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家暴了三年,
提了九次离婚,
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离婚窗口高大姐九次告诉我：今天打印机又坏了。
第九次提完离婚回家后,
我被丈夫推下楼,当场死亡。
她却成为先进个人、
最美红娘。
一睁眼,我重生回来,
再一次坐在离婚窗口。
1
姑娘,这打印机坏了。今天办不了啊！
我再一次头上缠着纱布坐在民政局的椅子上,有些懵,这是哪儿我出院了
我记忆随着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这是我第九次去离婚窗口办离婚的那天。
是的,我重生了。
记忆回到上辈子的同一天——
大姐,你再帮忙想想办法吧,三年了,我求求您了,您劝我回家,其实是劝我回地狱啊！
你这样反复申请,状态也不太稳定。我们要考虑你家庭的整体情况,对不对
他打我,我头上刚刚缝了7针,您看,这是警方的出警记录,大姐,我们结婚三年了。他这次被行政拘留了,我才能来的,我求求您了,您帮帮我！
那更不能冲动。这样,下次你带他来！大姐帮你批评他！怎么能对老婆动手呢！
可我没有下次了。
2
等我再睁眼,是在医院的停尸房。
回家那晚,我刚回家就被从看守所出来的丈夫拖进厨房。
他一脚把我踹翻了灶台,我头磕在水泥墙上。
之后,我又被丈夫推下了楼,脾脏当场破裂。
医生写的死亡原因是意外,调解记录写的是感情和解。
在我上辈子死后的第二天,她领奖。
温柔慈祥的脸,熟悉的红马甲。
她站在台上,拿着金光闪闪的奖牌,背景大屏滚动播放她与不同夫妻的合影：
画外音深情的述说,高大姐用智慧和爱心,挽救了506个家庭。
她手持奖杯,掩饰不住的骄傲：
有的小夫妻呀,一看就是带着情绪来的,根据我的工作经验,他们内心根本不想离,我能帮就帮一把,别因一时冲动留下遗憾。
她又拿着话筒语重心长：居家过日子,没有过不去的坎。这十年来,我劝好了506对夫妻的离婚诉求。我调解的每一对夫妻,最后都感激我。相信大姐,别冲动,只要女人愿意低头,家庭就会幸福。
我飘在空中,浑身冒着火焰。
如果再重来,我有一整条命可以烧,我要烧干她的虚伪的伪圣母,烧干她的真面目！
再睁眼,我又坐在办事窗口,
窗口那边,还是她。先进个人高彩云。
她脸上的表情,就跟上辈子在领奖台上一模一样。温柔、体面、语重心长。
我没说话,胸口一团火在燃着。
这一次,我把离婚申请放在窗口,
另一只手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键。
3
唉,姑娘呀,你这样反复申请,状态也不太稳定。我们要考虑你家庭的整体情况,对不对
她一边假装鼓捣着打印机,一边偷偷抬眼看我。
看我不说话,她带着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继续说：
哪对夫妻不吵架小两口嘛,年轻气盛。
是啊,谁家吵架,能吵到老婆头上缝了7针。我略带讽刺的看着她,坏了三年,是在等它自己修,还是等我死
这样,下次你带他来！大姐帮你批评他！怎么能对老婆动手呢！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她熟练的拍拍我的手,语气像是教我怎么养鸡多下蛋。
每次这样被劝回到家后,迎来的是更加有恃无恐的丈夫和更肆无忌惮的殴打。
向上次一样,她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表格,递给我：来来来,咱们先签个字,表示你已接受调解,他也愿意回家反思了。
我盯着那张纸,纸上最后一栏照旧写着：已调解成功,女方决定回归家庭。
这就算成功了我讥讽的问到：你们每劝回一个人,就多一个绩效是吗
她收起笑容：姑娘,你还年轻,宁拆一桩庙,不拆一桩婚,我这是为你好。
她随后露出一脸笃定：以我的经验呀,姐打赌,明天你俩就蜜里调油了呢！
高大姐,我没有接表格,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你的经验因为你们民政局的打印机坏了三年,我挨了三年的打！挨打的可不是你啊！
她被我收起笑容,声音大了起来：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这是为你好,婚姻不是过家家,不能说离就离——
对对对！我迅速打断了她：你和我说,我回家是为了顾全大局,那你是不是也该顾一顾我的命
