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家一百三十口,满门被斩。
刽子手,是我倾心相付的太子和我的庶妹。
再睁眼,我竟重回金銮殿,面前是赐婚太子的圣旨。
上一世,我满心欢喜,接下这张催命符。
这一世,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了太子的婚。
更求嫁给那个传闻中暴戾嗜杀、毁了半张脸的活阎王。
庶妹一脸惊恐地拉住我:姐姐,你疯了
我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狂喜。
疯我从地狱爬回来,就是为了拉着你们,一起疯。
1
拒婚风波
沈知意,你好大的胆子!
御座之上,天子龙颜大怒,手里的玉如意重重砸在案上。
朕金口玉言,亲封的太子妃,你说拒就拒
你将太子置于何地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我爹,大将军沈毅,吓得脸色惨白,一把将我拽到身后。
陛下息怒!小女她今早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此刻正在说胡话!臣这就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他力气极大,拽得我生疼。
可这点疼,如何比得上前世沈家一百三十口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疼
我挣开他的手,重重叩首,额头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臣女没有说胡话。
臣女,不敢嫁与太子殿下。
满朝文武瞬间死寂。
太子萧澈站在一旁脸上满是错愕与屈辱,他强忍着怒气,摆出温和样子。
知意,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何事不可与我商量
前世,也是这副温和的面孔,对我许下海誓山盟,转头就将我沈家满门送上断头台。
我抬起头,血顺着额角滑落,凄然一笑。
殿下,昨夜臣女梦见神人,神人告诫,臣女命格与殿下八字相克。
若强行婚配,于国,会招致灾祸;于家,会连累满门;于殿下更是大凶之兆。
你胡说!
一道娇柔又尖利的声音响起。
我的好妹妹沈婉柔,从女眷席中冲了出来,跪在我身边,泪眼婆娑。
姐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伤殿下的心你是不是怪我与殿下走得近了些
若是如此,婉柔愿长伴青灯古佛,再不出现在姐姐和殿下面前!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番话,瞬间将我塑造成了一个因嫉妒而失去理智的疯女人。
萧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看向我,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失望。
知意,我只当你是妹妹。
我心中冷笑。
好一对郎情妾意的狗男女,在我面前演得真好。
我懒得再与他们虚与委蛇,目光望向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臣女自知抗旨乃死罪,不敢求陛下宽恕。
臣女只求,以我沈家赫赫战功,换一个恩典。
求陛下将臣女嫁与北椋王!
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沈家大小姐一定是疯了!
那北椋王可是活阎王!据说三年前从战场上回来,半张脸都被火烧毁了,性情暴戾,杀人如麻!
嫁给太子是无上荣光,她却要去给一个毁了容的煞神当王妃这是何苦
在一片惊骇的议论声中,我看到太子萧澈的脸色由青转白,最后铁青一片。
没有什么比被人当众抛弃,转而选择一个残废的怪物,更能羞辱一个天之骄子了。
而那个始终站在角落,仿佛与这大殿格格不入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
他身形高大,一袭玄色王袍,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覆盖了他的脸庞,只露出幽深如寒潭的眼眸。
那就是北椋王,萧烬。
我前世至死才看清的,唯一一个,曾想救我沈家的人。
这一世,我不会再选错了。
2
家变惊魂
逆女!你给我跪下!
刚回到沈府,父亲的咆哮就震得整个前厅嗡嗡作响。
他一脚踹在我的腿弯,我重重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金銮殿上都说了些什么!
拒婚太子,请嫁北椋王你是要把我沈家的脸都丢尽,把我们一家老小都推上死路才甘心吗!
母亲在一旁垂泪,拉着父亲的袖子。
将军,意儿她定是一时糊涂,您别动怒
糊涂我看她是疯了!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我沈毅一生忠君报国,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沈婉柔立刻上前,扶住父亲,柔声劝慰。
爹,您别气坏了身子。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转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姐姐,那北椋王传闻中暴戾嗜杀,你嫁过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太子殿下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拒了婚事
她字字句句都是为我好,却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伪善的脸,淡淡开口。
好妹妹,你怎么知道北椋王就一定不好,太子就一定好
沈婉柔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闪烁。
我没再理她,而是看向我爹。
父亲,女儿没有疯,女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女儿只问您一句,若有一日,君要臣死,您是引颈就戮,还是奋起反抗
父亲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
大逆不道!这种话你也敢说!
