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书生一朝状元及第,一封休书送我下堂,抄我家产,灭我满门。
他搂着新欢笑我蠢笨如猪,把假意当真心。
得救未死,我换名改姓潜入江南。
三年后,我成了富可敌国的‘锦先生’,而他已是炙手可热的户部侍郎。
他升官摆宴的那日,我当众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伪证、贪墨账本、还有那封休书——‘秦大人,用发妻的血染红官袍,可还暖和’
1
锦绣暗裂
春日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暖融融地洒在沈家书房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窗外桃花的甜香。
沈妙锦执笔,在一本厚厚的账册上轻轻勾画,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现在的她,一门心思全部扑在自己的夫君身上,放榜的日子快到了,不知结果如何。叶侍郎那边,还需再寻个由头去拜会一次才是。这样想着,抬头看向自己夫郎的眼神愈发温柔。
她的夫君秦朗月则坐在一旁,捧着一卷书,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似有些心不在焉。
朗月,你看这匹新到的苏缎,色泽多正,给你做件春衫可好沈妙锦放下手中账册轻声呼唤,声音软糯,带着几分献宝的意味。
她拿起手边一匹雨过天青色的绸料,走到他身边,轻轻比划着。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他穿这个颜色定是极好看的,若是高中,正好穿着它去赴琼林宴。
秦朗月回过神,接过料子,指尖感受到那滑腻沁凉的触感,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柔情:锦儿选的,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又让你破费了,我何德何能……
你我夫妻,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沈妙锦打断他,眉眼弯弯,爹爹常说,女婿半子。沈家的,自然就是你的。只要你安心读书,早日高中,便是对爹娘、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这时,门外有丫鬟通报,是沈母来了。看到小两口恩爱和睦,脸上笑开了花:朗月啊,快趁热喝了。锦儿这孩子,恨不得把库房里所有好东西都堆到你面前。
随即抬手示意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端着来一盅冰糖燕窝。
秦朗月连忙起身,恭敬接过:多谢岳母。小婿惭愧,得岳父岳母和锦儿如此厚爱,唯有刻苦攻读,方能报答万一。
恭敬地接过后就随手放在手边的案几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母没有在意这个举动,权当是孩子不好这口。
她慈爱的看着这对小夫妻,越看这个女婿越是满意,相貌堂堂,又才学不俗,虽家境贫寒了些,但女儿喜欢,又肯上进,比什么都强。
窗外,沈家的庭院里花木繁盛,仆从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处处透着富足与安宁。但谁又能想到,这锦绣般的日子,底下已暗藏裂痕。
几日后,皇榜之下,人声鼎沸。
秦朗月站在最前面,紧紧攥着手中的书籍,终于等到放榜那一刻。
当看到状元——秦朗月五个清晰的大字时,他攥紧的拳头猛地松开,陈旧的书册应声落地,他的胸腔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伴随着周围同窗的瞬间的祝贺声和恭维声,他嘴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了。
恭喜秦兄!
状元及第!光宗耀祖啊!
快!快去给沈家报喜!
……
秦朗月被兴奋的人群簇拥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得意。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沈妙锦为他新做的杭绸直裰,激动的情绪也已平复,他昂首挺胸,接受着众人的艳羡与恭维。
好消息口口相传,沈家很快就在锣鼓喧天中知道了这个好消息。预先安排下的庆祝宴顺势开席,沈家大门敞开,披红挂彩,鞭炮声震耳欲聋。
沈父沈母站在门口,笑得合不拢嘴。沈妙锦更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喜庆的绯色衣裙,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幸福的泪光,翘首以盼,等待自己的夫郎亲自带回好消息。
看到秦朗月的身影出现,她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朗月!
