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家,我崔辞是原罪。
我的丈夫苏惟谨,是商界帝王,他嫌我上不得台面。
我的儿子苏子慕,是天之骄子,他怨我不是他理想中的母亲。
他们心中唯一的白月光,是那位才华横溢的画家,何窈。
我生日那天,苏惟谨将何窈带回了家。
苏子慕当着我的面,把我亲手为他织的围巾,戴在了何窈的脖子上。
他说:何阿姨,这比我妈织的好看多了。
苏惟谨则拿出了苏家传给主母的玉镯,亲手为何窈戴上。
他轻声说:只有你,才配得上它。
我忍着心口的剧痛,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晚宴。
苏惟谨却拦住了我,将一份文件甩在我脸上。
《卵子捐赠协议》。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何窈身体不好,你既然占着顾夫人的位置,就该有点用处。
签了它,为我生个继承人,由何窈来抚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子慕也是这么希望的。
01
我听着那句子慕也是这么希望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被一股剧痛淹没。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涩的液体直冲喉咙,我强行咽了下去。
我没有去看苏惟谨,也没有去看我那已经完全陌生的儿子,苏子慕。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何窈的女人身上。
她正楚楚可怜地依偎在苏惟谨怀里,手腕上那抹翠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感受到我的注视,怯怯地开口,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辞姐,你别怪惟谨,也别怪子慕。他们只是……只是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了。我的身体不争气,如果……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自己来……
好一个完整的家。
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十月怀胎生下苏子慕的母亲,反而成了这个家里多余的配件。
一个可以提供卵子的有用配件。
我突然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畅快的大笑。
笑声在这间装潢奢华、气氛压抑的餐厅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苏惟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最讨厌我这副失控的样子。
崔辞,你发什么疯
苏子慕也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满是厌恶和不解:妈,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何阿姨都吓到了。
何窈果然配合地往苏惟谨怀里缩了缩,肩膀微微颤抖,好像我笑声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止住笑,一步步走到餐桌前。
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还有一支苏惟谨用来签文件的万宝龙钢笔。
我拿起那支笔,触感冰凉。
然后,我抽出一张洁白的餐巾纸,铺在桌上。
在三双各怀心思的眼睛注视下,我拔开笔帽,在餐巾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复杂的代码,像是一组股票的标识。
写完,我在代码下方又加了几个字。
一周内,清仓。
我将这张薄薄的餐巾纸推到苏惟谨面前。
苏惟谨,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是的,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我原本,还为他准备了另一份礼物。
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苏惟谨低头看了一眼那张餐巾纸,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崔辞,你又在玩什么把戏用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来吸引我的注意你以为你是谁股神巴菲特还是什么金融预言家
他将那张餐巾纸嫌恶地推开,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收起你这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没时间陪你演戏,把协议签了,别逼我用更难看的手段。
他的话语,精准地扎在我曾经最柔软的地方。
那些地方,如今早已被扎得千疮百孔,结满了厚厚的痂。
我不再看他。
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上面有一枚戒指,款式简单,甚至有些磨损了。
那是我们结婚时,苏惟谨亲手为我戴上的。
那时候他一穷二白,买不起钻戒,就用他打工赚来的第一笔钱,买了这枚素圈。
他说,以后会给我换全世界最大的钻石。
后来,他成了商界帝王,却再也没提过换戒指的事。
而我,也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固执地守着那段早已褪色的回忆。
