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顾承安的五十岁生日宴,宾客满堂。
酒桌上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表弟林舟输了,被起哄说出最不能告人的秘密。
他涨红了脸,望向我妈:我见过二婶换内衣。
满堂死寂,我妈脸色煞白。
林舟慌忙解释:就是二婶让我帮忙拿阳台的衣服,我不小心看到的。二婶说别告诉二叔,怕他多想。
在我妈摇摇欲坠,我准备拍案而起时,主位上的我爸,顾承安,却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爸顾承安的五十岁生日宴,办在顾家老宅。
鎏金璀璨的水晶灯下,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我妈姜舒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身段窈窕,眉眼温婉,正得体地招待着各位来宾。
她是我爸二十岁时就看上的人,二十五年婚姻,恩爱不减。
我爸看她的眼神,永远像淬了蜜糖。
酒过三巡,小辈们开始玩闹,起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幸的鼓点落在了我表弟林舟身上。
林舟是我大姨的儿子,今年刚上大一,性子腼腆。
被众人围着,他脸涨得通红,选了真心话。
有人坏笑着问:说出你藏在心里最久的,最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林舟的目光在满桌人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我妈身上。
他嘴唇嗫嚅,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我见过二婶换内衣。
瞬间,喧闹的宴会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我妈惨白的脸上。
她手里的青瓷筷子啪嗒一声,掉在骨碟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我心头火起,正要发作,林舟已经快哭了,慌不迭地解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有一次,二婶让我去阳台帮忙收衣服,我……我不小心看到的。
二婶当时就让我别告诉二叔,怕他多想……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却更像是在我妈本就难堪的处境上,浇了一盆滚油。
它证实了,确有其事。
也证实了,我妈和我表弟之间,存在一个需要对我爸隐瞒的秘密。
我妈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我握紧拳头,准备掀了这张桌子。
可坐在主位上的我爸,那个把姜舒宠上天的男人,顾承安——
却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嗤笑。
那笑声很低,带着一丝凉意,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抬头看他。
顾承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神幽深地落在我妈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被冒犯的难堪,反而是一种看好戏的玩味。
我妈对上他的视线,煞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浮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她怕的,不是宾客的目光,不是表弟的口不择言。
是顾承安的笑。
大姨姜兰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林舟的后脑勺上,又气又急。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喝了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一边骂,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林舟从椅子上拽起来,对着我爸我妈连连道歉。
承安,阿舒,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满嘴跑火车,你们别往心里去。
我爸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那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人心寒。
一场精心准备的生日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宾客们带着探究和同情的目光,匆匆告辞。
偌大的客厅很快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
空气凝滞,压抑得我喘不过气。
我妈还僵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瓷娃娃。
我走过去,扶住她冰凉的手臂:妈,你别怕,我信你。
她像是被惊醒,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念念,你爸……你爸他……
我爸怎么了我忍不住看向那个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给自己倒茶的男人。
爸!你刚才笑什么林舟胡说八道,你不帮着妈,还看笑话
顾承安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笑了吗他淡淡地说,念念,你记错了。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遍体生凉。
我妈死死地咬着嘴唇,摇摇欲坠。
我扶着她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坐在床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林舟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相信我妈的为人,她绝不可能和自己的亲外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那个秘密,和爸爸那声诡异的笑,又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半晌,我妈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
念念,别问了,什么都别问。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件事,就让它过去。
妈,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觉得委屈,我们就跟爸说清楚。林舟那小子,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
不许去!她猛地坐起来,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惶,不许找他,更不许……再提这件事。听到了吗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
如果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她何至于怕成这样
那一晚,我爸睡在了书房。
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妈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却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准备早餐。
饭桌上,她小心翼翼地给我爸盛粥,声音温柔:承安,昨晚书房冷,没着凉吧
顾承安接过碗,嗯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
我心里堵得慌,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刚站起身,顾承安叫住了我。
念念,你大姨刚打电话过来,说林舟那孩子昨晚回去就发烧了,心里愧疚,想跟你妈当面道个歉。
我妈捏着勺子的手一紧。
顾承安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阿舒,你看呢
我妈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口:不用了,小孩子不懂事,说开了就行。
那怎么行。顾承安慢悠悠地说,我们顾家的女主人,平白无故被人泼了这么一盆脏水,一句不懂事就想揭过去
承安……我妈的脸色又白了。
我看,还是见一见的好。顾承安一锤定音。
让那孩子好好道个歉,省得外面的人以为我们顾家连这点体面都不要了。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扣上西装的扣子。
下午两点,我让司机去接他们。
他走了。
餐厅里只剩下我和我妈。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妈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
