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劫散,凡胎生
雷霆万钧,撕裂九重天阙。
仙帝凌昊于万丈雷海中形神俱灭,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只觉无尽黑暗吞噬而来。
再睁眼时,腥臭潮湿的气味钻入鼻腔,浑身剧痛如同散架。他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处破败柴房之中,身下是冰冷扎人的枯草,身上盖着件难以蔽体、散发霉味的破布。
那小杂种醒了没有没死就赶紧滚出来干活!粗鲁的叫骂声伴随着踹门声传来。
凌昊蹙眉,试图运转仙元,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那万载修为竟十不存一,仅剩一丝微不可察的仙元根基护住了心脉,残存些许浅薄法力。与此同时,庞杂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这身体原名也叫凌昊,是个被杏花村凌家捡来的孤儿。养父母去世后,他便成了兄嫂的眼中钉,整日非打即骂,村里人也视他为带来旱灾瘟病的祸星,恨不得他早日暴毙。
真是……虎落平阳。仙帝心绪翻涌,却很快归于平静。万载修行,什么风浪没见过。重头再来,于他而言并非绝路。
柴房门被猛地拉开,一个腰圆膀粗的妇人叉腰站着,见他睁眼,唾骂道:装死偷懒的贱骨头!还不滚去河边把衣服洗了!洗不完今天别想吃饭!
凌昊冷冷瞥去一眼。
那妇人,他如今的嫂子王氏,被那冰冷彻骨的眼神看得一哆嗦,竟莫名生出惧意,随即愈发恼怒,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打来:还敢瞪我!
凌昊下意识想捏诀反击,却只调动起一丝微弱法力。王氏脚下突然一滑,哎哟一声惨叫,肥硕身躯重重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妖、妖术!果然是祸星!王氏惊恐尖叫,连滚带爬地跑了。
凌昊勉力起身,步履蹒跚地拿起木盆走向村外小河。他需得尽快恢复,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河边,一群村妇正浣衣,见他来了
,纷纷避如蛇蝎,指指点点。
瘟神来了,快离远点!
克死爹娘,拖累兄嫂,咋还不死
凌昊充耳不闻,独自寻了处下游角落,沉默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脏衣。河水冰冷刺骨,这具身体虚弱不堪,几下动作便已气喘吁吁。
正此时,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驶至村口,下来一位身着湖蓝绸裙的少女,眉目如画,气质清雅,与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丫鬟搀着她,似在询问什么。
村妇们顿时噤声,被那通身气派所慑。
那少女目光扫过河边,最终落在孤身一人的凌昊身上。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确认了什么,竟径直向他走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屏息观望。
少女走到凌昊面前,不顾他满手污渍、衣衫褴褛,柔声开口,语出惊人:恩公可是您
凌昊抬头,茫然望去。
少女见他疑惑,急忙解释:三年前,云州城外黑风岭,我随祖母上山进香遭匪人劫道,是您路过出手相救,小女子苏婉,一直铭记恩公容颜,虽不知您为何在此,但绝不会认错!
凌昊搜索这身体原主的记忆,并无此事。看来,是他当年游历人间时随手结下的一段缘。
他尚未开口,一旁的村妇们已窃窃私语。
城里来的小姐认这灾星做恩公瞎了眼吧
定是认错了人!