现在,是时候放下了。
我用右手,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将那枚已经嵌入皮肉的婚戒褪了下来。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
戒指离开手指,留下一道深深的、泛白的勒痕。
我将戒指轻轻地放在那份《卵子捐赠协议》上。
金属与纸张碰撞,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然后,我抬起头,第一次平静地、清晰地直视他的眼睛。
苏惟谨,我同意离婚。
说完这六个字,我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像是卸下了压在身上十几年的枷锁。
我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决然地走向餐厅门口。
身后传来苏惟谨错愕又恼怒的声音。
崔辞!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还有苏子慕的抱怨。
爸,你看她,又在闹脾气了,真是不可理喻。
以及何窈那柔弱的劝慰。
惟谨,你别生气,辞姐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去劝劝她……
我没有停下脚步。
我拉开餐厅厚重的大门,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彻底清醒。
苏惟谨,苏子慕。
再见了。
从此以后,你们的家,再也和我无关。
02
我离开后,苏惟谨并没有追出来。我猜得到。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在用一种新的、更离谱的方式闹脾气,试图博取他可怜的关注。
他大概会先安抚他受惊的白月光,再教育我那被养歪的儿子。
他会对苏子慕说:你看,你母亲就是这么情绪化,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成不了大事。
他会对何窈说:别理她,窈窈。她就是被我惯坏了,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我们吃饭,别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他们会继续那场其乐融融的家庭晚宴,而我,这个被驱逐的疯子,只会成为他们饭桌上一个无足轻重的笑料。
我打车回到一间小公寓。
这是我很多年前,用自己婚前的一笔稿费偷偷购置的。
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苏惟谨。
那时候,我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安,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没想到,这条退路真的派上了用场。
打开门,一股尘封许久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子很小,陈设简单,但很干净。
我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沙发上坐下。
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一旦松懈,身体立刻发出了抗议。
胃部开始剧烈地绞痛,一阵阵痉挛,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
这是老毛病了。
在苏家的那些年,为了迎合苏惟谨和苏子慕的口味,我费尽心思学做各种菜式。
可他们很少回家吃饭。
我常常一个人,守着一桌冷掉的饭菜,等到深夜。
久而久之,饮食不规律,精神高度紧张,胃病就找上了我。
我疼得蜷缩在沙发上,连站起来烧水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许久,疼痛才缓和了一些。
我挣扎着去厨房,接了一杯自来水,喝了下去。
冰冷的水流进胃里,带来一阵新的刺痛,但好歹压下去了那股恶心感。
我就这样,在黑暗里,独自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与此同时,城中最高级的私立医院,VIP病房里灯火通明。
何窈靠在柔软的病床上,额头上敷着一条温热的毛巾。她只是在晚宴后说自己吹了风,心情不佳,感到轻微头痛。
苏惟谨立刻如临大敌。
他亲自抱着她下楼,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送进这家拥有顶尖医疗资源的医院。
院长亲自接待,最好的脑科专家连夜被从家里叫来会诊。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结论是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波动引起的神经性头痛,休息一下就好。
苏惟谨却依然不放心。
他守在病床边,亲自为她削苹果,语气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都怪我,窈窈,让你受委屈了。崔辞那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何窈虚弱地摇摇头:惟谨,你别这么说辞姐。她……她毕竟是子慕的母亲。可能我今天出现,真的刺激到她了。
苏子慕也守在一旁,满脸担忧地看着何窈,又带着对我的愤恨。
何阿姨,你就是太善良了。我妈她根本不值得你为她说话。她今天居然还说要跟爸爸离婚,简直是疯了!她以为她是谁离了爸爸,她什么都不是!