秦朗月看到她,笑容愈发深邃。他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再温柔的声音也压抑不过此刻的激动锦儿,我中状元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沈妙锦喜极而泣,周围是亲友仆妇们由衷的祝福声。
是夜,沈家大摆宴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秦朗月成了绝对的中心,应酬着各方来客,言谈举止间,已隐隐有了官威。
沈妙锦陪在他身侧,替他布菜斟酒,满心满眼都是自豪。
酒过三巡,一个小厮悄悄走到秦朗月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递上一份制作精良的拜帖。
秦朗月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接过后急急得遣退了小厮,看着热闹的宴席暂时无人注意自己,悄悄打开一看,落款是吏部侍郎叶府。
帖中文字藻华丽,极尽恭贺之词,并邀状元公明日过府一叙,言及叶侍郎对其文章风采颇为赞赏。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巧笑嫣然的沈妙锦,又瞥向厅堂中的岳父岳母……
虽富有却终究是商贾身份,眼底的情绪不过动摇了一瞬,他立马就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谁来的帖子看着他在自己的宴席发呆沈妙锦忍不住靠近走来轻声询问。
哦……就是一位同科友人,相约明日诗会。秦朗月面不改色地将帖子收入袖中,依旧笑容得体,佯装温情,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锦儿今日亲身亲力操持宴席,实在辛苦了。来,多吃些。
沈妙锦不疑有他,冲他甜甜一笑。
2
状元阴谋
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仅仅过了两日,沈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差便猛地踹开了沈家大门!
奉旨查抄!闲杂人等不得妄动!
为首的官员面色冷厉,亮出公文。欢声笑语瞬间戛然而止。
沈父又惊又气,强自镇定地上前:各位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沈家一向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那官员冷哼一声,猛地将一封信摔在沈父脸上,沈宴济!你勾结北狄商人,走私禁运物资,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各位官差老爷……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沈父稳住身形捡起那封信。
只看了一眼便气的浑身发抖:我确实和北狄商队有贸易来往,但都是有公家备案的!
沈某行得端做得正,这、这不是……这信分明是伪造的!
伪造那你如何解释,与你交易的北狄商队,实为北狄细作!搜!不得沈父再出言辩解,官差一把推到沈父,下令暴力搜查。
猛地失重,沈父仰倒往后摔,后脑上磕碰在实木的桌角上,顿时鲜血如注。沈父瞬时间就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
官差们粗暴地推开想要向前的家仆,开始翻箱倒柜,见值钱之物便纳入怀中。
爹!接到消息刚刚赶回家中的沈妙锦,猝不及防的看到自己敬爱的父亲已经在血泊中没了声息。
住手!你们住手!被丫鬟和家仆护着的迟迟赶来的沈母哭喊着想要阻拦,猝不及防看着血泊中的老伴,老爷!愤怒与哀恸同时刺激着她的心脏,终于也是顶不住昏厥过去。
娘!沈妙锦慌忙小跑着去扶,心中又惊又怒,抬头正看见秦朗月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六品官袍,看到家中乱做一团,却神色平静,眼神冷漠。
朗月!快!快制止这些暴徒!沈妙锦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嘱托婢女安顿好母亲后,急切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夫君!你我成亲这么多年,家中的生意你不会不知道,这一切一定是诬陷!
秦朗月后退半步,示意他身边的仆从一把扯开沈妙锦手扯着自己的手,并让人狠狠将她甩开。
他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遣人递到她面前,自己则冷漠的立在一遍。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沈氏,接休书吧。
沈妙锦狼狈的身形还没站稳,被这句话打击的又是一趔趄,茫然和绝望同时挤在她憔悴的小脸上,她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我秦朗月,休妻沈氏。他字句清晰,冰冷如刀,沈氏善妒,七年无所出。今日起,你我夫妻情断,恩义两绝。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该回过味儿来了,但是沈妙锦此时忆着往日的温情,情绪翻涌挣扎还是不敢相信。
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看着自己的夫君,那个曾经的郎朗明月,如今这幅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脸,她无助地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秦朗月!你疯了不成!我们是夫妻啊!我沈家何曾亏待过你!你怎能……
夫妻一个娇俏又带着讥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叶侍郎之女叶芷言,穿着一身华贵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而入,两人站在一处仿佛才是天生一对。
朗月如今是状元郎,朝廷命官,叶芷言上下打量着脸色惨白、衣衫凌乱的沈妙锦,眼中满是轻蔑,岂能再有一个勾结敌国、身犯重罪的商贾之妻平白污了名声,耽误了前程。
她站在秦朗月身前,笑着用玉骨扇拍了拍身后的人,姿态炫耀:昨日陛下已亲自下旨,为我和朗月赐婚。沈妙锦,你若是识相,就赶紧接了休书,免得自取其辱。
沈妙锦看看一脸冷漠的秦朗月,又看看得意洋洋的叶芷言,再看看被官差押着的母亲和已经死亡的父亲,以及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家……
她终于接受了现实……那些恩爱…那些誓言…全是算计!