她生气了,啪的一下把纸扣在桌上：随便你吧,今天打印机坏了,今天你的离婚申请我办不了！
我也直接站起来：
三年了,我第9次来离婚,打印机第9次坏了！我请问,是打印机跟离婚过不去,还是你跟我过不去
她随我说,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脸：不好意思,打印机就是坏了,办不了就是办不了。
我录完了想要的东西,不再多言,收好文件,直接转身出了民政局。
外头是夏天的阳光,照得人眼疼。
我没往家的方向走,而是拿身份证拐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宾馆。
我偷偷吐了口气,精神却丝毫不敢松劲儿。
我知道,第一仗没输,但也绝对没完。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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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微博挂出录音的那一刻,手心全是汗。
标题也很简单：标题：我办离婚,设备说不行。
随手艾特了城市官号,民政局官号,
发出去没十分钟,评论先炸了锅：
【守住家守住家暴吧！】
【天呐这嘴脸,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这种人】
【打印机坏是为你好,坏的是你的人心！】
【高大姐你倒是觉悟挺高的,把你腿打折了看你还怎么高！】
还有人提醒我小心高大姐——这种地方的活菩萨,不是你随便能动的。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看了一眼接起,果然是她。
妹子啊,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发网上干嘛啊,传得很难听。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假菩萨温和,又带着掩盖不住的气急败坏。
哦,这就受不了了我故意拉长声音：话都是你说得,我只是实事求是啊！
她在那边瞬间满腔的委屈：
哟,你说说,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我这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这可真是,满腔热血惹了一身骚。小李啊,你扪心自问,你们都结婚三年了,三年1000多天,你丈夫看见视频都急得都找我们来了。你说说,他不就犯了一点错误吗,也和我们承认错误了,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她还在那边碎碎念着,我握着手机,心里越发的冰冷。
还是这样的佛口蛇心,一如既往的倒打一耙。
哎呀,小李呀,你看你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这样,大姐做主,叫上你老公,咱们一起见面聊聊,过日子吗,床头打床尾和的,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儿呀
好啊！我嘴角泛出冷笑：不过我要在公共场合,就在愉悦咖啡馆吧
5
我特意选了个周末下午,提前坐在咖啡馆中。
不一会儿,高大姐穿着她那件红马甲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一袋苹果,一副慈母笑。她身后,是我那穿着熨帖衬衫的丈夫,像极了一个邻家好男人。
因为之前录过音,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我专门把我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可他们不知道,在我座位旁边的花盆里,正竖着另一部正在直播的手机。
直播间的标题很简单——
【真实婚姻劝返现场】。
哎呀,姑娘,高大姐一坐下就叹气,
我说小李啊,你可真让大姐操心啊。这事闹得太大,不好收场啊。
她坐下,熟门熟路地把苹果摆桌上,姐当年和我家那口子,打得砸锅砸碗,第二天照样做饭过日子。日子嘛,要包容。
我看着她振振有词的样子,强忍着掀桌的的冲动,那我想先问问,为什么我三年去了九次民政局,为什么打印机都坏了。
