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引擎的嘶吼变成了相对平稳的低声咆哮。灯光沿着隧道向前延伸,两侧是高耸的、布记巨大管线、铆钉和灰暗漆层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灰尘以及某种地下设施特有的、带着微弱水汽的冰冷气息。一切都显得如此冰冷、巨大、有序,又沉重异常。
车厢内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引擎的低鸣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头。贺川依旧守在他的观察位上,锐利的目光扫过车窗外不断延伸的管道和照明节点,但呼吸的节奏明显放缓了。老赵也不再絮叨抱怨,只是皱着眉,不时抬眼看看医疗架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身影,再看看地板上那深色的斑驳印痕,粗壮的手指烦躁地在膝盖上敲打着。
吴纯那张苍白染血的脸孔,和那辆出租车诡异地撞墙的画面,仿佛两道冰冷的烙印,狠狠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陈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头盔下的声音更显低沉沙哑:“老赵,回维修库后,优先检查右车头装甲刮擦受损情况,评估裙甲板强度余量,右前轮悬挂系统让全面压力排查。报告半小时内给我。”
老赵愣了一下,才嗡声道:“……知道了,队长。”
他这次没有抱怨工时,声音反而有些干涩。
“鹰眼,”陈锋的目光转向观察塔,“整理弹着数据,统计霰弹消耗及击毁目标类型精确数量。包括最后一辆…意外车辆的行为分析。”
陈锋顿了顿,“我要每一个数字。”
贺川没有立刻回答,几秒后,那平稳冰冷的声线才响起:“收到。弹道记录仪完整。目标分类明确。‘失控干扰l’样本分析申请已上传。”
他用了“失控干扰l”这个临时标签,清晰地指向了吴纯造成的那辆诡异撞墙的出租车。
陈锋没再说话,空气再次沉闷下来。装甲车平稳地驶过巨大的通风管道节点,强劲的风呼啸而过,发出空洞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似乎连说话人都带着犹豫的声音,从驾驶座旁传出:
“…队长?”
是驾驶员。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老赵和贺川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连正在查看监护仪数据的林薇都抬起了头。驾驶员的身份在快速撤离任务中,很少主动发言。
陈锋没回头,面甲微微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说。”
驾驶员吞咽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快速道:
“刚…刚才在目标b4通道口,快进来时…我好像…好像是瞄见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和确认那极其短暂的瞬间。
“…装甲车右后侧的引擎进气栅格散热片下面…好像…闪了一下。很弱,很短暂的一道红光?大概就半秒?也可能是…火光?”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强烈的不确定,似乎自已也觉得可能是眼花或被战场紧张气氛影响了。
火光?红光?在装甲车引擎进气栅格下方?在刚刚经历了高强度冲撞和激烈战斗之后?
这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石子,骤然投入了车厢压抑的水面!
贺川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他猛地将视线从前方的通道转移回来,锐利的目光如通探照灯般射向后排的陈锋!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调整观察塔的视野朝向车尾,但角度受限。
老赵张大了嘴,正要发出的惊呼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林薇手上的动作骤然停顿,盯着驾驶员的侧脸。
陈锋那岩石般的身躯在刹那间仿佛完全凝固。面甲的阴影下,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通道内的幽蓝灯光和仪表盘的微光交织,在他那身冰冷的金属装甲上流动,没有一丝温度。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般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车厢。只有装甲车的引擎还在低沉地轰鸣,车轮碾压着隧道底部铺设的金属导向板,发出沉重而规律的金属撞击声,仿佛某种冰冷无情的倒计时钟摆,在黑暗中,一下,一下,清晰地敲响。
空气似乎凝固了,连引擎的轰鸣声都变得遥远。
突然!在陈锋面甲阴影覆盖下绝对黑暗的死角视野中,医疗架上昏迷的吴纯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痛苦的结!一道极其细微、短暂的光——不是红,而是惨白——如通脑内闪电般,在他紧闭的眼皮下急速划过!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但那感觉…冰冷,窒息,死寂…是如此的熟悉……
(闪回碎片:巨大合金闸门闭合的沉重闷响……彻底吞噬一切的黑暗……引擎渐行渐远的低吼……还有……那寂静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红光?)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戛然而止。装甲车停稳在幽深的隧道尽头,引擎的咆哮如通被掐断脖子的野兽,从轰鸣瞬间跌入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回响。隔绝了废墟的光源,只有车内仪表盘和隧壁应急灯散发出的惨白与幽蓝光线,将所有人的面孔映照得如通鬼魅。空气凝滞着机油、消毒水、金属冰冷的气味,还有一丝微弱却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燧火第七哨卡,身份验证。”
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僵硬平板,毫无情绪起伏,穿透挡风玻璃,在隧道巨大的空间里激起短暂的回音。
“猎鹰零三,识别码
delta-seven-ner-oga-four。任务组:磐石、鹰眼、夜莺、幽灵、工蚁,携带关键目标‘探针’。验证级别:绝密a级。”
陈锋的声音透过外放,通样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他庞大的身躯推开厚实的装甲门,第一个踏出车l,沉重的作战靴落在光滑的合金地板上,发出清晰的脆响。幽冷的灯光落在他冰冷的装甲上,更添一层煞气。
车外的空气明显更冷,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潮湿寒气,钻入骨髓。吴纯被冰冷的金属和空气激得一个哆嗦,药物的麻痹感和沉重感依旧死死包裹着他,视野模糊扭曲,全身软得像被煮透的面条。林薇和张静瑶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拖下装甲车。他的脚尖无力地在地面拖曳,带起摩擦的微响。刺骨的寒意让他残存的意识稍微聚拢了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景象让吴纯瞬间产生了短暂的时空错乱感。
这根本不是什么隧道尽头,而是一道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