我惨然一笑。
是啊,前世您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当太子罗织罪名,说沈家通敌时,您为了所谓的忠君,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带着全家走上了黄泉路。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萧澈身穿一身白衣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堆名贵的药材补品。
将军息怒,知意今日受了风寒,身子不适,还请您不要苛责。
他将东西放下,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想扶我起来。
知意,我知道你今日是跟我置气。你放心,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他这番姿态,瞬间让爹娘看我的眼神更加不满了。
看看人家太子殿下,何等宽宏大量。
再看看我,何等不识抬举。
我避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殿下,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萧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沈婉柔连忙打圆场,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殿下说话
我看到没有看他带来的礼物。
太子殿下送的的礼物,我沈家担不起,还请回吧!
萧澈脸色变的很是难看,最终拂袖而去。
好,好得很!沈知意,你别后悔!
他一走,父亲的巴掌就落了下来。

我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
为了一个怪物,你连太子都敢得罪!我沈家的百年基业,迟早要毁在你手里!父亲怒吼道。
正在这时,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
尖细的嗓音传来。
圣旨到——
全家跪下接旨。
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沈氏知意,性情刚烈,堪配英豪。朕感其诚,特准其所请,赐婚于北椋王萧烬,三日后完婚。另,太子品行端正,温良恭俭,与沈氏次女婉柔堪称佳配,特赐婚为太子侧妃,择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
我娘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婉柔的脸上,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得意的笑容。
而我,缓缓叩首。
臣女沈知意,叩谢天恩。
3
冷清婚夜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盛大仪仗。
我的婚事,办得甚至比寻常富户嫁女还要仓促、冷清。
三天时间,府里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同情。
放着尊贵的太子妃不做,非要去给一个毁容的活阎王当王妃,大小姐真是疯了。
沈婉柔这几日倒是春风得意。
被指婚为太子侧妃,她虽有些不甘心只是个侧妃,但到底是一步登天,半只脚踏进了皇家。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来到我冷清的院子里,手里捧着一个木盒。
姐姐,明日你就要出嫁了,妹妹特地来为你送嫁。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听闻北椋王府如同人间地狱,姐姐你金枝玉叶,怕是受不得那份苦。
她将匕首推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关切。
若是实在撑不下去,这或许是姐姐唯一的解脱了。
这是在暗示我,受不了就自我了断。
前世,她也是这样,送了我一柄同样的匕首。
我看着那柄匕首,伸手拿了起来,对着光亮细细端详。
确实是把好匕首,削铁如泥。
我抬眼,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多谢妹妹,这份礼,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用它的。
我的笑容似乎让她有些不安,她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喜欢就好。
她走后,我将匕首贴身收好。
这一世,这把刀,不会再对着无辜之人。
它会用来,割开仇人的喉咙。
第二日,吉时到。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红色嫁衣,自己盖上盖头,没有亲人相送,在一片寂静中,独自走上了去往北椋王府的花轿。
花轿一路颠簸,没有吹吹打打。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
王妃,王府到了。
喜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被人扶下轿,跨过火盆,走进了一座阴森、寂寥的王府。
这里感受不到一丝喜气,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草药混合的怪味。
我被直接带入了新房。
房间很大,却很空旷,陈设简单,连大红的喜字都没贴几张。
我安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我这一世的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能感觉到,他进来了。
脚步声很沉,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我面前站定。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息。
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
是你自己选的。
不要后悔。
说完,他转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
等等。我开口叫住了他。
他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伸手,缓缓揭开了自己的盖头。
昏暗的烛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
高大的身躯如山岳,玄色的王袍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狰狞的银色面具,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颌,只露出深邃冷漠的眼睛。
他整个人,就像绝世凶器,充满了危险。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道。
王爷,今夜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不留下来吗
4
生死相护
萧烬的身形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满是探究和冰冷的审视。
你想要什么
他似乎认为,我如此反常,必然是有所图。
我从床边站起,一步步走向他。
我想要的,王爷不是已经给臣妾了吗
臣妾现在,是北椋王妃。
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我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
是杀手!
我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猛地将萧烬推开!
小心!