苏惟谨安抚地拍了苏惟谨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苏夫人的位置,只有你配。至于她,我会让她知道,离开苏家,她连生存都是问题。
第二天一早,苏惟谨的特助陈力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苏总,您让我关注的那支股票,代码‘KTS789’,今天开盘后确实出现了异常下跌,目前已经跌了五个百分点。
苏惟谨正批阅着文件,头也没抬。
哦跌了多少
五个点。而且抛盘还在持续增加,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市场回调。
苏惟GIN停下手中的笔,终于抬起头。
他想起昨晚崔辞在餐巾纸上写下的那串代码,正是‘KTS789’。
他随即又自嘲地笑了。
巧合罢了。崔辞一个连K线图都看不懂的家庭主妇,怎么可能预判股市
慌什么这支股票是我们公司未来几年的核心项目,技术壁垒极高,基本面没有任何问题。下跌是庄家在洗盘,吓唬散户罢了。
他凭借着过往无数次成功的经验,做出了判断。
通知下去,增持。有多少抛盘,我们就吃进多少。正好可以拉高我们的控股比例。
可是苏总,这……陈力还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苏惟谨不耐烦地挥挥手,还有,那个女人有消息吗
夫人她……昨晚离开后就联系不上了。手机关机,名下的卡也都没有消费记录。
哼,欲擒故纵的把戏。苏惟谨冷笑。
不用管她。不出三天,她自己就会灰溜溜地滚回来。到时候,那份协议,她不签也得签。
陈力退出了办公室。
苏惟谨拿起那张被他丢在一旁的餐巾纸,看了一眼,然后团成一团,准确地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知道,就在他下令增持的那一刻。
在城市另一端那间简陋的小公寓里,我正对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我的脸。
我登录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加密通讯软件。
一个灰色的头像闪动起来,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C你终于出现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上线了。
我敲击键盘,回了两个字。
我在。
03
加密通讯软件的另一头,是林泽。
林氏集团的总裁,也是苏惟谨在商场上最大的死对头。
我们认识的时间,比苏惟谨认识我的时间还要早。
在那个所有人都嘲笑我异想天开的年纪,只有林泽,把我那些关于金融模型的构想当回事。
后来,我选择了苏惟惟谨,他选择了出国深造。
我们默契地断了联系,这个加密软件,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沉睡的纽带。
林泽的消息很快又弹了出来:C,你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叙旧。说吧,什么事
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输入一行字。
我要做空苏惟谨。
屏幕那头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C,你没开玩笑苏氏集团现在如日中天,特别是旗下的核心科技公司‘启明星’,股价坚挺得像座山。做空他无异于螳臂当车。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山,也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崩塌。启明星的股价,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的。
什么谎言
它的底层技术专利,存在伪造嫌疑。他们声称的自主研发,实际上是窃取了十几年前硅谷一个破产实验室的未公开成果。而那份成果的原始数据,我有备份。
这才是苏惟谨商业帝国的命门。
也是我当年,亲手帮他埋下的基石。
那时候,他为了拿到第一笔投资,急功近利,走了一步险棋。
而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帮他完善了整个欺骗方案,甚至利用我的技术,抹去了一切痕迹。
我天真地以为,这会是我们之间永恒的秘密,是我们成功的勋章。
现在,它将成为我摧毁他的、最锋利的武器。
我将一份加密文件发送过去,里面是我整理好的所有证据链和一份完整的做空策略。
第一步,匿名向海外科技媒体和监管机构放出风声,质疑其技术来源。
第二步,利用舆论发酵,配合资金在二级市场进行打压。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在他判断为市场波动、下令增持护盘的时候,放出关键性证据,引爆市场恐慌,造成踩踏式抛售。他会爆仓,而且会爆得很彻底。
林泽那边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他在犹豫。这盘棋太大,赌注是整个林氏集团的未来。
赢了,他将取代苏惟谨,成为新的商业霸主。
输了,他会万劫不复。
许久,他发来一条消息:C,我凭什么信你这太疯狂了。
就凭我是C。我只回了这五个字。
当年,我们混迹于各种极客论坛,代号C的我,从未失手。
林泽最终还是被说服了。或者说,他骨子里的冒险精神被我点燃了。
好,我赌一把。先用一小部分资金试探,如果市场反应如你所料,我立刻全力跟进。
明智的选择。
关掉对话框,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胃部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按照我预设的剧本在上演。
一则关于启明星技术专利涉嫌造假的传闻,最先从一家不起眼的海外科技博客传出,随后被几家主流媒体转载。
起初,这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苏氏集团的公关团队迅速下场,斥责其为无稽之谈,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资本市场疯狂滋生。
启明星的股价开始出现小幅下跌。
林泽按照计划,投入了第一笔试探性资金,配合着负面舆论,精准地砸在几个关键价位上。
股价的跌幅开始扩大。
苏惟谨依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林泽一贯的骚扰手段,不足为惧。
他傲慢地命令操盘手继续增持,试图用绝对的资金优势碾压一切。
他太自信了。
自信到忘记了,他商业帝国的地基,是我亲手为他设计的。
