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光下的裂痕
清平村的老井,藏在村头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井沿是青灰色的条石,被百年间无数双手磨得发亮,石缝里嵌着深绿的苔藓,下雨时会渗出带着土腥气的水。村里的老人说,这井是明朝永乐年间挖的,井底通着东海,月圆之夜往井里看,能瞧见龙宫的灯火。
林羽不相信这些。他十七岁,刚考上县里的高中,是全村第一个有望考上大学的娃。此刻他蹲在井边,手里攥着半截铅笔,在数学草稿纸背面画着井的剖面图——他想弄明白,为什么井里的水总比别处凉三分,哪怕三伏天也带着冰碴子。
又在捣鼓你的破图阿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气喘。他刚跑完五公里,军绿色的背心湿透了,贴在精瘦的脊梁上。阿明是村里的飞毛腿,县运动会的百米冠军,梦想是进省队,可他爹去年上山采石时摔断了腿,家里欠着债,报名费都凑不齐。
林羽抬头,看见晓妍也跟在后面,手里挎着竹篮,里面是刚蒸好的槐花糕。晓妍比他们小一岁,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红绳。她爹是村里的木雕匠,前阵子刻神像时伤了手,握不住刻刀,家里的日子眼看就要塌了。
李爷爷说,今晚是百年一遇的‘连珠月’,晓妍把槐花糕分给他们,声音细细的,他说这时候向老井许愿,比庙里求签灵。
阿明嗤笑一声,咬了一大口糕:迷信。有那功夫,不如多练两组起跑。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瞟向井口,那里的水面像块黑绸,映着天上的月牙。
林羽没说话。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的样子,肺痨咳得撕心裂肺,村里的赤脚医生只会开草药,最后眼睁睁看着老人断气。那天奶奶拉着他的手说:小羽,要是能有好大夫……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月亮慢慢爬高,从月牙变成银盘。老槐树叶的影子投在井台上,像跳动的鬼爪。突然,晓妍呀了一声——井水里泛起淡淡的蓝光,不是天上月亮的倒影,而是从水底涌上来的,像融化的星星。
真、真有光!阿明的声音发颤,刚才的不屑全没了。
晓妍的脸被蓝光映得发白,她双手合十,闭着眼小声说:求老井保佑我爹的手好起来,能重新刻木头……
阿明也跟着许愿:让我跑得更快,拿全国冠军,给我爹治病!
林羽看着蓝光中自己的倒影,想起奶奶的咳嗽声,喉结动了动:我想……学会能治好百病的医术,不让村里再有人等死。
话音刚落,井水突然翻涌起来,蓝光猛地变亮,像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攥住了他们的脚踝。三人吓得尖叫,却浑身动弹不得。等蓝光褪去,井水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刚才……是做梦吗晓妍揉着脚踝,那里留着一圈淡淡的青痕。
阿明低头看自己的腿,突然拔腿就跑,风一样掠过晒谷场,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我、我好像真的变快了!他兴奋地大喊,却没注意到自己撞翻了张大爷的柴垛,柴火滚了一地。
林羽的脑袋里突然多了些奇怪的东西——泛黄的医书页面,密密麻麻的草药图谱,还有一套套扎针的手法,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他试着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手指不自觉地比划着,竟像是在给树枝把脉。
晓妍摸了摸口袋,里面原本空空如也,此刻却多了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她爹常用的刻刀,刀刃锃亮,像是新买的。我爹的刻刀……早就断了啊。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怯意。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叹息。三人谁也没说话,各自揣着心事回了家,没人注意到,井沿的石缝里,渗出了一丝暗红的水。
2
失控的馈赠
三天后,清平村乱了套。
阿明成了第一个惹事的。县中学的体育老师来看他训练,他一时得意,在村里的石板路上狂奔,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结果没刹住车,一头撞进了王寡妇家的鸡窝。二十多只鸡惊得乱飞,刚下的蛋碎了一地,王寡妇坐在门槛上哭骂了整整一上午。
