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和秦浩离婚的那天,北京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叉。就像给我和秦浩这五年婚姻,最终判了个死刑。
手机在桌子上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他的特关提示音。
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了。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我回,好。
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不像以前,我会追着问,和谁啊几点回来少喝点酒,胃药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他会嫌我啰嗦,回一个嗯结束了所有对话。
现在我不问了。没意思。
人心啊,不是一天凉的。树叶啊,也不是一天黄的。
我和秦浩,大学就在一起。那会儿他穷,我也穷。两人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地下室,冬天漏风,夏天漏水。吃一碗泡面,他喝汤,我把面捞出来分他一大半。
他抱着我说,媳妇儿,委屈你了。以后我发达了,给你买大别墅,请十个保姆伺候你。
我信了。陪着他住地下室,陪着他啃凉馒头,陪着他从一个小业务员,一路拼杀成上市公司的老总。
他确实发达了。别墅买了,保姆请了三个。可我们的话,没了。
他忙着应酬,忙着开会,忙着飞全国各地。我忙着打理这个空荡荡的家,忙着等他回家,忙着从半夜等到天亮。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愣住。这脸上带着愁容,眼里没光的女人,还是当年那个敢提着行李箱就来北京投奔爱情的苏晴吗
五年婚姻,把我所有的热情和念想,都磨没了。
我拿起早就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放着他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条钻石项链。我没戴过几次,硌得慌。
我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装完了。我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没想带走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欧式装修,豪华的水晶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这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家的样子。
我拉着箱子,打开门。冷风夹着雪花灌进来,我打了个哆嗦。
手机又在震。还是秦浩。
突然想喝你熬的醒酒汤了。
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像是被针细细密密地扎了一遍。以前他每次喝醉,不管多晚,我都会爬起来给他熬汤,一小口一小口喂他喝下去。他总说,外面山珍海味,都不如我这一碗汤。
可现在,我不要当那个永远在厨房里等着给他熬汤的人了。
我没回。把手机塞进口袋,拉着箱子走进了风雪里。
新的住处是早就租好的一套小公寓。一室一厅,朝南,有个小小的阳台。我一个人打扫,一个人布置,去买了几盆绿萝,去二手市场淘了一个书架。
忙完这一切,我才把离婚协议的照片,发给了秦浩。
他几乎是秒回电话过来。
苏晴,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气。也是,他是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秦总,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主动离开的一天。
字面意思。我声音很平静,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抽个空,我们去把证换了。
就因为我昨晚没回来就因为一条短信回晚了苏晴,你至于吗我现在很忙,没空陪你闹!他的语气重了几分,透着他惯有的不耐烦。
看,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以为我还是在闹脾气,在博取他的关注。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哄一哄,给张卡,买个好包,就能翻篇。
我累极了。
秦浩,我不是在跟你闹。我深吸一口气,我是真的,不想跟你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我听见他咬着牙,冷冷地说,好,苏晴,你好样的。你别后悔。
电话被猛地挂断。
我握着手机,站在窗前。楼下车水马龙,这座城市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转。我的心钝钝地疼,但又奇异地感到一丝轻松。
好像一件背负了太久的东西,终于可以卸下了。
秦浩没有签字。他用了最直接,也最符合他风格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冷处理。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人也见不到。
仿佛只要他不点头,这场离婚就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我苏晴,从来就不是靠跪着才能活下去的人。
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不大的设计公司做设计师。大学毕业后我就做了家庭主妇,专业丢了好多年,一切从头开始。很难,被甲方虐,被老板骂,加班到凌晨是常事。
但我活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我不再需要琢磨秦浩爱吃什么菜,不再需要担心他几点回家,不再需要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我只需要对我自己负责。
发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我请自己吃了一顿火锅。热气腾腾中,我觉得老娘还能再战五百年。
就在我几乎要把秦浩这号人忘干净的时候,他出现了。
那是个周末,我在公司加班赶一个急活。晚上十点多才下楼。
一出电梯,就看见大厅那盏巨大的吊灯下,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身姿笔挺,惹得前台值班的小姑娘频频偷看。
是秦浩。
他看起来瘦了一些,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沉沉地看着我。
我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外走。
苏晴。他叫住我,声音有些哑。
我停下来,回头看他,秦总,有事
这个称呼让他皱紧了眉。他几步走到我面前,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还有淡淡的烟味。他以前很少抽烟。
为什么不回家他问,语气是压抑着的不解和...一丝委屈
我简直要笑出声。
秦总,你忘了我们正在办离婚。那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被我的话噎住了。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看起来居然有点...落魄。
这可不像是意气风发的秦总。
我那套别墅的物业费,是不是你交的他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愣了一下,点头,嗯,自动扣款的卡还没解绑,我之前忘了。这个月已经办好了,以后你自己交。
离婚协议里写得很清楚,房子车子存款都是他的,我只要了我应得的一部分财产,足够我安身立命。我不是清高,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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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睛死死盯着我,为什么还交为什么还记得这些事苏晴,你明明...