我知道它所有的承重点,也知道它最致命的那个漏洞。
当启明星的股价在三天内跌去百分之二十的时候,林泽尝到了甜头。
他不再犹豫,将所有能调动的资金,如潮水般全部涌入,狠狠地砸向苏氏的护盘资金。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张。
市场上关于技术造假的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鼻子有眼地指出了被窃取技术的原始实验室名称。
恐慌开始蔓延,抛售盘如同山崩海啸,股价开始断崖式下跌。
苏惟谨的公司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市场波动,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准的猎杀。
那个写在餐巾纸上的代码,那句一周内,清仓的警告,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中回响。
他疯了一样地开始找我。
他打了我的手机,提示已关机。
他派人去我常去的几个地方,空无一人。
他查了我的银行卡、信用卡,没有任何消费记录。
他甚至放下身段,去问了我那几个早已不联系的朋友。
我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苏氏集团的股价每分每秒都在蒸发着巨额财富,而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商业帝王,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如此精准地洞悉他最大的秘密,并给予他致命一击。
他更想不明白,那个他一贯看不起的、只会在家洗衣做饭、上不得台面的妻子,怎么会和这场风暴扯上关系。
直到他的助理陈力,颤抖着声音向他报告。
苏总,我们查到,最初那则爆料的海外博客,它的服务器IP地址……和夫人失踪前登录过的一个加密网站,在同一个区段。
苏惟谨手里的杯子,轰然落地。
04
苏惟谨动用了他所有的资源,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
监控,人脉,技术追踪。
最终,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他的人在我那栋老旧公寓的楼下,发现了我的踪迹。
那天我下楼扔垃圾,刚走到楼道口,就被一辆黑色的宾利堵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苏惟谨从车上下来,几天不见,他憔悴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这是他第一次,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姿态看着我。
崔辞,我们谈谈。
我没有理他,转身想上楼。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崔辞!算我求你!帮帮我!公司快完了!
我甩开他的手:你的公司完了,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他有些失控地低吼。
公司的股价,直接关系到子慕的信托基金!那是他的未来!你就算恨我,难道连自己儿子的未来都不要了吗
苏子慕。
他终究还是,拿出了他最无耻、也最有效的武器。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我正要开口,宾利的后座车门也打开了。
我的儿子,苏子慕,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昂贵的校服,脸色却比苏惟谨还要难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我视而不见,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
我甚至有一瞬间的期待,期待他或许能说出一句软话,期待他至少还记得我是他的母亲。
然而,他一开口,就将我打入了万丈深渊。
妈妈,你为什么能这么恶毒
他的声音里充满失望和指责。
为了报复爸爸,你连我的未来都不要了吗你知道现在学校里的人都怎么议论我吗他们说我们家要破产了!我以后要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激动。
何阿姨已经被你气病了!她那么善良,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爸爸只是爱她,这有错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何阿姨一样,善良一点,大度一点
善良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在你眼里,偷走别人丈夫,破坏别人家庭,就是善良
那也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苏子慕毫不犹豫地反驳。
如果你能像何阿姨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爸爸怎么会爱上别人是你自己有问题,是你把爸爸推开的!现在你还要毁了我们所有人!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那张我曾经亲吻了无数次的脸。
我为他付出了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一切。
我放弃了成为C的机会,甘愿洗手作羹汤,只为给他一个所谓的温暖的家。
到头来,在他心里,我就是一个恶毒、有问题、不如小三的失败者。
我为之付出一切的儿子,此刻,正站在我的对立面,认为我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那根一直支撑着我的、名为母爱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巨大的痛苦席卷而来,几乎将我吞噬。
但在痛苦的尽头,我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看着苏子慕,也看着他身后,那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苏惟谨。
我笑了。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对着我的儿子,苏子慕,宣布我的判决。
苏子慕,从今天起,你的信托基金被冻结了。
苏子慕的表情凝固了。苏惟谨的脸色也瞬间大变。
崔辞!你敢!