你就不能慢点开林羽帮着扫鸡粪,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这几天也没闲着,脑子里的医书像活了一样,逼着他去实践。前天张奶奶牙疼,他鬼使神差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往她虎口扎了一下,疼得张奶奶差点晕过去,牙却真的不疼了。可昨天李大叔胃疼,他用同样的法子,却让人家疼得满地打滚。
我控制不住!阿明蹲在地上,抓着头发,一跑起来就像脚底下安了轮子,停都停不住。他昨天去县里参加选拔赛,跑出了9秒8的成绩,比世界纪录还快,裁判以为他作弊,把他赶了出来。
晓妍的麻烦藏在心里。她爹的手真的好了,不仅能握刻刀,还比以前更灵活。可自从那天从井边回来,她爹就像变了个人——以前刻的都是菩萨、寿星,现在却总对着一块黑檀木发呆,嘴里念叨着眼睛要红的,舌头要吐出来,刻出来的东西狰狞可怖,夜里放在堂屋,看着像要活过来似的。
我爹昨晚说,晓妍的声音发颤,老井托梦给他,说要刻个‘井神’,不然……不然我们家会遭报应。
最让林羽不安的是他脑子里的医术。那些知识时而清晰,时而混乱。他试着给村西头的老黄牛看病,一眼就看出是误食了毒草,用草药敷了两次就好了;可轮到给隔壁的小花治感冒,他却开出了泻药,害得小姑娘拉了三天肚子。
这不是正经医术。村里的老中医刘先生把林羽叫到药铺,指着他默写的药方子,气得胡子发抖,这上面的药,有的是剧毒,有的根本不存在!你这是拿人命开玩笑!
林羽说不出话。他知道刘先生说得对,可脑子里的声音总在催促他:用这个,准能好。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逼着他按那些诡异的法子治病。
这天傍晚,出事了。
村东头的赵大爷突然咳血,家里人急得团团转。赵大娘想起林羽最近能治病,哭着来求他。林羽赶到时,赵大爷已经呼吸困难,脸憋得发紫。脑子里的医书瞬间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一根银针刺向咽喉的图,旁边写着锁喉针,能通肺气,三刻钟后必醒。
不能扎!刘先生也赶来了,一把按住他的手,这是杀人的针法!咽喉是气脉要道,哪能乱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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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快不行了!林羽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响,救他!快救他!
就在两人拉扯时,赵大爷突然抽搐了一下,没了呼吸。
赵大娘当场就疯了,扑上来撕打林羽: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扫把星!
林羽被推倒在地,看着赵大爷僵硬的脸,脑子里的医书突然变得模糊,像被血浸透了。他终于明白,老井给的不是馈赠,是诅咒。
夜里,他偷偷跑到老井边,想把脑子里的东西还回去。月光下,井水又泛起蓝光,这次却带着一股腥气。他看见水面上浮现出一行字,像是用血写的:
要得所愿,先付所偿。
3
老村长的往事
赵大爷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林羽跪在灵前,一夜没合眼。赵大娘没再骂他,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第二天一早,老村长拄着拐杖来了。老村长今年七十九,脸上的皱纹比井沿的石缝还深,平时很少出门,这次却亲自来叫林羽:来祠堂,我有话跟你们说。
祠堂里阴森森的,供着清平村的祖宗牌位。阿明和晓妍也在,两人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晓妍的眼睛红肿,她爹昨晚刻完那个井神,突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嘴里吐着白沫,请来的医生查不出病因。
知道老井为什么叫‘许愿井’吗老村长坐在供桌前的太师椅上,声音沙哑得像磨石头,不是因为它能帮人实现愿望,是因为它能‘换’。
三人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
六十年前,我跟你们一般大。老村长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村里闹旱灾,三个月没下雨,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井里的水也快见底了。我爹是当时的村长,带着村民去求老井。
