新闻,既害怕看到确认的消息,又无法控制地去寻找。
关于张磊坠楼的后续报道寥寥无几,最终还是被定性为意外。
但意外这两个字,在苏念眼中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那个带引号的离开,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又是一个凌晨。
电台大楼比往日更显阴冷寂静。
苏念坐在直播台前,如坐针毡。
控制台的每一盏指示灯,都像一只冷漠窥探的眼睛。
在线听众数依旧是个位数,但她却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耳朵正在屏息聆听,其中……还包括那一双。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11点59分。,背景音乐缓缓结束。
苏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稳的嗓音开口:
欢迎收听《星空点歌台》,我是苏念。长夜漫漫,希望我们的声音能为你带来一丝陪伴……
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盯着的后台留言板的入口。
12点29分,
节目过半,一切风平浪静。
正当苏念几乎要松懈下来的时候——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巧合
这个念头刚闪过——
叮咚。
那声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尖锐地响起!
苏念的呼吸似乎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
后台界面里,一条新的匿名信息,悄无声息地出现。
格式与上一次一模一样,冰冷,精准,带着死亡的气息:
点一首《忏悔》,送给明晨三点‘离开’的李雪。
李雪
这个名字却有点莫名的熟悉
她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鼠标。
又是他!又是同样的模式!
不……不能再播了……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尖叫。
她猛地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变调:
导播!这条信息!不能播!这有问题!
夜班导播似乎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回应:
念姐又、又是那个匿名号码
对!就是他!他在预告死亡!张磊!昨天的张磊就是他……
念姐!
导播打断她,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你太紧张了。肯定是巧合!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恶作剧,盯上你了。我们要是停了,他反而得意。电台有规定,无特殊原因不能拒播听众点播,不然会被投诉的。播放吧,没事的!
规定……投诉……苏念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她该如何解释这种基于直觉的、荒诞不经的恐惧
她看着那条信息,仿佛能看到信息背后那张扭曲、冷笑的脸。
在导播的催促和职业惯性的双重推动下,她用颤抖得几乎无法连贯的语调,念出了那条死亡预告:
……下面…下面这首歌,是一位匿名听众…点播的《忏悔》……送给…李雪……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按下了一个通往地狱的开关。
沉重而阴郁的前奏在直播间里回荡。
这一夜,苏念彻底失眠。
凌晨三点,她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耳朵却竖起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快亮时,极度的困意终于战胜了恐惧,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而,第二天中午,她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是台里一个关系还算可以的同事,语气惊慌而神秘:
念姐!你听说了吗太吓人了!李雪!就我们隔壁班那个李雪,还记得吗她今天早上出事了!
李雪
难怪她昨晚觉得那名字有些熟悉,此刻也终于想起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抽:
……什么事
说是凌晨在家洗澡的时候,意外触电!发现的时候都……都没救了!听说发现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凌晨三点左右!我的天啊,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同事后面还说了什么,苏念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手机从她耳边滑落。
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
苏念瞳孔缩紧,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心痛的厉害。
巨大恐惧围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当晚,匿名信息如期而至。
点一首《沉默》,送给明日正午‘离开’的王浩。
王浩,另一个刻在毕业册上的名字。
苏念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求助。
她知道无用,她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囚犯,麻木地、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条点歌信息。
次日午间新闻快讯:
本市一名男子于十字路口突发心梗,导致车辆失控撞上护栏,送医抢救无效身亡。死者姓名:王浩。事发时间:中午12点左右。
规律形成了。
一张精准的死亡点歌单,就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苏念面前。
而她,成了那个被迫向全世界广播死亡预告的人。
她开始严重失眠,食欲不振,直播时频繁出错,眼下是浓重得无法用妆容掩盖的黑影。
她害怕夜晚,害怕电台的提示音,甚至害怕看到自己的手机。
那个匿名的号码,像是一个寄居在她生活中的恶灵,无处不在。
念姐你……你还好吗
一天下班后,实习生赵阳终于忍不住,堵在了导播间门口,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困惑,
你最近脸色太差了,是不是生病了而且……而且那个匿名点歌……
他挠了挠头,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未知事物的兴奋:
也太邪门了吧点谁谁就……那个啥。念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那种东西啊
他做了个鬼上身的手势
要不要我去寺里帮你求个符
若是平时,苏念只会觉得他孩子气。
但此刻,这种荒诞的猜测,却莫名地触动了她紧绷的神经。
她看着赵阳,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恐和绝望,声音干涩:
赵阳,那个号码……次次都是它吗
对啊!