我没有理会苏惟谨的咆哮,继续看着苏子慕。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善良,也不大度。所以,我不愿意再用我的钱,去供养一个管小三叫阿姨,管亲妈叫恶毒的白眼狼。
我,作为你父亲的合法妻子,苏氏集团的共同创始人,现在正式通知你们。我将通过法律途径,向你父亲追讨,并分割本就属于我的那一半婚内共同财产。
我会用这些钱,去建立我自己的事业。
我看着苏子慕瞬间煞白的脸,最后补充了一句。
至于你的未来,既然你觉得何阿姨那么好,那么善良。你可以去找她,看看她会不会管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父子二人那副震惊、愤怒、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身走进楼道。
身后,是苏惟谨气急败坏的吼声。
崔辞!你这个毒妇!你给我回来!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妻子,也不再是任何人的母亲。
我只是崔辞。
一个被彻底伤害后,决定收回一切的,崔辞。
05
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封措辞严谨、证据确凿的律师函和资产分割申请,就送到了苏惟谨的办公桌上。
苏惟谨起初还嗤之以鼻,他把文件摔给自己的法务团队,命令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笃定,崔辞一个脱离社会十几年的家庭主妇,根本不可能拿出任何有效的证据。
然而,当他的首席法务官,一个在业内以铁腕著称的律师,面色凝重地向他汇报时,苏惟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苏总,情况不妙。夫人……崔女士她,提供的证据太充分了。
什么证据
她提供了公司创立初期,所有核心技术方案的原始手稿、您和她之间关于公司战略发展的邮件往来、甚至还有早期关键投资人会议的录音。
这些证据都明确指向,她不仅仅是您的妻子,更是公司创立和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核心技术贡献者和战略决策者。
法务官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结论:根据婚姻法和公司法的相关规定,她要求分割一半资产的要求,完全合法。法院大概率会支持她的全部诉求。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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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惟谨瘫坐在椅子上,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一半资产。
对于此刻正处于股价暴跌、资金链断裂边缘的苏氏集团来说,这无异于釜底抽薪。
是直接把他的商业帝国,从腰部斩断。
恐慌,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攫住了这位帝王的心脏。
他开始疯狂地给何窈打电话,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安慰。
然而,电话那头的何窈,在得知苏家可能破产后,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惟谨,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你不是说崔辞那个女人翻不出什么风浪吗
你知不知道,我下个月的画展场地费还没付!我新看上的一款爱马仕包包也还没买!你答应我的!现在你告诉我你可能要破产了
苏惟惟谨,我当初跟你在一起,可不是为了过苦日子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来烦我!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苏惟谨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公司刚起步,资金周转不灵,他们连办公室的租金都付不起。
是崔辞,陪着他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写代码,改方案。
他累了,她就给他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他想放弃,她就抱着他,说:惟谨,别怕,你行的。你的才华,应该被全世界看到。
他第一次拿到百万投资的时候,激动地抱着崔辞在原地转圈,他说:阿辞,等我们成功了,我一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那时候的崔辞,眼睛里有光。
是什么时候,那束光,被他亲手熄灭了
是在他嫌弃她衣着朴素,不愿带她参加商业晚宴的时候
还是在他听信何窈的挑拨,认为崔辞嫉妒她的才华,处处针对她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他功成名就,觉得这个只会围着厨房和儿子转的女人,已经配不上他这个商业帝王的时候
悔意,像无数只蚂蚁,开始疯狂地啃噬他的内心。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推开的,不是一个麻烦的妻子,而是他成功的基石,是他曾经的全世界。
就在苏惟谨被悔恨和恐慌折磨得夜不能寐时,资本市场上,一个神秘的代号,正以雷霆之势迅速崛起。