她一点都不慌,反而挺直了腰板：是啊！打印机没坏,我是编的——我这是帮你稳住局面！你想啊,要是当时真离了,你一个人带着伤,家里没个男人,日子咋过我拖你几天,等你们冷静下来,这不就有转圜余地了吗
哦我看着她：你丈夫也在你怀孕的时候,把你踹流产了
她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继续说：第一年,我怀着孕,因为春节过年拌嘴,他把我踹流产了。我去离婚,第二年,我一句话没顺他的意,他打的我肋骨骨折。第三年,呵……我停了一下,声音越发激动：就因为我做的饭不合他的意,他打的我头破了缝了七针。
媳妇我错了。我丈夫赶紧低着头插话,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都是我不好
他抬起眼,眼底闪过轻车熟路的愧疚：
咱回家吧,他伸出手,像演戏一样颤了颤,我给你磕头道歉,以后再不动手。
呸,嘴是假的,拳头才是真的。
高大姐在旁边赶紧顺水推舟：对啊,小李,他这都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姐告诉你,
你想想,外面的人哪懂咱们的事他们只会看热闹。你要是非得离,男人没了,日子谁给你撑
我听着,笑起来：大姐说得真有道理。所以,所谓的撑起来家,就得牺牲我
不是牺牲,是帮你守住家！女人呐,就是要忍一忍,才能有个完整的家。她说这话时眼神笃定,仿佛她手里捏的道德圣旨。
我假装被说动了,故意靠近他们：姐,其实……我就是想问清楚,这婚真的不能离吗我声音小得像怕吵醒谁。
高大姐立刻抓住机会,笑得像弥勒佛,眼底却是刀子。
不能啊！姑娘！你还年轻,不懂。男人嘛,年轻时脾气大,等孩子有了就好了。你这点小磕小碰,忍忍就过去了。
她顿了顿,拍了拍我的手,嘴上半开玩笑半带威胁的对我说：这就对嘛,回归家庭,以后你俩和和美美的,趁着年轻,再生个孩子,比什么都强。姐可和你说啊,你要是再冲动要离婚,那姐的打印机还坏！
我转头看向我丈夫：你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我松口了,嘴上挂着得逞的微笑,声音有些敷衍起来,跨过桌子来过来拽我：
对对对,我一定改。走走走,咱回家！
我低下头,像被说动了,手指慢慢摸向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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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我亮出了手机,屏幕正闪着：正在直播中,观众：25.3万
6
弹幕早就炸了：
【卧槽他承认了！！】
【大姐你稳住稳住谁稳住施暴者】
【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母劝返恶心到我了！】
【打印机没坏,还好意思说是为她好这嘴脸……】
【丈夫踹流产还叫不是故意这是人话吗】
【姐妹,报警,立刻！】
【高大姐滚出民政局！】
高彩云看着弹幕,脸色铁青。
我憋了半天,直接对着直播朝她火力全开：
高彩云,我呸！别人是劝合不劝离,你这是劝死不劝活！
你这是救人你是在推我下火坑！
对,打印机没坏,你的良心坏透了。我三次去离婚三次被你劝回,你是收了他家的彩礼还是收了他家的人命钱
少和我来什么为了我好！我不需要！我的孩子要是还在,他会谢谢我,他妈这次,没有跪着活！
咖啡馆的人纷纷看过来,指着我们三个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好事者拿起了手机。
我老公面色铁青的过来抢我手机：你这是干什么,要闹回家闹,嫌不嫌丢人啊！
我一闪身,转身看了那狗男人冲他开火：
王伟！你每次跪着认错,嘴上说得比唱戏还好听,三天不到就原形毕露,你是仗着高彩云在,我离不了婚吗
我告诉你,三年了,你俩一个动手,一个动嘴,配合的挺默契啊！是不是等我死了,你们才算修成正果没有她给你洗地,你敢这么嚣张吗
我早就看明白了,你每次认错不过是她教你的剧本——一哭两滴眼泪,端碗热汤装有家,这一套用三年,你以为我还是三年前的傻子
我盯着他们的脸,一句一句的骂,骂到他们那层好心人的外皮开始一点点裂开,骂到我内心这辈子从来没有的痛快！
我丈夫眼神中已透出压不住的狠厉,声音却一如既往的虚伪：老婆,我真的知错了,你何必这样,这事情弄得这么不可挽回吗
我看着他：呸！别和我假惺惺！你第一次对我动手的时候,这个破婚我就想离了。