我终于忍不住了:妈,你和林舟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她不说话。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怕成这样爸的态度那么奇怪,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解释她忽然凄然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念念,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
她的绝望,让我心烦意乱。
下午一点半,大姨姜兰就带着林舟来了。
林舟烧得脸颊通红,嘴唇干裂,看见我妈,眼圈先红了。
二婶,对不起,我……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我该死。他说着,就要跪下。
我妈赶紧扶住他:快起来,这孩子,发着烧呢,胡闹什么。
她看向我大姨,语气里带着恳求:姐,你快带他回去吧,别把病气过给我家念念。
大姨一脸愧疚:阿舒,都怪我没教好他。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打断他的腿。
一出看似和谐的道歉戏码。
可我爸就坐在沙发的主位上,冷眼旁观。
他像一个手握权柄的审判官,看着她们在他面前演戏。
等她们说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林舟。
林舟身体一抖。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在哪儿,看见你二婶换衣服的
顾承安的语气很平淡,却压迫感。
林舟的脸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姨姜兰赶紧打圆场:承安,你看这事……
大姐。顾承安打断她,目光依旧锁定在林舟身上,我在问他话。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妈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林舟求助似的看向我妈,我妈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微微垂下了头。
那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林舟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干涩。
是……是去年暑假,在二叔二婶家。那天下午,我……我去找二婶,她房间门没关,我……我就看到了。
这个回答,和我妈最初让林舟帮忙拿衣服的说法,完全不同。
我心里一沉。
顾承安点点头,继续问:看到了什么
承安!我妈终于忍不住,尖声叫了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逼死我们吗
逼你顾承安笑了,他转向我妈,眼神冰冷,姜舒,到底是谁在逼谁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太太,在自己家里换衣服,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外甥撞见。
以及,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为什么这件事,需要你们两个人,共同编造一个谎言来瞒着我
谎言被当众戳穿。
我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姨也慌了神,语无伦次:承安,你别多想,阿舒她不是那样的人,林舟这孩子……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顾承安冷冷地说,姜兰,当年要不是你,阿舒又怎么会……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但我妈的脸色,已经变得像死人一样。
够了!她凄厉地喊道,顾承安,你闭嘴!
顾承安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悲悯。
他站起身,走到林舟面前,俯下身,声音低沉而清晰。
孩子,别怕。告诉我,你那天除了看到她换衣服,还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疤痕
疤痕
我愣住了。
林舟猛地抬起头,瞳孔紧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死死地盯着我爸,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来,是看到了。顾承安了然地点点头,直起身。
他没再看任何人,径直朝楼上书房走去。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大姨扶着摇摇欲坠的林舟,脸色灰败。
我妈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疤痕,什么疤痕
我妈身上很光洁,我从小就知道,她连颗痣都很少。
爸爸为什么要这么问林舟又为什么是那种反应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姨带着林舟,几乎是落荒而逃。
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我妈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
有怜悯,有愧疚,还有一丝……恐惧。
晚上,我端着一杯牛奶去敲书房的门。
进来。
我爸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一本很旧的相册。
他见我进来,合上相册,推到一边。
爸。我把牛奶放在他手边,你和我妈……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念念,你觉得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温柔,善良,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他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她很美好,美好得……像个易碎的梦。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他转回头,看着我,目光深沉。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爸爸妈妈都爱你。这就够了。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回到房间,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我爸刚才看的那本旧相册。
相册是皮质的,边角已经磨损。
我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亲密地靠在一起。
是双胞胎。
其中一个,是我年轻时的妈妈,姜舒。
那另一个,是谁
我从来不知道,我妈妈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相册里,全是这两个女孩从童年到少年的合影。
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笑容灿烂得像是同一个人。
但在相册的后半段,那个陌生的女孩,忽然就消失了。
只剩下我妈妈一个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容也渐渐变得勉强,甚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我心里升起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
我冲进我妈的房间。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看到我手里的相册,她的手一抖,口红在脸颊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念念,你……
她是谁我把相册拍在梳妆台上,指着照片里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妈,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我还有一个姨妈
我妈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去哪了她还活着吗我追问道。
她死了。
我妈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很久以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
她避开我的目光,低下头,喃喃地说:出意外……淹死的。
我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是吗我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女孩的左边锁骨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我记得,你身上没有这颗痣。
我妈的身体猛地一僵。
念念!她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怀疑自己的妈妈,很有意思是吗
我不想怀疑你!我也提高了声音。
可是你们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爸爸的态度,大姨的反应,还有林舟……他那天看到的,根本不是你,对不对
他看到的,是照片上这个,我那个已经死了的姨妈,对不对!
