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亦辰的婚姻,像一座用冰雕成的华丽囚笼。外面的人羡慕我嫁入豪门,只有我知道,这座笼子里没有温度。我们结婚一年,他碰我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每个月的十五号,雷打不动。这天是我们的例行公事,像一场没有对白、没有拥抱、只有呼吸的哑剧。可我还是会期待,期待他冰冷的面具能裂开一丝缝隙,哪怕只有一秒。今晚,又是一个十五号。月光冷冷地洒进卧室,我坐在床边,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既盼着他回来,又怕他回来。
1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我身体一僵,知道是沈亦辰回来了。
他走进卧室,没有开灯,身上带着深夜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香气。黑暗中,他高大的轮廓像一尊沉默的神像,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流畅而优雅,却听不到一丝多余的声响。然后,他走向我。
我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手臂,激起一阵战栗。这是我们每个月唯一的亲密。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他白日里对我视若无睹的冷漠,也不去奢求他能在我耳边说一句温存的话。
这只是一场交易。
一年前,我家公司濒临破产,他用一纸婚约,挽救了整个家族。而我,就是那个被送上祭坛的礼物。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没有温度。
就在我以为今晚也会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在沉默中开始,在沉默中结束时,我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的身体,滚烫得有些异常。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在昏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猩红。
那抹红色一闪而逝,快得像我的错觉。
我心头一跳,想开口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但他没有给我机会。
结束后,他立刻起身,没有丝毫留恋。
我拉住被子,蜷缩在床上,看着他走进浴室,再穿上浴袍走出来,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就在他拉开卧室门准备离开时,我听到门外传来他助理压低的声音:沈总,‘那边’的货源出了问题,这个月的量……恐怕不够。
门缝里,沈亦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够也得够。
可是,您的身体……
我说,沈亦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和隐隐的暴戾,让她想办法。再有下次,就换人。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一切。
我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货源量不够
这些词,怎么听都像是某种交易。可沈亦辰富可敌国,什么东西需要用货源和量来形容而且,听助理的语气,这东西似乎还和他的身体有关。
联想到他刚才滚烫的体温和眼底那抹诡异的红光,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脑海。
我的丈夫,沈亦辰,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2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昨晚的对话。
货源、量不够、身体。
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一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去他的公司。
结婚一年,我去他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是因为必要的应酬。像今天这样,心血来潮地提着亲手做的午餐过去,还是头一回。
意料之中,我被他的秘书拦在了总裁办公室外。
太太,沈总正在开会,您看……秘书小姐笑得职业又疏离,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轻视。
我点点头,正准备在会客区坐下,一个娇柔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哟,这不是林晚吗怎么有空来亦辰的公司了
我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白若雪。她是沈亦辰的发小,也是圈子里公认最有可能成为沈太太的人选。如果不是我半路杀出来,现在站在这里以女主人自居的,或许就是她。
她上下打量着我手里的保温桶,掩着嘴轻笑一声:还亲自送饭啊林晚,你可能不知道,亦辰他嘴很刁的,不喝手磨的蓝山咖啡,他连文件都看不下去。你这些家常菜,他怕是不会喜欢的。
她的话像一根根软刺,扎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这一年来,我听过太多类似的闲言碎语。他们都说沈亦辰娶我只是权宜之计,心里真正装着的人是白若雪。
我攥紧了保温桶的提手,正想反唇相讥,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沈亦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刚开完会,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
白若雪立刻像只花蝴蝶一样迎了上去,声音甜得发腻:亦辰,你开完会啦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蓝山……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亦辰的目光就越过她,落在了我身上。
他眉头微蹙,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无视我,或者客气地让我回去时,他却迈开长腿,径直向我走来。
他从我手中自然地接过那个被白若雪鄙夷的保温桶,另一只手则不容置喙地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向他的办公室。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响在我耳边。
怎么才来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在我身后关上,将白若雪那张错愕又嫉妒的脸,彻底隔绝在外。
3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
沈亦辰松开我,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然后就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盖子,拿起筷子。
整个过程,他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解释白若雪的事。
我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他刚才的举动,是在为我解围吗可为什么,他的表情依旧那么冷,仿佛刚才那个亲密的举动只是我的幻觉。