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从那份拜帖开始,或许更早!他秦朗月爱的从来只是他自己。他的高中之日,便已是沈家注定的覆灭之时!他需要沈家的钱助他攀爬,更需要踢开沈家,去攀附更高的枝头!
秦朗月……你好狠毒的心肠!沈妙锦声音颤抖,恨意蚀骨,猛地扑上去想撕打,却被官差粗暴地拦住。
堵上嘴!押下去!为首的官员不耐烦地挥手。
锦儿!我的锦儿啊!缓缓醒来的沈母看着这一切的变故,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娘——!沈妙锦肝胆俱裂,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产被贴上封条,昏死的母亲和血泊中的父亲无人顾及,自己也被粗暴地拖向门外……
3
雨夜惊魂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冰冷地打在脸上,混合着泪水与绝望。
城外乱葬岗,夜黑风高,雨势渐猛。
两个黑衣蒙面人将一个草草卷起的草席扔在泥泞中。
动作快点!小姐吩咐了,要做得干净利落,回去领赏!
啧,可惜了,这小模样以前还挺标致……另一人淫笑着,抽出刀,朝着草席狠狠刺下!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旁边树林里猛地窜出一个黑影,动作快如鬼魅,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持刀黑衣人的手腕已被硬生生折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另一人大惊失色:谁!
回应他的是一记狠辣的手刀,精准劈在他的颈侧,顿时软倒在地。
先前那黑影——正是沈家老管家福伯。
福伯年轻时,本是身手不凡的江湖游侠,一次行侠仗义时重伤,是承沈父的恩惠留下的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在沈家当了管家。这么多年以来早已把沈家当做自己家,把沈妙锦当做半个闺女了。
自己不过回乡探亲,回来家以不复存在,还好最后来得及时,自己疼爱长大的孩子不至于惨遭毒手,只是此刻不知生死,他迅速蹲下身,颤抖着手探向草席中那人的鼻息。
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一片濡湿,那是被休弃那日就留下的刀伤,加之抄家时的推搡和此刻的惊吓,沈妙锦已是气若游丝。
小姐……老奴来迟了……福伯老泪纵横,小心翼翼地将沈妙锦从冰冷的泥泞中抱起,用自己湿透的肩膀尽量为她挡住风雨。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黑衣人,眼中杀机一闪,最终却只是狠狠踹了两脚,抱着沈妙锦,迅速隐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之中。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仿佛要洗净这世间的罪恶与冤屈。
4
重生之誓
江南水乡,梅雨时节。
低矮的屋檐滴着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破旧的木床上,沈妙锦缓缓睁开眼,剧烈的疼痛和深重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她。
我在哪里地狱吗为什么浑身这么痛…沈妙锦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哑了。
入眼是昏暗的油灯,和福伯布满忧虑的苍老面容。
小姐!您终于醒了!福伯的声音沙哑而激动。
沈妙锦张了张嘴,喉咙依旧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休书的冰冷、叶芷言的嘲讽、父母的惨状、支离破碎的沈家、冰冷的雨夜、刺骨的刀锋……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入汗湿的鬓发。
福伯眼眶通红,心疼的看着曾经明媚张扬的孩子,如今却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他端来刚刚凉好的药水,小姐,您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老奴无能,只能将您带到这江南小镇暂避风头。您的伤……很重,万幸未伤及心脉,好生将养,能恢复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喂她喝药。苦涩的药汁入喉,却远不及她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
家没了,爹娘惨死无人收尸,爱人狠毒背叛……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福伯,她终于挤出一点声音,破碎不堪,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岂不干净……
看着心存死志的小姐,福伯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现在只能下一剂猛药,先让小姐断了自绝的念头。
只见他放下药碗,地跪在床前,老泪纵横小姐!万万不可有此念头!老爷夫人若在天有灵,绝不愿见您如此!沈家冤屈未雪,仇人仍在逍遥,您若去了,正合了那对狗男女的心意!老奴拼死救您出来,不是让您寻死的!