我的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是我妈打的。
她举着手,眼泪夺眶而出,看着我,满眼都是痛苦和失望。
姜舒!
门口传来我爸冰冷的声音。
他快步走进来,将我拉到身后,看着我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你疯了吗
我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那是我记忆里,她第一次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我爸把我带回了书房。
他递给我一包冰块,让我敷脸。
爸,对不起,我不该……
不怪你。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疲惫,有些事,本就该让你知道了。
他重新打开那本相册,指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女孩。
她叫姜晚,是你妈妈姜舒的同卵双胞胎妹妹。
她……就是你那个,只存在于口头上的,小姨。
我心脏重重一跳。
她很活泼,很叛逆,和你妈妈安静的性子完全相反。
顾承安的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小姨,是一起长大的。
当年,我喜欢的人,其实是姜晚。
我彻底愣住了。
这个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无法消化。
我爸爱的人,不是我妈,而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姨
那……后来呢
后来,你外公不同意。姜晚的性子太野,他觉得她不适合做顾家的儿媳妇,所以强行把她许给了别人。
姜晚不愿意,在结婚前一天,跑了。
再后来,我们就收到了她的死讯。说她不小心掉进河里,尸骨无存。
顾承安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巨大悲伤。
那你……为什么会和我妈结婚
因为责任。他看着我,目光坦诚,你外公觉得愧对顾家,也心疼你妈妈因为妹妹的死讯一蹶不振,就做主让她嫁给了我。
我们没有爱情,只有相敬如宾。
直到你的出生,才让这个家,有了一点温度。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的模范爱情,竟然是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
那林舟……
林舟看到的,可能不是幻觉。顾承安的声音沉了下去,念念,我怀疑,你小姨姜晚,根本没有死。
她回来了。
这个猜测,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姜晚没死
那林舟看到的……真的是她
这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语,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来找你们
我不知道。顾承安摇头,但林舟的反应,你妈妈的恐惧,还有你大姨的愧疚,都指向了这个可能。
大姨……她为什么会愧疚
因为当初,是你大姨把姜晚藏身的地方,告诉了你外公派去抓她的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大姨是间接导致姜晚死亡的凶手
难怪她那么害怕,那么愧疚。
那……林舟看到她的时候,她在我家做什么我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猜,她不是来做客的。顾承安的眼神冷了下来,她可能是来……报仇的。
报仇
向谁报仇
害她死亡的大姨棒打鸳鸯的外公还是……取代了她位置的我妈
一个又一个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们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爸,我们报警吧。我说。
不行。顾承安立刻否决,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而且,这件事牵扯到你妈妈,我怕她……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姜晚真的回来报仇,我妈就是最危险的。
从书房出来,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路过我妈房间,门虚掩着,她还在低低地哭泣。
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我,哭声一顿,眼神躲闪。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
妈,我都听爸说了。
她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看我。
对不起。我说,我不该逼你。
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她反手握住我,力道很大,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念念,忘了这件事,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我看着她,她是不是来找你了
她瞳孔一缩,疯狂地摇头: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肯定,我的猜测是对的。
姜晚,我的小姨,真的回来了。
而且,她已经和我妈接触过。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诡异。
我妈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有时候我叫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眼神里带着惊恐。
我爸则早出晚归,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暗中调查姜晚的下落。
我决定去找林舟。
他是唯一的目击者,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线索。
我把他约在一家咖啡馆。
再次见面,他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念念姐。他不敢看我,声音很低。
林舟,你别怕。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我只想知道,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纠结和恐惧。
我……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妈不让我说。他咬着嘴唇,她说,如果我把那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们全家都会完蛋的。
全家都会完蛋
这话说得太重了。
姜晚到底对他和我大姨做了什么,能让她们怕成这样
林舟,这件事关系到我妈妈的安危,你必须告诉我!我加重了语气,你看到的那个人,她是不是对我妈做了什么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没对二婶做什么。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她……她给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巾包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我打开纸巾。