高大姐气得脸成猪肝色,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狠声道：小姑娘,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我笑了笑：留一线那你当初劝我回家时,怎么没给我留一口气
她的背影僵了僵,像被风刮走的破旗,狼狈消失在门外。
我知道,这一枪,打在了她人设的心脏上。
接下来,只要再给她添点火,她就会自己烧起来。
7
直播之后。
她消失了三天。
这三天,关于她的帖子像长了腿,在各个平台乱跑。
我没再发一句话,也没接任何采访。
第四天,我的视频号忽然私信炸了,我点进去,发现网友开始疯狂艾特我。
原来高彩云带着我丈夫,也开始直播。
高彩云的新一场直播开得极为隆重。
她换上了一件米色针织开衫,胸口别着优秀调解员的胸牌,背景墙上挂着她获得的锦旗奖状。
镜头对准她的脸,她满眼热泪：
各位网友,最近的议论,我都听进去了。有人骂我狠心,有人说我害人,可我想问一句——我哪一次,是为了我自己
她顿了顿,轻轻吸一口气：
我一辈子劝和,没收过一分钱私心钱,没占过别人一点便宜。我只是希望,夫妻间能多一点包容、少一点冲动。她年纪轻,心气高,一吵架就闹离婚,我劝她忍一忍,有错吗
弹幕开始刷【好心被误解】【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
接着,镜头一转——
我的丈夫穿着一身干净衬衫坐在旁边,神情沉稳,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承认,我脾气急。但真没外人说的那么夸张。平时我们也有说有笑,就是偶尔争吵,互相推搡,一不小心,她也对我动手啊！他边说边露出胳膊,上面有一些猩红的挠痕：我一着急,推了她一下,网友们,真不是我单方面打她啊！
高彩云立刻接口：是啊,小两口磕磕碰碰,难免的。打个比方,做饭还会切到手呢,夫妻吵架失手一下,也很正常。
他叹了口气：三年了,我们过得不容易。她其实是个好女人,只是太倔了。
高彩云拍拍他的手,满脸真诚：我劝她,是怕她冲动。我觉得,你们之间呀,感情还是在的,真不至于走到离婚这一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显是有备而来,连苦肉计都准备好了。
不知道那些挠痕是不是高彩云直播前帮他挠的。
他负责自谦自省,把家暴抹成意外；
她负责上纲上线,把离婚贬成不知好歹的任性。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倒向他们——
【我还以为是家暴,这么看来,就是两口子吵急了动手嘛】
【这调解员大姐也没什么大错误】
【女方也太冲动了,这年头,劝人都要被骂】
【家务事,何必闹到网上】
【男人都认错了,还想怎样】
【这男人看着挺温和的啊】】
【家务事外人真不好管】
高彩云越说越委屈,双手捂着心口：我劝人和好,一点也没有为自己考虑,更不是为了名声,只是不想看到家庭破碎。难道,这也是错吗
镜头前,她仿佛是被冤枉的圣人；
屏幕外,我只是静静看着——
看到他们完成了他们的表演,
看到直播间里面热度最高,
我把手机支在桌上,
按下了直播键。
8
这会儿热度正高,瞬间我的直播间就挤满了人。
我也不废话,拿出了第一件证据：
三年来,我在医院的挂号记录、急诊病历、骨折诊断,一份接一份,
诊断结果上,清楚写着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轻度颅脑损伤。
旁边,是急诊医生签字和医院红章。
第二件：我的报警记录。
从三年前的第一次报警,到上个礼拜,一共六次,每一次都有接警时间、民警接收回执,还有当晚的警情简述。其中四次,都备注了经调解员劝返,暂不立案。调解员签名：高彩云。
第三件：我丈夫都不知道,我从第一次被怀孕被踹流产之后,我就在家里偷偷安了监控。
画面上,正是我家客厅,我被一脚踹倒,后脑砰地撞上茶几,血顺着发丝渗下去；我试图爬起来,被他一把抓住头发,整个脸被摁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蜷缩在角落,他抄起凳子腿砸下来,木头劈裂的声音清晰刺耳；我抱着肚子疼的整个人蜷成来,他抬脚猛踢,脚背和小腿的肌肉线条在监控画面里像一条条绷紧的鞭子。
我对着镜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高彩云,
你口口声声劝和,是因为你要的是锦旗,不是人命。
你安慰自己没害人,因为你从来不看那扇门关上后发生了什么。