沈妙锦闭上眼,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福伯的话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
是啊,她不能死。秦朗月和叶芷言还踩着沈家的尸骨享受着荣华富贵,她怎能就这样认命
恨意,如同枯草遇野火,在她死寂的心底猛地燃烧起来,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力量。
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曾经清澈温婉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坚毅和复仇的火焰。
福伯,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从今日起,世上再无沈家大小姐沈妙锦。只有……活下来,报仇雪恨的阮娘子。
阮……是她母亲的姓氏。
5
绣坊新生
养伤的日子漫长而痛苦。身体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心上的伤却日夜啃噬着她。
她让福伯当掉了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首饰——一对素银镯子,换来了微薄的十几两银子,租下了这个临河的小小铺面。前面开店,后面住人。
小镇虽不如京城繁华,但水运便利,来往商旅不少。沈妙锦仔细观察着市集,寻找着生机。
她看到本地女子绣工虽好,但花样陈旧,售价低廉。她想起沈家库房里那些曾经让她爱不释手的古籍图谱。
就是它了!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她拿出仅剩的钱,买了最普通的白绢和丝线。白天,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在窗边,凭着记忆和巧思,将古籍上的典雅纹样进行改良重组,绘制出十几张新颖别致的花样图稿。夜晚,就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绣出样品。
眼睛酸涩,手腕疼痛,但比不上心中恨意的万分之一。
小姐,您歇歇吧,您的身子……福伯看着心疼。
无妨,沈妙锦头也不抬,眼神专注,福伯,明日帮我把这些绣样挂在店外最显眼的地方。再立个小牌,上书:‘阮氏绣坊,承接定制新样绣品’。
第二天,阮氏绣坊的招牌挂了出去。那些精美独特的绣样立刻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驻足围观。
这花样真新鲜!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定制贵不贵呀
起初,人们只是好奇观望。直到镇上学堂先生的女儿,为了将近的婚事,咬牙定制了一套鸳鸯戏水的新式枕套。
成品出来后,那栩栩如生的图案、精湛的针法,顿时引起了轰动。订单渐渐多了起来。
沈妙锦负责设计画样,也接一些精细的活计,福伯则负责采买、送货和打理杂事。生意虽小,总算有了稳定的进项。
但这小小的成功,也引来了麻烦。
这日,几个本地出了名的地痞晃进了店里,为首的叫张三,敲着柜台,斜着眼看人:哟,阮娘子是吧生意不错啊。这梅陇镇上的规矩,懂不懂
什么规矩沈妙锦放下手中的针线,平静地问。
保护费啊!张三嘿嘿一笑,每月这个数,保你店里平平安安。他伸出一根手指。
福伯脸色一沉,想要上前,被沈妙锦用眼神制止。
她看着张三,忽然轻轻笑了一下:这位大哥,小女子初来乍到,确实不懂规矩。只是这铺子租金昂贵,近日又刚向县衙库房缴纳了春秋两季的丝绢税,实在囊中羞涩。您看这样可否容我几日,待下批货款收回,必定奉上。
她语气柔柔弱弱,却特意加重了县衙库房、丝绢税几个字。
张三脸色微变。
这女人…听起来像是官面上有人的为了点小钱惹麻烦不值当。
他们这些地痞最怕的就是和官府扯上关系。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沈妙锦,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眼神却透着精悍的福伯,心里掂量了一下,终究不敢为了点小钱惹上可能的麻烦。
哼!算你识相!下个月一起交!张三撂下句狠话,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福伯松了口气:小姐,您真是……
狐假虎威罢了。沈妙锦淡淡道,重新拿起针线,眼神却愈发沉静。
6
香料奇谋
一年时间悄然流逝。
阮氏绣坊在小镇已站稳脚跟,甚至还雇了两三个绣工。沈妙锦省吃俭用,将所有利润都投入再生产,并通过福伯,小心翼翼地与过去沈家的一些老关系取得了极其隐秘的联系。
她不再只是一个埋头绣花的孤女,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
这日,福伯从码头回来,带来一个消息:小姐,听说京城近来盛行一种叫做‘苏合香’的香料,源自南洋,气味独特,据说有安神之效,颇得贵族喜爱,价格翻了几番还供不应求。
沈妙锦心中一动。她记得曾在父亲的一本杂记中看到过,所谓苏合香,其实并非南洋独有,在岭南湿热山林中亦有少量野生,本地人称之为枫香脂,并不十分贵重。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形成。
福伯,她立刻起身,我们还有多少现银
连同近日收回的货款,约摸一百五十两。
全部取出。再想办法,尽快联系上我们在岭南的旧商号伙计,哪怕多付些佣金,让他们立刻、悄悄地去大量收购市面上所有的枫香脂!有多少要多少!然后走最快的水路运来!
一定要抢占先机!