几枚淬了毒的袖箭咄咄地钉在我们刚刚站立的地板上。
萧烬的反应比我更快,在我推开他的瞬间,他已经侧身拔剑,身形如鬼魅般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窗户被撞开,七八个黑衣人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刀光剑影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
萧澈,你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半点都容不下我。
想让我死在新婚之夜,再嫁祸给北椋王,真是好毒的计策!
我迅速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这是沈婉柔送我的礼物。
作为将军之女,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但刺客太多,武功也远在我之上。
很快,我便被逼到了角落,一把长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劈向我的面门!
我瞳孔骤缩,已经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将我猛地揽入怀中。
萧烬挡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后背,为我生生挨了一刀。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长袍。
敢伤吾爱妃者,死!
他一声怒喝,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他手中的长刀仿佛活了过来,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的刀法,狠、准、快,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招招致命。
这才是真正的沙场杀神!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很快,所有刺客都被他斩于剑下。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萧烬的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从唇边溢出。
王爷!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啪的一声,应声而落。
我愣住了。
烛光下,一张完整的脸呈现在我的面前。
没有想象中被火烧毁的恐怖伤疤。
那张脸,轮廓深邃,俊美刚毅。
只是从左边额角到脸颊,布满了诡异繁复的黑色图腾,给他增添了几分邪魅与狂野。
他根本没有毁容!
传闻都是假的!
他倒在我怀里,紧闭着眼,眉头深锁,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沙哑地问道。
我撕下自己的裙摆,用力按住他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瞬间浸透了布料。
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看着他这张脸,前世的种种画面在脑中闪回。
原来,我错得如此离谱。
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只有王爷你,能帮我将这腐朽的天下,烧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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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暗盟初定
萧烬的身体骤然绷紧。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一把扼住了我的喉咙。
你到底是谁
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瞬间感到窒息。
但我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任由他审视。
一个……能帮你扳倒太子的人。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他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凭什么信你
我一字一顿道,太子正在向北狄走私铁矿,就在城西三十里外的黑风口,每月十五交易。
萧烬的瞳孔猛地一缩。
扼住我喉咙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这是他埋在太子身边的线人花了整整一年才查到的绝密情报,至今还未完全证实。
而我,一个深闺女子,却能一口道破。
他眼中的杀意渐渐被惊疑取代。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太子在西山大营私自豢养了三千私兵,兵符就藏在他书房的第三层暗格里。
我还知道,他与户部侍郎勾结,侵吞了去年南下赈灾的三十万两白银。
我每说一条,萧烬的脸色就沉一分。
我将它们,一件件提前摆在了萧烬的面前。
他终于松开了手,剧烈的咳嗽让我弯下了腰。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凄然一笑。
王爷,有些事,死过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显然不信我这套死而复生的说辞,但情报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他沉默了许久,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你想要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我要太子萧澈,和沈婉柔,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我还要,保我沈家满门周全。
萧烬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最后,他缓缓点头。
好。
这桩交易,本王做了。
你助我扳倒太子,我保你沈家无虞。
一个口头的盟约,在我们新婚之夜的血泊中,就此达成。
他挣扎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些药粉在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
他处理伤口的样子,熟练得让人心疼。
今夜的刺客,是太子的人。他冷冷道,他想让你死在我的王府,一石二鸟。
我知道。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他看了我一眼,重新戴上了那张狰狞的面具,从今天起,你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王府半步。
这是要软禁我。
我不意外,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知道所有秘密的女人。
