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红雪正想着,一道刺耳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红雪!磨蹭什么,没吃饱饭吗?”
李凡叉着腰站在不远处,唾沫星子几乎喷过来:
“炉底都没清干净,废物就是废物,这点活都干不利索!”
洛红雪动作未停,只眼皮微掀,漠然瞥他一眼。
这李凡,得了清闲差事,监管丹炉清理。
算是她的顶头上司。
活干得最少,嘴却最贱,尤其爱找她的茬。
每天要来刁难她一下,显摆存在感和优越感。
见洛红雪不理会,李凡越发来劲,几步凑近,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
“说你呢,聋了还是哑了?王执事给你灵石,是让你在这儿偷懒的?”
旁边几个杂役偷偷望来,有人看热闹,有人低头。
洛红雪直起身,脸上是被热气熏出的麻木:
“李师兄,炉底已经清理完毕。”
“完毕?”
李凡嗤笑,一脚踹向铁皮车,哐当巨响:
“这堆东西没运走,算哪门子完毕?眼瞎吗!”
洛红雪垂眸,并未回答。
运废渣本是其他人的活儿,若接下,今夜都别想歇息。
李凡声音陡然拔高,响彻西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脚不干净,整天在废渣里扒拉什么?是不是偷拿丹药了!”
四周瞬间安静,只剩炉火轰鸣。
所有杂役都屏息望来。
洛红雪心下一凛。
自己拿的都是些药渣,而且李凡根本不在场。
却信口胡诌,想治自己于死地!
偷拿丹药的罪名,在杂役峰是要重罚灵石的,若交不出,便要去执法堂受刑。
她面上不起波澜,只垂眼道:
“李师兄说笑了,废渣污秽,能拿什么?”
“还敢顶嘴?”李凡逼近一步,脸上横肉因恶意扭曲:
“一个练气中期的废物,也配跟我犟?”
他猛地挥手打向她手中铁铲:
“干活利索点!今天不把这些废渣全运走,你这个月的灵石扣光!”
洛红雪手腕一沉,卸开力道,铁铲稳稳握在手中,无声无息。
她抬眼,目光冷澈,如冰水浇入热油。
李凡被那眼神刺得一怔,随即暴怒:
“看什么看?不服气,还想动手不成?”
“不敢。”洛红雪垂下目光,声线平稳,“我这就去运。”
她转身推起沉重铁皮车,车轮在凹凸地面上发出嘎吱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后传来李凡不屑的嗤笑:
“废物一个,还敢瞪眼?呸!”
热浪裹挟着羞辱扑面而来。
洛红雪指节发白,默默推车离开。
接下来数日,李凡每日必来刁难辱骂。
洛红雪眼神越发冰冷,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麻木疲惫的模样,只暗中收集着有用的废药。
夜深人静,其他杂役鼾声如雷,睡的正熟。
洛红雪悄无声息的溜到屋后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借着一缕月光,将日间收集的暗红碎草,灰白根块,乃至些许含毒的浑浊晶体倒入破碗。
她捡起两块糙石,砰砰砸碎、研磨。
声响闷在夜里,传不远。
仙界中人惯用灵力提纯,对此等混杂剧毒的废料无从下手。
但她用的是凡界笨办法。
依靠手感经验以及药性相互反应,分离杂质。
随后吹去轻浮毒尘,只留下中间那点粗糙却可用的灵力精华。
“差不多了。”
这些药渣所含灵力,其他杂役无法吸收,于她却是珍宝。
深夜,洛红雪开始吸收药渣精华。
粉末迅速暗淡,她也面露痛苦之色。
以此法突破,痛苦远胜丹药和普通吸收灵气,但她早就习惯了忍受。
清晨,洛红雪周身汗渍被灵力涤净,周遭稀薄灵气微微一荡,向她汇拢一丝。
练气后期!
她猛地睁眼,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旋即恢复古井无波。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成了。”
接下来,该收点利息了。
午后西区,热浪灼人。
洛红雪推着满载废渣的铁皮车,慢吞挪向废料出口,必经李凡负责的区域。
李凡瞥见她,眼中怨毒更甚,故意高声嘲讽:
“干活有点眼力见!别学某些人,推个车都跟要散架似的,晦气!”
洛红雪恍若未闻,头垂得更低,只努力控制晃荡的车子。
就在即将擦肩时,李凡暗中伸脚,灵力涌动,想绊倒本就吃力的车轮。
来得正好!
洛红雪眼底寒光一闪,灵力注入推车,手腕极其隐蔽地猛一抖,向李凡伸出的脚方向别去!
“哐当!”
“哎哟我操!”
闷响与惨叫同时炸开!
车轮失控一歪,恰撞在李凡脚踝上!
小半车粘稠滚烫的废渣猛地颠出,劈头盖脸浇了他一身!
“啊啊啊!烫,烫死我了!”李凡烫得嗷嗷直叫,蹦跳着甩脱污秽,裤腿鞋子一片狼藉,恶臭扑鼻。
他抱着脚踝,冷汗涔涔,指着洛红雪破口大骂:
“贱人,废物!你他妈故意的!”
洛红雪似被吓傻,手忙脚乱扶车,脸上惊慌失措,声音带颤:
“对。对不起李师兄!
地不平,车轮自己滑了。
我好像感觉被什么绊了一下,您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害怕地往后缩。
周围杂役表情各异,有看热闹的,有掩鼻的。
几个站的近的弟子目光微动。
他们看得清楚,是李凡先伸的脚。
无人替他说话。
他人缘本就差,何况此时浑身恶臭。
王胖子被惊动,捏着鼻子皱眉走来:
“吵什么!怎么回事?”
李凡看有人盯着自己脚,心虚语塞。
洛红雪将方才情况如实道来。
王胖子看看惨不忍睹的李凡,又看看吓得发抖的洛红雪,再扫一眼车轮和李凡的脚,心下明了七八分。
他不耐烦挥手:
“行了嚎什么,一点意外。
李凡你自己赶紧收拾,臭死了。
洛红雪,把你烂摊子收拾干净,再出岔子扣灵石!”
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
李凡气得浑身发抖,却无从辩驳,只能瞪着一双几乎喷火的眼睛,一瘸一拐、浑身恶臭地离去。
沿途杂役纷纷掩鼻避让。
洛红雪默默扶正车,低头清理泼洒的废渣,自始至终,无人看清她表情。
有个弟子望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方才那一下,对力道、角度的精准控制,绝非巧合。
但地不平,车破,再加上有人蠢。
这么多因素叠在一起,出点意外,不很正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