苏婉难道是城里那位县丞老爷的千金
苏婉对议论充耳不闻,只看着凌昊,眼中满是笃定与感激:恩公,您何以至此若有难处,苏婉定当相助。
凌昊望着眼前女子真诚的眼眸,再感受着周遭的恶意,万载冰封的心湖,竟泛起一丝微澜。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久未言语而沙哑:无妨,落难于此罢了。
苏婉还欲再言,丫鬟却匆匆来催:小姐,老爷嘱咐我们速去速回,不宜久留……
苏婉无奈,飞快从腕上褪下一只通透玉镯,塞入凌昊手中,低语道:恩公暂以此应急,我改日必再来寻您!言罢,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凌昊握紧那犹带体温的玉镯,感受着其中一丝微弱的灵气,再看向那些目瞪口呆、继而眼红嫉妒的村民,心中冷笑。
仙帝归来,纵使虎落平阳,又岂是尔等凡夫可欺
他的目光落向村后云雾缭绕的大山。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而这凡间,亦有凡间的机缘。
2
玉镯藏灵,深山寻踪
苏婉的马车驶远,扬起淡淡尘土。
河边陷入诡异的寂静。方才还对凌昊唾弃鄙夷的村妇们,此刻目光却死死黏在他手中那枚玉镯上。即便不识货,也知那通透莹润的绿意绝非凡品,足以让她们眼底烧起贪婪的火。
啧,瘟星倒是走了狗屎运!一个瘦高妇人酸溜溜地啐道。
县丞家的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就他另一个矮胖的附和,眼睛却没离开那镯子。
说不定是偷的瞧他那贼样!
凌昊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将那玉镯小心揣入怀中贴身处。并非看重其价值,而是入手瞬间,他便感知到其中蕴藏着一丝极为精纯的天地灵气,虽微弱,于他此刻却如久旱甘霖。
他加快动作,草草洗完剩下的衣物,端起木盆,无视那些几乎要将他后背灼穿的目光,步履沉稳地往回走。
体内那一丝残存仙元正自发运转,缓慢吸收着玉镯散逸的灵气,滋养着这具破败身躯。久违的力量感,虽只是涓涓细流,却让他心神稍定。
回到凌家那破败院落,嫂子王氏正叉着腰在院中咒骂,见他回来,尤其是那明显好转的气色,眼中闪过惊疑和更深的厌恶。
磨磨蹭蹭到现在!洗完没有猪圈还没扫,水缸也快空了!养着你真是白费粮食!她不敢再靠近,只远远指着鼻子骂,上午那一跤摔得她屁股还疼着呢。
凌昊放下木盆,一言不发,拿起角落的柴刀和麻绳,转身就往外走。
死哪去活没干完就想跑!王氏尖声叫道。
上山砍柴。凌昊头也不回,声音平静无波。
王氏愣了下,平日让这废物上山比登天还难,今天倒是转性了她巴不得他死在外面,省得碍眼,立刻嚷道:砍不满一担别回来!没用的东西!
凌昊径直出了村子,走向村后那片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苍翠大山。原主的记忆里,这山叫云雾山,深处常有猛兽异闻,村民大多只在外围活动,不敢深入。
而这,正是凌昊所需。
越往山里走,空气愈发清新,草木灵气虽远不及仙界,却比村里那污浊之气好上太多。他怀中的玉镯微微发热,灵气吸收速度加快了些许。
他寻了处隐蔽溪谷,盘膝坐下,尝试引导那丝仙元更高效地运转。万载修行经验此刻显现,即便只有微末法力,其运用之精妙,亦非凡人所能想象。
周身毛孔渐开,稀薄的草木灵气与玉镯灵气丝丝缕缕汇入经脉,涤荡着体内的淤塞与污秽。剧痛渐消,虚弱感缓缓褪去,虽离脱胎换骨尚远,但行动已无大碍,耳目也聪敏了许多。
以此速度,三五日应可初步淬体,拥有自保之力。凌昊心中定计。仙帝之魂,岂能长久忍受凡夫之辱恢复实力乃第一要务。
他起身,砍了些柴火捆好。目光锐利地扫过山林,忽而定格在一株隐于巨石后的紫色草叶上。
紫云草虽是最低等的灵植,但在此界也算难得了。他小心将其采下,又以微末法力催生附近几株普通草药,取其精华,一并收起。这些,足以初步改善这具身体的根基。
日落时分,凌昊扛着满满一担柴下山回村。
村口闲汉们见他竟真砍了这么多柴回来,且气色红润,步伐稳健,与往日那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禁面面相觑,面露惊疑。
这祸星……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撞邪了不成
凌昊无视他们,扛着柴踏入凌家院子。
王氏见他竟完好无损地回来,柴火还比要求的更多,憋了一天的火气顿时爆发,刚想开骂,却对上凌昊蓦然抬起的眼眸。
那眼神,沉静、深邃,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威严,仿佛能看透她心底所有腌臜念头。王氏到嘴的恶毒咒骂瞬间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莫名的气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凌昊将柴火整齐码放在墙角,看也未看王氏一眼,径直走向那间破败柴房。
王氏呆立原地,半晌才回过神,顿觉羞恼万分,自己竟被那小杂种一个眼神吓住了她越想越气,却又莫名不敢再追进去叫骂,只得狠狠跺了跺脚,低声咒骂:邪门的玩意儿!早晚遭天收!
