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就在我眼前晃。
红酒挂壁的样子,跟我刚刷到的那篇小说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小说里,这个跟我同名同姓、连今天穿什么内裤都一样的配角,会在三分钟后喝下这杯酒,然后被嫁祸成连环杀人犯,死得不明不白。
而笑着敬酒的那位。
我们班曾经的学生会主席、现在的青年才俊赵辰,就是真正的变态杀手收藏家。
我手抖得厉害,不是怕的,是兴奋的。
因为,我好像……把剧本给看了。
既然拿了反派剧本,那不如,玩把大的。
01
同学聚会这东西,就像一盘隔夜的炒冷饭,看着料挺足,实际吃起来又凉又腻。
我,陈默,就是这盘冷饭里最不起眼的那颗饭粒。听着周围同学们高谈阔论着融资、IPO、环球旅行,我只能默默抿着柠檬水,假装自己很忙——忙着刷手机。
直到我点开那个该死的,号称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知乎小说《阴影中的晚餐》。
起初只是觉得巧合。
小说里配角的名字也叫陈默。也是个在一群光鲜同学里格格不入的社畜。也穿着一样廉价的衬衫,坐在海悦酒楼牡丹厅的靠门位置。
连桌上那盘没人动的、摆盘精致的东坡肉,都一模一样。
我后背开始发凉,心跳有点加速。这巧合得有点邪门了。
我快速往下翻,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赵辰站起身,他今天穿着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袖口那对青铜袖扣价值不菲。他微笑着,向角落里的陈默举起了杯：陈默,好久不见,这杯敬你,最近怎么样】
我猛地抬头。
现实在我眼前精准复刻了文字。
对面,赵辰,那个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男人,真的站起来了。灯光落在他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袖口那对泛着幽光的青铜扣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举杯看向我。
陈默,好久不见,这杯敬你,最近怎么样
声音、语调、表情,甚至他举杯时手腕微妙的倾斜角度,都和小说里分毫不差！
操！
我心脏猛地一抽,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手机屏幕上的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陈默受宠若惊,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并不知道,酒里早已被赵辰下了强效迷幻剂。他更不知道,一小时后,他将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赵辰引导着握紧杀害第三位受害者的凶器,留下完整的指纹。而赵辰,真正的收藏家,将会完美隐身,欣赏着又一件杰作的诞生。】
【陈默至死都不知道,真正的‘收藏家’,就是他最羡慕的老同学,正微笑着向他敬酒。】
至死都不知道……
冰冷的恐惧像一只巨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凉透。
赵辰的笑容依旧温和,但在现在的我看来,那简直是魔鬼的狞笑。
完了！
我要死了！
我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成为一个可悲的替死鬼！
全桌的目光都因赵辰的举动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赵辰怎么会单独敬他
陈默怎么了不给赵哥面子啊旁边有人起哄。
赵辰举着杯,笑容不变,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只有我能察觉到的审视和催促。
喝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不喝,立刻就会引起他的怀疑,可能死得更快！
大脑疯狂运转,恐惧几乎要压垮理智。但求生的本能像一簇冰冷的火苗,在绝境中猛地窜起！
不能慌！小说！对！我知道剧情！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小说里只写了我喝下酒后的结果,但没写如果我没喝会怎样！
剧本是死的,人是活的！
就在赵辰的笑容开始微微僵硬,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异样时,我动了。
我猛地站起来,身体夸张地前倾,像是太过激动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酒杯。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炸响,殷红的酒液像鲜血一样泼洒开来,溅了赵辰昂贵的西装一身！
啊！对不起！对不起赵哥！我瞬间切换成惊慌失措的模式,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抓着一把纸巾就往他身上擦,我太激动了！手滑了！真的对不起！您这衣服……我…我赔……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赵辰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他完美的表情管理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看着自己一塌糊涂的西装,他眼角抽搐了一下,眼底那抹阴鸷几乎要压不住。
但他很快控制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拦住我胡乱擦拭的手,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硬：没事,没事,一件衣服而已。林凡……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他叫我林凡我内心冷笑,小说里他紧张或愤怒时,就会叫错成我大学时的外号。
他在试探我。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我顺着他的话往下演,身体配合地晃了一下,显得更加虚弱,看到大家太高兴了,没吃午饭……
同学们恍然大悟,纷纷投来原来如此的目光,气氛稍微缓和。
快坐下歇歇。有人给我拉椅子。
我连连道歉,顺势坐下,目光却无意地扫过赵辰擦拭污渍的袖口。
就是现在！
我再次起身,拿着干净的纸巾,无比诚恳地凑过去：赵哥,袖子这里还有,我帮你……
不用！赵辰猛地缩手,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警惕。
但晚了。
我的动作看似笨拙,实则精准。手指不小心勾到了他那枚青铜袖扣！
咔哒。
那枚蕴含着恐怖秘密的袖扣,应声而落,滚落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
哎呀！对不起！赵哥,你袖扣掉了！
我惊呼一声,声音大到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后毫不犹豫地立刻弯腰钻到了桌子底下。