C先生。
没人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
只知道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总能切中市场的要害。
C先生的第一战,就是做空启明星科技,一战成名。
随后,他又连续狙击了几家有问题的上市公司,每一次都赚得盆满钵满。
华尔街的日报,甚至用幽灵猎手来形容这位神秘的操盘手。
我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办公室就在林氏集团大厦的顶层,正对着苏氏集团那栋日渐衰败的大楼。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红酒,看着对面那栋曾经让我仰望的建筑。
苏惟谨,你的帝国正在崩塌。
而我的帝国,才刚刚开始。
06
苏惟谨没有坐以待毙。
在公司即将被强制清盘的最后关头,他召开了一场盛大的财经峰会暨新闻发布会。
他邀请了全城所有的主流媒体。
发布会上,他一反常态,面容憔悴,姿态放得极低。
他没有谈论公司的危机,而是用大篇幅的时间,谈论起了我,他的妻子崔辞。
我承认,在过去的婚姻里,我是一个失败的丈夫。
我因为事业的忙碌,忽略了我的妻子,对她造成了很深的伤害。
我在这里,想对我太太,崔辞,说一声对不起。
阿辞,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苏家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
他甚至当着所有摄像机的面,流下了几滴悔恨的眼泪。
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成功博取了在场不少人的同情。
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苏总也是不容易,男人嘛,事业为重,难免会忽略家庭。
看来苏总还是深爱着他太太的,就是不善于表达。
这个崔辞也真是的,夫妻哪有隔夜仇,闹到这个地步,太不大气了。
苏惟谨试图将这场商业危机,扭转成一场家庭情感纠纷。
他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情悔过的丈夫,而我,则是一个无理取闹、得理不饶人的疯女人。
他想用道德,来绑架我。
我没有去现场。
我只是让我的助理,在记者提问环节,走上了台。
助理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她只是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各位媒体朋友,在大家提问之前,我想请大家听一段录音。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录音笔里,传来了一段有些陈旧,但依然清晰的对话。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谄媚和毫不掩饰的爱慕。
阿辞,我的女神,你快帮我看看这个项目,我脑子都快炸了!
哇!你这个思路太牛了!简直是天才!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阿辞,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没有你,我苏惟谨什么都不是!我发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等公司上市了,我就把一半的股份转到你名下!不,全部给你!我给你打工!
那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就是年轻时的苏惟谨。
录音的内容,与他刚刚那番嫌弃妻子上不得台面的暗示,与媒体之前报道的他对我的评价,形成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反差。
会场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摄像机,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台上那个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得铁灰的男人。
助理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这段录音,录制于十五年前,苏氏集团创立之初。
我的当事人,崔辞女士,她不是谁的附属品。
她,是苏氏集团真正的,缔造者。
录音播放完毕,助理关掉录音笔,向台下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留下了彻底身败名裂的苏惟谨,和整个炸开了锅的会场。
我的天!原来苏惟谨是靠老婆起家的!
吃软饭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转头就嫌弃人家上不得台面这是人干的事吗
年度最大渣男!没有之一!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像是一把把利剑,将苏惟谨钉死在耻辱柱上。
同一时间,在市里最好的私立中学。
苏子慕正被一群同学围在中间。
他的一个同学,将手机举到他面前,上面正在直播他父亲发布会上的大型社死现场。
那段陈旧的录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阿辞,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没有你,我苏惟谨什么都不是!
