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的骚动，在楚昼离开银行后的半小时内，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
更多的巡城卫车辆、印着卫武司徽记的黑色装甲车，甚至还有两辆标志着更高权限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悬浮车，将第四联合储蓄银行周边街道彻底封锁。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员紧张地进出，清理现场，安抚受惊民众，但所有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促和……恐惧。
那凄厉的全球警报已经停止，但留下的心理阴影却如同实质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知情者心头。普通市民或许只以为是某种突发演习或系统故障，但真正接触到一定层面的人，都明白那警报意味着什么。
“识别代码：Zero”——
一个只存在于最高机密档案、被视为禁忌的代称。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一个曾经让全球高武界为之战栗，却又突然消失无踪的幽灵。他的回归，代表的绝非安宁。
银行内部，现场被严格保护。卫武司的资深干员和来自更高部门的调查官面色凝重地检查着三具匪徒的尸体。
“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一个戴着白手套的调查官蹲在匪首尸体旁，声音干涩，“喉骨完全粉碎，但颈部外部只有轻微指印。力量控制…精确到恐怖。原力护体在他面前像纸一样。”
另一人站在被劈成两半的匪徒尸体前，胃里一阵翻腾：“切口平滑…这不是能量武器造成的，更像是…被某种极致锋锐的‘概念’给切开了。检测不到任何残留能量波动，干净得可怕。”
最后那名被洞穿眉心的匪徒，死状反而最“安详”，除了那个细微的血洞，再无其他伤痕。
“报告里说，他…‘Zero’，全程没有使用任何明显的原力或异能波动。”卫武司小队长站在一旁，艰难地汇报，“就像…就像只是随手做了几个动作，这些人就死了。”
来自银色悬浮车的、肩章上有三道金纹的指挥官沉默地听着，他的目光扫过那袋被小心放置在一旁证物袋里的苹果，还有那块盖在匪首脸上的、一尘不染的素白手帕。
“普通市民？”指挥官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嘲弄，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忌惮，“路过？”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将所有监控…包括周边所有街道、商铺，乃至卫星可能捕捉到的画面，全部列为最高机密，封存上交。今天所有在场人员，签署SSS级保密协议。”指挥官最终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关于银行劫案，对外统一口径：我方精锐强攻成功，击毙所有匪徒。关于警报…宣称是系统应激性测试故障。”
“那…‘他’…”小队长迟疑道。
“他从未出现过。”指挥官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明白吗？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关于‘Zero’的一切，不是我们有资格触碰的领域。那是‘龙骧骑’甚至更高层面需要头疼的问题。我们的任务，是维持江州市表面的平静。”
“是！”
所有人心头一凛，齐声应道。他们深知，有些存在，仅仅是知晓，就足以引来灭顶之灾。将那个白衣身影从记忆中强行剥离，是他们唯一能做的自我保护。
与此同时，江州市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巷子深处。
楚昼站在一个老旧的报刊亭前。亭主是个打着瞌睡的老头，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放着地方戏曲。
“一袋苹果，一份《江州晚报》。”楚昼递过去几张零钱，声音温和。
老头迷迷糊糊地接过钱，递出报纸，嘟囔了一句：“今天外面好像挺吵的，警报响了好一阵。”
“可能是演习吧。”楚昼接过报纸，笑了笑，提起那袋鲜红的苹果，“天气不错。”
他转身走向巷子深处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步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悠闲。楼道的声控灯因为他经过而亮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平静的侧脸。
刚才那场席卷全球的警报，那场瞬息之间的杀戮，似乎真的只是他路过时随手处理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比不上手里这袋苹果和一份晚报重要。
他用钥匙打开三楼一户普通的防盗门。房间内的陈设简单到近乎寡淡，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个人痕迹，就像一套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样板房。
他将苹果放在客厅茶几上，拿起一个，走到厨房水龙头下冲洗。水流哗哗，苹果表面凝结起晶莹的水珠。