赵阳肯定地点头,随即又垮下脸,
可我试着查过,根本查不到来源,回拨过去说是空号,太奇怪了!就像……就像是从黑洞里发出来的一样。
空号……
苏念感到一阵眩晕。
她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一个空号,正在用它的死亡预告,将她拖入无边的噩梦。
而她知道,这张点歌单,还远未结束。
3
恐惧侵蚀着苏念的每一分理智。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直播时,她的声音总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警惕地瞟向后台入口,仿佛那叮咚声随时会再次响起。
她开始害怕听众的任何点歌,每一首歌名都似乎潜藏着不祥的隐喻。
台里的同事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变了,从最初的关切变成了疑惑和轻微的疏离。
导播小刘甚至半开玩笑地说:
念姐,你这状态,搞得咱们节目跟灵异现场似的。
只有赵阳,依旧带着那股愣头青的义气,时不时凑过来:
念姐,那个号码我再试试别的办法查!我就不信了!
但他每一次的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那号码就像真正的幽灵,不存在于任何网络服务商的数据库里。
这天夜里,恐怖的叮咚声再次准时降临。
苏念的心脏已经习惯了这种骤停的绞痛。
她几乎是麻木地看向屏幕。
点一首《彼岸花》,送给明晚九点‘离开’的刘倩。
《彼岸花》,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刘倩。,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刺入苏念记忆最深处某个被严密封锁的角落!
她的头皮瞬间炸开!呼吸猛地一窒!
刘倩……张磊……李雪……王浩……
这些天被死亡串联起来的名字,此刻像散落的珠子,被刘倩这个名字,猛地串了起来!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如同沉船般从记忆的漆黑深海里缓缓浮现。
节目是怎么结束的,她全然不记得。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电台大楼,深夜的冷风刮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骇。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时,声音都在发抖。
回到家,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
下一秒,她像疯了一样冲进卧室,打开衣柜顶层,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旧纸箱。
那是她封存所有高中记忆的潘多拉魔盒,她多年来从未有勇气打开。
箱子里是些旧课本、笔记,还有一本硬壳的毕业纪念册。
苏念的手抖得厉害,几乎翻不开册子厚重的铜版纸页。
她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那些洋溢着青春笑容的脸庞在她眼前掠过,却只让她感到一阵阵寒意。
终于,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张集体照上。
照片是在学校操场拍的,阳光很好,大部分人都在笑着。
但她的目光,却死死盯在了照片中央的几个人身上。
张磊搂着李雪的肩,笑得张扬;王浩在一旁做着鬼脸;
刘倩亲昵地靠在李雪身边,嘴角带着一丝那时她觉得是酷,现在看来却无比刻薄的笑意。
而他们围拢的中间,是一个低着头、肩膀瘦弱、穿着明显不合身旧校服的女生。
她像是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与周围的欢快格格不入。
女生的旁边,空出了一小圈空地,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瘟疫。
在照片的最边缘,几乎要被裁切出去的位置,站着当年的苏念。
她没有看镜头,目光游移地看向侧下方,脸上是一种复杂的、掺杂着尴尬的表情。
林晓!那个低着头女生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那个因为性格孤僻、家境贫寒而成了张磊那伙人长期捉弄、嘲笑、孤立对象的女生!