福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眼睛一亮:老奴这就去办!只是……这风险……
赌一把。沈妙锦眼神锐利,京城离岭南路途遥远,信息不畅。等那些大商号反应过来,货源已尽入我手。届时,定价权便在我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妙锦几乎夜不能寐。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不惜以高价赊购,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
当第一批满载着枫香脂的货船抵达码头时,京城的苏合香价格已被炒上了天。而几乎所有的源头货,都悄无声息地流入了阮娘子的仓库。
她并未急于抛售,而是精心将这批香料重新包装,贴上锦记·苏合香的标签,通过福伯联系上的渠道,用锦先生的名义,以低于市面两成却仍利润惊人的价格,悄悄供应给了几家有实力的商号。
一时间,京城苏合香价格依旧高企,但真正的利润,却源源不断地流入了江南这个不起眼的小镇,流入了沈妙锦的手中。
7
暗流涌动
京城,秦府。
秦朗月最近颇为心烦。他本想采购一批时兴的苏合香,打点几位关键的上官,为日后升迁铺路。谁知派出去的人跑断了腿,却回报说货源奇缺,全被一个神秘的江南商人锦先生提前扫空。
废物!连点香料都弄不到!秦朗月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
叶芷言在一旁不满地嘟囔:不就是点香料嘛,至于发这么大火我看你就是没本事!连那个什么‘锦先生’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你闭嘴!秦朗月正烦躁,闻言更是火冒三丈。这个锦先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几次三番抢在他前面截走紧俏货物,让他办事屡屡受阻,在上司面前丢了好几次脸。他派人去查,却只探得此人行事低调,神秘莫测,根基似乎在江南。
江南……还有这个行事风格……
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又被他迅速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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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对管家厉声道:再去查!不惜代价,也要给我查出这个‘锦先生’到底是什么来路!
是,老爷。管家战战兢兢地退下。
秦朗月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秋意渐深的景象,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让他莫名地脊背发凉。
8
锦记崛起
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在江南扎根两年的锦记悄然在京城开业。
没有敲锣打鼓的喧闹,但黑底金字招牌的气派,店内雅致不凡的陈列,以及流传出来的只接待预约贵客的规矩,都让这家新店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坊间传闻,锦记的东家号锦先生,手眼通天,专营各地奇珍异宝,无论是南海的珍珠、西域的香料,还是江南最新的丝绸花样,只要出得起价,锦记总能弄到。更奇的是,从没人见过这位锦先生的真容。
锦记二楼的雅间内,沈妙锦一袭素雅青衣,正对着账本,指尖熟练地拨弄着算盘。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淡淡光晕。几年的磨砺,早已洗去了她身上的稚气,只余下通身的冷静与疏离。
东家,这是本月与江南往来的货单,请您过目。掌柜的恭敬地递上文书。
沈妙锦接过,快速浏览,朱唇轻启:这批云锦,扣下三成,暂不入库。
东家的意思是
物以稀为贵。一次放太多,就不值钱了。她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给永王府的帖子再加一份礼,就说是贺永王世子新添麟儿之喜,将前日得的那对和田玉如意送去。
是。掌柜的心下佩服,东家年纪轻轻,对人心和市场的把握却老辣至极。永王与叶侍郎素来政见不合,这份礼,送得恰到好处。
掌柜退下后,一直静立一旁的福伯才低声道:小姐,秦朗月府上昨日派人来问那东海珍珠的事,语气颇急。
沈妙锦唇角勾起一丝冷嘲:叶芷言最近在京中女眷圈里风头正劲,岂能少了这等炫耀的资本晾他们两日,再回复说货源紧张,只匀得出最小的一匣,价……翻三倍。
秦朗月啊,秦朗月,你当初贪我沈家之财,如今便让你尝尝这锱铢必较的滋味。这只是开始……
老奴明白。福伯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福伯,沈妙锦抬眼,目光锐利,让我们的人,把‘秦大人近日常往城西别院安置了一位妙龄女子’的风声,透给叶芷言身边的贴身丫鬟。
小姐放心,这事老奴亲自去办。
9
夫妻反目
秦府内,叶芷言正对着一堆新到的绸缎挑挑拣拣,满脸不悦:这些花色俗气死了!比不上‘锦记’的万一!朗月呢他不是答应我,定将‘锦记’那批最新的浮光锦给我弄来吗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夫人,老爷说……‘锦记’那边说货已售罄,要等下批……
废物!叶芷言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连点布料都弄不来!他如今这官当得是越发能耐了!
