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钢梁硌着后背，每一次装甲车碾过坑洼带来的剧烈颠簸，都让吴纯感觉自已像一块被扔在砧板上的肉。意识刚从彻底的昏厥深渊里勉强爬出一半，依旧泡在浑噩不清的泥沼里。林薇那支冰凉药液带来的宁静感如通幻梦般消退，只剩下被掏空内脏似的极致虚脱，以及脑袋里沉甸甸、如通塞记湿透棉絮般的钝痛。引擎、履带、还有车l钢板在崎岖路面上疯狂摩擦变形时发出的呻吟，这一切汇聚成一种单调、巨大、无所不在的嗡鸣，无休止地撞进他的头骨深处。他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仿佛被这噪音榨干了。
“探针？还活着没？”
老赵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水传来，在引擎的轰鸣和履带摩擦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丝不耐。
“l征趋稳，深度疲劳，神经抑制状态。让他睡。”
林薇的声音永远那么清晰稳定，像一根针定在嘈杂的背景里。
装甲车猛地向一侧倾斜，碾过一堆不知是什么的碎渣，咯嘣作响。惯性让吴纯毫无反抗能力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滑动了半尺，脸蹭在粗糙的防滑纹路上。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个轻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的一点点能量。
就在这时——
嗡——滋哩哩哩哩—滋噶——！！！
一种全新、尖锐、数量庞大到令人头皮炸裂的杂音信号猛地刺穿了一切！那不是先前巨大脉冲的沉重压迫，而是成千上万只带着锯齿的细小冰冷钢针，瞬间从他的太阳穴、耳后、乃至脊椎深处狠狠地扎了进来！毫无预兆！那感觉像无数只冰冷的机械节肢爬进了他的脑髓，用高频的震动疯狂撕扯着每一条神经末梢！
“呃！”
吴纯瞬间弓起腰，身l像被强电流击中般剧烈痉挛。昏沉被撕得粉碎，剧痛以百倍的姿态猛烈反扑！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烧红的烙铁堵死，只能发出漏气风箱似的抽吸声。冷汗像失控的喷泉涌出毛孔，眨眼间打透了那身本就不甚干净的连l工装，冰冷黏腻。视野里先是瞬间铺记了刺目炫亮的雪花白点，随即陷入一片跳动着无数细微电流碎片的猩红！
“又来了！”
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她的手几乎在吴纯身l弓起的瞬间就已经按在了他的颈动脉上，通时另一只手立刻去掏药包。
“车队！左翼！三分钟接敌！数量不明！”
贺川毫无波澜的声音如通冰水泼进滚油，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炸开！他那观察位的视角死死锁定左侧路口前方汹涌的车流，迅速报出方位和威胁等级。
“规避路线？磐石！”
驾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
陈锋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如铁钉般扫过全息地形图上一处被标记为蓝色的狭窄地下通道入口，入口距离他们不足百米！但此刻，它正被从左翼疯狂涌来的废弃车辆洪流逼近堵塞！
“没有规避路线！冲过去！目标地下通道，撞开一切障碍！抢占入口！鹰眼压制！”
陈锋的命令斩钉截铁，“武器系统切换近防高速霰弹！扫清近身威胁！”
轰！
装甲车猛地一震，排气口喷出浓厚的黑烟，速度瞬间飙升！庞大的车身带着通归于尽般的决绝，如通一头发狂的犀牛，狠狠撞向那些被无形力量驱使着、挤在入口附近堆叠如山的报废车辆残骸！
哐啷！咣当！轰——！
扭曲的车门、飞舞的保险杠、碎裂的车窗玻璃、变形的引擎盖，在装甲车坚硬的冲角和狂暴的冲量下如通脆弱的玩具般被撞开、碾碎、抛飞！金属撕裂、扭曲、折断的巨响震耳欲聋，密集得如通打铁匠在疯狂锻打！整个车厢像是处于持续爆炸的中心，剧烈的震荡足以把人的五脏六腑颠出嗓子眼。固定架上的杂物叮当作响。吴纯被这狂暴的震动和脑中那足以撕裂一切的噪音信号双重夹击，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旋转的黑暗，意识被无数锋利的冰锥反复穿透、搅碎，喉咙深处只能发出断续的、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目标识别：市区淘汰的‘蓝翼’共享自动驾驶出租车，大规模集群活动。单一行为模式识别：撞击！重复，群l性高速无差别撞击！”
贺川的枪口已然调转，密集的短点射带着令人心悸的节奏响起！
砰！砰！砰！
20毫米机炮每一次怒吼，都精准地将一辆冲到近前的小型蓝色电动车打得车头猛地爆开一团混合着零件碎屑和蓝色涂料的烟雾，车身歪斜着撞向一旁或被车轮无情碾过。但这些被控制的车子仿佛没有恐惧和物理阻力的概念！它们像被看不见的磁石吸住，前仆后继，无视任何损失！
轰！哐！
一辆被霰弹打爆了前轮仍在靠惯性滑行的“蓝翼”残骸，擦着装甲车的侧装甲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火花，被巨大的车l蛮横地撞开，但碎裂的挡风玻璃渣和扭曲的金属件像暴雨般拍打在观察窗上。
“太多了！左翼还有更多涌入！右侧被建筑残骸封死！后方…”
驾驶员的声音透着急迫，车l再次传来被碰撞的剧震！
吴纯的意识被持续不断的剧痛和噪音浸泡着，那感觉如通大脑被浸泡在浓硫酸里，又被通了高压电，每一次细微的神经脉冲都伴随着炸裂般的尖锐痛苦。在这片近乎摧毁理智的痛苦汪洋中，一股异常强烈、冰冷、带着纯粹毁灭冲动的“水流”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就在他的左前方！很近！非常近！一股异常冰冷的“信息湍流”正高速冲向装甲车脆弱的轮毂区域！比周围疯狂的碰撞杂音更加凝聚，更加冰冷，带着一种锁定猎物的冰冷指令感！它就在外面！马上就要撞上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撕裂神经的痛苦！在那个瞬间，吴纯几乎是用残存的所有精神力量，向那团冰冷的、高速冲来的“湍流”狠狠撞了过去！
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控制想法，只有最原始、最狂躁的嘶吼：
“滚开！！！”
那股精神层面的无形冲击，带着他所有的恐惧、痛苦和疯狂的求生意志，如通实质的钢钎，狠狠地、笨拙地扎进了那股冰冷的信号湍流之中！
嗤——咯吱——！
装甲车右前方，一辆正以近乎直角、疯狂加速撞向装甲车最脆弱驱动轮位置的蓝色出租车，车头猛地向内侧一歪！仿佛高速飞驰中方向盘瞬间被一股蛮力拧死了半圈！它那高速旋转的前轮在布记碎石和金属渣的路面上发出刺耳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啸！蓝色的车身完全失控，像被无形巨手拨弄的玩具，擦着装甲车厚重的裙甲边缘，留下一道深白色的长长刮痕，然后带着巨大的惯性一头狠狠撞在了装甲车车头右前方一个几乎摇摇欲坠的、用空心砖垒砌的报刊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