明明什么我打断他,觉得有点可笑,秦浩,五年了,这些琐事一直都是我在处理。我只是习惯了,顺手的事,你别多想。
他的脸色白了一下。好像我这句话,比骂他打他更让他难受。
跟我回去。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攥得我生疼,那个家没有你,冷得像个冰窖。保姆做的饭太难吃。我找不到我的衬衫领带。苏晴...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几乎是恳求的意味,我胃疼。
要是以前,听他这么说,我早就心疼得不行,忙前忙后地给他找药熬粥了。
可现在,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
秦总,胃疼去找医生。找我没用。
至于你的别墅,冷的话就开空调。保姆不好就换。衬衫领带找不到,就自己记住放在哪。
这些事,以后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一步没停。
寒风卷着枯叶在地上打转。我走到路边打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钉在我背上,像是要把我烧出两个洞来。
我没回头。
直到坐进出租车,我才允许自己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像尊凝固的雕像。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孤单。
我心里刺了一下,但很快就压下去了。
鳄鱼的眼泪,信不得。
秦浩好像突然开了窍,或者是被我那天的话刺激到了。
他开始了各种蹩脚的追妻行为。
每天雷打不动地让花店送一束红玫瑰到我公司,卡片上印着肉麻兮兮的告白。苏晴,我爱你。苏晴,回到我身边。
我直接拒收。第二天他换成了白玫瑰,我还是拒收。后来他换过百合,换过郁金香,甚至换过一盆多肉植物。
全部扔前台垃圾桶。
他不知道从哪弄来我的新手机号,开始给我发短信。
今天路过我们大学门口,那家奶茶店还在。记得你最爱喝他家的珍珠奶茶,总说要多加珍珠。
开会的时候走神了,想起你以前总怪我陪你看电影迟到。
胃又开始疼了。想你熬的汤。
我一条没回。直接拉黑了这个号码。
他居然又换了个号码发。
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我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看了很久。然后动手,把这个新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
有些机会,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成年人的世界,谁都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他甚至还动用关系,找到了我们公司的老板,变相地给我所在的项目投了资。老板把我叫进办公室,态度恭敬得不像话,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和秦总很熟。
我说,不熟,离异关系。
老板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
我明确告诉老板,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公司接受投资会影响我的工作,我可以立刻辞职。
老板讪讪地让我出去了。
秦浩的手段,我不是不懂。他或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后悔,但他更多的,是不习惯。不习惯那个一直围着他转的人突然消失了,不习惯生活失去了掌控。
他这不是爱,是占有欲作祟。
我以前就是太把他当回事,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天之后,公司里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说我攀上了高枝,眼睛长在头顶上。又说我是欲擒故纵,手段高超,把金主爸爸拿捏得死死的。
我懒得理会。专心做我的项目。
直到一次公司聚餐,在一家高级餐厅。好巧不巧,秦浩也在那里和人谈生意。
我们在大堂撞见。
他看见我,眼睛瞬间亮了,抛下合作方就朝我走来。
我的女同事暗中拽我的袖子,兴奋地小声说,苏晴,秦总过来了!他一定是来找你的!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说话。
秦浩走到我们桌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苏晴,好巧。
我点点头,秦总。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疏离,自顾自地说,一会我送你回家正好顺路。
不麻烦秦总了,我坐同事车很方便。
他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旁边他的合作伙伴,一个看着很精明的中年男人,打量了我两眼,笑着打圆场,秦总,这位是
秦浩立刻说,是我太太。
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了。所有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震惊和探究。
我放下酒杯,抬起头,看着秦浩,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
秦总,你搞错了。是前妻。
秦浩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那个精明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场面极度尴尬。
我拿起包,对同事们笑了笑,我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
我没看秦浩,转身就走。
走出餐厅,冷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难过,是气的。