他父亲那谄媚讨好的声音,和他记忆中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父亲形象,完全重叠不起来。
苏子慕的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第一次,对自己过去十几年的认知,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07
苏惟谨身败名裂,苏氏集团的股价应声跌停。
银行和投资方纷纷上门催债,他焦头烂额,再也无力为他的白月光提供任何经济支持。
失去了金主,何窈瞬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她习惯了奢侈的生活,根本无法忍受哪怕一丁点的降级。
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挽回自己才女的人设,她决定高调举办一场个人画展。
她将自己所有的成名作都挂了出来,标上了高昂的价格,希望能吸引到新的富豪接盘。
画展的开幕式办得十分隆重。
何窈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在媒体的镜头前,优雅地介绍着自己的作品。
这幅《星空下的等待》,灵感来源于我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这幅《破碎的梦》,是我在最低谷时期创作的,代表了我对艺术最纯粹的追求……
她讲得声情并茂,引来阵阵掌声。
就在气氛达到高潮时,画展的门口,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我的助理。
她身后跟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两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助理走到会场中央,拿起了话筒。
抱歉,打扰一下何窈女士的画展。
我今天来,是想向大家介绍几位特殊的客人。
她指向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这位,是已故画家张问渠先生的遗孀,张老夫人。
她又指向另外两位中年男人。
这两位,是国内最权威的艺术品鉴定专家,李教授和王教授。
何窈的脸色,在听到张问渠这个名字时,瞬间变了。
张问渠,一个上世纪才华横溢却一生潦倒的画家。
他死后,所有画作手稿都下落不明。
而何窈的所有成名作,无论是构图、笔触还是意境,都与张问渠的风格高度相似。
这在小圈子里,早有议论,但一直没有实证。
老妇人被搀扶着,走到一幅名为《故乡的白桦林》的画作前。
她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画布,泪水瞬间涌出。
这是……这是我们老张的画……我认得,这笔触,这颜色……他画这幅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
何窈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你们胡说!这是我的原创!你们这是污蔑!
李教授走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鉴定报告。
何窈女士,我们通过技术手段,对您展出的所有画作,与张问渠先生遗留下来的几张速写稿,进行了笔触和颜料成分对比。
鉴定结果显示,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七。
王教授补充道。
我们还在这几幅画的颜料底层,发现了被覆盖的签名。通过红外线扫描,可以清晰地看到‘问渠’二字。
何窈女士,你所谓的原创,不过是在张先生的画作上,覆盖了一层新的颜料,然后签上了你自己的名字。
这是赤裸裸的抄袭,是艺术界最可耻的盗窃行为!
真相被当众揭开。
整个画展,一片哗然。
媒体的镜头,疯狂地对准了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人。
天啊!原来所谓的才女是个小偷!
抄袭死人的作品,太恶心了!
欺世盗名!滚出艺术圈!
何窈在众人的指责和鄙夷中,彻底崩溃。
她尖叫着,推开人群,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电视机前,苏惟谨正看着这场直播。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歇斯底里、毫无形象的女人,心中最后一丝对白月光的美好幻想,也随之彻底破灭。
原来,他放弃了真正的宝藏,却把一个卑劣的窃贼,当成了纯洁无瑕的珍宝。
何等可笑。
何窈的下场,比苏惟谨更惨。
她不仅因为欺诈和侵权被张问渠的家人告上法庭,面临巨额赔偿和牢狱之灾。
更重要的是,她的才女人设彻底崩塌,在艺术圈和社会上,都永远地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一个靠着谎言和偷窃堆砌起来的人生,终究,化为了泡影。
08
家庭的剧变,社会的毒打,是催人成长的最强催化剂。
苏子慕,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在经历了父亲破产、白月光阿姨身败名裂、自己从云端跌落泥潭的一系列变故后,终于被迫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名牌校服、出入有豪车接送的富家少爷。
为了生活,他开始去快餐店打工,去工地搬砖。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赚钱的艰辛,也第一次看清了世态的炎凉。
那些曾经围着他转的同学,如今对他避之不及。
他终于明白,他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都源于谁。
也终于明白,他曾经的那些指责,有多么无知、刻薄和愚蠢。
半年后。
他用自己打工赚来的第一笔像样的工资,买了一束康乃馨。
然后,他找到了我的公司楼下。
他没有预约,就在大厅里,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
我的助理告诉我时,我并没有立刻见他。
直到公司所有人都下班了,我才从专属电梯下到一楼。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抱着那束已经有些蔫了的康乃馨,孤独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看到是我,他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他瘦了,也黑了,曾经的骄傲和叛逆,被一种疲惫和卑微所取代。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妈……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
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
以前,是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坏,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
我为我过去的无知、刻薄和愚蠢,向你道歉。
他将那束康乃馨递到我面前。
还有……那条围巾……你送我的那条围巾,我没有扔。我一直收着。
那是我收到过的,最温暖的礼物。
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心里,那块曾经被他刺得千疮百孔的地方,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我接过了那束花。