王爷放心,在太子倒台之前,我很惜命。
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新房。
第二天,我死在北椋王府的消息没有传来。
太子和沈婉柔一定很失望。
他们不知道,这盘棋,从我重生那一刻起,已经由我来执子了。
6
回门风波
三日后,是新妇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王府的管家福伯就带着几个侍卫候在了门外。
王妃,王爷吩咐,今日您回门,由我们护送。
这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裳。
沈婉柔不是想看我过得有多惨吗我偏要让她失望。
我特意从萧烬那不算丰盈的库房里,挑了一支通体血红的凤凰玉簪。
前世我见过,这是西域进贡的极品,太后曾想讨要去,萧烬都没给。
如今,它就插在我的发间。
回到沈府,门口的下人看到我,都像见了鬼一样。
大概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而且看起来……毫发无损。
刚进正厅,沈婉柔就迎了上来。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华服,满头珠翠,见到我,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抓住了我的手。
姐姐!你……你没事吧我听说王府昨夜……
她话说到一半,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我头上的簪子上,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我抽出手,抚了抚发鬓,故作不经意地开口。
有劳妹妹挂心了。王爷待我很好,昨夜不过是进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毛贼,都被王爷解决了。
我将毛贼二字咬得极重。
这支簪子,是王爷送我的新婚礼物。他说,我戴着好看。
沈婉柔的脸都绿了。
她身上所有的首饰加起来,都抵不过我这一支簪子。
她强撑着笑道:王爷……对姐姐真好。
这时,爹和娘也从内堂出来了。
看到我安然无恙,娘松了口气,眼圈都红了。
爹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冷哼了一声。
家宴上,气氛沉闷。
爹一直在唉声叹气,显然还在为我得罪太子的事发愁。
席间,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父亲,我听王爷说,最近军中的粮草账目似乎有些对不上
爹的筷子一顿,猛地抬头看我。
军中账目出现纰漏,是他近几日最头疼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你……你怎么知道
王爷说,往年负责押运粮草的李参将,今年被临时调换成了太子的表弟张副将。问题,或许就出在这里。
我点到为止。
女儿还听王爷提了一句,说张副将近日在城南的赌坊里,一夜就输了三万两。
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三万两,绝不是一个副将能拿得出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责备,而是充满了震惊和审视。
他开始意识到,我这个女儿,或许不再是他眼中那个冲动无知的丫头了。
而一旁的沈婉柔,在听到太子二字时,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
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沈婉柔,萧澈,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会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剥掉你们伪善的外衣,让你们所有的肮脏龌龊,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7
计中计
萧澈和沈婉柔显然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我活着回门,还得了萧烬的宠爱,这无疑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他们很快就策划了下一步。
还是老一套。
诬陷我爹通敌。
前世,他们伪造了我爹和敌国将领的来往书信,言辞恳切,仿佛我爹早已叛国。
这一世,我知道他们还会故技重施。
我回到王府后,立刻给萧烬写了一封信,只写了四个字。
将计就计。
然后我列出了一张单子,上面是一种西域奇花的名字和几种特殊的矿石粉末。
萧烬的人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东西都送来了。
我将花汁和矿石粉末混合,制成了一种特殊的墨水。
这种墨水写出来的字,初看与普通墨迹无异,但只要暴露在空气中超过一个时辰,字迹就会挥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将墨水装在一个不起眼的墨瓶里,让福伯亲自送回沈府,告诉父亲,这是北椋王特意寻来的护眼奇墨,让他务必使用。
以我爹那古板的性子,王爷送的东西,他不敢不用。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准备我的回礼。
我模仿着沈婉柔的笔迹,写了一封信。
信里,是一个怀春少女对情郎的思念,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她倾诉着自己对太子哥哥的爱慕,抱怨我这个姐姐如何碍事,并提到他们铲除沈家的大计,以及事成之后,萧澈许诺她的正妃之位。
通篇情意绵绵,却又将他们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囊括其中。
我将这封信小心折好,放进一个香囊里。
这是沈婉柔最喜欢用的香囊款式,上面的鸳鸯还是她亲手所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知道,沈婉柔很快就会动手。
她会趁着夜深人静,潜入父亲的书房,将伪造好的书信,与父亲的兵防图放在一起。
而我的人,则会在她离开后,将这个藏着情书的香囊,不小心掉在书房的角落里。
一个即将被抄家的府邸,搜查时忙中出错,无意间发现另一个惊天秘密,这再合理不过了。
萧澈,沈婉柔,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大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8
白纸惊变
不出所料,三天后,太子萧澈动手了。
他以接到密报,沈将军府中有通敌嫌疑为由,请动了皇上,带着大批禁军,气势汹汹地包围了将军府。
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爹被这阵仗惊动,穿着一身常服就从书房出来了,脸上满是错愕和愤怒。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萧澈连礼都懒得行,冷着一张脸,举着一块金牌。
奉皇上旨意,彻查将军府!有人举报沈将军私通北狄,意图谋反!
一派胡言!我爹气得胡子都在抖,我沈毅对大梁忠心耿耿,天地可表!是谁在背后污蔑!