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已经生了锈的,长命锁。
款式很旧了,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字。
晚。
看到这枚长命锁,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林舟见到的就是姜晚。
她给你这个做什么我问。
她说……林舟的脸色很难看,她说,这是我妈欠她的。让我交给我妈,就说她回来取债了。
取债。
好一个取债。
难怪大姨怕成那样。
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看到我,很高兴。林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她说我长得很像我爸爸。还问我,我爸爸现在过得好不好。
林舟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大姨夫,在林舟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姜晚为什么会突然关心一个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
我把长命锁收好,对林舟说:这件事,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妈妈。如果她再来找你,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舟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咖啡馆出来,我直接去了我爸的公司。
我把长命锁和林舟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顾承安看着那枚生锈的长命锁,久久没有说话,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爸,姜晚会不会就是大姨夫的……我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不会。顾承安斩钉截铁地说,你大姨夫为人老实本分,和你小姨几乎没有交集。她这么问,一定有别的原因。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个人,姜晚。二十五年前,在青川落水失踪。我要知道,她这些年,都在哪里,做过什么。
挂了电话,他看向我:念念,这几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妈妈。
我心头一凛:爸,你是怕她……
她不是来叙旧的。顾承安的眼神冷得像冰,一个能隐姓埋名二十五年的人,心里积攒的恨,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她这次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开始全天候地陪在我妈身边。
她去超市,我陪着。她去美容院,我等着。
她起初还觉得奇怪,问我怎么突然这么黏人。
我笑着说:公司放假,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陪太后您体察民情了。
她无奈地笑笑,没再多问。
但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常常在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我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她只是摇头,说没事。
我知道,她在撒谎。
姜晚就像一个悬在她头顶的幽灵,时刻折磨着她。
这天下午,我陪她去常去的一家画廊看展。
画廊里人不多,很安静。
我妈站在一幅名为《重生》的油画前,看得出了神。
画上,是一片焦黑的废墟,废墟之上,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玫瑰,妖异又顽强。
这位太太,您很喜欢这幅画吗
一个温和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戴着一顶宽檐帽,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身形,那气质,和我妈如出一辙。
是姜晚。
我妈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位画家,我也很喜欢。姜晚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和我妈一模一样,却因为眼角一道浅浅的疤痕而显得凌厉许多的脸。
她对着我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姐姐,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啊。
我妈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晚慢慢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妈的心脏上。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
她的声音和我妈一模一样,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应该意外,毕竟在你们心里,我早就死透了。
我妈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展台。
姜晚,你…你怎么…
怎么还活着姜晚接过话头,笑得越发灿烂,想知道吗想知道我这二十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她伸手想要抚摸我妈的脸,被我妈惊恐地避开。
别碰我!
啧啧啧。姜晚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你还是这么怕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我心脏狂跳,手机在颤抖中拨出了我爸的号码。
承安救我…我妈的求救声刚出口,就被姜晚打断。
救你姜晚冷笑,姜舒,你觉得他会救你吗
当年他心里爱的人是我,娶你只是因为责任。
这二十五年,他对你的温柔,不过是在你身上怀念我罢了。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着我妈的心。
我妈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姜晚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我爸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我喜欢的人,其实是姜晚。
我们没有爱情,只有相敬如宾。
我妈瞬间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那是我爸昨晚对我说的话,被人录了音。
姜晚,你在我家安装了窃听器我愤怒地质问。
聪明。她点点头,不止窃听器,还有摄像头。
你们家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吗看着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据,看着心爱的男人对着替身说情话,那种感觉…
她的眼神变得疯狂,恨不得把那个替身撕成碎片。