记忆的闸门被凶猛地撞开,被刻意遗忘五年的画面,带着令人窒息的声音和细节,汹涌地淹没了她——
教室里,林晓的作业本被撕碎,纸片像雪花一样扔得到处都是,张磊他们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走廊上,她被故意伸出的脚绊倒,饭菜泼了一身,周围的人绕道而行,包括当时下意识加快脚步离开的自己;
厕所里,她被反锁在隔间,门外是泼来的冷水和刘倩、李雪尖利的嘲讽……
而她,苏念,她做了什么
她只是看着。
偶尔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不要惹麻烦不要成为下一个目标的恐惧所淹没。
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有时,为了合群,还会在那群人哄笑时,勉强扯一下嘴角。
她以为自己只是旁观,直到此刻,她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种沉默的旁观,何尝不是一种纵容和残忍
最后,林晓自杀了。
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在学校后面那座废弃的老楼里。
消息被压了下来,只说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苏念喉咙里挤出。
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毕业册从她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板上。
不是随机事件!不是恶作剧!
这张死亡点歌单上的所有人,都是当年参与霸凌林晓的人!
这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复仇!
但……是谁
是谁在用这种方式清算旧账
一个更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
那个点歌的匿名号码!
她连滚带爬地找到手机,颤抖着点开那条死亡点歌信息,盯着那串诡异的号码。
这号码……
这号码为什么会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拼命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
突然,她突然想起。
那是林晓的手机号!
因为一次偶然的班级事务,她存过林晓的号码,却从未拨打过一次。
那个号码,连同这个名字,早已被她刻意遗忘在通讯录最冰冷的角落。
五年了!她换过手机,转移过数据,但这个无用的号码,或许作为数据垃圾,依旧残存在某个角落
她发疯似的在手机里翻找,翻遍通讯录、聊天记录备份、甚至云端存储的垃圾箱……
没有!
她找不到任何存储记录!
但是,那串数字却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她瞪着信息里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用尽全身力气去比对。
一模一样!
一字不差!
轰——
大脑仿佛被炸穿。
苏念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板上,
冰冷的恐惧和积压了五年,早已发酵变质的愧疚感,如同一只手,从地板下伸出,将她死死拖住,拖向无法呼吸的深渊。
她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个沉默女孩苍白的脸。
空号……
一个五年前就已随主人一同死去的号码……
正在发送着来自地狱的点歌单
巧合模仿
不……
没有任何模仿者能如此精准地知道这个早已被所有人遗忘的号码!
一个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记得,只是潜意识深处还残存着印记的号码!
……林晓……
她终于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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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苏念蜷缩在客厅角落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灰蒙,再逐渐透亮。
阳光刺眼地照了进来。
那个号码,
林晓的号码。
像一个的诅咒,始终散不掉
这种巨大的恐惧快要将她逼疯。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试探。
下午,当阳光最盛的时候,仿佛能给予她一丝勇气,苏念颤抖着拿起手机。
屏幕上,那串数字,是她从后台记录里再次确认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进去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拨通的不是电话,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热线。
拇指悬在拨打键上,剧烈颤抖。
最终,她猛地按了下去。
嘟——
一声标准而冗长的忙音响起,随后是一个冰冷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空号,果然是空号
她不死心,再次拨打。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第三次,第四次……回应她的,只有这机械重复的、宣判式的提示音。
她瘫软下去,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尽。
所以,真的是……幽灵
一个不存在的号码,在进行着存在的谋杀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又一次按下了拨打键。
这一次……
嘟……
忙音只响了一声。
然后……
一片绝对的寂静。
不是挂断后的忙音,不是空号的提示,而是某种……被接通的、死一般的寂静。
苏念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猛地将手机紧紧贴住耳朵,屏住了呼吸。
听筒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呼吸声,没有电流杂音,甚至没有任何环境背景音。
是一种虚无的,能吞噬一切的静默。
……喂
苏念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
……有……有人吗是谁
……是你吗林晓
她鼓足勇气,颤声问出那个名字。
还是没有声音
……求求你……说话……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恐惧,也是被这安静逼出的绝望。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
一种极其微弱而缓慢的……嘶……嘶……声,从听筒深处传来。
像是极远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又像是信号极其不稳定时产生的电流杂音。
苏念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死死捂住另一只耳朵,试图听得更真切。
那嘶嘶声停顿了一下。
然后,一段极其怪异、变调严重的音乐片段,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音调完全失真,节奏支离破碎,但她却像被雷击中一样,瞬间辨认出来——
那是……那是她昨晚播放的……点播歌曲的旋律!
