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第七天深夜,我头疼到几乎炸裂。
突然剧痛消失,眼前弹出陌生男人的虚拟影像:
感谢分担,这是最新研发的疼痛转移系统。
他自称是冷酷无情的职业杀手,正被仇家追杀。
为表谢意他告诉我:明早别坐常坐的8:15的地铁。
次日地铁发生恶性无差别伤人事件,死伤十七人。
当晚头疼再次袭来,影像重现:再帮我一次,他们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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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的深夜,电脑屏幕的光像一根烧红的针,直直扎进眼眶,搅动着脑髓。额角突突地跳,一阵紧过一阵,仿佛有台生锈的挖掘机在里头不间断地作业,刨开每一条神经。我瘫在椅子里,手指死死按着太阳穴,指甲掐进了皮肤,但那钝痛沉在深处,纹丝不动,反而变本加厉地蔓延开,裹住了整个头颅。
就在我感觉下一秒头骨就要咔嚓裂开的瞬间,疼痛戛然而止。
不是慢慢消退,是像被人一刀斩断,抽得干干净净。
脑子里一片死寂,空得让人心慌。我大口喘着气,眼前全是乱闪的金星。
金星汇聚,扭曲,拉伸,最后凝成一个男人的半身虚拟影像,突兀地悬浮在昏暗的出租屋里。
轮廓硬朗,黑发,眼神像浸过冰水的刀子,没有任何温度。他穿着某种看不出材质的深色衣服,肩线利落。
感谢分担。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机械般精准,这是最新研发的疼痛转移系统,随机绑定,测试阶段。
我僵在椅子上,喉咙发紧,一个音都吐不出来。幻觉加班熬出来的
他完全不在意我的反应,继续往下说,像念一段设定好的程序:我这边有点小麻烦,正在被清理。疼痛感干扰专注,你需要钱还是别的开个价,算作补偿。
职业杀手疼痛转移我脑子里一团浆糊,试图把这些荒谬的词组拼凑起来。胃里一阵翻搅。
他似乎从我的呆滞和恐惧里读出了不信任,那双冰冷的眼睛眯了一下,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他稍作停顿,像是临时更改了某个程序设定,换了个报酬支付方式。
明早,他语速加快了一点,别坐你常坐的那趟八点十五分的地铁。
影像闪烁了一下,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倏地消散。
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夜行车流遥远的嗡鸣。额角一片干爽,仿佛那持续了七天七夜的酷刑从未存在过。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后怕感漫上来,我手脚冰凉。
第二天早晨,我站在地铁入口旁,手里攥着早餐袋,指尖冰凉。人流像潮水一样涌向闸机。广播里列车进站的嗡鸣声响起,是那趟八点十五分的。
那个杀手冰冷的脸和话语又一次撞进脑海。
……别坐……
心脏猛地一缩。我盯着那黑黢黢的入口,像看着某种巨兽的喉咙。屁股后面被人不耐烦地撞了一下,赶时间的人流推着我往前。
去他妈的随机绑定!去他妈的疼痛转移!
我一咬牙,猛地转身逆着人流挤了出去,几乎是跑着冲到了几十米外的公交站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启动,驶离地铁站。
就在那一刻,手机疯了似的震动起来,新闻推送的红色警报一条摞一条地炸开屏幕。
——突发!我市地铁X号线发生恶性无差别伤人事件!
——现场死伤惨重,目前已确认十七人……
——凶手在逃……
配图的现场照片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混乱的轮廓,和地上深色的、刺眼的斑点。
我靠在公交车冰凉的玻璃窗上,手指抖得握不住手机。冷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那个男人的脸,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他不是开玩笑。
他救了我。
一整天,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同事的交谈声全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我坐立难安,每一次心跳都又重又沉,砸在胸腔里带回响。屏幕上的字迹扭曲跳跃,拼凑出那张冷硬的脸和地铁站入口幽深的黑暗。
十七个人。
如果我在里面……
傍晚下班,我几乎是逃回了家。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房间里的寂静压得人耳膜疼。
直到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吞没,熟悉的钝痛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凶猛、更尖锐!