桌底下的空间昏暗逼仄。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那枚袖扣就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知道,这是赵辰杀害第一个受害者后取得的战利品,是他变态收藏癖的象征,也是警方苦苦寻找的关键证物！
按照原剧情,几个小时后,这枚干净的袖扣会被无意发现在我的口袋里,成为我无法辩驳的铁证。
但现在……
我迅速捡起袖扣,没有丝毫犹豫,用它光滑的背面,狠狠擦过赵辰刚才放在桌沿的、那杯还没喝完的酒杯口内侧！反复两次！
完成这一切后,我才攥着袖扣,从桌底钻了出来,满脸愧疚地递还给脸色已经极其难看的赵辰。
赵哥,真太对不住了,没摔坏吧
赵辰死死盯着我,又看了看那枚袖扣。他眼神里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怀疑。
他接过袖扣,指尖微微发白。
他不确定我是不是故意的。我的表演天衣无缝,所有行为都能用慌乱和笨拙来解释。
但他这种掌控狂,最讨厌的就是计划外的变故。
而我,就是今天最大的变故。
酒没喝成,象征性的证物还被当众触碰污染了。
我看着他阴沉不定的脸色,内心第一次涌起一股掌控命运的冰冷快感。
第一回合。
好像,是我赢了。
02
酒液在赵辰昂贵的西装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污渍,像一朵狰狞的毒花。
他接过那枚被我不小心污染了的青铜袖扣,指尖用力到泛白。全场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之前的喧闹被一种诡异的寂静取代。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俩,眼神里充满了各种猜测。
没……没事,陈默你也不是故意的。
赵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挤出这句话,他脸上的肌肉僵硬,那标志性的完美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的阴沉。
他把袖扣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想把它捏碎。
我知道,他心疼的不是西装,而是这枚承载了他扭曲成就感的收藏品被污染了,更让他心惊的是我这一连串意外打乱了他的完美剧本。
真对不起,赵哥,我……我今天状态太差了。我继续扮演着那个因为闯祸而惊慌失措的笨拙老同学,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努力让每一个细节都符合他认知里的陈默。
要不你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旁边有同学打圆场。
赵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样在我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似乎想找出任何一丝表演的痕迹。
我维持着惶恐又愧疚的表情,眼神躲闪,恰到好处。
最终,他可能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僵持下去只会更偏离他的计划。
他点了点头,语气重新变得宽容：好,大家继续,我去处理一下。陈默,你坐着休息吧。
他转身离开包间,背影紧绷。
那枚被污染的袖扣,被他紧紧攥着,带走了。
他一定去检查袖扣,并且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剧本变了,他需要时间调整。
而我,也需要。
他一走,我立刻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虚脱了一样,心脏这才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起来,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锋,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演技。
陈默,你没事吧脸白得吓人。有同学关切地问。
没……没事,可能就是低血糖,有点晕。我摆摆手,趁机拿出手机,我……我给我朋友发个消息,让他一会儿来接我一下。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没人再怀疑。
我解锁手机,手指因为真实的颤抖而有些失灵。我直接点开浏览器,没有再用那个诡异的小说APP,而是快速搜索本地新闻关于收藏家连环杀人案的报道。
寥寥几条,信息模糊,只提到凶手手法残忍,会取走受害者一件随身物品,警方怀疑是系列案件,正在全力侦破。
细节完全吻合！
心脏再次沉入谷底。最后一丝这是恶作剧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那个《阴影中的晚餐》,写的是正在发生的、并且即将成真的事实！
我必须行动,立刻！赵辰随时可能回来,他的新计划可能更疯狂！
我猛地站起身,捂着肚子,对旁边人说：不好意思,可能吃坏肚子了,我去下洗手间。
在众人理解的目光中,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包间。
但我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拐进了消防通道。
这里空旷、安静,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我快速掏出手机。
首先,打开录音功能。
刚才在席间,从赵辰敬酒开始,我就一直悄悄开着。
……陈默,好久不见,这杯敬你,最近怎么样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
……林凡……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尤其是他叫错我林凡的那一句,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冰冷,在录音里格外清晰！
这是证据！虽然不足以定罪,但足以引起怀疑！
我迅速将这段录音,连同之前截屏的小说片段,一起打包。
然后,我登录了一个不常用的邮箱。
收件人：我自己的另一个邮箱、我最好的死党、还有……我凭着记忆,输入了小说里提到过的那位负责此案、却因性格耿直而被边缘化的老刑警——刀疤刘的官方邮箱地址！小说里提到过一句,他习惯公开邮箱接收线索。
邮件标题：【收藏家真实身份及嫁祸阴谋预警-举报人：陈默】
邮件正文：
刘警官（如果您是）,您好。冒昧打扰。我可能将成为‘收藏家’连环杀人案的下一个目标,并被栽赃为凶手。真凶是赵辰（身份信息附后）。他计划今日对我下手。附件录音可证明他已知我察觉危险。关键证物是他从不离身的一对青铜袖扣,其中一枚与他首起案件受害者关联。若我失踪或死亡,请务必重点调查他。此邮件已同步发送多人并设置定时重发。
设置定时重发：每隔6小时自动重发一次,直到我手动取消。
点击发送！