正发着火,另一个她安插在书房伺候的心腹小厮悄悄溜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芷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什么城西别院妙龄女子你可听真切了
千真万确,夫人!老爷身边的小五子亲口说的,老爷这几月私下支了不少银钱,用途不明……
恰在此时,秦朗月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今日在户部,他又因锦记之事碰了软钉子,心中正憋闷不堪。见满地狼藉,不由皱眉:你又闹什么
我闹叶芷言猛地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尖声道,秦朗月!你给我说清楚!城西别院那个小贱人是谁!你私下贴补了多少银钱给她!怪不得连匹布都舍不得给我买!
秦朗月一愣,随即大怒:你胡说什么!哪来的什么贱人!我那是……他话音一顿,贴补老家的事,是断不能让她知道的,她那性子,若知晓他还在接济乡下的穷亲戚,只怕闹得更凶。
他这一停顿,在叶芷言看来便是心虚默认。
好啊!秦朗月!你果然在外面养了野女人!叶芷言彻底爆发,哭闹着扑上去撕打,我为你掏心掏肺,让我爹爹助你,你竟如此对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疯妇!不可理喻!秦朗月狼狈地格挡着她的抓挠,心中积压的怒火也被点燃,若不是你整日挥霍无度,我何至于……何至于手头如此拮据!你看看库房,多少好东西都进了你的私库!
看着眼前女人疯癫的模样,饶是秦朗月这种惯会伪装的也差点没绷住破功,若不是你叶家还有用,我岂容你如此放肆!拳头紧了又松,终究是忍下了。
我的私库秦朗月!没有我叶家,你能有今天!你如今倒嫌弃我挥霍了当初求娶我时你是怎么说的!
夫妻二人撕破脸皮,争吵声、哭闹声、瓷器碎裂声几乎掀翻屋顶。下人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劝。
这场闹剧,很快经由福伯的安排,变成了京城下人圈里最新的谈资,自然也点滴不落地传入了沈妙锦耳中。
小姐,鱼儿咬钩了。福伯禀报时,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还不够。沈妙锦眼神冰冷,秦朗月近日在户部负责核查漕粮账目,他手下有个书吏,贪杯好赌,你想办法让他欠下一笔还不上的赌债。
她下意识的拨动着手里的算盘,一切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之中:秦朗月,你的手下和你一样,尽是蛀虫。我便从这缝隙入手,撬动你的根基。
小姐是想……
秦朗月为人谨慎,但手下人出了纰漏,他这上司也难辞其咎。等他焦头烂额时,自然会想方设法挪补亏空,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
老奴这就去办。
10
账房交锋
又过了几日,秦朗月果然被手下书吏亏空公款的事搅得心力交瘁。虽勉强压下此事,但亏空的窟窿却需他自行想办法填补。他第一个念头,便又打到了锦记头上。
这日,他亲自带着税吏,以核查近年税赋为由,直奔锦记账房,气势汹汹,打定主意要找出错处,狠狠罚上一笔,既补亏空,也泄私愤。
秦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掌柜的不卑不亢地迎上来。
少废话!户部例行公事,调取你‘锦记’近三年所有账册、货单、契书,即刻封存查验!秦朗月官威十足,心中冷笑,他不信如此大的商号,账目能毫无瑕疵。
大人请便。掌柜的侧身让开,神色坦然。
税吏们涌入账房,开始翻查。一时间,只闻纸张翻动之声。秦朗月负手而立,等待着预想中的惊慌失措。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税吏们的脸色从公事公办逐渐变得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钦佩。账目清晰得令人发指,每一笔进出、每一项税银都分毫不差,票据齐全,逻辑严丝合缝。
秦朗月的面上不显,但是内心愈发的烦躁。
这时,掌柜的奉上一杯香茗,微笑道:秦大人辛苦了。我家东家说了,大人公务繁忙,若有疑问,可随时询问。另外,东家还让小人转告大人,永王爷前日还问起,说大人若得闲,可过府一叙,王爷新得了一幅古画,想请大人一同鉴赏。
秦朗月端茶的手猛地一抖!
什么!永王!锦先生竟与永王有交情永王可是叶侍郎的死对头!