啊!
苏念尖叫一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在地毯上,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
那不是空号!
那一边……有东西!
它听到了!它甚至用这种方式……回应了她!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来到电台。
她的状态比之前更差,眼神涣散,如同惊弓之鸟。
赵阳看到她,吓了一跳。
念姐!你……你没事吧你看起来……
他斟酌着用词
……像是见了……那个。
苏念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凉用力:
赵阳!帮我!再帮我查一次那个号码!任何方式!求求你!
赵阳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连忙点头:
好好好,念姐你别急,我帮你!我找我计算机系的大神同学问问,看有没有别的路子!
整个下午,赵阳都在电脑前捣鼓,时而皱眉,时而飞速敲击键盘,时而对着耳机低声交流。
苏念就坐在不远处的工位上,魂不守舍,每一次手机的震动或电话铃声都会让她惊跳起来。
傍晚,下班时分,赵阳终于一脸疲惫又带着一丝兴奋地跑了过来。
念姐!有……有点进展了!
他压低声音,眼睛发亮
虽然号码本身还是隐藏得极好,像是不存在一样,但是……我同学用了点特别的方法,追踪最后一次发送点歌信息时的信号源……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信号最后消失前……大致范围在……城西的老城区!
赵阳说出一个地名
虽然范围还是很大,但至少……我们有个方向了!
城西老城区!
那里,曾经是林晓家所在的方向!
记忆里,林晓似乎提起过,她家住在那边破旧的筒子楼里。
寒意再次涌了上来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已逝的灵魂。
当晚直播。
苏念知道,那个信息一定会来。
她坐在麦克风前,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叮咚
它如期而至。
点一首《赎罪》,送给明晚午夜‘离开’的吴超。
吴超,名单上的又一个名字。
看着那条信息,苏念的身体里,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
恐惧过后,一种破罐破摔的、微弱却坚定的勇气,混合着负罪感,悄然滋生。
她不能再只是被动地念出这些死亡通告!
在歌曲播放前,她深吸一口气,凑近麦克风。
她的声音不再仅仅是恐惧,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与绝望:
点歌的……这位朋友。我知道你在听。
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向城市的夜空
我也知道……你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导播间外,小刘惊讶地抬起头。
求求你……停下来吧。无论你要我做什么……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只求你……停下来。我们……可以谈谈吗
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在午夜的电台里,显得格外凄凉。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头。
直播结束后,后台安静的可怕,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天,新闻依旧报道了吴超的死讯——
一场离奇的意外火灾,发生在午夜。
她的乞求,没有得到任何仁慈的回应。
下一个会是谁
名单还剩下几个名字
她……是否也在名单之上
苏念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必须去那个地方看看。
5
城西老城区。
这个线索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头,在苏念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却无法指明确切的方向。
范围太大了,那里充斥着错综复杂的旧巷、即将拆迁的筒子楼和身份各异的租客。
仅凭她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自从她拨通那个幽灵来电并在电台里发出恳求后,苏念感觉自己生活每时每刻都变得不再安全。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被窥视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蔓延。
下班回家的路上,天色已暗。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似乎总跟着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当她猛地回头时,街道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她不敢确定,只能加快脚步。
回到家门口,她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门垫。

似乎比她离开时微微偏移了一厘米
还是她记错了
她屏住呼吸,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门垫还原,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输入密码,推开家门。
一切看似如常。
但她换鞋时,目光扫过过鞋柜——
最下层那双不常穿的拖鞋,鞋头的朝向似乎变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朝里放的,现在却微微歪向门口。
此刻她像侦探一样,神经地检查着公寓里的每一个细节。
客厅的沙发靠枕,摆放的角度有些许不同;
书桌上那支笔的位置,似乎被移动过;
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卧室窗台上那盆小小的绿萝,其中一片叶子上,竟然沾着一粒不属于她公寓任何物品的暗红色碎屑
像是……砖墙的碎末
有人进来过!