我妈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姜晚蹲下身,强迫她抬起头,姜舒,你还记得二十五年前那个晚上吗
你亲口对那些人说,我躲在废弃工厂里。
你说你是为了我好,让我回去接受包办婚姻。
可是你知道吗他们找到我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
姜晚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他们说,既然我不愿意嫁人,那就毁了我,让我永远嫁不出去。
他们用刀割我,用烟头烫我,把我扔进河里。
我拼命游到对岸,奄奄一息。
我妈看着那些疤痕,脸色惨白如纸。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
你不知道姜晚冷笑,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只要我消失了,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嫁给承安,成为顾太太。
你得到了我的人生,我的爱情,我的家庭。
而我呢我在乡下的破庙里躺了三个月,靠乞讨为生。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得我妈体无完肤。
我冲上前,挡在我妈面前。
够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姜晚站起身,看着我,眼神复杂,念念,你叫念念对吧
多好的名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念了你妈妈二十五年,今天,就是我的回响。
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笑得更加灿烂。
承安来了,真快。
我还以为他会先救公司呢。
什么意思我心头一沉。
意思就是,顾氏集团的资金链,出了点小问题。
今天早上,有人举报顾氏偷税漏税,税务局正在查账。
还有人向银行举报顾氏资金链断裂,银行要求立即还款。
更巧的是,顾氏的几个大客户同时违约,要求赔偿。
我眼前一黑,这是要把顾家往死里整。
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姜晚看着我妈,姜舒跪下,给我磕头道歉。
然后净身出户,离开顾家。
这样,我就放过顾氏集团。
我妈抬起头,眼中是绝望和痛苦。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姜晚笑了,那顾氏集团就破产,承安就坐牢,念念就一无所有。
你可以选择让他们陪你一起毁灭。
这就是她的报仇,要让我妈在亲情和愧疚中做出痛苦的选择。
我爸顾承安出现在画廊门口,脸色铁青。
他看到姜晚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二十五年的思念和愧疚,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晚晚…他的声音颤抖着。
承安。姜晚转身,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容,好久不见。
你…你真的还活着。
很失望吗她歪着头,原本以为我死了,娶我姐姐就能心安理得。
现在我回来了,是不是很麻烦
我爸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姜晚,眼中满是痛苦。
晚晚,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姜晚打断他,承安,你变了。
以前的你,会为了我和全世界为敌。
现在的你,却要我为了你的妻子委曲求全。
她走到我爸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
你知道吗我这二十五年,每一天都在想你。
想着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婚,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我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想着我们会不会白头偕老。
我爸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晚晚,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姜晚冷笑,承安,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我要的是你亲口告诉她,告诉姜舒,你从来没有爱过她。
告诉她,她这二十五年,不过是我的替身。
告诉她,现在我回来了,她就该消失。
我妈听到这话,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痛哭。
我爸看着她,再看看姜晚,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承安,你说话。姜晚催促道,难道二十五年过去,你连真话都不敢说了
空气凝固,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我爸的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
顾总,不好了,税务局查出了问题,说我们偷税三千万。
银行那边也催得很急,要求今天下午必须还清两个亿的贷款。
几个大客户同时起诉我们违约,索赔金额超过五亿。
股价已经跌停了,董事会要求您立刻回去处理。
我爸挂了电话,看向姜晚。
这就是你的手段
不,这是你们应得的。姜晚毫不示弱,我用了二十五年时间布局,就等这一天。
承安,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我学会了怎么赚钱,怎么做生意,怎么报仇。
我在海外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毁掉你们。
她掏出一份文件,扔在地上。
这是顾氏集团偷税漏税的证据,是我花了十年时间收集的。
这是银行贷款的催收令,是我买通了银行高层。
还有那些客户的违约,也是我一手策划的。
现在,顾氏集团在我手里,你们的命运在我手里。
我捡起那份文件,手都在发抖。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顾氏这些年的财务问题,每一条都足以让我爸坐牢。
你疯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姜晚笑了,看着仇人跪在我面前求饶,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看着抢走我人生的女人一无所有,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她走到我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舒,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要的不是钱,不是顾氏集团。
我要的是你的尊严,你的骄傲,你的一切。
我要你跪下,承认你是个小偷,偷走了我的人生。
我要你净身出户,像当年的我一样,一无所有。
我妈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
如果我照做,你真的会放过他们
当然。姜晚笑得天真,我说话算数。
只要你跪下磕头,承认错误,然后滚出顾家。
我就撤销所有的举报和起诉。
我爸冲上前,挡在我妈面前。
晚晚,你要报仇就冲我来,别为难她。
为难她姜晚冷笑,承安,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报仇的对象,从来都不是你。
是她,姜舒。
