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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陆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你马上也要成婚了。”
“你的柳轻轻呢?那个你用赫赫战功求娶回来的女人呢?”
“那个救了你的命,让你必须对她负责的女人呢?”
“你现在说这些,把她置于何地?”
“还是说,在你心里,女人如衣服,随时可以抛弃?”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嫁衣的裙摆拖曳在地,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陆珩,收起你那可笑的深情吧。”
“你既没有担当,也不懂珍惜。”
我抬手,扶正了头上的凤冠。
“三日后,是我大喜的日子,陆将军若是有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春禾,送客。”
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内殿。
身后,是他压抑着痛苦的喘息。
大婚当日,天光微亮。
我端坐在镜前,任由喜娘为我梳上繁复的发髻。
铜镜里的女子,凤冠霞帔,眉目如画,红唇似火。
美得惊心动魄,却也陌生得让我自己都有些恍惚。
“公主殿下,您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喜娘由衷地赞叹道。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说话。
吉时到,我由喜娘搀扶着,一步步走出宫门。
宫门外,萧玄一身火红的异域红服,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身姿挺拔,笑容爽朗。
看到我,他的眼睛亮得像草原上最亮的星。
他翻身下马,朝我伸出手。
“昭华,我来接你了。”
他的掌心宽厚而温暖,带着草原阳光的味道。
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由他扶着,上了那辆华美无匹的凤辇。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长街,百姓夹道欢呼,漫天的花瓣雨从天而降,将整个京城都染上了一层喜庆的绯色。
我坐在凤辇里,听着外面的喧嚣,心情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队伍行至朱雀大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我掀开帘子的一角。
只见长街的尽头,一人一马,拦住了迎亲的去路。
是陆珩。
他换下了一身酒气的便服,穿上了那身曾让他引以为傲的银白铠甲,手持长枪,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萧玄勒马停下,眉头微蹙。
“陆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陆珩没有看萧玄,一双眼睛,穿过重重人群,死死地锁在我的凤辇之上。
“昭华,你下来。”
全场哗然。
萧玄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陆将军,当初是你先放手的,,如今却又来纠缠,你可考虑过昭华的想法?”
陆珩的长枪一指,直指萧玄:“今天,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放肆!”禁军统领拔刀出鞘,“陆珩!你敢对太子无礼,是想造反吗?!”
“我再说一遍,”陆珩对周围的刀剑视若无睹,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我,“昭华,你下来。”
“我要带你走。”
我缓缓放下帘子,隔绝了他那双疯狂而执拗的眼睛。
我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
“继续走。”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驾车的御夫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咬了咬牙,扬起了马鞭。
“公主有令,继续前行!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凤辇,再次缓缓启动。
“昭华!”
陆珩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下一刻,我听到长枪破空的声音,和战马的悲鸣。
凤辇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我再次掀开帘子,只见拉车的骏马嘶鸣倒地,额头的洞咕咕冒着鲜血。
他隔着车帘与我对视。
滴血的长枪直指太子的咽喉,
“你敢跟他走,我就让他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