她疯狂地检查门窗,没有暴力撬锁的痕迹。
对方就像一阵风,或者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留下了这些细微至极、却又明确无比的到此一游的标记。
ta在告诉她:
我无处不在,我随时可以靠近你。
而你……无处可逃。
念姐你还好吗你脸色白得吓人。
第二天在电台,赵阳担忧地看着她。
苏念的黑眼圈浓重得就像化了烟熏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警惕,时不时会突然看向门口或窗外。
苏念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冰冷:
赵阳……他……它……好像进过我家了!
赵阳吓了一跳:
什么谁那个点歌的不可能吧!念姐你是不是太紧张产生幻觉了
不是幻觉!苏念激动地低喊
东西被动过!窗台上有奇怪的灰尘!
赵阳看她情绪激动,不敢再刺激她,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好好好,念姐你别怕!从今天起,我每晚送你到家门口!你要是害怕,就……就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这个大大咧咧的男孩,此刻展现出了难得的可靠。
他还翻遍了自己的背包,塞给苏念一个的防狼喷雾和一个卡通图案的强光手电筒,笨拙地演示着如何使用。
赵阳的陪伴和装备给了苏念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而他也没有停止技术上的努力。
念姐,有进展!
几天后,赵阳兴奋地压低声音,把她拉到电脑前
我那个大神同学,他尝试了一种更厉害的追踪方法,分析信号源的跳转模式和强度衰减……虽然不能精确到门牌号,但范围缩小了很多!大概率是在……老城区槐安路和和平街交叉口附近的那片待拆迁区域!
范围再次缩小!
那片区域主要以旧厂宿舍和待拆的老楼为主,人员流动复杂,但比起整个城西,目标明确了许多!
而且,
赵阳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他压低声音,
我按你给的提示,偷偷在网上搜了‘育英中学’、‘林晓’、‘自杀’这些关键词……
苏念的心猛地一提。
消息很少,几乎都被删干净了。但我在一个很久没人用的本地论坛的缓存快照里,找到了一点东西……
他点开一个几乎无法辨认的页面截图,
有几个匿名的回帖,提到当时……好像不止一个学生牵扯很深,还有人说……林晓可能有个妹妹……
妹妹
苏念如遭雷击!记忆的迷雾被猛地拨开一丝缝隙!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
林晓似乎很少提起家庭,但偶尔一次,好像说过一句
我妹妹的衣服又小了之类的话
因为太不起眼,她几乎完全忘了!