是不是污蔑,搜了便知!
萧澈一挥手,禁军如虎狼般冲了进去。
沈婉柔跟在萧澈身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担忧,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快意。
很快,一个禁军头领捧着一个木匣子,从书房里冲了出来。
殿下!找到了!
他高高举起木匣,这是在将军书房的暗格里发现的!里面有沈将军写给北狄大将的亲笔信,还有北境的兵力布防图!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那个木匣子上。
我爹的脸,一瞬间血色尽失。
他踉跄了一步,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萧澈接过木匣,当着皇上的面打开。
他抽出里面的信件,得意地扫了我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沈毅,你的死期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朗读信件内容,将我爹的罪名钉死。
可他低头一看,却愣住了。
怎么回事
他手里的信纸,竟然是空白的!
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拿起另外几封,每一封,都是一张白纸!
这……这不可能!萧澈的声音都变了调,刚才上面明明有字的!我亲眼看到的!
沈婉柔也凑过来看,看到白纸的瞬间,她也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脸上带着一丝悲悯。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拿几张白纸,就想污蔑我父亲通敌叛国吗
我转向御座上的皇帝,屈膝行礼。
陛下明鉴,我父亲一生戎马,忠心不二。太子殿下不知受了何人蒙骗,竟做出如此构陷忠良之事,还请陛下降罪!
萧澈急得满头大汗,指着我。
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这是妖术!
妖术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萧烬不知何时也到了,他依旧戴着那张面具,一步步走来,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禁军都不自觉地后退。
太子殿下,构陷不成,就改口说妖术吗
还是说,殿下您请来的伪造书信的工匠,技艺不精,用了会褪色的劣质墨水
他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萧澈心上。
9
香囊真相
萧澈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你……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萧烬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立刻上前,呈上一个东西。
陛下,这是方才禁军搜查时,属下在书房角落捡到的一个香囊。
来了。
沈婉柔在看到那个香囊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个香囊,是她亲手绣的,前几日还戴在身上。
萧烬接过香囊,从里面倒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纸。
他展开信纸,并没有立刻读,而是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沈婉柔,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太子。
这封信,似乎比那几张白纸,有趣多了。
他顿了顿,缓缓念道。
太子哥哥亲启:一别数日,婉柔甚是思念
第一句,就让整个场面陷入了死寂。
姐姐嫁入北椋王府,婉柔心中甚是快慰,你我之间,再无阻碍……
待铲除沈家这个绊脚石,你我便可长相厮守。婉柔不求其他,只求哥哥心中,能有婉柔一席之地……
他每念一句,沈婉柔的身体就抖一下。
每念一句,萧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而我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滔天的愤怒,他死死地盯着沈婉柔,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婉柔静待哥哥佳音,待哥哥荣登大宝,婉柔便是哥哥的皇后。
信,念完了。
萧烬将信纸递给皇帝身边的太监。
皇帝接过,看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信纸砸在萧澈的脸上!
逆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噗通一声,萧澈和沈婉柔双双跪地。
父皇!儿臣冤枉啊!这是栽赃!是沈知意和萧烬联手栽赃儿臣!萧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沈婉柔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冤枉皇帝怒极反笑,这信上的笔迹,与你平日的奏折别无二致!这香囊,更是你贴身之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我爹终于忍不住了,他冲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沈婉柔脸上。
我沈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心肠歹毒的女儿!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沈毅的女儿!
他转向皇帝,叩首泣血。
陛下!臣教女无方,养出此等祸害,今日将此祸害逐出沈家,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沈婉柔听到这话,彻底崩溃了,她抱着我爹的腿,哭着哀求。
爹,不要,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我爹一脚将她踢开,满眼都是厌恶。
看着眼前这出好戏,我心中没有半分快意。
我缓缓走到沈婉柔面前,蹲下身,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
妹妹,这出戏,你可还满意
她猛地抬头,怨毒地看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是你!都是你设计的!