秦朗月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一派轻松的掌柜。这话是邀请,更是警告!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后怕。他终于意识到,这位锦先生的能量,远非他所能想象和撼动。
……不必了!他强作镇定,放下茶杯,声音干涩,账目……并无问题,本官也是依法行事。叨扰了,告辞!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带着税吏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锦记。
回到衙门,秦朗月越想越惊,越想越疑。这锦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处处与他作对那行事风格,那对他的了解……一个模糊的、他绝不愿相信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不……不可能……她早就该死了……他喃喃自语,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荒谬的想法,但心底的不安却疯狂滋长。
11
证据齐备
是夜,京城一处偏僻暗巷。
福伯披着斗篷,与一个缩头缩脑、面色惶恐的中年男子低声交谈。
……当、当时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叶家给的钱太多……秦大人,不,秦朗月他许诺事成后给我个前程……我真不知道会害得沈老爷家破人亡啊……男子声音发颤,满是悔恨,事后他们就想杀我灭口,我侥幸逃过一劫,躲了这么多年……
张老六,福伯声音低沉,你想活命吗
想!想想想!福伯,求您指条明路!
把你当年如何被叶家收买,如何按照秦朗月的指示伪造沈家与敌商通信的经过,原原本本写下来,画押。到时,在该说话的地方,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福伯将一份写好的证词和一小锭银子塞进他手里,这是定金。事后,我家主子会送你离开京城,保你后半生无忧。
张老六握着那冰冷的银锭,看着那份沉甸甸的证词,挣扎片刻,最终一咬牙:我……我干!我受够了这东躲西藏的日子!我对不起沈老爷!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福伯点点头,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证据,终于齐了。
雅间内,沈妙锦听完福伯的回报,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京城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入,远处秦府的方向,依旧灯火通明,仿佛最后的狂欢。
她轻轻抚摸着窗棂,眼神寂寥却坚定。
爹,娘,你们再等等。所有欠我们沈家的,女儿很快,就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快了……她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里。
12
寿宴惊变
秦朗月的升职宴,设在府中花园。时值金秋,丹桂飘香,但再馥郁的香气,也压不住这场宴会弥漫的浮华与虚骄。
灯笼高挂,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富商来了大半,个个锦衣华服,言笑晏晏。
秦朗月穿着簇新的二品大员绯色官袍,接受着众人的谄媚祝贺,志得意满。叶芷言更是珠翠环绕,穿着价值千金的浮光锦,如同开屏的孔雀,穿梭在女眷之中,享受着她们的羡慕与恭维。
秦大人年少有为,官运亨通,真是羡煞旁人啊!
夫人这身衣裳,怕是宫里的娘娘见了也要眼热呢!
秦大人与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秦朗月含笑应着,心中那点因锦先生而起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极致的喧嚣暂时冲散了。
然而,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之下,暗流早已涌动。几位与叶侍郎政见不合的官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一些收到风声的商贾,则暗自揣测着今日是否会有好戏登场。
宴会进行到高潮,宾主尽欢。秦朗月满面红光,举杯正要发表感言。
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管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老、老爷……门外……‘锦记’的人送来一份……一份贺礼!
锦记秦朗月眉头一皱,心中莫名一突。
他来做甚
他与锦记从无往来,甚至多有龃龉,对方怎会来送礼是何礼物呈上来。
是……是一封信……和……和一个木匣……管家声音发颤,不敢抬头。想起那伙计吓死人眼神,又是一抖。
一个身着锦记号衣、神色冷峻的伙计,捧着一个托盘稳步走入园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无视满堂宾客,径直走到秦朗月面前。
奉我家东家之命,特来为秦大人贺寿。伙计声音洪亮,盖过了丝竹声,东家言,此礼,需当众开启,方显诚意。
秦朗月心中不安骤增,厉声道:你家东家是谁故弄什么玄虚!礼物放下,你可以走了!
伙计却不动,反而提高了音量:我家东家,姓沈,闺名妙锦。
沈妙锦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喧闹的宴会上!
丝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秦朗月和叶芷言。
秦朗月如遭雷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叶芷言更是惊得猛然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花瓶,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不……不可能!胡说八道!秦朗月失态地大吼,她早就死了!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拿下!
秦大人何必急于灭口伙计毫无惧色,猛地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露出底下的一叠文书和一个打开的木匣,匣中竟是几封泛黄的信件和一本账册!
诸位大人,诸位来宾!伙计转向众人,声音清晰凛冽,我家东家沈妙锦,今日托小人送来三份寿礼!