难道……不是林晓的亡灵是她的妹妹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
如果是活生生的人,那一切似乎……有了另一种解释的可能!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那个诡异的号码,又如何解释
希望的萌芽刚刚生出,当晚的死亡点歌再次将她拖回冰窖。
名单上又一个人名被划去,点歌单在无情地缩短。
苏念和赵阳对照着毕业册,恐惧地发现,当年直接参与霸凌林晓的核心人物,名字正在一个个消失。
念姐……赵阳的声音也带上了恐惧
这名单……是不是快……到头了
名单尽头之后呢复仇会停止吗
苏念看着毕业册上那些剩下的面孔,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照片最边缘——那个目光游移、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自己。
她也在照片上。
她,也是旁观者。
她,是否也在那张无形的死亡点歌单上
而此时,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
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苏念电台后台的登录界面。
一只修长、略显苍白的手,正缓慢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桌面上,散落着几张放大的、有些模糊的照片——
是苏念下班路上仓惶回头的瞬间
是她家窗户的远眺图,甚至还有她今天和赵阳在电脑前低声交谈的侧影
镜头拉远,掠过桌角一个打开的旧铁盒,里面放着一些女孩的旧物,最下面,压着一本边缘磨损的日记本。
手的主人拿起一张苏念特写照片,照片上她眼神惊恐,脸色苍白。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低语,带着一丝扭曲的满足感:
……快了。就快轮到你了……‘旁观者’。
你看着……所有让你痛苦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6
槐安路与和平街交叉口附近。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与不远处街市的喧嚣相比,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
苏念和赵阳站在街口,望着这片弥漫着衰败气息的区域,感到一阵无从下手的茫然。
念姐,范围是缩小了,但这……这么多楼,怎么找啊
赵阳挠了挠头,感觉任务艰巨。
苏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挨家挨户问。我们得想办法找人打听。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试图定位林晓家可能的大致方位,但五年过去,这里的变化太大,记忆早已模糊。
他们尝试向路边偶尔经过的居民打听。
林家哪个林家哦……你说以前住三号楼那个早搬走咯!
林晓不记得了……哎,这地方人来人往的,谁记得清。
大多数人都摇头表示不知,或者匆忙走开,不愿与陌生人多谈。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赵阳眼尖地看到街角一家门面破旧、亮着昏黄灯光的小便利店。
念姐,去那儿问问这种小卖部老板通常知道得多!
店里,一位头发花白,正听着收音机里戏曲的老伯,透过老花镜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买点什么
老伯声音沙哑。
伯伯,您好,我们想向您打听个人。
苏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害且礼貌,
很多年前住这附近的一个女孩,叫林晓,您还有印象吗
老伯的眼神在镜片后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
你们是她什么人
苏念的心一跳,谨慎地回答:
我们……是她以前的同学,很久没联系了,想来看看。
老伯沉默地看了他们几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同学啊……那孩子,命苦啊。挺好的一个姑娘,就是太闷,不爱说话。后来……哎,听说在学校里想不开……
他的语气里带着惋惜,似乎对林晓有印象。
苏念和赵阳相视一眼
有门!
那……您知道她家后来怎么样了吗她好像还有个妹妹
苏念趁热打铁,心脏怦怦直跳。
妹妹有,有个小好几岁的妹妹,叫……叫陈瑶好像。
老伯努力回忆着
姐姐出事后,那家人就受不了这地方,没多久就搬走了。她妹妹……那时候哭得哟,眼睛都肿了,造孽啊。
陈瑶!
这个名字猛地打开了苏念记忆的最后一道锁!
对!林晓的妹妹叫陈瑶!
一个总是躲在姐姐身后,有些害羞内向的小女孩!
那您后来还有陈瑶或者她家的消息吗他们搬哪儿去了
赵阳急切地问,
老伯摇摇头:
那就不知道咯,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压低了声音
前阵子,好像有人看见一个长得挺像陈瑶的姑娘,在这附近转悠过,就在他们家那栋老楼下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都好几年没见了……
线索越来越清晰了!
告别老伯,苏念和赵阳立刻奔向老伯所指的那栋废弃的筒子楼。
楼里大部分住户已经搬空,门窗洞开。
他们找到林家旧宅的门牌号。
门锁积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回来住过。
失望之际,赵阳却在楼道口一个积满灰尘的旧信箱缝隙里,似乎发现了一点不寻常——
那信箱的锁孔有极其细微的新划痕,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念姐,你看!好像有人动过这个信箱!