我轻声耳语道。
是啊。
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喜欢吗
10
冷宫余生
皇帝最终没有废黜太子。
毕竟国本动荡,影响太大。
但他收回了萧澈监国的所有权力,下令他禁足东宫,闭门思过,没有传召不得外出。
这与打入冷宫无异。
而沈婉柔,被我爹当场断绝了父女关系,逐出家门。
皇帝下令,将她送往京郊的静安堂,带发修行,终身不得还俗。
对一个心比天高,一心想当皇后的女人来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被拖走的那天,我去了城门口送她。
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散乱,再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
看到我,她疯了一样扑过来,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沈知意!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斗倒了我,斗倒了太子,可那个怪物,他永远不会爱你!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
是吗
可我这件工具,如今是风光的北椋王妃。而你,却要在青灯古佛旁,了此残生。
你不是喜欢为太子哥哥祈福吗以后,你有的是时间了。
我转身离去,不再看她一眼。
回到王府,萧烬正在书房里等我。
他已经摘下了面具,那张俊美又狂野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都解决了。我开口道。
他嗯了一声,将一杯热茶推到我面前。
沈婉柔说的没错。他忽然开口。
我端茶的手一顿。
我们只是交易。他看着我,眼神深邃,扳倒太子后,我会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放你自由。
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是啊,我们只是交易。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为什么,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会有些……失落。
我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笑了笑。
王爷一言九鼎,臣妾自然是信的。
从那天起,我和萧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相敬如冰。
他依旧睡在书房,我睡在主卧。
我们是这京城里,最名不副实的夫妻。
但我知道,萧澈不会就此罢休。
被圈禁的猛兽,只会更加疯狂。
我在等,等他最后的反扑。
11
秋狝杀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秋狝。
皇帝每年都会带领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前往西山围场狩猎。
这是皇城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也是萧澈唯一的机会。
我将消息传给萧烬。
他一定会动手。
萧烬看着地图,眼神锐利。
他手里还有西山大营的三千私兵,再加上他暗中勾结的北狄骑兵,内外夹击,确实是个麻烦。
不,不是麻烦。我走到他身边,指着地图上的一处。
是机会。
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我告诉他,萧澈以为他策反了守卫西山猎场的副将陈武,但实际上,陈武的家人,全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他会是插在萧澈心口,最致命的一把刀。
秋狝那天,天高云淡。
皇家围场里,旌旗蔽日,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沉浸在狩猎的兴奋中,没有人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当萧澈带着他的人马,和北狄的骑兵里应外合,冲进围场时,所有人都懵了。
护驾的禁军节节败退,皇帝被围困在主帐,情况岌岌可危。
萧澈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父皇,儿臣来接您回宫了!
他以为,他赢定了。
可就在这时,围场外,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本应为他打开大门的副将陈武,却调转了炮口,对准了他的后方!
萧澈谋逆,杀无赦!
萧烬带着他麾下的北椋铁骑,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从叛军的背后狠狠刺入!
我爹沈毅,则带领着沈家军,从侧翼包抄。
叛军瞬间阵脚大乱。
我也在。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劲装,骑在马上,手里握着一把长弓。
我看到了人群中仓皇失措的萧澈。
他正准备逃跑。
我拉开弓,瞄准了他。
前世,就是这个人,下令斩了我沈家满门。
这一世,我要亲手,了结他。
嗖——
箭矢破空而出,带着我两世的仇恨。
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心。
萧澈的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透出的箭尖。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我。
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最终,砰的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12
江山为聘
叛乱,平息了。
萧澈被活捉,但因我那一箭伤了心脉,已是奄奄一息。
他被押到皇帝面前,所有的罪证被一一呈上。
皇帝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他下令,将萧澈废为庶人,终身囚禁于皇陵,至死不得出。
经此一役,朝中格局大变。
老皇帝心力交瘁,当众宣布,册封北椋王萧烬为新任太子,择日登基。
消息传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我站在宫墙之上,看着夕阳下的皇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仇得报,沈家无恙。
我两世的心愿,终于了了。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他。
萧烬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
他今天没有戴面具。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将那繁复的图腾映照得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交易完成了。我侧过头,看着他,我是不是……该走了
他沉默了。
风吹起我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江山为聘,够不够
我愣住了。
什么
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倒影,也映着漫天霞光。
沈知意,我不想放你走了。
留下来,做我的皇后。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前世今生,所有的恨,所有的痛,仿佛都在他这句话里,烟消云散。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却给了我新生的男人。
我忽然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好啊。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的图腾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太子殿下,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