你一直压制他人痛苦,换来自己道德优越感！
你凭什么靠着被自我感动来决定别人的人生！
9
直播间里,短暂的沉默后,网友炸了。
【这是推搡这是谋杀！】
【我他妈手抖了,气到流泪】
【高彩云,你劝的就是让她回这种家】
【这不是家,这是刑场！】
【每一次劝和,都是一次帮凶签字！】
弹幕像暴雨一样砸在屏幕上。
高彩云那场假圣母直播,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不到半小时,互相推搡还是谋杀、最美红娘帮凶论、高彩云滚出民政局三个词条同时冲上热搜。
警方热线被网友打爆,市局直接发通告：已对我丈夫及相关人员立案侦查。
三小时后,高彩云的工作单位也撑不住了,临时发布声明——
撤销高彩云所有荣誉称号,停职配合调查。
评论里有人问：你不怕舆论过去,一切又回到原点吗
我回了四个字——
我留了火。
这场火不是只烧他们两个人,
10
过了两天,我又一次接到了高彩云的电话。
妹子啊,是我,高大姐。她的声音比上次更轻,刻意压低,那天的事……咱们私下谈谈,别闹大了。你要是真想离婚,我现在就帮你办,还让他赔你医药费,怎么样
我握着电话,轻轻勾了勾唇角：哦所以之前,你不是办不了,是故意拖着不办,对吗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删掉那些视频,我给你转一笔钱,你再发个澄清——就说是误会。反正你离婚的事我能帮你跑得干干净净。
我戴着蓝牙耳机,桌上那支细小的录音笔正亮着红灯。
高主任,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轻,却一字一顿,涉嫌妨碍司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换上那副做惯了调解员的口吻：哎呀,你别拿那些法律吓唬我,我们是为你好,别毁了自己前途。
晚了。我打断她,想删得先删了互联网。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11
我约了公益律师程律见面。
咖啡馆的暖光下,我把所有材料一件件铺开：
民政局调解台账的截图,上面多次写着劝返成功,却没后续跟进。
我自己在医院的病历和验伤报告。
前夫在直播里的承认录音。
高大姐承认打印机没坏的现场音频。
程律戴上眼镜,翻到台账的一页时,眉头皱了起来：23起劝返无下文你这些记录是怎么来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程律,我想让你打的不是一场离婚官司,而是为了所有正在被家暴的女人发声。我发了那条微博,做了那场直播,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要离婚,更是为了让所有人看见,那个最美红娘,在以善心之名,干着多么残忍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实名,匿名的联系我,帮助我,今天,我能拿到这些材料,就是想告诉你,在社会这么发达的今天,还有这么多受苦无处发声的女人。
我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沉痛的声音颤抖：程律,这已经不是工作渎职了,这是涉嫌造假,你看的这几起‘劝返’对象,有的已经……去世了。
什么！他惊得抬起头来。
我含着热泪点点头：程律,我希望你帮我,我要查清楚每一条记录背后的真相！
他沉默片刻,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们从反家暴法入手,再配合这些证据,可以先推动行政问责。
一场风暴,就这样悄然发起。
民政局的信访邮箱收到了我的实名举报,市级妇联的投诉热线也同步接到资料。
我知道,高大姐还没意识到,她的对手已经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女人,而是一个抱着全网注视和法律武器的人。
走出咖啡馆时,天色正黑,我掏出手机,点开微博草稿箱。
发出高大姐刚刚和我电话的那段录音,配文只一句话——
有人说我毁人名誉,可她亲口承认,她买过我的沉默。
我按下发布键。
夜色里,屏幕一亮一灭,像这个世界刚替我点了一盏灯。
12
录音发出去的第三天,论坛上各种匿名帖冒出来——有人说我是编故事蹭热度,有人说我是想红。
我知道是谁做的。可是我并不慌张,
因为我手里有更重的东西。
两周后,一份厚厚的文件传到了我手里。