坐。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我做的饭菜。我做的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和他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天差地别。可他却吃得很认真,甚至连我因为紧张而烧得有点咸的青菜,都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轻微的咀嚼声。
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白若雪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头也不抬地打断我。
又是这样。他总是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话,堵住我所有的问题。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退缩了。
沈亦辰,我直视着他,昨晚,你在门口和助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地锁住我。我看到,他眼底深处,又一次闪过了那抹猩红的光芒,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危险。
你听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我听到了‘货源’,‘量不够’,我迎着他的目光,心脏狂跳,手心冒汗,你昨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沉默了。
那双眼睛像一个漩涡,要把我的灵魂都吸进去。我甚至有种错觉,他周身的气场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变得极具侵略性和诱惑力。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时,他忽然轻笑了一声,眼底的红光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听错了。他说得斩钉截铁,我只是在谈一批稀有金属的生意。
是这样吗
他的解释天衣无缝,可他刚才的反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只说了句我马上到,就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我有个紧急会议。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就在他与我擦肩而过,即将拉开门的那一刻,一个银色的小东西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滑了出来,叮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他似乎没察觉,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做工非常精致的银质小盒,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我看不懂的繁复花纹。
我的心跳得厉害,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这里面藏着他的秘密。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没有照片,也没有戒指,只有一片已经干枯的、暗红色的花瓣。
那花瓣的形状很奇特,我从未见过。但真正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的,是那上面传来的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气。
是我最喜欢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4
我捏着那片诡异的花瓣,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沈亦辰的口袋里,为什么会藏着一片沾染了我香水味的干花瓣
这完全不符合他冷漠无情的人设。
他会是那种偷偷收藏爱人东西的痴情男人吗不可能!如果他对我有一丝情意,我们的婚姻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这花瓣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坐在空旷的客厅里,脑子里一团乱麻。那个银色的小盒子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仿佛能穿透皮肤,直达心脏。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亦辰的书房,一直是我被禁止入内的区域。
他曾明确地警告过我,别墅里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唯独书房不行。他说里面有很多重要的商业机密。
以前我从未怀疑过,但现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在我眼里变得无比可疑。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长起来。
我要进去看看。
趁他今晚可能不会回来,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走到二楼书房门口,心脏砰砰直跳。门是密码锁,我试了几个我们相关的纪念日,全都显示错误。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我看着手中的银色小盒,鬼使神差地输入了昨天的日期——每个月的十五号。
嘀的一声,门锁开了。
我推开门,一股混杂着书卷气和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书房很大,装修是沈亦辰一贯的极简风格,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我走过去,目光从书脊上一一扫过。大部分都是金融和管理的专业书籍,但夹在其中,我竟然发现了很多关于古代神话、欧洲秘闻、甚至……非人类种族研究的古籍。
这太奇怪了。一个唯物主义的商人,为什么会看这些东西
我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开始仔细检查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我快要把整个书房翻遍,一无所获时,我注意到那面巨大的书架似乎有些不对劲。我挨着书架走,感觉到有一丝微弱的风从书架的缝隙里透出来。
这后面是空的!
我用力去推书架,它却纹丝不动。我仔细观察,终于在书架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
我试着将那个银色小盒放进去,尺寸竟然严丝合缝。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沉重的书架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扇黑色的、泛着金属冷光的暗门。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秘密所在。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后不是我想象中的保险库或密室,而是一个……画室。
一个阴冷、黑暗、没有窗户的画室。
画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画。
借着从书房透进来的微光,我看清了画上的内容,刹那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我如坠冰窟。
那些画上,全都是同一个女人。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有古典的宫装,有民国的旗袍,也有现代的衣裙。她们的姿势、表情各不相同,或坐或立,或喜或悲,但那张脸,分明就是我的脸!