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我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了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有了这个,我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就算赵辰现在立刻杀了我,警方也会第一时间锁定他！
这就是我的防火墙。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冷汗再次涔涔而下,几乎虚脱。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开始在血管里流淌。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等死的配角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返回包间。刚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是赵辰。
他已经处理了西装上的污渍,换上了一副新的表情。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疑惑。
陈默你没事吧怎么跑这里来了大家都有点担心你。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握着的手机。
我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立刻挤出疲惫而惭愧的笑：没事了赵哥,刚差点吐了,出来透透气,好多了。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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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像是在评估一件出了瑕疵的艺术品。
忽然,他往前逼近一步。
消防通道的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走廊灯光昏暗,将他一半的脸隐在阴影里。
他脸上的关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陈默,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滑,你刚才在桌子底下……到底在干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他知道我动了手脚他在诈我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03
消防通道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彻底合拢,将我们两人与外界的热闹隔绝。
走廊灯光昏黄,将赵辰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阴影。他脸上那伪装的关切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粘稠得让人窒息。
他知道了
他看见我发邮件了还是仅仅在诈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但一股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慌乱。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
剧本的优势在我,我知道他的底牌,而他,对我的底牌一无所知！
我脸上刻意维持的疲惫和惭愧瞬间转化为恰到好处的错愕和茫然,甚至还带着一丝被他突然变脸吓到的无辜。
干……干什么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部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赵哥,你……你什么意思我就是帮你捡袖扣啊当时大家都看着呢……
我巧妙地把大家搬出来,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事有目共睹,我的行为在表面上无可指摘。
赵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又向前逼近了一小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古龙水和刚才那杯红酒混合的味道。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我的表情,找到任何一丝裂缝。
捡个袖扣,需要那么久
他声音压得更低,平滑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极大的压力,而且,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不小心’打翻酒杯,又‘恰好’碰掉我袖扣的陈默,你以前……可没这么毛手毛脚。
他在复盘！
他在用他高智商的头脑重新审视刚才的一切,并且发现了其中的巧合过多！
我心底一凛,但脸上却迅速涌起被误解的委屈和激动：赵哥！你这话说的！是,我今天是笨手笨脚惹你生气了！但我又不是故意的！那袖扣是不是很贵我赔！我砸锅卖铁也赔给你行不行你没必要这样吓唬我吧
我故意拔高了声音,显得情绪激动,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红,把一个被冤枉、被吓到的老实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走廊虽然僻静,但声音大了,难保不会引来别人。
赵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在他的认知里,如果我真的发现了什么,此刻应该是恐惧、摊牌,或者继续拙劣地掩饰,而不是这种带着委屈的激动。
我的反应,反而更像一个正常的、闯了祸又被他严肃质问的倒霉蛋。
他眼神中的锐利审视稍稍淡化了一丝,但怀疑并未完全消除。
他这种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赔他忽然轻笑一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你赔得起吗那可不是普通的袖扣。
来了！
他在试探！
他想看我是否知道这袖扣的特殊意义！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懊恼和惊慌：啊真的很贵吗赵哥……我……我真不知道……多少钱我……我分期付款行吗我语无伦次,甚至下意识地去掏手机,我……我现在就上网查查怎么分期……
我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被天价赔偿吓傻了的穷鬼。
赵辰看着我慌乱地摆弄手机,眼神深处最后那一丝疑虑似乎终于消散了。
他可能觉得,如果我真知道袖扣的秘密,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他脸上的冰冷稍稍融化,重新挂上了那副虚伪的面具,只是笑容淡了很多：算了,一件小东西而已,说了不用赔。可能真是我多心了,看你今天状态不对,关心则乱。