呃啊……我闷哼一声,蜷缩在地板上,手指死死抠进头发里。
那冰冷的虚拟影像再一次精准地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清晰得残忍。
他的样子比昨天狼狈了不少。额角淌下一道鲜红的血痕,划过眉骨,没入衣领。呼吸间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仍显急促的喘息,背景是不断闪烁的警报红光,映得他脸色越发苍白阴沉。
再帮我一次。
他的声音嘶哑,绷紧的弦一样,每个字都裹着铁锈般的压抑。
他们找到我了。
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我蜷在地板上,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那疼痛不再是挖掘机,而是换成了高速电钻,对着太阳穴疯狂突进,视野边缘炸开一片片破碎的白光。
他的影像在我剧痛的黑暗中浮动,比昨夜更加清晰,也更具压迫感。血痕刺目,呼吸里的压抑嘶哑摩擦着我的神经末梢。
再帮我一次。
他们找到我了。
声音里的铁锈味几乎能透过虚拟影像溢出来,渗进我满是冷汗的空气里。那不是请求,是陈述,是濒危野兽在陷阱里发出的、不容拒绝的喘息。
我牙齿打颤,挤出声音:…为什么…是我…
系统…随机绑定的能量坐标…他语速极快,背景的警报声似乎更近了,尖锐地刮擦着我的耳膜,…没时间解释!他们用了脉冲追踪…疼痛信号会暴露你!
暴露我因为我分担了他的疼痛一股寒意瞬间压过了剧痛。那些能追杀他这种人的人…找到我这间破旧的出租屋
想象中冰冷的枪口似乎已经抵上了我的后脑。
我…我要怎么做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喉咙,声音变调。
集中精神!他的指令短促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惯性,仿佛常年发号施令,别抗拒我的连接!疼痛是通道…顺着它…想象把信号压下去!就像掐灭一根电线!
掐灭一根电线用想象这太疯了!
可我别无选择。头骨的裂缝仿佛在扩大,电钻往更深处掘进。我拼命集中早已被疼痛搅成一团乱麻的意识,试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疼痛感,把它往下摁,像摁住一个疯狂弹动的弹簧。
没用!根本没用!那疼痛自有其狂暴的生命力,反而因为我的对抗更加肆虐。
呃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
别对抗!他低吼,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是焦躁,引导!把它当成一条河,强行堵只会决堤!引导它…散开…
他的声音似乎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甚至痛苦。影像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河散开
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抓住这根稻草。不再试图压下那钻心的疼,而是徒劳地尝试着将它想象成灼热的流体,引导它离开集中轰炸的太阳穴,流向四肢百骸…
这举动愚蠢得像个试图用勺子舀干海水的孩子。
但奇迹般地,那致命的尖锐钻痛,似乎真的…稀释了一点点从一根尖锐的钢针,化成了无数细密的、弥漫性的刺痛,遍布全身。依然痛苦,却不再是要立刻摧毁我神智的级别。
我瘫软在地板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眼前的影像稳定了些许。他极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冰冷,但那种机械般的精准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漏出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评估的神色。
通道稳定了…暂时。他语速依旧快,但喘息平复了些,听着,追踪脉冲会间歇性发射。下一次疼痛袭来时,如果他们还没死,就会锁定这里。
那我怎么办!绝望让我声音嘶哑。
我会找到你。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安慰意味,只有冰冷的陈述,在下次连接之前…或者他们找到你之后。
影像开始闪烁,变得不稳定,信号干扰的雪花点侵蚀着他的轮廓。
找个地方…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躲起来…
话音未落,影像彻底消失。
剧烈的头痛也潮水般退去,留下一个被掏空、兀自颤抖的躯壳。
安静得可怕。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咚咚,咚咚,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他们找到我了。
下一次疼痛袭来时。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手指颤抖地撩开窗帘一角,窥视着楼下。夜色深沉,路灯昏暗,一辆车缓慢驶过,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平常的夜,此刻看去,却觉得每一个人影都暗藏杀机,每一扇窗户后都可能有一只窥探的眼睛。
他说,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能躲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和危险。一个职业杀手,一个疼痛转移系统,一群高科技的追杀者…这些本该出现在屏幕上的东西,粗暴地砸碎了我按部就班的生活。
而我,一个连续加班七天的普通社畜,成了他们之间一个该死的、随机绑定的能量坐标!
