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梅雨下了又停,转眼便是两年。
林云瑶早已褪去当年的怯懦,一身湖蓝色绣折枝纹的褙子穿在身上,眉眼间尽是当家主母的从容。她与沈惊寒在平江路开的胭脂铺早已名声在外,后来又添了布庄、书坊,连码头边都有了自家的货栈。
这日午后,她正在布庄后堂核对账目,忽然听见伙计来报,说有位游方郎中要见沈夫人。
林云瑶有些诧异,起身迎出去时,见堂中站着个白发老者,背上背着药箱,眉眼间带着几分眼熟。
“夫人可是忘了老朽?”
老者捋着胡须笑了。
林云瑶猛地想起,这人正是当年在山林里救过傅时衍的神医。
那时她以身涉险,为这位怪老头试了许多蛊毒药方,没想到竟会在此重逢。
“先生快请坐。”
她连忙吩咐下人奉茶,“不知先生今日前来……”
“听闻夫人身子有恙。”
老者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玉镯,“老朽云游至此,特来送份薄礼。”
他留下一个药箱,里面是配好的药丸和一张药方,“此药需按时服用,三月后自见分晓。”
林云瑶待要追问,老者却已背着药箱走出布庄,只留下一句
“缘分自有天定”。
她打开药箱,见里面还有张字条,写着
“当年试药之恩,今日已报”,字迹苍劲有力。
沈惊寒回来时,见她捧着药箱出神,轻声问道:“怎么了?”
“是位故人。”
林云瑶将字条递给他,指尖微微发颤,“他说……能治好我的身子。”
沈惊寒握住她的手,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不管结果如何,有我在。”
三个月后,林云瑶在铜镜前梳妆时,忽然一阵反胃。
医婆诊脉后笑着道喜,说夫人有孕已一月有余。
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望着窗外飘落的枇杷花,泪水忽然落了下来,原来命运终究待她不薄。
这日恰逢苏州城的庙会,林云瑶想着给即将出世的孩子挑些银饰,便带着侍女去了街头。
首饰摊前的珠钗琳琅满目,她正拿起一支嵌着珍珠的,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她骨髓发冷的声音。
“阿瑶?”
林云瑶的手指猛地收紧,珍珠硌得掌心生疼。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傅时衍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站在人群里,鬓角多了几缕银丝,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找到了失落多年的珍宝。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她低下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转身就要走。
“我不会认错!”
傅时衍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的眼睛,你的声音,阿瑶,我找了你两年!”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林云瑶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指尖却被他攥得发白。
“公子请自重!”
“自重?”
傅时衍笑了,笑声里带着疯狂的执拗,
“当年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可知我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可知我为了你……”
“放开她!”
沈惊寒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玄色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一把将林云瑶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寒冰。
“阁下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傅时衍的目光落在沈惊寒护着林云瑶的动作上,眼底瞬间燃起妒火:“你是谁?”
“她的夫君。”
沈惊寒握住林云瑶的手,指尖传递着安稳的力量,“我乃沈惊寒。”
“沈惊寒……”
傅时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那个镇守北疆的将军,“是你把她藏起来的!”
他猛地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围了上来,“拿下!”
沈惊寒将林云瑶推开,拔剑迎了上去。
可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便被制服在地。
林云瑶看着沈惊寒被按在地上,看着傅时衍眼中势在必得的疯狂,忽然浑身发冷。
“跟我回去。”
傅时衍走到她面前,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只要你跟我回宫,我可以饶他不死。”
林云瑶看着地上嘴角流血的沈惊寒,又看着傅时衍染着戾气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跟你走。”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