当年如果不是她出卖我,我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步
如果不是她嫁给你,我们怎么会分开二十五年
她才是我最恨的人。
这话让我妈彻底绝望了,她看着我爸,眼中满是哀求。
承安,你信我,我当年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我爸握住她的手,舒舒,我信你。
信我姜晚狂笑,承安,你真的信她吗
那我告诉你一个真相吧。
当年,是她主动告诉大伯的,说我躲在废弃工厂。
她还说,如果不把我抓回去,她就不嫁给你。
她威胁大伯,要么毁掉我,要么她就去死。
我妈的脸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姜晚掏出一个录音笔,这是当年大伯临死前的忏悔,我录下来了。
录音笔里传出我外公沙哑的声音:舒舒,我对不起晚晚,当年不该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是为了嫁给承安,但是晚晚是你妹妹啊…
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原谅我们的…
录音结束,我妈彻底瘫在了地上。
我爸看着她,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柔也消失了。
舒舒,这是真的吗
我妈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承认。
我爸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所以,这二十五年,我爱的是一个撒谎的女人
我为她付出的所有温柔,都是在为仇人买单
他看着我妈,眼中满是厌恶和失望。
姜舒,你真让我恶心。
这句话比任何惩罚都残酷,我妈彻底崩溃了。
承安,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爱我我爸冷笑,你爱的是顾太太这个身份,是顾家的财富地位。
为了这些,你可以出卖自己的亲妹妹。
这样的女人,配谈爱情吗
姜晚在一旁看着这出戏,眼中满是快意。
承安,现在你知道真相了,还要保护她吗
我爸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姜晚,眼中满是痛苦。
晚晚,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能重来了。
不能重来姜晚的眼神变得疯狂,为什么不能
她毁掉了我的人生,我为什么不能毁掉她的
她抢走了我的爱情,我为什么不能抢回来
承安,你离婚,娶我。
让姜舒净身出户,让她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我爸看着她,摇了摇头。
晚晚,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姜晚笑得凄凉,还是你舍不得她
即使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你还是舍不得
承安,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我可以和全世界为敌的少年了。
你现在只是一个懦弱的中年男人,连为爱情拼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我爸被她说得脸色通红,却无话可说。
姜晚的手机又响了。
什么顾氏集团的股票还在跌
很好,继续做空,我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她挂了电话,看着我们,笑得得意。
承安,你不选择我,我就毁掉你们所有人。
包括念念。
她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念念,你知道吗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女儿。
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婚,如果我嫁给了承安,你就是我的孩子。
可是现在,你是我仇人的女儿。
我应该恨你,毁掉你。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人,有着和我妈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她的恨意如此强烈,以至于让她变得疯狂。
姜晚,报仇不是这样的。我说,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也毁掉。
毁掉她笑了,我早就毁掉了。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复仇的幽灵。
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看着他们痛苦。
她的话让人心寒,却也让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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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被仇恨折磨了二十五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了。
晚晚。我爸忽然开口,如果我答应你,你能放过念念吗
承安!我妈惊叫。
你闭嘴!我爸冷冷地看着她,你没有资格说话。
姜晚眯起眼睛,看着我爸。
你答应我什么
我和她离婚,分割财产给你一半。
但是念念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她。
我听到这话,心中又感动又心痛。
在这种时候,我爸还是选择保护我。
姜晚考虑了一会,摇了摇头。
不够。
我要她净身出户,一分钱都不能给她。
还有,我要她公开承认自己是小偷,偷走了我的人生。
我要她跪在我面前磕头道歉,然后滚出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回来。
我妈听到这些条件,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不能…我不能这样做…
不能姜晚冷笑,那就等着看顾氏集团破产,等着看承安坐牢。
等着看念念一无所有,被人嘲笑。
姜舒,这就是你当年给我的待遇,现在还给你。
我妈看着我,眼中满是痛苦和不舍。
念念,妈妈对不起你…
她缓缓站起身,颤抖着走向姜晚。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姜晚,是我害了你,我给你磕头道歉。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承认,我是小偷,我偷走了你的人生。
我愿意净身出户,离开顾家,再也不回来。
她一连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姜晚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快意的报复。
很好,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姜舒,二十五年了,你终于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我爸想要扶起我妈,被姜晚阻止了。
让她跪着,这是她欠我的。
我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那一刻,我心中的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我冲上前,一把推开姜晚,扶起我妈。
够了!你想要的报复已经得到了!