冰冷的恐惧顺着血管流淌。
我猛地缩回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不行,不能待在这里。这里太熟悉,太容易被找到。
得离开。现在就走。
我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在发软。手忙脚乱地抓过背包,把钱包、手机、充电宝胡乱塞进去,动作因为慌乱而不断出错。
手指碰到冰凉的金属钥匙串,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竟惊得我整个人一跳。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杀手冰冷的气息和血腥味。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
我会找到你。
这承诺比追杀者的脉冲追踪更让我感到一股奇异的寒意。
我不知道是该希望他先找到我,还是希望那些人永远找不到我。
拉上背包拉链,我最后扫了一眼这个狭小却曾经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空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拧开了门把手。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照下去,台阶向下延伸,没入未知的黑暗。
我一步踏了进去。
声控灯在我头顶啪地熄灭,将我重新扔回昏暗的寂静里。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脚下几级蒙尘的台阶。
心脏还在狂跳,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我怀疑整栋楼都听得见。我死死攥着背包带子,指甲抠进粗糙的帆布里,试图从那点微不足道的触感里汲取一丝真实感。
不是梦。刚才那钻心的疼,那个带血的男人,还有新闻推送里那十七个冰冷的数字,都不是梦。
我像个蹩脚的小偷,踮着脚尖,屏住呼吸,一步步往下挪。老旧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呻吟,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让我头皮发麻,猛地停下,侧耳倾听黑暗里的动静。
只有我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摸到一楼冰冷的铁门,生锈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传出老远。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猛地拉紧门,从刚刚够侧身挤出的缝隙里滑了出去,一头扎进凌晨湿冷的空气里。
街道空旷,路灯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晕,偶尔有车灯划破远处的夜色,无声驶过。我缩紧脖子,把脸埋进衣领,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能去哪里朋友家不,不能连累他们。酒店需要身份证,他们能找到。24小时快餐店人多眼杂,而且…不够隐蔽。
那个杀手的声音冰冷地回荡在脑海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到哪里,才能避开那些能用地铁无差别杀人来清场、用脉冲信号追踪的他们
一阵夜风卷着废纸和灰尘吹过,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巷。垃圾桶歪倒着,散发出酸腐的气味。这里不行,太容易被堵死。
我又仓皇地退出来,像个无头苍蝇在冰冷的城市迷宫里乱撞。每一声遥远的脚步声,每一辆减速的汽车,都让我的神经绷紧一分。额角开始隐隐作痛,不是之前那种炸裂的剧痛,而是一种沉闷的、不祥的悸动,仿佛暴风雨来临前低垂压抑的云层。
下一次疼痛袭来时…
这句话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我头顶。
我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至少能撑过下一次连接。一个…足够意想不到的地方。
目光扫过街对面。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楼宇狭窄,窗户大多暗着。但吸引我注意的,是两栋楼之间,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黑洞洞的,门口堆着几个破烂的纸箱,旁边歪着一块房屋中介的牌子,灯箱是黑的,似乎已经废弃了。
地下室。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哪里没有信号脉冲追踪会不会受到影响我不懂这些高科技,但本能的,我觉得那黑暗的入口比任何灯火通明的地方都更安全。
我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飞快地穿过街道,几乎是滑下那几级湿滑的台阶。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嗽,又死死捂住嘴。
底下是一小片水泥空地,堆满杂物,里面是一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绿色铁门,上了锁,但旁边一扇狭小的、布满污垢的气窗,窗钩锈蚀了,松垮地搭着。
就是这里。
我费力地撬开那扇气窗,冰冷的金属摩擦声让我牙酸。顾不上脏,我先将背包扔进去,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过狭窄的窗口,重重摔落在内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黑暗中,尘埃弥漫。我摸索着找到背包,靠墙坐下,抱紧膝盖,终于敢大口喘息。这里空间狭小,似乎是个废弃的锅炉房或者储藏室,空气滞重,但四面是厚实的墙壁,只有那扇气窗透进一点微弱的路灯光,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模糊的亮斑。
暂时…安全了
我拿出手机,没有信号。很好。
额角的悸动似乎平息了一些。我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耳朵捕捉着外面世界的一切细微声响:远处车辆的引擎声、风吹过巷口的呼啸、甚至是一只野猫翻找垃圾桶的窸窣声。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和恐惧中缓慢爬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钟半小时
毫无征兆地,那沉闷的悸动猛地炸开!