他说,那天也是连珠月,全村人跪在井边,求老井降雨。井水泛起红光,一个声音在每个人脑子里响起:要水拿东西来换。
换什么阿明忍不住问。
命。老村长的声音抖了一下,井要三条命,说要‘活祭’。我爹没答应,说宁愿全村人渴死,也不能害人。可当晚,村里的三个孩子就掉进井里了……第二天,真的下雨了。
林羽的后背一阵发凉:那三个孩子……
是当时村里最能干的三个娃。老村长抹了把脸,一个会看天象,能预知风雨;一个力气大,能扛动石头;还有一个,跟晓妍她爹一样,是个好木匠。
晓妍的脸唰地白了:我爹……
老井要的,从来不是金银财宝。老村长看着他们,它要的是‘本事’。你想有医术,它就拿走村里懂医术的人的命;阿明想跑得快,它就拿走村里擅长奔跑的人的运;晓妍想让她爹好起来,它就拿走……
拿走什么晓妍的声音带着哭腔。
拿走他的‘魂’。老村长叹了口气,那个刻刀,不是你爹的,是六十年前那个木匠的。老井把过去的东西‘还’回来,就要拿走现在的。
祠堂里一片死寂。林羽想起赵大爷,他年轻时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虽然医术不高,却救过不少人。阿明想起被他撞翻鸡窝的王寡妇,她儿子原本是县田径队的种子选手,去年突然腿断了,再也跑不了。
那我爹还有救吗晓妍抓住老村长的手,指甲掐进他的胳膊。
有。老村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玉佩,玉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口井,井里有个月亮,这是当年那三个孩子的家人刻的,说能镇住井里的东西。但要彻底解了这咒,得去后山找‘还魂草’。
还魂草
长在断魂崖上,六十年才开一次花。老村长把玉佩递给林羽,传说那草是当年那三个孩子的血变的,能把井里‘拿’走的东西,再‘还’回来。
阿明猛地站起来:我去!我跑得快,肯定能找到!
我也去。林羽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些,我脑子里的医术,说不定能用上。
晓妍擦干眼泪:我爹的事,我不能躲。
老村长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记住,断魂崖上有‘井祟’,是那些没被还回来的魂变的。它们会化成你们最想要的东西,引你们掉下去。千万别回头,别停下。
离开祠堂时,林羽回头看了一眼供桌。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牌位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是无数只手,在背后推着他们往前走。
4
断魂崖上的诱惑
后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刚进山口,就遇上了浓雾。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不到三尺,脚下的石子路湿滑,像是抹了油。阿明想跑快点,却刚迈出两步就撞在树上,额头起了个大包。
老村长说不能急。林羽扶着他,掏出玉佩。玉佩在雾里发出微弱的光,像个小灯笼,照出一条勉强能走的路,跟着光走。
晓妍走在最后,手里攥着她爹刻的那个井神。老村长说,这东西沾了井里的气,能吓退山里的野兽。可她总觉得那木雕在盯着自己,眼睛里的红光像是活的。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雾突然散了。眼前出现一片竹林,竹子长得笔直,叶子却不是绿的,是暗紫色的。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有人吗阿明喊了一声,声音被竹林吞了进去,没一点回音。
林羽的玉佩突然发烫,他低头一看,玉上的符号亮了起来,像是在指引方向。他跟着玉佩往竹林深处走,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阿明的惊呼。
我娘阿明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林羽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人,长得跟阿明娘一模一样,正笑着朝他招手:阿明,回家吃饭了,你爹的腿好了,正等着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呢。
阿明的眼睛红了,抬脚就要过去。林羽一把拉住他:是假的!老村长说这是井祟变的!
我娘怎么会是假的阿明甩开他的手,声音发急,我爹的腿真的好了!你看,他也来了!