而在画室最中央的那个画架上,还摆着一幅尚未完成的肖像画。
画上的女人穿着我昨天才穿过的那条睡裙,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脆弱。
那个人,就是我!
5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间密室里站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变得僵硬冰冷。
墙上那些女人的脸,每一张都和我如此相似,她们的眼神穿越了时空,带着哀怨、绝望、或是麻木,无声地注视着我。
我就是她们中的一个。下一个。
这个认知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整个画室,寻找更多的线索。画架旁边有一个小柜子,我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本厚厚的速写本。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本。
里面全是我的素描。我在客厅看书的样子,在花园里发呆的样子,甚至……我熟睡时的样子。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画下这些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他的画技精湛得可怕,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我的神韵,仿佛他能看透我的灵魂。
在画的角落,我发现了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用花体字写下的单词。我认不出那是什么语言,但那个词的形态,像一条缠绕的蛇,透着不祥的气息。
我用手机将这些符号和单词拍了下来,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他回来了!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慌乱地将速写本放回原位,想要关上密室的门,把书架复原,可一切都太迟了。
书房的门被咔哒一声推开。
沈亦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剪裁得体的西装,脸上却没了在外人面前的从容。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被推开的书架,以及站在密室门口、脸色惨白的我。
空气凝固了。
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会质问我。
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情绪翻涌,像酝酿着一场风暴。然后,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他每走近一步,我心里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他最终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
都看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很哑。
我僵硬地点点头,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
害怕了他又问。
我咬着唇,说不出话。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反而带着一种悲凉和……认命般的无奈。
她们是我的祖先,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破绽,沈家的女人,每一代都长得很像。我喜欢画画,只是想记录下来而已。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哪有家族的女人会跨越几个世纪,都长得一模一样这根本不符合遗传学!
至于那幅,他的目光投向画架上那张未完成的、我的肖像,只是因为你和她们很像,一时兴起罢了。
他把我当傻子。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第一次感觉到,这张脸的背后,藏着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黑暗的深渊。
他伸手,想要将我拉出密室。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出来。以后,不许再进这里。
6
我被沈亦辰从书房里请了出来。
他当着我的面,将书架恢复原位,仿佛那扇通往秘密的门从未被打开过。
那一晚,他没有离开,而是睡在了我们的卧室。我背对着他,整晚都无法入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投射在我背上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让我动弹不得。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第二天一早,趁他去公司,我立刻联系了我的闺蜜,苏晴。她是一名调查记者,敏锐又胆大。
我们在咖啡馆见了面。
我把在密室里看到的一切,以及拍下的那些神秘符号和单词,都告诉了她。
苏晴听完,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凝重。
晚晚,这事不简单,她皱着眉,放大手机上的照片,一个正常的商人,绝不会在家里搞这种东西。这些画,听起来就像某种……献祭的记录。
献祭两个字,让我浑身一颤。
你先别自己吓自己,苏晴拍了拍我的手,安抚道,这些符号和单词,我会找专家去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不要让他发现你在调查他。你越是平静,他就越是放松警惕。
我点点头,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怎么可能平静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满墙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我努力扮演着一个温顺的妻子。沈亦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似乎在监视我。
这天晚上,他忽然递给我一个丝绒盒子。
后天有个慈善拍卖会,你陪我一起去。他语气平淡地说。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项链,正是上个月我在杂志上多看了两眼的那条。若是从前,我一定会欣喜若狂,觉得他终于开始在意我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这条项链冰冷刺骨。
他是在用这些物质的东西,麻痹我,安抚我,让我忘记那个密室里的秘密吗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好。
拍卖会当天,我穿着他为我准备的晚礼服,戴着那条项链,挽着他的手臂,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我们扮演着一对恩爱的豪门夫妻。
沈亦辰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色名流之间,他英俊、优雅、强大,是全场的焦点。我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张面具之下,到底是什么
就在我出神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沈太太,你脖子上的项链,很衬你的眼睛。就像深海,美丽,却也藏着危险。
7
我闻声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式立领衫的老人。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我。
他是古董收藏家顾先生,在圈子里很有名,听说眼光毒辣,为人也有些古怪。
顾先生,您过奖了。我礼貌地笑了笑。
我从不轻易夸人,顾先生的目光从项链上移开,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的伪装,尤其是像沈太太这样,拥有……如此纯粹生命力的人。
他话里有话。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顾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先生摇了摇酒杯,意味深长地说,只是提醒沈太太一句。有些东西,外表越是华美,内在就越是贪婪。它会汲取周围所有的光和热,来维持自己的存在。
他说这话时,眼睛若有若无地瞟向不远处正在和人交谈的沈亦辰。
我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沈亦辰的秘密!