我翻开第一页,手指微微发抖——
23起家暴纠纷调解案例,全部结论为劝返成功。
备注栏里,有的写着夫妻和好如初,有的写着女方回归家庭。
可在程律以及反家暴志愿者帮我打听到的结果里——
其中3位女方,在调解后一年内死于严重家暴；
8位彻底失联；
剩下的,不是离婚失败,就是还在被打。
我把这些数据做成了一个互动网页,首页是一行字：
她劝你回家,不代表你能活着出来。
点进去,是一张长长的名单,背后附着简单的命运描述：
骨折,二次入院
全身烧伤,邻居报警已故
跳河,遗体三日后打捞
我用小号,把链接发到了各大社交平台。
很快,标签最美红娘劝回的23个女人冲上了热搜。
有人在评论里哭着说：我妈就是被她劝回去的,今年清明是我们第三次给她烧纸。
也有人愤怒：这不是调解,这是推手。
那天晚上,我关掉手机,独自坐在酒店里。
夜很黑,
我忽然想起高彩云在电视上说的那句话：只要女人愿意低头,家庭就会幸福。
13
高彩云终于坐不住了。
她选择上了一个专访,戴着一条素色丝巾,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
我只是想帮她们,我从没害过人。调解员的工作很难……如果我真的做错了,我愿意道歉,但我不是坏人。
画面里,她手里攥着一张纸巾,照得她泪水涟涟,镜头特意给了她一个特写。
人们不领情,骂得更狠：眼泪值几个死人
我关掉电视,拨了几个电话。
那是我这段时间里,通过反家暴公益组织,联系上的几位受害者家属——有人在矿厂上班,有人在小餐馆端盘子,还有一个女人,声音像被烟熏过一样沙哑。
我们约在城郊一家小旅馆的后院,七个人围成一圈。
有人拿出了高彩云当年调解时的录音——
你丈夫只是脾气大,不代表不爱你。
你不回去,他就更生气了。
还有人带来了签过字的自愿和解书,签字的手臂上至今还有一道刀疤。
我带着这些证据,敲开了那家最喜欢做社会调查的电视台的大门。
制作人看完资料,沉默了很久,说：我们会做专题,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笑了笑：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准备不好的。
专题播出的那天,节目分成两段——
前半段,是高彩云在领奖台上笑得温柔的样子；
后半段,是几位家属的声音：
她让我姐回家,三天后,我姐被打死。
我妈被劝回去,住院六次,最后一次没出来。
字幕最后打出一句话：
*有些人不是坏人,但他们做的事,比坏人更致命。
节目一结束,最美红娘集体控诉瞬间占据了热搜第一。
那晚,我收到了无数私信——陌生人发来谢谢,也有人说：我终于知道,不是我一个人。
我在昏暗的灯下回复他们：我们不是孤立无援,我们只需要让声音汇成潮。
节目播出后,最美红娘隐形杀人连续三天挂在热搜第一。
有人翻出她领奖的旧视频,有人贴出自己被劝返后的伤疤照。
民政局的电话被打爆,她的名字被骂到和家暴帮凶划上等号。
我没有急着发新料。
我知道,她会急——急着证明自己没错,急着把过去的污点埋起来。
而急的人,总是最容易出错的人。
14
公益组织那边传来一份材料：在一桩家暴离婚案中,女方签下的和解书并非自愿,而是男方家塞了两万块现金给调解员——高彩云。
我点开那份匿名录音,熟悉的嗓音清晰无比：
钱我收了,你放心,我一定劝她回去。
这一句,比任何辩解都更具杀伤力。
它意味着,她不仅是制度的帮凶,更是用命换钱的生意人。
我将录音和收条拍照发给了合作的媒体,标题只有七个字：
最美红娘收黑钱。
新闻一出,像一桶热油泼进了火堆。
评论区直接炸开：
【收黑钱劝女人回地狱,这还叫调解】
【她劝回去的不是家庭,是人命！】
【民政局查查她这几年劝了多少命没的案子】
舆论逼到这一步,
局里发布通告,确认已对高彩云展开纪律调查,并暂停她的所有职务。
知情人爆料,她的办公室当天就被查封,柜子里翻出了厚厚一摞信封,夹在调解档案之间。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收钱劝返,不是她的唯一罪状,但它是最容易敲开大门的一颗钉子。
只要把这颗钉子拔出来,她这面最美的招牌,就会轰然倒下。
那天晚上,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转发数,忽然想起她曾经拍拍我的手,说：女人要学会忍,忍一忍,什么都过去了。
我低声笑了一下——
是啊,什么都过去了,连你自己,也该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市妇联的热线打到我手机上,工作人员的声音格外郑重：您的资料,我们已经收到,并已移交给检察机关。