够了姜晚冷笑,念念,这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我要她滚出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回来。
我要她像当年的我一样,一无所有,靠乞讨为生。
姜晚,你疯了!我愤怒地说,你这样做和当年那些伤害你的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她愣了一下,然后狂笑起来,对,我就是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伤害到他们。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报仇。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最痛苦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你用仇恨折磨了自己二十五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
你以为这样就算报仇了其实你只是在惩罚自己。
姜晚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我在惩罚自己
是的。我点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姜晚吗
当年那些人虽然伤害了你的身体,但是你用仇恨,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灵魂。
你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报仇的怪物,这比死了还可怕。
姜晚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不…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我继续说,你看看我爸,二十五年来,他每天都在思念你,痛苦自责。
你看看我妈,她也为当年的事情内疚了二十五年,从来不敢和我提起你。
你们三个人,都被过去的阴影困住了,都没有好好活过。
这就是你想要的报仇吗大家一起痛苦,一起毁灭
姜晚听到这话,眼中的疯狂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和痛苦。
她看看我爸,又看看我妈,最后看向我。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原谅。我说,原谅他们,也原谅自己。
让过去的事情过去,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苦笑,念念,你太天真了。
有些伤痛,是永远无法愈合的。
有些仇恨,是永远无法释怀的。
我已经在黑暗中走了太久,不知道怎么回到光明了。
她的话让人心酸,我忍不住走向她。
那就让我帮你。
帮我她看着我,眼中有泪光闪烁,念念,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你仇人的女儿,你不是应该恨我吗
因为你也是受害者。我说,你被仇恨折磨了二十五年,你也很痛苦。
而且,如果当年没有那些事情,你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们本来应该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姜晚再也忍不住,抱住我痛哭起来。
念念…我的孩子…我错过了你的整个童年…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婚,你就是我的女儿…
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她哭得撕心裂肺,二十五年的痛苦和委屈全部爆发出来。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心中也满是酸涩。
这个女人,本来应该有美好的人生,却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毁掉了所有。
而我妈,也因为一个错误的选择,背负了二十五年的内疚。
我爸,更是在愧疚和责任之间挣扎了二十五年。
他们三个人,都是受害者,也都是加害者。
没有谁是完全无辜的,也没有谁是完全有罪的。
哭了很久,姜晚终于平静下来。
她松开我,擦去眼泪,看向我妈。
姜舒。
我妈惊恐地抬起头,以为她又要做什么。
我…我不是来真正伤害你的。姜晚声音嘶哑,我只是…想要一个道歉。
一个真正的道歉。
我妈愣住了,然后缓缓点头。
晚晚,对不起。她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当年是我害了你。
我为了嫁给承安,出卖了自己的妹妹。
我知道这是不可原谅的,我也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
这二十五年,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中,每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那样做,你会不会还好好活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说着,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姜晚看着她,眼中的恨意渐渐消散。
起来吧。她说,跪着说对不起,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妈颤抖着站起身,不敢看姜晚的眼睛。
晚晚,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你这二十五年的痛苦。
用命来换姜晚苦笑,姜舒,我要的不是你的命。
我要的是你的忏悔,是你的愧疚,是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我要你每天都记住,你有一个妹妹,被你亲手推向了地狱。
我妈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自责。
我甚至不敢生第二个孩子,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做母亲。
我害死了自己的妹妹,我有什么资格享受天伦之乐
听到这话,姜晚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你…你也痛苦了二十五年
是的。我妈点头,我不敢睡觉,一睡觉就梦见你。
梦见你在河里挣扎,梦见你痛苦地叫我的名字。
我不敢照镜子,因为我看到自己的脸,就想起你。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每天看到自己,就像在看你的鬼魂。
这二十五年,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每天都在等着报应。
现在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的话让姜晚彻底愣住了。
原来这二十五年,不只是她一个人在痛苦。
我妈也在承受着良心的折磨,也在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代价。
那…那承安呢姜晚转向我爸,你这二十五年,过得好吗
我爸看着她,眼中满是深深的愧疚。
晚晚,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还活着吗。