我正想追问,沈亦辰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淡漠表情,一只手却强势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带进他怀里。
顾老,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你对我太太很感兴趣。
英雄配美人,沈总好福气。顾先生呵呵一笑,眼神在我和沈亦辰之间打了个转,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亦辰没有再看顾先生一眼,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离他远点。
他的语气很冷,揽在我腰间的手,力道也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又看到了那抹猩红。
这一次,它不再是一闪而过,而是在他眼底深处盘踞着,像一头被惊醒的野兽,充满了警告和暴戾。
整个拍卖会的后半段,他都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那只手也再没有松开过。我像一个被他牢牢掌控的华丽玩偶,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先生的话,沈亦辰的反应,都在印证我最可怕的猜想。
回家的路上,车内气压低得可怕。
我们一路无话。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感觉自己正被一辆失控的列车,带向一个未知的、黑暗的深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苏晴发来的消息。
晚晚,查到了!那个符号是古代一个非常冷僻的家族的徽记,传说他们信奉一种非人生物。至于那个单词……它的古语意思是——‘食粮’。
8
食粮。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瞬间明白了。
那些画,那些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她们不是什么祖先,她们是沈亦辰过去的……食粮!
而我,就是他现在的这一个。
每个月十五号的例行公事,根本不是夫妻义务,而是他在汲取我的生命力!他口袋里那片沾染了我香水味的花瓣,或许就是某种记录或标记的仪式。
我再也无法抑制地发抖起来。
我嫁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个靠吸食他人生命来维持存在的……东西。
我猛地抬头,看向身旁开车的沈亦辰。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侧过头,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怎么了他问。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该说什么质问他吗揭穿他吗
不,我不能。
我不知道他被揭穿后会做出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超出我认知范围的、极度危险的存在。
回到别墅,我借口不舒服,快步跑回卧室,反锁了房门。
我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必须逃走!
我不能成为墙上那些画里的一员!
我慌乱地翻出手机,想给苏晴打电话,让她来救我。可就在我找到她号码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最终停在了我的房门口。
林晚,是沈亦辰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异常清晰和冰冷,开门。
我吓得把手机都掉在了地毯上。
我累了,想先睡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门外沉默了几秒。
然后,我听到了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
他竟然有我卧室的钥匙!