一礼!证人一名!他指向人群外围。福伯带着一个缩着脖子、面色惶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赫然就是张老六。
张老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四周磕头如捣蒜:青天大老爷们明鉴啊!小的张老六,原是沈家伙计!是秦大人……不,是秦朗月和叶小姐!是他们当年用重金收买小的,让小的模仿沈老爷笔迹,伪造了那封所谓的‘通敌信’!沈家是冤枉的啊!
他声泪俱下,将当年如何被收买、如何作伪证的细节和盘托出。
满场哗然!宾客们震惊万分,交头接耳。
二礼!物证一匣!伙计拿起木匣中的旧信,这些,才是当年沈家与北方客商正常的生意往来信函原件!而户部存档的那封‘通敌信’,笔迹虽有七八分像,但遣词造句习惯、私人印鉴细节,均与沈老爷习惯不符!只需请精通笔迹的刑部老吏一比便知!
他又拿起那本账册:此乃秦朗月就任户部郎中以来,贪墨公款、收受贿赂、利用职权与人合伙经商牟利的私账副本!每一项,时间、金额、经手人,记得清清楚楚!
你血口喷人!伪造!这些都是伪造的!秦朗月目眦欲裂,浑身发抖,疯了一样想冲上去抢夺,却被几个眼疾手快的宾客下意识拦住。
三礼!伙计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休书一份!
他拿起托盘最上面那封休书副本,朗声念道:……沈氏善妒,无所出……秦朗月,你高中状元之日,我沈家倾尽所有为你庆贺!你身披的锦袍、宴请宾客的美酒、打点关系的金银,哪一样不是我沈家所出!你金榜题名时,我正为你亲手缝制官靴!你就是用‘善妒’、‘无所出’来回报这份恩情的吗!你与叶芷言暗通曲款,为攀高枝,便构陷发妻,谋夺家产,毒如蛇蝎,枉读圣贤书!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真相被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宾客们的目光从震惊变为鄙夷、唾弃。先前那些谄媚的笑容,此刻全都化为了冰冷的嘲讽和厌恶。
无耻之尤!
简直是我辈之耻!
枉为人子!枉为人臣!
叶芷言脸色惨白如纸,尖叫着:胡说!都是假的!是那个贱人陷害我们!朗月,快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她状若疯癫,想去拉扯秦朗月,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
滚开!都是你这个蠢妇!秦朗月彻底崩溃,双目赤红,指着叶芷言对众人大吼,是她!都是她和她爹逼我的!是叶家逼我这么做的!
秦朗月!你混蛋!叶芷言尖叫着扑上去与他撕打在一起。
方才还风光无限的夫妻俩,此刻如同市井泼妇般扭打谩骂,丑态百出。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声高喝:圣旨到——!
只见一名太监带着一队御林军快步而入,面无表情地展开明黄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户部侍郎秦朗月,贪墨渎职,构陷良善,道德败坏,罪证确凿,即革去所有官职功名,交大理寺严审!查吏部侍郎叶湛,结党营私,教女无方,纵容女婿,着革职查办!其女秦叶氏,夺其诰命,一并收押!钦此——
圣旨念毕,御林军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的秦朗月和尖叫哭嚎的叶芷言套上枷锁拖走。
满堂宾客鸦雀无声,默默跪送天使,心中无不震撼。
一场精心编织的锦绣富贵,转眼间,彻底沦为一场身败名裂的惊天丑闻!
13
锦绣前程
数月后,尘埃落定。
秦朗月贪墨数额巨大,数罪并罚,被判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叶侍郎罢官夺爵,叶家树倒猢狲散。叶芷言不堪打击,据说在狱中便已半疯。
沈家冤案得以昭雪,发还所有家产。
又是一个秋天,天高云淡。
沈妙锦站在重新回到她名下的沈家商号顶楼。这里已被修缮一新,比以往更加宏伟气派。她凭栏远眺,整个京城仿佛都在脚下。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女儿做到了。
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的沈家小姐,而是手握庞大商业帝国、连朝廷都要礼敬三分的锦先生。
福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终究放下仇恨全新投入新生活,脸上是欣慰与平和。
福伯,你说,我爹娘在天上,能看到吗沈妙锦轻声问,眼中有一丝释然的泪光,但更多的,是历经风雨后的沉静与强大。
能的,小姐。老爷和夫人,一定能看到。福伯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定会为小姐感到骄傲。
沈妙锦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再无阴霾。
锦绣前程,终由自己亲手书写。
走吧,福伯,她声音平静而坚定,江南的新茶该到了,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