嗬——!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
比上一次更猛烈!根本不是电钻,而是整个头颅被塞进了高速运转的粉碎机!视觉瞬间被剥夺,眼前不是黑,而是一片灼烧般的惨白,耳边是尖锐至极的鸣响,盖过了一切。
我甚至发不出惨叫,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身体剧烈地痉挛,指甲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那片惨白的视野里,影像艰难地凝聚。
是他!
但比上次更加骇人。他似乎在高速移动,背景疯狂晃动,像是车内或者某个狭窄的通道。他半边脸都是凝固和未凝固的血污,嘴唇惨白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哑杂音,胸口剧烈起伏。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深色的衣物上浸出更大片的暗色。
影像极不稳定,闪烁扭曲,杂音严重。
…位置…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被剧烈的喘息和干扰音切割得支离破碎,…脉冲…很强…抵消了一部分…你怎么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极端压力下的焦灼。
我疼得意识涣散,只剩下本能的、对毁灭性痛苦的恐惧,在地上无助地抽搐。
撑住…他那边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震得我的听觉神经也跟着嗡鸣,他的影像剧烈晃动了一下,似乎避开了什么,…他们在用…脉冲…反向…定位…你必须…干扰它…
干扰怎么干扰!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疼痛…是信号…也是通道…他声音嘶哑得快听不清,…别…别完全承受…试着…分回来…一点…给我…
分回去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我混沌的意识。
把痛苦…还给他在这个他显然也濒临极限的时刻
…快!他又一声暴喝,背景传来某种激光武器充能般的尖锐嗡鸣,以及他压抑的闷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集中起全部残存的、被痛苦碾得粉碎的意识,不再试图对抗那粉碎机的碾压,而是疯狂地、绝望地想着:拿走!把它拿走!给你!都给你!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完全超出了我理解的范围。我只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样拼命地在脑海里重复这个念头。
奇迹般地,那足以令人瞬间昏厥的极致疼痛,猛地减轻了一瞬。
就像有人猛地扳动了某个闸门,汹涌的洪流被短暂地分走了一股。
虽然痛苦依旧剧烈,但不再是立刻致命的程度。
我瘫在地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不知道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过于剧烈的痛苦带来的幻觉。
眼前的影像稳定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新的血迹,眼神却猛地锐利起来,像被迫到绝境的狼。
收到了…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确认了什么的速度,…通道能双向…很好…
他那边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气浪甚至让影像都产生了波纹状的扭曲。他猛地侧身,动作快得只剩残影,避开了飞溅的什么灼热物体。
躲好…他语速极快,声音被爆炸的余震弄得有些失真,…我甩掉他们…就来找你…
影像闪烁了两下,彻底消失。
剧痛再次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个几乎虚脱、浑身冰冷汗湿的我,躺在废弃地下室的水泥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黑暗和死寂重新包裹了我。
但这一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能…把痛苦分回去
他收到了。
而且他说…很好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战栗感顺着脊柱爬升上来。