咔哒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沈亦辰站在门口,他没有开灯,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个漆黑的剪影。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里,正亮着两点幽幽的、不详的红光。
我们谈谈。他说。
9
谈什么我声音发颤,身体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在原地,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谈你看到的,和你猜到的。沈亦辰缓缓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密闭的空间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变得异常浓郁,带着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侵略性。他没有开灯,就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你不是人,对不对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从生物学的定义上来说,是的。他承认得如此轻易,反而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墙上那些女人……
是我的‘前任’。他吐出这个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或者,用你朋友查到的那个词,她们是我的‘食粮’。
他知道!他连我调查他都知道!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我在他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毫无秘密可言。
你……你杀了她们我的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
不,他摇头,朝我走近了一步,我从不杀人。我只是……需要她们的生命力来维持我的存在。她们会变得虚弱,衰老得很快,然后安静地死去。就像一朵花,开败了而已。
开败了而已。
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描述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逝去。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那张曾让我心动过的、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在我眼中却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怖。
为什么是我我绝望地问,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停在了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低下头,阴影将他的表情完全吞噬。我只能看到他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因为你的生命力,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最甜美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像一块完美的璞玉。我找了你很久,林晚。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他选中的猎物。我们那场看似是商业联姻的婚姻,不过是他为了方便进食而精心布置的陷阱。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憎恨。
他忽然笑了,伸出手,用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宠物。
你没有选择,他说,你的家族还需要沈家的庇护。离开我,你和你家人的下场,会比‘开败’凄惨得多。乖乖留在我身边,你依然是风光的沈太太,可以拥有一切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只是……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我最软弱的地方。
我的家人。
他用我的家人,给我打造了一个比这座别墅更坚固的笼牢。
10
那一晚的谈话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沈亦辰没有再逼我,他似乎很有耐心,给了我消化这一切的时间。他搬回了主卧,每晚都睡在我身边,像一个体贴的丈夫。可我知道,那只是猛兽在看守自己的食物。
我假装妥协了。
我开始像以前一样,为他准备早餐,在他出门时为他整理领带,在他回家时递上拖鞋。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顺,眼神也越来越空洞,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现实击垮、不得不认命的女人。
沈亦辰似乎对我的识时务很满意。
他对我比以前好了很多,会给我买昂贵的礼物,甚至会在饭桌上,偶尔和我说几句公司里的趣事。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心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我用厚厚的冰层掩盖了起来。我在等,等一个机会。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苏晴查到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弱点又是什么。
而唯一的线索,就在那间禁忌的书房里。
我必须想办法再进去一次。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下午,我故意在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摔倒在楼梯上。
沈亦辰当时正在客厅看文件,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过来。他抱起我时,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紧张的情绪。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和……担忧
我趴在他怀里,忍着脚踝的剧痛,虚弱地说:头有点晕,没站稳。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诊断为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顺理成章地以养伤为名,整日待在卧室里。沈亦辰似乎因为我的受伤而对我放松了警惕,他请了最好的护工照顾我,自己则因为一个紧急的海外项目,不得不出差三天。
他离开的那天晚上,就是我的机会。
深夜,我确认别墅里的佣人都睡下了,便从床头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沈亦辰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卡——这是我上次去他公司时,趁他不注意偷偷拿的。
我一瘸一拐地来到书房门口。我记得密码,是那个特殊的日子。
门开了。
我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直奔那排巨大的书架。我用那个银色小盒打开了机关,密室的门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次,我没有再去看那些令人心悸的画,而是径直走向那个小柜子。我需要的是知识,是能杀死他的武器。
我将那些关于神话和非人类种族的古籍一本本搬出来,在书房的地毯上快速翻阅。
这些书大多是古老的语言,我只能连蒙带猜。终于,在一本用小羊皮做封面的、没有书名的古书里,我看到了一幅插图。
画上是一个俊美得近乎妖异的男人,他的背后有巨大的、蝠翼般的翅膀,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而在他的脚下,躺着一个枯萎的女人。
插图旁边,有一行用花体字写下的单词——魅魔。
而在这一页的末尾,我看到了一段被重点标记出来的文字,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批注。
那字迹……我认得,是沈亦辰的母亲,上一任沈夫人的笔迹。
11
魅魔,以人类的精气与生命力为食。其力量源于与‘食粮’建立的契约,契约越深,汲取越易。然,其亦有致命之弱点……
我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其心并非存于体内,而是寄于一件‘初诞之物’上。此物乃其降世时第一件接触到的、带有强烈生命气息的物品。心在物在,心毁物毁。此外,纯银可对其造成灼伤,阻碍其力量,但无法致命。
初诞之物!