他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甘甜。然后他拿着苹果和报纸，走到沙发边坐下，展开报纸，目光掠过上面的新闻标题——
《城东废弃工厂疑似发现非法原力药剂交易现场》
《卫武司提醒市民：近期谨防新型高武诈骗》
《“影鼠”团伙仍在逃，治安署悬赏金额提升》
他的目光在“影鼠”团伙的悬赏信息上停留了半秒，那是一伙流窜作案、擅长潜行和盗窃的武者罪犯，随后自然地翻到了下一版。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在他身上，温暖而宁静。他安静地看着报纸，吃着苹果，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都市青年，享受着午后闲暇的时光。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将此刻这个安静温和的青年，与那个轻描淡写间裁决罪恶、引发全球警报的“Zero”联系在一起？
夜色渐渐笼罩江州市。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试图驱散黑暗，却也投下更多光怪陆离的阴影。
南区，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深处，废弃的车辆堆积成山。这里是城市的灰色角落，法律和秩序的光芒在此地显得有些微弱。
几个穿着邋遢、眼神却异常精明狠厉的男人聚在一辆废弃的巴士车里。中间摆着一个打开的金属箱，里面是几支闪烁着不稳定幽蓝色光芒的药剂。
“妈的，今天真是邪门！”一个刀疤脸啐了一口，“全城警报，吓得老子差点把货扔下水道！”
“听说下午市中心银行那出事了，动静不小。”另一个瘦小男子低声道，“好像是‘雷鬼’那伙人栽了。”
“雷鬼？那个快要突破武将中阶的家伙？他栽了？”刀疤脸一惊，“谁干的？卫武司大队人马？还是龙骧骑出手了？”
“邪就邪在这里！”瘦小男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和恐惧，“听说…就一个人。瞬间就没了。然后警报就响了…上面传来消息，让所有人都缩紧尾巴，最近别惹事，说是有…‘大人物’回江州了。”
“大人物？”刀疤脸皱眉，“能有多大？还能大过卫武司司长？大过龙骧骑校尉？”
“不知道…但传话的人吓得声音都在抖。反正最近小心点没错。”
就在这时，巴士车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刀疤脸猛地警觉，一把抓起手边的霰弹枪，其他几人也立刻摸向武器。
巴士车的破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站在门口，夜色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轮廓，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他手里，还提着那袋没吃完的苹果。
“不好意思，问个路。”楚昼的声音很客气，“请问，‘影鼠’是在这里吗？我看了报纸，想来领份悬赏。”
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来社区领取免费鸡蛋。
巴士车内的几个人愣了一秒，随即暴怒！
“领赏？老子送你上路领赏！”刀疤脸狞笑，枪口瞬间抬起对准楚昼！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刹那。
楚昼的身影再次模糊。
如同鬼魅般滑入车内。
咔嚓！噗嗤！嘭！
几声短促、沉闷、令人牙酸的声音在狭小的巴士车厢内爆开。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肉体被巨力撞击的闷响，以及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惨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两秒钟后。
楚昼站在车厢中央，拿出那张素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他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那几个罪犯。刀疤脸的脖子不自然地扭曲着，瘦小男子胸口深深凹陷下去，其他人或以各种诡异的姿势瘫倒，彻底失去了生机。
那个装着违禁药剂的金属箱，不知道何时盖上了，上面放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
楚昼擦干净手，俯身，从那个瘦小男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数出几张零钞，放入自己口袋。
“悬赏金，先拿一点定金。”他自言自语道，语气理所当然。
他跳下巴士车，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夜风吹过废弃车场，带来一丝凉意和铁锈味。巴士车厢内，死寂无声，只有血腥味开始弥漫。
楚昼的身影消失在棚户区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袋苹果，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城市的夜空之上，浮云掠过，偶尔露出一两颗星子，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光暗交织的都市。
暗流，已开始涌动。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