但他们无法打开它。
与此同时,赵阳的网络搜索也有了突破性进展。
他通过某种技术手段,竟然找到了一张班级活动的合影。
照片上,林晓依旧站在角落,低着头。
但在照片更边缘的地方,一个年纪明显小一些、扎着马尾辫、眉眼与林晓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孩,正抱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镜头。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标注:
林晓及其妹妹陈瑶参与开放日活动。
实锤了!林晓确实有一个妹妹,陈瑶!
念姐!你看!是她吗
赵阳激动地把屏幕转向苏念。
苏念看着照片上那个女孩青涩却难掩清秀的脸庞,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她!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小妹妹!
更大的发现接踵而至。
赵阳顺着这张照片的线索,尝试搜索与陈瑶相关的蛛丝马迹。
在一个极其冷门的,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的网络云盘缓存记录里,他发现了几张扫描上传的旧日记页照片。
日记的字体娟秀,属于林晓。
今天又被他们堵在厕所了,冷水从头淋下来,好冷……为什么是我
李雪笑着把我的作业本扔进了水桶,张磊他们在旁边叫好……没有人帮我,没有人……
苏念今天看到我了,她立刻把头转开了……连她也一样……
我受不了了……每一天都是煎熬……也许只有消失,才是真正的解脱……
日记的内容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清晰地记录了林晓生前最后一段时间所承受的痛苦,绝望,孤立无援。
每一页都像是沉重的枷锁,压得苏念喘不过气,愧疚感如同海水般将她淹没。
而最后一张扫描页的背面,有人用另一种笔迹,写下了一行字:
他们都该付出代价。一个都跑不了。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字母:C.Y.。
一切都连起来了!
不是林晓的亡灵!
是陈瑶!是林晓的妹妹陈瑶!
她在姐姐死后,发现了这些记录着痛苦和屈辱的日记,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她利用技术手段伪装成姐姐的号码,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复仇!
她不仅要那些直接施暴者死,她更要苏念这个旁观者——
亲眼见证这场复仇,活在恐惧与愧疚之中,承受比死亡更漫长的折磨!
苏念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解脱。
对手,终于从虚无缥缈的幽灵,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一个能策划如此缜密的复仇,冷静看着目标一个个死去的陈瑶……
她,比幽灵更加可怕。
7
林家废弃的老宅,像一座墓碑,矗立在破败的楼群之中。
苏念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扇黑洞洞的窗户。
赵阳追踪到的最终信号源,以及便利店老伯的隐约指向,都最终锁定了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她拿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赵阳的回复:
念姐!信号又出现了!非常强且稳定,就在那栋楼里!你千万别一个人上去!等我!我已经报警了!
不能再等了,每多一秒,陈瑶完成最终复仇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她知道,陈瑶等的就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单元门,楼道里阴暗潮湿,墙皮剥落。
她一步步走上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五年时光积压的尘埃上。
无比沉重
最终,她停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门虚掩着,一条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
她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内没有开主灯,只有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幽蓝的光芒,映照出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旧椅子上的瘦小身影。
房间里一股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但相对整洁,显然有人在此停留。
桌上,散落着一些物品——
一个老旧的铁盒,里面放着女孩的发卡、旧照片,以及最上面那本,苏念在赵阳电脑上看过的——
林晓的日记本。
听到开门声,那个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电脑屏幕的光线勾勒出她的侧脸,眉眼间与林晓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冰冷,仿佛所有的柔软都已随着姐姐一同死去。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冰水,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正是照片上的陈瑶。
你来了,苏念姐。
陈瑶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却很刺人。
或者说,我该叫你……‘沉默的旁观者’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嘲讽。
苏念的心脏被狠狠刺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这种感觉几乎让她窒息。
陈……瑶
她终于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真的是你……这一切……都是你……
是我。
陈瑶坦然承认,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日记本
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我姐姐从坟墓里爬出来点歌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苏念的声音颤抖
为什么
陈瑶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的平静瞬间被打破,燃起熊熊恨火
你问我为什么!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日记本,狠狠摔在苏念面前!