他的心脏,竟然不在身体里,而在一个物品上!
那会是什么
我疯狂地思考着,目光落在了那行批注上。
沈夫人的字迹很轻,带着一丝绝望:我寻了一辈子,也没找到他的‘初诞之物’。或许,从我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只可怜我的辰儿,生来就要背负这血脉的诅咒……
我的心狠狠一沉。
原来,沈亦辰的母亲也是食粮,而沈亦辰,是她和一个男魅魔生下的孩子。他不是选择成为怪物,而是他生来就是怪物!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我对他产生同情,反而让我更加恐惧。一个背负着诅咒、活了不知多久的生物,他的心智和城府,远非我能想象。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寻找线索。书里没有写明初诞之物具体是什么,这范围太大了。
但纯银可以伤到他!
这是一个突破口!
我立刻拍下这几页关键内容,发给了苏晴,并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复原,回到了卧室。
第二天,苏晴就给了我回复。她动用关系,查到了一些关于沈家的、不为人知的旧闻。
沈亦辰的父亲,上一任沈家家主,是在三十年前的一场意外中去世的。而那场意外,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地点就在沈家的老宅。据说,当时宅子里发生过剧烈的爆炸和火灾。
而沈亦辰的母亲,则是在那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苏晴的推测是,沈母可能找到了某种方法,与沈父同归于尽了。
晚晚,苏晴的语气很严肃,这个‘初诞之物’一定被沈亦辰藏得很好。硬找恐怕不行,我们必须智取。你听我说,我们这样……
一个大胆的逃跑计划,在电话两端慢慢成形。
距离下一个十五号,还有十天。
这十天,将决定我的生死。
计划的第一步,我需要一件武器。我以养伤无聊为由,让管家给我买了很多手工材料,其中就包括了大量的银线和一柄小巧的银质刻刀。
第二步,我需要一个能让他毫无防备地靠近我的理由。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我需要在苏晴的接应下,找到逃离这座牢笼的精准时机。
这十天,我过得平静又煎熬。我每天都在房间里,用那些银线编织手链,实际上,是在熟悉银的触感,并偷偷将那柄锋利的银质刻刀,缝进了床头一个不起眼的抱枕里。
沈亦辰出差回来了。
他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甚至在我提出,下一个十五号,想为他准备一个惊喜时,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还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我看不懂的、近乎期待的神色。
他不知道,我为他准备的,将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
12
距离十五号,只剩下最后一晚。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那个藏着银质刻刀的抱枕,就在我的手边,冰冷的触感仿佛在提醒我明天的凶险。
成败,在此一举。
沈亦辰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气息。
若是从前,我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心跳加速。可现在,我只觉得那完美的皮囊之下,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床,而是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明天,你准备了什么惊喜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心猛地一紧,强作镇定地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希望……你会喜欢。
我很期待。他说。
他转过身,一步步向我走来。那双红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将我完全禁锢在他的阴影之下。他的脸离我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让我沉醉又让我恐惧的冷香。
林晚,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美,像盛满了星光的湖泊。但最近,湖面上起了雾。
我的呼吸一滞。
你在害怕,他一语道破,你在计划着什么。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所有的伪装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瞬间土崩瓦解。
我以为他会暴怒,会立刻对我下手。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底那抹猩红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悲哀和疲惫。
放弃吧,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你逃不掉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帮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留下来。只要你乖乖的,我可以给你一切。我甚至可以……试着去爱你。
爱你
一个靠吸食我生命才能活下去的怪物,说要爱我
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唐,也最恐怖的笑话。
他的温柔,比他的冷漠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他想彻底摧毁我的意志,让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所有物。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身体却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冰冷的吻。
晚安,我的……食粮。
13
十五号,如期而至。
沈亦辰昨晚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的侥幸。他已经洞悉了我的计划,但我没有退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按照原计划,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餐厅里准备了烛光晚餐。红酒,牛排,鲜花,一切都布置得浪漫而温馨,像一对真正热恋中的情侣。