我依然害怕,害怕那些看不见的追杀者,害怕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连接。
但一种更复杂、更诡异的感觉,在那极致的恐惧深处,悄悄地探出了头。
我和那个冷血的职业杀手之间,那该死的、随机的疼痛连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头顶那扇气窗外一小片灰蒙的、城市的夜空,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我不仅仅是一个被随机选中的倒霉蛋。
我成了他的止痛药。
而他,似乎刚刚发现,我这颗药,或许还有别的用法。
他让我躲好。
他说,他甩掉他们,就来找我。
我闭上眼睛,心脏在空寂的黑暗里,沉重地跳动着。
黑暗和冰冷从水泥地渗透进我的骨头缝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霉变的味道,喉咙干涩发紧。我蜷缩在角落,背包抱在胸前,像抱着唯一的盾牌。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偶尔从气窗透进的、逐渐变亮又再次昏沉的天光,提醒我外面世界的运转。我不敢睡,也无法真正清醒。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老鼠啃咬的窸窣、远处车辆的鸣笛、甚至只是水管里空洞的水滴声——都让我惊悸地绷紧身体,心脏狂跳到疼痛。
额角那片区域,成了我全部感知的中心。它安静着,像一个沉睡的火山口。但那沉寂比之前的剧痛更让人恐惧。我知道它在酝酿,在积蓄,等待下一次毫无征兆的爆发,连同那个男人的影像和死亡的气息一起,砸回我的脑子里。
他怎么样了甩掉他们了吗
我甩掉他们…就来找你…
这句话在死寂中反复回响,每一次琢磨,都带来一阵新的寒意。找他还是被找到我成了他的坐标,他的止痛药,现在…还可能成了他的什么
饥饿和口渴开始啃噬我的意志。背包里只有半瓶水和一小包压扁的饼干。我小口地抿着水,珍惜着每一滴,饼干碎屑噎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外面的天色又一次彻底暗沉下去。第二个夜晚。
恐惧并没有因为习惯而麻木,反而像这地下室里的霉斑,悄无声息地蔓延、加深。那些追杀他的人,拥有怎样可怕的力量他们会不会有别的办法找到我这个废弃的地下室,真的安全吗
就在神经绷紧到几乎要断裂的边缘——
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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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爆炸,不是电钻。是一种阴险的、渗透性的钝痛,从颅骨内部缓慢地弥散开,带着一种冰冷的麻痹感,所过之处,思维都变得滞涩、冻结。
眼前的黑暗被强行侵入。
影像亮起,但极其异常。不再是清晰的虚拟投影,而像是信号极差的破损录像带,布满跳跃的雪花和扭曲的条纹。他的身影在其中闪烁,破碎,难以辨认。
只能捕捉到一些令人心悸的碎片——
一只充血的眼睛,瞳孔缩成极小的一个点,里面是纯粹的、野兽般的凶狠和…一丝极力压制的涣散紧抿的嘴角,下巴线条绷得像要裂开,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只紧紧握着某种武器的手,指关节扭曲变形,满是擦伤和凝固的血痂,却在剧烈地颤抖,几乎握不住。
没有爆炸声,没有打斗。只有一种极致的、死寂的…压抑。还有某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干扰噪音,像恶毒的耳语,钻进我的脑髓深处。
然后,一个声音,不是他的,扭曲变调,冰冷得像刮骨的钢锉,断断续续地穿插在噪音里:【…信号…坐标…锁定…】
他们找到了找到信号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冰封了我所有的思维。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个声音,他的声音,极度虚弱,却带着一种劈开混沌的、不容置疑的强硬,直接穿透那些干扰和杂音,砸进我的意识:
别…动!
两个字,耗尽了力气,却像焊枪点落,烫得我灵魂一颤。
精神…屏障…他的声音破碎,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肺叶里挤出来,…想象…墙…最厚…的墙…把你…隔开…
墙隔开
我根本不懂!那冰冷的麻痹感正在侵蚀我的意识,冻僵我的思考!