他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抚。
但我像是惊弓之鸟,在他手伸过来的瞬间,猛地缩了一下肩膀,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的手恰好按亮了手机屏幕。
屏幕亮起的瞬间,没有停留在什么分期付款的页面,而是清晰地显示着那篇《阴影中的晚餐》的小说界面！
以及,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截图！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我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锁屏,但我知道,以赵辰的观察力,他绝对看到了！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我能清晰地看到赵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彻底僵死,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他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中,整个人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小说名字！
看到了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试探,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了我们之间！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从他身上疯狂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走廊空间！
他不再怀疑了。
我也无需再演了。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慌乱、委屈、惊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甚至嘴角还牵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我看着他震惊到几乎扭曲的脸,轻声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赵哥,那袖扣……沾了你的酒,还好用吗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彻底撕碎了一切。
赵辰的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计划彻底破产、猎物突然反噬的震惊和暴怒。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骇人,里面翻滚着最原始的、想要将我撕碎的杀意。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我脸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嘶嘶的寒气：
你．究．竟．是．谁
我迎着他足以杀人的目光,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向前微微倾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看了剧本,不想按你的戏路走的……配角。
话音刚落。
陈默赵辰你们俩躲这儿干嘛呢大家等你们切蛋糕呢！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喝得有点嗨的同学探出头来,大声嚷嚷道。
明亮的光线和喧闹的人声瞬间涌入了这条充满杀机的走廊。
赵辰几乎是本能地,在一秒钟之内,将脸上所有骇人的表情强制切换回了温和的假面,只是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石膏。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没事,聊点工作上的事。这就来。
我也立刻换上了人畜无害的表情,附和道：来了来了。
04
蛋糕切了,蜡烛吹了,喧闹的气氛达到了顶峰,又逐渐滑向尾声。
人们开始收拾东西,互相道别,约定着下次再聚。
我和赵辰穿梭在人群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他依旧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成功人士,与每个人亲切话别。
我则是那个不起眼的、偶尔因为之前的毛手毛脚而收获几句安慰或调侃的配角。
但我们之间的空气,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交汇,都仿佛有电流窜过,冰冷而致命。
我知道,他在等。等一个完美的、无人打扰的时机。
我也在等。
等一个将这一切彻底引爆的契机。
终于,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醉意朦胧的还在高谈阔论,和服务生开始收拾残羹冷炙的声响。
赵辰端起了酒杯杯底最后那一点琥珀色的液体,微笑着朝我走来。
那笑容,完美无瑕,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胆寒。
陈默,他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毒蛇的低语,不管刚才有什么误会,同学一场,这最后一点,总得喝了吧就当……给我个面子,也当为你压压惊。
全桌最后几个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带着醉醺醺的起哄：喝一个！喝一个！陈默,别怂啊！
那杯酒,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我知道,这绝不是刚才那杯。
这可能是他重新准备的、药量更猛、更无法抗拒的终结。
我看着他,没有动。
脸上的怯懦和慌张如同退潮般消失不见。
周围起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我们之间气氛的非同寻常。
赵哥,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的面子,刚才我已经用你那件昂贵的西装赔过了。至于压惊……
我慢慢拿起我面前那杯从头到尾只抿了一口的柠檬水。
……我觉得这个更合适。
赵辰的笑容丝毫未变,但眼神已经冷得能冻住火焰：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给我这个台阶下了
台阶我轻轻晃着手中的玻璃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赵哥,你给我的不是台阶,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不是吗‘收藏家’先生。