沈亦辰从公司回来时,看到这一切,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眼底的神色愈发深沉。
这就是你的惊喜他解下领带,坐在我对面。
是啊,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我们结婚一年了,还从来没有这样好好吃过一顿饭。今晚,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刀叉,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牛排。
这顿饭,我们吃得异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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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食不下咽,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实质一样落在我身上,审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终于,晚餐结束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亦辰,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颤抖和依赖,我们回房间吧。
他没有拒绝。
回到卧室,我没有开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暧昧的光线,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幔之下,也掩盖了我眼底的恐惧和决绝。
我让他躺在床上,告诉他,今晚我想为他做一次精油按摩,作为惊喜的一部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但最终,他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机会来了。
我将精油倒在手心,搓热后,开始在他结实的背部轻轻按压。我的指尖划过他温热的皮肤,心脏却跳得像要爆炸。
我一边按摩,一边用我所能达到的最温柔、最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亦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你还记得,你向我求婚时,送我的那枚戒指吗
我不断地提起我们之间那些为数不多的、看似温情的过往,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的另一只手,则悄悄地伸向了床头的那个抱枕。
我摸到了里面冰凉而坚硬的轮廓。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抽出那柄银质刻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呲——
刀尖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发出了类似滚油浇在冰块上的声音,一股青烟冒起,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沈亦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平日的冰冷,而是被点燃的、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
14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
他翻身而起,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他一把扼住我握刀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银质刻刀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被他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他背上被银刀灼伤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失败了。
纯银只能伤他,却不能杀他。古书上说的是对的。
回答我!他低吼着,猩红的眼眸里满是暴怒和……失望
是!我迎着他噬人的目光,绝望地大喊,我做梦都想杀了你,你这个怪物!
怪物……他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凄厉的笑容,对,我就是怪物。一个需要靠你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有任何前戏,他的吻带着惩罚性的力道,粗暴而狂野。
我挣扎着,反抗着,用手捶打他的后背,但一切都是徒劳。我的力量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我的身体里被抽离。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四肢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像墙上那些女人一样,就此枯萎时,我听到了别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别墅门口。
沈亦辰的动作猛地一顿。
你报警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却得意的笑容:不……我只是让我的朋友,在我预定的时间里,如果没有收到我的报平安信息……就帮我点一份‘外卖’而已。
这是我和苏晴计划的最后一步。如果我失败了,她就会立刻报警,并通知各大媒体。
我要让沈亦辰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砰!砰!砰!
楼下传来激烈而急促的砸门声,还夹杂着警察的喊话。
沈亦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从我身上起来,迅速地穿上衣服,眼底的红光剧烈地闪烁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我他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南极的冰川,太天真了,林晚。你毁掉的,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到窗边,拉开巨大的落地窗,没有丝毫犹豫地纵身一跃。
这里是二楼!