我挂了电话,走到院子里。
太阳从屋檐后面升起来,
我忽然觉得,这光不再刺眼,而是有一点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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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民政局,挤满了人。
有人来看热闹,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还有媒体的长枪短炮堵在门口。
我站在人群外,看见高彩云被两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带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件红马甲,政务箱里那块全国最美红娘的奖牌——金色的,在阳光下刺眼。
就在台阶上,她的脚被绊了一下,奖牌叮地一声,滚落到地面。
一名工作人员俯身捡起,却没有还给她,而是拿出一个透明的证据袋,把那枚奖牌和一叠文件一起封了进去。
这一刻,人群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视频直播间的弹幕刷屏：【奖牌进证据袋,这就是因果】
【真相比任何颁奖词都响亮】
【三年前的笑容,现在看像是催命的】
市检察院的发言稿很快念出——
收受礼金、伪造调解结果、篡改档案、妨碍受害人离婚程序。
每一条罪名,都像一记闷棍,砸在她精心营造的名誉上。
她被塞进车里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惊惶,也有一种迟到的明白——
原来,她以为牢不可破的东西,可以在一瞬间崩塌。
车门关上,闪光灯闪成一片白。
人群渐渐散去,地面上还留着一个印着民政系统先进个人的证书封套,被风吹得翻开,又合上。
16
高彩云案开庭的那天,旁听席坐满了人。
有媒体,有围观的市民,还有几位我在那场专题节目后认识的女人——她们都曾被她劝回去过。
检察官逐条宣读指控：收受礼金、伪造调解记录、隐匿家暴证据……
法官问她是否认罪。
她抬起头,嗓音嘶哑：我只是想让她们顾全大局,不要轻易破坏婚姻和谐。
法庭很安静。
我站起来,向法官申请发言。
她说她是在保护婚姻。我看着高彩云,可我想问问你,婚姻的和谐,是靠一个女人的命换来的吗
我缓缓转向旁听席,望向那几位熟悉的脸。
她九次劝我回去,九次把我推回地狱。我是幸运的,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可是这些年间,有人死在那里面,有人终身残废……如果这叫和谐,那我宁愿它永远不和谐。
法官点头示意我坐下。
高彩云低下了头,那条红马甲早已被换成灰色的看守所制服。
庭审结束的当晚,判决结果被新闻报道：
高彩云,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没收非法所得。
评论区有人问：这事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回复了一张照片——
那是民政局的新窗口,我站在玻璃前,帮一个满脸青肿的女人填写离婚申请表。
标题只有一句话：
你有权不回家。
17
后来,我成立了你有权不回家公益组织,帮更多人找到法律援助、安置住所、心理疏导。
我不再是那个忍气吞声的妻子,而是可以让更多人逃出泥潭的手。
我明白,救不了所有人,
可至少,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用顾全大局逼我们回地狱。
有人问我,离婚之后,是不是觉得轻松了。
我说,不。
离婚只是结束,改变才是开始。
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不必用伤痕证明自己受过伤,
不必在调解室里卑微地乞求自由,
不必让一个女人的命,换来别人嘴里的和谐。
那天傍晚,风从街口吹来,吹动了我手里那叠离婚申请表。
我看着天空,低声念了一句——
婚姻是选择,不是枷锁。
家,是港湾,不是坟墓。
然后我转身,推开那扇为别人、也为我自己敞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