【…能量反应…微弱…波动源…】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点困惑的迟疑。
快!他那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牙齿咬碎什么的咯吱声,他的影像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几乎彻底消散。
求生的本能再一次压倒了一切!墙!最厚的墙!我拼命地、绝望地集中所有正在涣散的精神,不再去感受那冰冷的疼痛,而是疯狂地构建——混凝土!钢筋!铅板!一切我能想到的最坚硬、最厚重、最能隔绝信号的东西!把我自己,把我的思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砌死!封住!
脑子像被重锤击中,嗡的一声!
那冰冷的渗透感猛地被阻隔了!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壁垒。虽然它依旧在外面试图侵蚀,但再也无法轻易地深入我的核心意识。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那边破碎的影像里,那只剧烈颤抖、几乎要松开武器的手,猛地重新握紧,稳得像磐石。那只充血的眼睛里,涣散瞬间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锐利和…一丝一闪而过的、疯狂的决绝。
【…信号…消失…干扰…】冰冷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判断失误的焦躁。
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没有一句话。
只有一道意念,清晰、冰冷、精准,不像请求,不像指令,更像一个最终的告知,沿着那疼痛的通道,悍然传来。
不是语言。是一个画面。一个坐标。一个时间。
还有一股庞大到足以瞬间摧毁我神智的、被他强行约束着的、纯粹的剧痛洪流,被他猛地…抽了回去。
所有的连接瞬间切断。
干净利落。
冰冷的麻痹感,破碎的影像,诡异的电子音…全部消失。
我猛地弹起来,后脑勺重重撞在背后的水泥墙上,咚的一声闷响。眼前发黑,耳朵里是自己的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咚!快要炸开!
我瘫软下去,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地下室里只剩下我粗重、惊恐的喘息声,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他最后传来的画面——
一个废弃的货运码头。生锈的集装箱像巨兽的尸骸,
silent地堆积。咸腥冰冷的海风仿佛能透过画面吹到我脸上。
一个精确的经纬度数字,刻印般清晰。
明晚,十一点。
他抽走了那庞大的痛苦,也抽走了几乎我全部的气力。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过了很久,才能勉强思考。
那是什么约定命令陷阱
他抽回了痛苦,用一道意念支付了报酬。
然后告诉我,去哪里…等他
或者,去见他。
我慢慢抬起还在轻微颤抖的手,摸到额角。
那里一片平静。甚至有些…空荡。
前所未有的空荡。
仿佛那条连接两个世界的疼痛通道,被他从那边,单方面地、彻底地…关闭了。
他切断了它。
在我构建起精神屏障,暂时干扰了对方追踪的那一刻,他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机会,做了某件事——某件需要他收回所有外放能量、包括转移给我的痛苦,才能做到的事。
他赢了还是…
我望着头顶那扇气窗,外面是城市午夜模糊的光晕。
答案不在这个发霉的地下室里。
答案在明晚十一点。那个废弃的码头。
我蜷缩起来,抱紧自己。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海风的咸腥,和一丝血与火的味道。
我在冰冷的霉味和恐惧中捱过了仿佛一个世纪。时间像锈住的齿轮,每一秒都艰难地滚动。不敢开手机,没有光,窗外天色灰白交替,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饥饿和寒冷变得具体,像两只老鼠啃咬着我的胃和四肢。那半瓶水早就喝光了,饼干碎屑也没了。嘴唇干裂,喉咙冒火。
但比生理上的折磨更甚的,是那片额角死寂的空荡。
他切断了。
是真的彻底切断,还是暂时的沉寂下一次剧痛还会来吗那些追杀他的人呢他们捕捉到的信号波动,最后锁定哪里了
这些问题在我空荡的脑子里反复盘旋,得不到答案。
唯一确定的,是那个冰冷清晰的意念:码头。明晚十一点。
去,还是不去
理智尖叫着让我远离。那明显是个陷阱,或者至少是一个远超我能力范围的危险漩涡。我只是个倒霉的普通人,只想回到过去那种被加班填满却至少安全的平凡生活。
可是…
他抽回了痛苦。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在我构建起那堵自己都不明白的墙之后,他扛下了所有,甚至包括原本转移给我的那份,然后切断了连接。
他救了我。至少这一次,是。
而且,他留下了时间和地点。这不是随机的信号,这是一个…约定。
一种荒谬的、被卷入巨大未知后的茫然驱动着我。我需要答案。我需要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需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如果我不去,我会永远活在这个疑问和恐惧里,下一个转角,任何一次头痛,都可能重新将我拖回地狱。
夜幕再次降临。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和寒冷而麻木僵硬。我拍掉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背起空荡的背包。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气窗,湿冷的夜空气涌入,带着自由的味道,也带着未知的危险。
我爬出地下室,重新站在小巷里。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我像幽灵一样融入稀疏的人流,朝着记忆中的那个码头方向走去。
码头很远。我身无分文,只能靠双腿。饥饿和虚弱让这段路变得格外漫长。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咸腥的海风越来越浓,直到周围越来越荒凉,路灯间隔越来越远。
最后,我看到了。
生锈的龙门吊像巨兽的骨架
silent地耸立在夜色里。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深不见底。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空洞而重复。这里空旷得让人心慌,任何一点声响都会被放大。