他凭什么凭什么还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我是他的所有物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打下他的烙印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车窗降下,露出秦浩的脸。他眼里有血丝,声音哑得厉害。
苏晴,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
我站定,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爱逾生命的男人。
秦浩,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我发高烧到三十九度五,打电话给你,你说你在开会,让我自己打车去医院。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想开口。
我没给他机会,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前年我生日,你说好陪我过,结果我一个在餐厅等到打烊,你陪一个重要客户去了。
还有大前年,我们说好要孩子,我调理身体吃了半年中药,你呢你说忙,一次都没陪我去过医院。
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这些事,我以前从来不提。不是我不在乎,是我体谅你忙,我告诉我自己,你是在为我们的未来打拼。
可后来我明白了。你不是忙,你只是觉得,我不重要。无论我怎么样,我都会在原地等你。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地忽略我,敷衍我。
秦浩,心不是一天死的。是你,一点一点,把它冻住的。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把积压在心里多年的冰块,都吐了出来。
现在它死了,你才想起来要捂热。晚了。
我说完,不再看他是什么表情,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一直站在那里,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终于变得渺小,直至消失不见。
那一刻,我知道,我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
我的工作越来越上手,老板给我升了职加了薪。偶尔和同事朋友聚会逛街,日子充实又自在。
期间我也断断续续听过一些秦浩的消息。
听说他变得很沉默,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听说他把别墅重新装修了,风格大变,不再是冷冰冰的欧式风。
听说他……一直没有再找。
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直到那次行业峰会。
公司派我去做代表。我在签到处,又碰见了他。
他瘦了很多,但精神看起来不错。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也点头回应。
我们像最普通的熟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峰会结束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我没带伞,站在门口等雨小点。
一辆车停在我面前。车窗落下,是秦浩。
去哪我送你。他的语气很寻常,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小心翼翼。
我犹豫了一下。雨确实很大。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叫的车快到了。
他点点头,没再坚持。但他也没把车开走,只是那么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我等的车一直没来。雨越下越大。
他的车窗又降下来,上来吧。这个天气不太好叫车。就算...作为一个老朋友,送你一程。
他的眼神很坦诚。
我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很干净,有淡淡的柑橘调香氛味道。不是我以前喜欢的那种甜腻的花香。
我们都没说话。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车窗上水流如注。
等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把别墅卖了。
我有点意外,看向他。
他目光看着前方,侧脸线条依然硬朗,但少了些以前的冷峻。
你说的对,那从来就不是一个家。只是一个冷冰冰的,证明我成功的样板间。他顿了顿,我買了个小一点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带一个大阳台,你说的,可以种很多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我最近在学做饭。他好像也并不需要我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嘴角带了点淡淡的自嘲,做得很难吃。烧糊了好几个锅。才发现原来搞定一个案子,比搞定一顿饭容易多了。
绿灯亮了。他缓缓启动车子。
我以前,真混蛋。他说。声音很低,揉在雨声里,几乎听不见。
我心里有些发酸,把脸转向窗外。
都过去了。我说。
是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都过去了。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但不是令人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平静。
车子开到我公寓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解开安全带。
苏晴。他叫住我。
我转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但最终都归于平静。
保重。他说。
我点点头,你也是。
我推开车门,快步跑进楼里。
站在电梯口,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车还停在原地。雨幕模糊了车窗,我看不见他。