我挣扎着爬到窗边,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展开蝠翼般的翅膀,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他逃了。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瘫软在窗边、虚弱得几乎快要死去的我。
15
沈亦辰消失了。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沈氏集团群龙无首,股票大跌,很快就被各方势力蚕食瓜分。
我的家族,也因为失去了沈家的庇护,加上之前被爆出的丑闻,最终没能撑过去,宣告破产。
我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被豪门丈夫抛弃、害得自己家族破产的女人。
但我不在乎。
我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只是,我的身体在那一晚遭到了重创,变得异常虚弱。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只说我是精气亏损过度,需要静养。
我知道,这是沈亦辰留下的后遗症。
我和苏晴搬到了一个偏远的海边小镇,过着平静的生活。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天气好,苏晴会推着轮椅,带我去海边吹吹风。
我以为,我和那个怪物的纠葛,已经彻底结束了。
直到那天。
那是一个黄昏,苏晴去镇上买东西,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日落。一个邮递员送来了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熟悉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银色小盒。
我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我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那片干枯的花瓣,而是一把小巧的、古朴的银色钥匙,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我展开纸条,上面是沈亦辰那熟悉的、锋利而优雅的字迹。
林晚,你赢了。这是沈家老宅地下室的钥匙。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有……终结我的一切。
我死死地捏着那张纸条,浑身冰冷。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主动把自己的弱点交给我
这是一个陷阱吗
可是,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还需要什么陷阱
那个周末,我不顾苏晴的反对,坚持让她开车带我去了那栋已经被查封的沈家老宅。
老宅荒废已久,院子里杂草丛生。我们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用那把银色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血腥味的、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室里很黑,苏晴打开手机电筒,光线所及之处,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像一个古代的祭坛。
墙壁上刻满了那些我见过的神秘符号,地上画着巨大的、暗红色的法阵。而在祭坛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玻璃棺。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面容安详的女人。
是沈亦辰的母亲。
她的尸身竟然历经三十年而不腐。
而在她的心口处,插着一柄银质的匕首。匕首的末端,连接着无数条银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则深深地嵌入了祭坛的地面。
16
这是……苏晴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却瞬间明白了。
沈亦辰的母亲,当年并没有和他的父亲同归于尽。她是用自己的身体和这柄银匕,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封印法阵,将那个男魅魔封印在了这座老宅之下!
而代价就是,她自己也永远地被困在了这里。
我的目光,落在了玻璃棺旁边的一个小小的、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木马上。
那是一个很旧的木马,看得出是手工做的,上面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辰字。
这是……沈亦辰小时候的玩具。
我忽然想起了那本古书上的话。
其心并非存于体内,而是寄于一件‘初诞之物’上。此物乃其降世时第一件接触到的、带有强烈生命气息的物品。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第一件接触到的、带有强烈生命气息的物品,除了母亲的怀抱,还能是什么
是爱!是母亲亲手为他雕刻的、倾注了所有母爱的玩具!
这只木马,就是沈亦辰的初诞之物,是他的心脏!
他把它放在了这里,放在他母亲的身边,放在了这个世界上最安全、也最悲伤的地方。
现在,他却把打开这里的钥匙,交给了我。
他把自己的命,交到了我的手上。
为什么
我拿起那个木马,入手很轻,却感觉有千斤重。只要我毁了它,沈亦辰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脑海里闪过他冰冷的脸,他眼底的红光,他带给我的恐惧和绝望。
可同时,也闪过了他为我挡开白若雪时的维护,他看到我受伤时的紧张,以及他最后那个夜晚,眼底深沉的悲哀。
他生来就是怪物,他别无选择。他被血脉诅咒,被母亲封印了父亲,独自一人活了那么多年。
他选择了我,或许不只是因为我的生命力最甜美,更是因为,我的出现,像一道光,照进了他永恒的、冰冷的黑夜。
他最后放我走,甚至把自己的命门交给我,是在赎罪吗还是……他用他那扭曲的方式,爱上了我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举起那个木马,准备将它砸向地面时,我的手,却怎么也用不上一丝力气。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我的眼眶滑落。
苏晴走过来,轻轻地按住我的手。
晚晚,算了吧。她说。
我看着手中的木马,最终,缓缓地将它放回了原处,放在了那个沉睡的女人身边。
我转身,和苏晴一起,走出了这个阴冷的地下室,将所有的秘密,都重新锁在了这扇门后。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
我的身体依然虚弱,但心里那块压抑已久的巨石,却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落地。
我不知道沈亦辰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任何人的食粮。
我是林晚。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