林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瘸腿的男人站在妇人身边,正朝阿明笑。可那男人的脸,怎么看都像是赵大爷的脸。
你爹的腿要是好了,怎么还瘸着林羽大喊,把玉佩往阿明眼前凑。玉佩的光一照,那对父母的脸突然变得模糊,像融化的蜡,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阿明吓得一哆嗦,清醒过来:是、是假的……
快走!林羽拉着他往前跑,身后传来尖利的哭骂声,像是有无数人在追。
晓妍在后面看得清楚,那对父母消失后,竹林里落下好多头发,黑的、白的,缠在竹子上,像一条条蛇。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面出现一道断崖,深不见底,崖壁上长着些绿色的草,草顶上开着白色的小花,像是星星落在上面。
是还魂草!林羽眼睛一亮。
可断崖上没有路,只有一根歪歪扭扭的铁链,不知道是哪年留下的,锈得发红,一端拴在崖边的石头上,另一端垂向深渊。
我先过。阿明拍了拍胸脯,他现在虽然控制不好速度,但平衡感比以前好。他抓住铁链,一点一点往崖壁挪,铁链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
突然,他听见下面有人喊他的名字。低头一看,是省队的教练,正举着报名表朝他笑:阿明,下来签字啊,队里给你留了位置,还能给你爹治病!
阿明的手松了一下,差点掉下去。林羽在崖边大喊:别信!那是井祟!
阿明咬紧牙,闭上眼睛,只想着往前挪。铁链磨破了他的手心,血滴在还魂草上,草叶突然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终于,他够到了一株还魂草,连根拔了下来。就在这时,铁链啪地断了,他顺着崖壁滚了下来,幸好林羽和晓妍拉住了他。
拿到了……阿明把还魂草递过来,手还在抖。那草的根须上,沾着暗红的血,像人的血。
往回走时,晓妍突然停住了。她看见前面的树下,放着一个木雕,是她爹以前刻的菩萨,慈眉善目,手里还托着个元宝。
爹……她喃喃道,想走过去拿。
别碰!林羽拉住她,玉佩在这时变得滚烫,那是假的!你看菩萨的眼睛!
晓妍仔细一看,菩萨的眼睛里,藏着一丝红光,跟她爹刻的那个井神一模一样。她猛地后退一步,那木雕突然裂开,里面爬出好多虫子,密密麻麻的,吓得她尖叫起来。
三人互相搀扶着,一路不敢回头,直到看见村口的老槐树,才松了口气。
可他们没注意到,阿明手里的还魂草,叶子正在慢慢变黄。
5
井神的真面目
回到村里,林羽立刻去了晓妍家。晓妍的爹还在抽搐,嘴里不停地喊着井神要祭品。林羽按照老村长说的,把还魂草捣成汁,混着玉佩上刮下来的粉末,灌进他嘴里。
没过多久,晓妍爹真的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只是醒来后,他看着那个井神木雕,眼神里满是恐惧,说什么也不敢再碰刻刀了。
阿明去了王寡妇家,把自己比赛得来的奖金全给了她,还帮着重新搭了鸡窝。王寡妇的儿子虽然腿还没好,但县医院的医生说,只要好好复健,说不定还能跑。
林羽去给赵大娘道歉,跪在她家门槛上,磕了三个响头。赵大娘没说话,只是把他扶起来,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红薯:赵大爷临走前说,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急了。
村里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可林羽总觉得不对劲——老井的水,比以前更凉了,井沿的石缝里,渗出的红水越来越多,像在流血。
这天夜里,林羽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井边唱歌,咿咿呀呀的,听不清歌词,却让人心里发慌。他披了件衣服,悄悄往村头走。
月光下,他看见祠堂里的老村长,正往井里扔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是些纸钱、香烛,还有……一个小布人,上面写着晓妍的名字。
村长!你在干什么林羽大喊。
老村长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小羽,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往井里扔晓妍的布人林羽冲过去,想抢过那些东西,却被老村长推开。
这不是我要扔的!老村长的声音发颤,指着井口,是它要的!井神说,光还魂草不够,还得再拿一个‘有本事’的人来换,不然全村人都得死!
林羽往井里看,井水泛着诡异的红光,水面上浮现出一个影子,像是个人,却没有脸,只有一团黑雾。那影子慢慢往上爬,越来越清晰,林羽突然认出,那黑雾里的轮廓,像极了六十年前掉进井里的三个孩子!