没有灯光,没有人影。
只有风穿过钢铁缝隙的呜咽。
我躲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后面,心脏在空寂的夜里跳得像擂鼓。时间快到了。
十一点整。
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风,只有海。
我攥紧冰冷的双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会因为一个杀手传来的模糊意念就跑到这种地方来。
就在我几乎要被失望和恐惧压垮时——
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海浪声掩盖的…摩擦声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大约百米外另一个集装箱顶部落下,动作轻得像是没有重量,落地无声。
他站在那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但我认得那个轮廓。
他朝着我的方向,一步步走来。步伐很慢,甚至有些踉跄,完全失去了之前影像里那种精准利落的控制感。
距离逐渐拉近。
月光偶尔从云层缝隙漏下,照亮他的一瞬。
我差点惊呼出声。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便装,但依旧狼狈不堪。脸上多了几道新的擦伤,左手用撕碎的布料简陋地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得像纸,每一步都似乎在消耗巨大的力气。
但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还有一种审视般的锐利,牢牢锁定了我藏身的方向。
他知道我在这里。
他走到离我大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海风卷起他额前散落的黑发,露出下面凝固的血迹。
我们隔着冰冷的空气和对峙的沉默。
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破碎,却异常平静:出来了就好。
我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墙’砌得不错。
……他们呢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
暂时不会来了。他简短地说,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说天气。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带着这些天所有的恐惧和委屈。
他沉默了一下,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似乎微微眯起,像是在评估。疼痛转移系统…测试阶段。能量匹配是随机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有一丝极淡的、可能是嘲讽的意味,你运气不好。
随机。运气不好。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几乎概括了我所有这些天的噩梦。
现在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系统…结束了
我切断了你这边的连接端。他看着我说,代价是我这边的接收器暂时报废。
我愣住了。所以他不是简单地切断,是毁掉了…接收器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海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受伤却依旧危险的雕像。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下去:你分担了我的痛苦,阴差阳错帮我干扰了追踪,最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用词,…没有在那堵‘墙’后面彻底缩起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一次,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你通过了测试。随机绑定的测试者里,唯一一个没疯也没死的。
测试我没疯没死,就是通过测试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所以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
所以,他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那只没受伤的右手,动作间牵动了伤口,让他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但声音依旧平稳,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我帮你清除掉这几天所有的相关记忆。你会回去,继续你的生活,只会觉得做了几天奇怪的噩梦,头疼了几天。一切如常。
清除记忆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我背后发冷。
第二呢我哑声问。
第二,他看着我,眼神像冰冷的探针,直刺过来,系统不止能转移疼痛。
我彻底僵住,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遥远的汽笛声穿透海雾传来,悠长而空茫。
他依旧站在那里,等待着。仿佛我选择的只是一道普通的菜单选项,而不是人生的岔路口。
额角那片空荡的地方,似乎又隐隐传来一丝幻痛。
风更冷了。
遥远的汽笛声穿透海雾,悠长而空茫,像一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叹息。
他站在那里,像礁石般沉默,等待我的选择。清除记忆,回归平凡却安全的虚无还是踏入他口中那更深、更不可测的黑暗
海风卷着咸腥气灌入我干裂的喉咙,我却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味道——那是恐惧,也是…一种扭曲的好奇。
这几天的地狱经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生死一线的挣扎,像用烧红的烙铁在我原本按部就班的人生上烫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清除它回去继续做那个加班到头疼、对世界的真实面目一无所知的蝼蚁