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和期待。
妈,那我们……
我打断了他。
苏子慕,我原谅你。作为一个母亲,我没有办法真的去恨自己的孩子。
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永远无法复原了。
我不会再回到过去的生活,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脸上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我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这里面是你的学费和基本的生活费。你的信托基金,我会找律师重新设立,等你真正成年,能够独立思考之后,再交给你。
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懂得尊重他人,也懂得尊重自己的人。
他没有接那张卡,只是摇着头,泪流满面。
不,妈,我不要。这些钱,我会自己去挣。我……我只想……只想以后还能叫你一声妈妈。
我点了点头。
好。
说完,我转身,走向门口等我的车。
我没有再回头。
苏子慕,我给了你新生,也给了我自己新生。
我们的人生,从此,各自安好。
09
苏惟谨的公司,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破产清算的那天,他被无数记者和讨债人围堵在公司门口,狼狈不堪。
那个曾经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商界帝王,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他从高耸入云的大厦搬出,住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他尝试去找工作,但苏惟谨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商业圈里最大的丑闻和笑话,没有人敢用他。
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他开始整日整夜地喝酒,在酒精的麻痹中,反复回忆过去。
他越是回忆,就越是悔恨。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喝光了最后一瓶酒,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我的公司楼下。
他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将他浇得湿透。
然后,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他就那样,在公司门口的广场上,跪了一整夜。
他希望能见到我,哪怕只见一面。
他想亲口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他想求我原谅。
第二天一早,公司的保安发现了他,将他驱离。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我。
我从办公室的落地窗里,看到了那个跪在雨中、渺小又可悲的身影。
但我没有下去。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几天后,苏惟谨收到了一个快递。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素圈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是我结婚时戴的那一枚。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律师代笔的几个字。
物归原主,两不相欠。
苏惟谨握着那枚冰冷的戒指,再也控制不住。
他想起那个生日晚宴。
如果那天,他没有拿出那份《卵子捐赠协议》。
如果那天,他能对那个满心期待的女人,说一句生日快乐。
如果那天,他能抱抱她,而不是用最恶毒的语言去羞辱她。
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可是,没有如果。
他把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粗糙的边缘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蹲在地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瓢泼大雨中,崩溃痛哭,彻底绝望。
他终于,为他的傲慢、自私和愚蠢,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不是死亡,不是入狱。
而是让他清醒地活着,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余生。
这,才是我对他,最终的审判。
10
数年之后。
在一场享誉国际的商业颁奖典礼上,我作为年度最杰出投资人,站上了领奖台。
聚光灯下,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礼服,自信,独立,光芒万丈。
台下掌声雷动。
我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林泽。
他也早已是林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舵人,事业有成。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欣赏与笑意。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或许,一段新的可能,正在悄然萌芽。
典礼结束后,我与林泽并肩走出大厅。
城市的另一端,一个偏僻的街角报刊亭。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神情落魄的男人,正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买一份最便宜的报纸取暖。
他一抬头,看到了报刊亭上悬挂的最新一期财经杂志。
封面上,是我获奖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笑得从容而强大。
男人,是苏惟谨。
他看着那张照片,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最终,他什么也没买,抱着自己佝偻的身体,消失在阴暗的小巷深处。
远处,一所大学的校门口。
一个穿着朴素但干净的青年,正抱着一摞书走出来。
他是苏子慕。
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主修法律。
他偶尔,也会在新闻上看到我的消息。
他没有去打扰我。
只是远远地,看着母亲的成功,保持着尊敬的距离。
他用自己踏实的人生,为年少的荒唐,默默赎罪。
故事的最后。
我站在自己商业帝国顶楼的办公室里。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都市。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
我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
内心,平静而强大。
我终于,活成了我自己。
这是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