最后四个字,我吐得极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仅剩的几人耳边！
那几个微醺的同学瞬间酒醒了一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陈默！你胡说什么！有人出声呵斥,但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赵辰终于缓缓收敛了笑容。他不再伪装了,因为已经没有意义。猎物已经把猎人的皮彻底撕了下来。
他轻轻放下酒杯,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在突然寂静下来的包间里格外刺耳。
我很好奇,他无视了其他人,目光只锁定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重要吗我迎着他的目光,你只需要知道,游戏结束了。你藏在304休息室衣柜第二格抽屉暗格里的‘收藏品’,现在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这句话,如同真正的炸弹,瞬间将赵辰最后的从容炸得粉碎！
他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得惨白,瞳孔地震,甚至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怎么可能……他失声,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混乱。那个地点,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剧本里写得清清楚楚。
在原本的剧情里,那是我被嫁祸后,警方最终从他下榻的酒店房间里搜出决定性证据的地方！
而现在,聚会所在的酒店,正是他长期包下那间房的地方！聚会进行时,那是最安全的盲区！
我刚刚在消防通道发出去的邮件里,最关键的信息,就是这个地址和具体的藏匿位置！
我算准了时间,刀疤刘如果行动足够快,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
不可能！你一直在我的视线里！赵辰几乎是在低吼,风度尽失。
是啊,我一直在这里。我点点头,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正在进行的通话界面,通话时长——43分17秒。联系人备注——【刘警官】。
所以,刘警官,我对着手机麦克风,清晰地说道,您都听到了吗他承认了。
手机听筒里,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陌生声音：
听得清清楚楚。赵辰,站在原地别动。我的同事,应该已经到你门口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包间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数名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动作迅捷,神色冷峻,瞬间控制了现场。
为首的一位,脸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眼神锐利如鹰,直接扫视一圈,目光立刻锁定了脸色死灰的赵辰。
赵先生,刀疤刘的声音通过手机和外放同时响起,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我们在你所说的位置,找到了些很有意思的东西。现在,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赵辰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的怨毒和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是如何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眼前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蝼蚁彻底摧毁的。
他没有反抗。
在确凿的证据和警察的包围下,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两名警察上前,给他戴上了手铐。
在被带离包间的那一刻,他猛地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对我嘶吼：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知道！你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被押走的背影,周围是同学们震惊、恐惧、茫然的脸。
我缓缓挂断电话,将杯中冰凉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然后,我才对着他消失的门口,轻声回答了他最后的疑问,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我一个看完了剧本,自己改了结局的……路人甲。
05
我做完了笔录,将所有证据提交。
刀疤刘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难以置信,但证据链完美无缺,我的表现完全是一个机智自救的幸运儿。
赵辰的收藏馆被彻底端掉,铁证如山,震惊全市。
我成了同学们口中那个深藏不露、救了大家的神秘人物。但我谢绝了所有采访和追问,很快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一周后,我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那个知乎小说APP。
《阴影中的晚餐》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篇热度更高的新文章。
《独家起底：我是如何智擒连环杀手收藏家的》。
作者名：陈默。
我愣了一下,点开文章。
里面以我的第一视角,详细还原了我是如何通过细致观察、逻辑推理,发现赵辰的破绽,并与之周旋最终协助警方破案的过程。
文笔流畅,情节惊险,爽点十足。
我看着屏幕,手指微微颤抖。
这不是我写的。
是那个剧本,它自动更新了结局。
它把我变成了主角。
就在我脊背发凉之时,APP突然又推送了一条新消息。
是一条私信。
发信人的ID是一串乱码。
内容只有一句话：
故事很精彩。下一个剧本,希望你还能跟上。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明暗不定。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嘴角。
关上手机,我推开窗,窗外城市灯火璀璨,仿佛无数个正在上演或即将上演的故事。
我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
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