我查遍了所有的医院和警察局,想要找到你的消息。
我甚至去了当年那条河,想要找到你的尸体,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
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我愧疚,我自责,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你。
如果当年我坚持要娶你,如果当年我保护好你,你就不会遭遇那些。
这二十五年,我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
他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初恋时,脆弱得像个孩子。
姜晚看着他,又看看我妈,眼中的恨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悲伤。
原来…原来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好活过。
原来报仇不会让任何人快乐,只会让所有人都痛苦。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想报仇想了二十五年,为了今天付出了所有。
可是现在,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毁掉了自己,也没有得到任何快乐。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不知道除了恨,我还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除了报仇,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有的。我握住她的手,你可以重新开始。
你可以学会爱,学会原谅,学会快乐。
你可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幸福。
念念。她看着我,眼中有一丝希望的光芒,你觉得我还能学会快乐吗
能的。我肯定地说,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权利。
过去的痛苦不会消失,但是你可以选择不让它定义你的未来。
你可以选择宽恕,选择放下,选择幸福。
姜晚听着我的话,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如果…如果我选择原谅,选择放下,你们能接受我吗
能接受我重新回到这个家吗
我看向我爸我妈,他们都点了点头。
晚晚,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爸说,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们永远欢迎你。
是的。我妈也说,妹妹,我欠你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但是如果你愿意,我想用余生来弥补你。
我想做回你的姐姐,真正的姐姐。
姜晚听到这话,再次落泪。
但这次,是高兴的眼泪。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回家吗
可以。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一个月后,姜晚撤销了对顾氏集团的所有举报和起诉。
她将自己这些年积累的财富,无偿转给了几家慈善机构,专门帮助那些受到伤害的女性。
她说,她要用自己的痛苦,去帮助别人获得幸福。
我爸和我妈没有离婚,但是他们决定重新认识彼此。
不再因为责任和愧疚而在一起,而是学会真正的相处。
我妈向我爸坦白了自己当年的所有错误,我爸也告诉了我妈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们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试着建立真正的感情。
姜晚搬回了顾家老宅,住在了我妈隔壁的房间。
姐妹俩每天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回忆童年。
她们在慢慢修复着被时间和仇恨撕裂的亲情。
念念。这天晚上,姜晚找到我,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明白,报仇不会带来快乐,只有原谅才能解脱。
谢谢你让我重新回到这个家,重新感受到爱。
她抱住我,眼中满是感激。
你知道吗虽然我不是你的生母,但是我希望能做你的干妈。
我想参与你的人生,想看着你结婚生子,想给你的孩子当奶奶。
我想弥补错过的这二十年,想在你的生命里留下美好的回忆。
我也抱住她,心中满是温暖。
好,你就是我的干妈。
我的孩子会叫你奶奶,会知道有一个勇敢的女人,选择了原谅和爱。
从此以后,我们真的成了一家人。
不再有秘密,不再有仇恨,不再有痛苦。
只有爱,只有包容,只有原谅。
六个月后,姜晚遇到了一个温柔的男人,一个医生。
他知道她的过去,却不在意她的伤痕。
他说,每个人都有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姜晚学会了重新爱一个人,学会了接受别人的爱。
她的笑容越来越多,眼中的阴霾完全消散了。
我爸我妈的感情也在慢慢升温。
没有了愧疚和责任的枷锁,他们开始真正了解彼此。
他们发现,即使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平淡的陪伴也是一种幸福。
一年后,姜晚结婚了。
婚礼上,我妈作为姐姐,亲手为她戴上了婚纱的头纱。
妹妹,要幸福。我妈眼中含泪,这是姐姐欠你的。
姐姐。姜晚握住她的手,我们都要幸福。
过去的痛苦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我爸作为她的兄长,牵着她的手走过红毯。
那一刻,他们都哭了。
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释然的眼泪。
二十五年的纠葛,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两年后,姜晚生了一个女儿。
小女孩长得很像她,眉眼间有着同样的灵动。
她给女儿取名叫释然,希望她能永远活得自由快乐,永远不要被仇恨困住。
我抱着这个小侄女,心中满是感慨。
如果当年姜晚选择了报仇到底,如果我们没有选择原谅,这个小生命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爱和宽恕,创造了这个美好的生命。
现在,我们一大家子人每个周末都会聚在一起。
我爸会给小释然讲故事,我妈会教她画画,姜晚会带她在花园里玩耍。
而我,会告诉她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原谅的故事,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一个关于重新开始的故事。
我会告诉她,人生中会遇到很多痛苦和不公,但是选择仇恨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只有选择原谅,选择爱,才能真正获得幸福。
这就是姜晚阿姨教给我们的道理,也是我们一家人用二十五年的痛苦换来的智慧。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没有人完美,没有人无辜,但是每个人都得到了救赎。
我们学会了原谅别人,也学会了原谅自己。
我们学会了放下过去,也学会了拥抱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