它不是井神!林羽突然明白过来,它是那三个孩子的怨气!
老村长瘫坐在地上,眼泪流了下来:六十年前,我爹为了救全村人,把那三个孩子推下去的……他说,牺牲三个,能活三百……可我后来才知道,那三个孩子,是他偷偷选的,因为他们家里最穷,没人会拼命闹……
井水突然暴涨,红光冲天。那个黑影从井里爬了出来,发出尖利的笑声:终于有人知道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六十年!
它的声音里,夹杂着三个孩子的哭腔:凭什么用我们的命换他们的活凭什么
黑影朝着祠堂飘去,像是要去毁了祖宗牌位。林羽想起老村长说的玉佩,掏出它举过头顶:住手!
玉佩发出耀眼的光,黑影被照得后退了几步,发出痛苦的嘶吼。林羽突然想起还魂草——那草是用阿明的血救活的,而阿明的本事,是井里的怨气给的,所以草才会变黄。
你要的不是祭品,是公平!林羽大喊,当年是我们村欠了你们,现在我们还!
他转身对老村长说:把祠堂里的族谱拿来!
族谱上,记着清平村所有的人。林羽翻开六十年前那一页,找到三个孩子的名字,然后在旁边,郑重地写下了自己、阿明和晓妍的名字。
我们三个,替村里还你们的债。林羽把族谱扔进井里,但你们要答应,从此不再害村里人。
黑影愣住了,红光慢慢变淡。它在井边转了三圈,像是在犹豫。最后,它化作三道白光,钻进了井里。井水渐渐平静下来,石缝里的红水也消失了。
老村长看着林羽,老泪纵横:傻孩子,你们……
我们没事。林羽笑了笑,他感觉脑子里的医书消失了,阿明跑过来,说自己好像变回以前的速度了,晓妍摸了摸口袋,那把刻刀也不见了。
他们失去了老井给的馈赠,却好像比以前更轻松了。
6
月光下的新约
三个月后,清平村来了医疗队。林羽跟着刘先生学医术,虽然没有了脑子里的神技,但学得格外认真,给人扎针时,手稳得像老中医。
阿明重新参加了选拔赛,虽然没跑出9秒8的成绩,但10秒3的成绩也够进省队了。他爹的腿在医疗队的帮助下,能慢慢走路了。
晓妍的爹虽然不再刻神像,但开始教村里的孩子做木工活,教他们刻木马、刻小鸟,祠堂里摆满了孩子们的作品,喜气洋洋的。
老井还在老槐树下。井沿的石缝里,长出了新的苔藓,绿油油的,看着很精神。村里的人路过时,会停下来喝口水,说这水比以前甜了。
只有林羽、阿明和晓妍知道,井里藏着一个秘密。
又是一个月圆夜,三人坐在井边,分吃着晓妍做的槐花糕。
你们说,那三个孩子,真的走了吗晓妍问。
阿明往井里扔了个小石子,听着咚的一声响:走了吧。我们都还了债了。
林羽没说话,只是看着井水。水面上映着月亮,像个圆圆的银币。他想起老村长说的,井底下通着东海。也许,那三道白光,真的去了该去的地方。
其实,林羽突然说,我还是想当医生,不过得一步一步学。
我要好好训练,拿个真正的冠军。阿明握紧拳头。
晓妍笑了:我爹说,等他手再利索点,就教我刻月亮,刻得跟井里的一样圆。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笑。井水泛起涟漪,映着三个年轻人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
后来,清平村的许愿井还是有传说,只是不再说它能实现愿望。村里的老人会告诉孩子:那井啊,是面镜子,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你要是想走捷径,它就给你指条歪路。
而林羽他们,再也没向井里许过愿。因为他们知道,真正能实现愿望的,从来不是什么神佛鬼怪,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不肯放弃的念头。
就像那口老井,沉默地守在村头,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用汗水和努力,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井水依旧凉丝丝的,只是在月圆之夜,往井里看时,能瞧见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安安静静地对着,像两个约定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