额角那片空荡突然变得无比刺眼。那不仅仅是疼痛的消失,是某种连接的烙印。他抽回了痛苦,却抽不走这种被强行打开后的…空洞感。
我看着他。他狼狈,重伤,气息不稳,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和审视从未褪去。他属于一个我无法想象的世界,一个拥有疼痛转移系统、脉冲追踪、职业追杀的世界。
系统不止能转移疼痛。
这句话像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唯一一个没疯也没死的。
这算是什么褒奖还是判定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海水味的空气,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渴而嘶哑,但却异常清晰:清除记忆…之后呢你就不会再出现他们…我顿了顿,努力压下那个词带来的寒意,…那些人,就永远不会再找到我
他沉默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得像能剥开我的皮囊,看到里面每一个颤抖的念头。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冷酷的精确:记忆清除会覆盖掉你作为‘坐标’的所有神经印记。理论上,你对他们而言,就不存在了。
理论上。
这个词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那你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的系统…接收器坏了。你怎么办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该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关心一个冷血杀手的下场。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那双冰封般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快得像是我的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嘲讽。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成本。他淡淡地说,活动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选择。
成本。我的选择,对他而言,只是一种需要支付的成本。
我再次看向那片漆黑的海,看向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我曾经的世界就在那里,看似触手可及。回去,忘记这一切,继续我的生活…这原本是我在剧痛中最渴望的解脱。
可是现在,那个世界在我眼里,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我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落在他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上。
如果我选第二个,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我强迫自己说下去,会怎么样
海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眼底那冰冷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不是惊讶,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极度专注的、猎人般的审视,重新将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你会看到真实的世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以及更深的危险,代价是,你可能永远无法再安心地坐回那趟八点十五分的地铁。
真实的世界。无法安心。
这几个字像子弹一样击中了我。
我想起那十七个死伤的数字。想起那冰冷的脉冲追踪。想起他破碎影像里传来的爆炸声。
那才是…真实
一阵剧烈的战栗掠过我的脊柱,但奇异地,随之涌上的不是纯粹的恐惧,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悸动。
我忽然明白了那片额角的空荡意味着什么。通道可以被切断,但被强行拓宽的感知,无法缩回原来的尺寸。我已经尝过了那个世界的滋味,血腥,残酷,却拥有令人窒息的力量感。
回去,我真的能安心吗还是在每一个深夜惊醒,抚摸着自己空荡的额角,怀疑那场噩梦背后隐藏的真实
我看着他等待的眼睛,那里面映不出星光,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时间仿佛被拉长,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一次次重复。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在这空旷的码头上清晰响起:
我不需要清除记忆。
他凝固了一瞬。尽管极其细微,但我看到他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地落定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他忽略不计。
他转过身,没有说跟我走,也没有任何指示,只是朝着码头更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阴影里走去。步伐依旧踉跄,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确定性。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即将被黑暗吞没。
海风吹起我的头发,冰冷刺骨。
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八点十五分的地铁,加班到头疼的生活,那个平凡却安全的世界,正在我身后彻底关闭。
额角那片空荡的地方,忽然微微发热。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踩过冰冷粗糙的地面,跟上了那片移动的阴影。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是血腥的真实,是一个冷血杀手和他背后那个庞大诡异的世界。
但我没有回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