但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那辆车才缓缓启动,汇入车流,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就像彻底驶出了我的人生。
我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不是遗憾,不是后悔。更像是一种……释然。
我们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为这段关系,画上了一个真正的句号。
我遇见陈默,纯粹是个意外。
那是在一个露天咖啡馆,我在赶一个设计稿,他在旁边桌看书。我的稿纸被风吹散了一地,他帮着我一张张捡起来。
后来经常在那家咖啡馆遇见,就慢慢熟了。
他和秦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温和,耐心,是个儿科医生。他会很认真地听我说话,会在我加班晚时发消息提醒我记得吃饭,会在值完夜班后带着热乎乎的早餐来接我下班。
和他在一起,我很放松,不用时刻绷着自己。
他说,苏晴,你看起来总是很累的样子。好像背着很重的东西在路上走。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就这一句话,我差点当场哭出来。
原来被人用心看着,是这种感觉。
我们慢慢走到了一起。过程很平淡,也很踏实。
他让我知道,一段健康的感情,不需要你费力奔跑,不需要你踮起脚尖。它就在那里,平坦,安稳,触手可及。
秦浩知道我和陈默在一起,是在一次偶然的街头相遇。
他看着我和陈默牵在一起的手,眼神骤然缩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他甚至还对陈默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默礼貌地回应。
两个男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暗流在涌动。
秦浩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深深的,像是要把我刻进骨头里。
他说,恭喜。
我说,谢谢。
再无他话。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听见他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话。
轻得像一声叹息,瞬间就散在风里。
但我听见了。
他说,…对不起。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停留。
有些路,走过了,就无法回头。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我和陈默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最亲近的几家朋友。
婚礼前夜,我收到一个匿名快递。
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秦浩挺拔凌厉的字迹,只写了一行地址。那是我们大学时,最喜欢去的那间小书店的地址。书店后来拆迁,再也不见了。
我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
我已彻底回归平静的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但很快就平复了。
我没有去那个地址。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那间书店,那段青春,那个人,都该留在回忆里。
我现在很好。这就够了。
我把钥匙和纸条收进一个角落的盒子里,然后关上了盒盖。
也彻底关上了,属于我和秦浩的那一页。
婚礼那天,阳光很好。
我穿着白纱,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人眉眼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陈默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把头埋在我颈窝。
紧张吗秦医生。我笑着问他。
他摇摇头,抱紧我,像做梦一样。苏晴,我终于等到你了。
仪式就要开始的时候,我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转账提醒。
一笔巨款,从一个陌生的账户,转入了我的名下。数字长到让我眼花。
汇款附言只有四个字。
嫁妆。祝好。
我没有去查那个账户属于谁。我知道是谁。
这份迟来的,沉重的嫁妆,我默许收下了。不是我贪图这些钱,只是我知道,这或许是他能为自己的愧疚,找到的唯一出口。
也是他,最终的和解与放下。
婚礼流程一项项进行。交换戒指的时候,我无意间望向礼堂最后面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
但我仿佛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我。然后,他抬起手,鼓了鼓掌,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接着,那个身影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门,融入了外面灿烂的阳光里,消失不见。
我的眼眶蓦地一湿。
怎么了陈默紧张地低声问我,握紧了我的手。
我摇摇头,逼回眼底的湿意,对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什么。
只是风吹痛了眼睛。
只是忽然觉得,缠绕在心上最后的那一丝羁绊,砰地一声,断了。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百无禁忌。
我和他,终于两清了。
司仪高声宣布。
新郎,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陈默温柔地吻住我。
台下掌声雷动。
我闭上眼,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簌簌落下,然后破土重生。
都结束了。
也,都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