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那两张薄薄的符纸,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道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下山啊?”
无忧道长的双眸古井无波,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深意,“孩子,有些劫难是旁人帮不了的。你命中注定要度的劫,必须要自己迈过去。
区区一个修行百年的黄鼠狼精你都解决不了,日后,你又怎能去对付那条千年蛇妖呢!”
我似乎明白了道长的用意,今晚他可能是故意试探我的勇气,能否够格做他的徒弟。
就像他说的,如果我连一只黄鼠狼精都对付不了,墨九宸的法力比她高不知百倍千倍,我难道还要喊无忧道长帮忙吗?
我想通了这点,点头道,“道长,我听你的。”
无忧道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日落前关好门窗,此符可保你一夜平安,待天明,贫道自会回来处理这孽畜。”
说完,他便甩动拂尘,下山去了。
我望着道长悠然远去的背影,心想但愿自己能平安度过今晚。
我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客房,将那道符纸贴在了门板的正中央,符纸竟发出“嗡”的一声轻鸣,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
我关上门,插上了门闩。
做完这一切,我还不放心,又搬过那张破旧的桌子抵住门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子时将至。
“呼”
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吹得窗户纸哗啦啦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门板被一股巨力撞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吓得一哆嗦,只听外面传来大娘阴仄仄的嗓音。
“死丫头,还我老伴命来!”
“咚咚”
门板被撞得疯狂摇晃,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我连忙过去,用身体死死抵住门板。
“开门!你个杀千刀的死丫头,快给我开门!”
她疯了一样在外面咆哮,尖锐的指甲疯狂地抓挠着门板。
我心想,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怎么可能给你开门?
不开不开就不开!
就在门板快要碎裂的时候,我看到门上的符纸骤然亮起一团刺目的金光!
“啊”
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阵剧烈的撞击也停止了。
我松了口气,瘫坐在地。
这道符纸果然厉害,门被撞成那样都没有坏,看来无忧道长法力真的很强。
周遭寂静下来。
我心里正在疑惑,难道那母黄鼠狼发现进不了屋,知难而退了?
这时,一个诡异的“沙沙”声,从屋子的墙角处响起。
我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墙角的泥土地面上,一抔新土正自己向上拱起,越堆越高。
我屏住呼吸,悄悄走过去,低头往那土堆里一瞧。
倏地,我对上了一双怨毒的黄色瞳孔。
“啊!”
我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那母黄鼠狼竟已化作大娘的模样,从地洞里缓缓爬了出来,身上还沾着泥土。
她“桀桀”地笑着,一步步朝我逼近,那张曾经慈祥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
“你以为,你贴了张破符纸,老娘就进不来了吗?或许这张符对别的妖物有效,可你忘了我是什么,我们黄皮子天生就会打洞啊!”
我浑身冰冷,手脚发软,绝望地向后挪动,“你你别过来!”
大娘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凶光,“死丫头,为了挖地道进来,可累死老娘了!我非要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慢慢嚼碎了不可!”
话音未落,她的手指瞬间长出寸许长的乌黑利爪,朝着我的心口抓来。
我狼狈地向旁边一滚,利爪堪堪擦着我的胳膊划过,带起一片血珠。
我忍着剧痛,趁机绕到她的身后,将手心里攥着的另一张符纸按在了她的后背上。
“滋啦——”
仿佛是烧红的烙铁烫在生肉上,一股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大娘的身体骤然僵住,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动弹不得。
我看着她被定在原地,这才松了口气。
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把我的蛇鳞还给我,否则等明天无忧道长回来,我就让他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听到无忧道长的名号,那母黄鼠狼竟发出一阵古怪的冷笑,“呵呵无忧道长?死丫头,你被骗了!这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无忧道长!”
我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大娘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我那死鬼老伴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这悬危观,几十年前就已经被人推倒了,又哪来的什么无忧道长!”
我瞳孔骤缩,反驳道:“不可能!昨天晚上就是无忧道长救了我,还把我带回了悬危观。如果你说悬危观不存在,那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鬼屋吗!”
大娘口中发出“桀桀”的嘲笑,“你不信?那你自己推门出去看看啊!”
我看着她那副笃定的样子,来到门边,颤抖着推开了那扇门板。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悲鸣,一股夹杂着腐朽气息的阴风瞬间灌了进来。
白日里干净肃穆的道观,竟然变成了一片断井残垣。
倒塌的殿梁,破碎的神像,掩埋在没膝的荒草中。
只有我身处的这间屋子还坚挺着,但墙壁开裂,里面全是蜘蛛网,残破不堪,像极了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怎么会这样?”
身后,大娘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响起,“这回你看到了吧?刚才在外面敲门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只小羊羔自己跑进了虎口,居然还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真是笑死我了!”
我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嘴唇哆嗦着问道,“可无忧道长怎么会知道我奶奶的事?”
大娘冷笑道,“他倒的确是个道士,但他已经死了快三百年了!他的魂魄一直飘荡在悬危观附近,之前住在这里的道长们看他可怜,没有动手除他。
他在这里待了几百年,看得多了,自然知道你们师门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我以为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一个死了三百年的老鬼,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也被抨击得粉碎。
“那他为何还要救我呢?”我绝望问道。
大娘嗤笑,“他早就厌弃了当孤魂野鬼的日子,想要找个替身去投胎,他救你,无非是看中了你这具年轻的肉身,想要独占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