看看这个!看看我姐姐每一天是怎么过的!看看你们这些人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身体微微发抖,
嘲笑、孤立、泼冷水、撕作业……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而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她指着苏念,指尖因为愤怒而颤抖:
尤其是你!苏念!你明明看到了!你明明可以伸出手!哪怕只是一句制止的话!但你做了什么你转过头!你躲开了!你的沉默,和他们的暴行一样残忍!是你们的冷眼,杀死了她!
苏念被她的怒吼震得后退一步,泪水无法控制地涌出:
对不起……陈瑶……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沉默是错的……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后悔
陈瑶冷笑,泪水也在她眼眶中打转,却被硬生生逼了回去
后悔有什么用能让我姐姐活过来吗能让这些伤痕消失吗不能!
她走到电脑前,屏幕上是电台点歌的后台界面,旁边还有一个复杂的信号伪装软件界面。
我花了五年时间……研究他们每一个人的习惯、弱点,研究如何让‘意外’看起来天衣无缝。我用姐姐的号码,点播那些歌……是为了祭奠她,更是为了提醒你!让你听着那些歌,一遍遍重温你的罪孽!
她的计划利用的是人心深处的恐惧与愧疚。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陈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她调出一个文档,上面列着所有死者的名字,几乎都被打上了血红色的叉。
最后剩下的一个名字,是当年霸凌的另一个积极参与者。
而在名单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旁观者:苏念。
处理完他,就轮到你了。
陈瑶看向苏念,眼神冰冷而残酷
你不会死。你会活着,带着所有人的死讯,和你永远无法摆脱的愧疚感,一直活下去。这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不!陈瑶!停下!
苏念猛地扑上前,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复仇不会让你解脱!这只会把你和你姐姐一起拖进地狱!你姐姐那么善良,她绝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
她试图去抢电脑,却被陈瑶一把推开。
你没资格提我姐姐!
陈瑶厉声道,眼中充满了偏执的疯狂
你们谁都没资格!只有我!只有我能为她讨回公道!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赵阳和警察到了!
陈瑶的脸色猛地一变,她显然没料到会这么快。
她看了一眼电脑,又看了一眼苏念,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她突然从抽屉里抓出什么东西,猛地转身冲向窗口!
不要!
苏念尖叫着,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力气,再次扑上去死死抱住陈瑶
陈瑶!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结束!活下去!我们一起把真相说出来!让该受到审判的人受到法律的审判!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晓经历过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告慰!
两个女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挣扎拉扯。
积压了五年的恨意、愧疚、痛苦在此刻猛烈地碰撞、爆发。
我错过了救你姐姐……我不能再看着你毁掉自己!
苏念泣不成声,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仿佛要将五年前未能给出的拥抱,连同所有的悔恨,一同弥补回来。
警笛声在楼下尖锐地停止,急促的脚步声冲上楼道。
陈瑶被带走时,回头看了苏念一眼,眼神里有未散的恨意,还有无尽的悲伤,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茫然和解脱。
后续新闻披露了五年前校园霸凌事件的真相,引发了社会广泛关注和讨论。
幸存的相关人员受到了法律和道德的审判。
苏念辞去了电台的工作,她无法再平静地坐在那个曾播报死亡点歌的位置。
她开始积极参与反霸凌公益活动,用自己的经历去演讲,去帮助那些沉默的受害者与旁观者。
某个夜晚,苏念坐在书桌前,整理着过去的物品,包括那本毕业册。
她轻轻抚过林晓的照片,低声说:对不起,还有……晚安。
窗外,城市的夜空依旧深邃,但似乎少了一丝沉重。
她关上台灯,融入温暖的黑暗里,仿佛终于与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初步的和解。
几个月后的某天,苏念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被标记为诈骗电话的未知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一片寂静……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叹息,然后通话结束。
苏念握着手机,怔在原地,眉头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