柴房内,凌昊取出那株紫云草和草药精华,配合着玉镯持续散发的灵气,缓缓吸收。
窗外月色渐明。
他深知,今日些许变化已引起注意。村中愚昧,贪婪与恐惧并存,麻烦绝不会少。
但,仙帝之路,岂会坦途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弧度。
一切,才刚刚开始。
3
癞子拦路,初显神通
凌昊在柴房中静坐一夜,以那丝仙元引导灵气,淬炼肉身,吸收紫云草药力。至天光微亮时,他虽仍清瘦,但眸中精光内蕴,举手投足间已褪尽虚弱,自有股难以言喻的沉凝气度。
他推开柴门,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院中寂静,兄嫂房门紧闭,尚未起身。
凌昊不欲多留,径直向院外行去。他需进山继续修炼,并寻找更多灵植。怀中所剩无几的干粮,便是今日口粮。
刚出院子没多远,三个吊儿郎当的身影便堵在了村中小道中央。为首的是个满脸麻子、眼角带疤的汉子,名叫李癞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平日没少欺辱原主。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歪瓜裂枣的跟班。
哟,这不是凌家捡来的小灾星吗李癞子斜着眼,嘴里叼着根草秸,痞里痞气地拦住去路,听说你昨天走了狗屎运,得了件宝贝
交出来吧,癞子哥帮你瞧瞧,别是什么邪物,再给村里招灾!一个跟班嘿嘿笑着,伸手就要往凌昊怀里摸。
县丞小姐的东西也是你能拿的识相点,免得哥几个动手,你这小身板可禁不住揍。另一个捏着拳头,骨节咔吧作响。
周遭已有早起的村民探头张望,却无人上前,多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冷漠。
凌昊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让开。
李癞子一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掏掏耳朵:嘿老子没听错吧这祸星今天还敢横了看来昨天没把你打醒啊!他昨日并未亲眼见凌昊变化,只当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话音未落,李癞子蒲扇般的大手就恶狠狠朝凌昊脸上扇来,带起一阵恶风。
围观村民发出一阵低呼,有些甚至闭上眼,不忍看那瘦弱少年被打翻在地的惨状。
然而——
那巴掌并未落下。
凌昊看似随意地抬手,精准地扣住了李癞子的手腕。动作不快,却恰到好处。
李癞子只觉得手腕像被铁钳箍住,剧痛传来,竟半分动弹不得。他心中骇然,这废物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妈的!松手!李癞子又惊又怒,另一拳挥来,脚下同时使绊子。
凌昊身形微侧,轻松避开拳头,扣住手腕的手指暗中运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轻轻一扭。
哎哟喂——!李癞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被一股巧劲带得失去平衡,朝旁边猛地一栽。
好巧不巧,他栽倒的方向正好有个积满污水的泥坑。
噗通!
水花四溅,恶臭扑鼻。
李癞子一头一脸糊满了黑臭的淤泥,呛得连声咳嗽,狼狈不堪地在泥坑里扑腾。
两个跟班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围观村民也傻了眼,寂静无声。
凌昊看都未看泥坑里的李癞子,目光转向剩下两人。
那两人被那平静无波却暗含威仪的眼神一扫,竟齐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滚。凌昊淡淡吐出一字。
那两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去捞泥坑里的李癞子,再不敢多留片刻,搀着骂骂咧咧、浑身恶臭的李癞子,灰溜溜地跑了。
村道上一时鸦雀无声。
村民们再看向凌昊的眼神,已彻底变了。惊疑、畏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凌昊仿若未觉,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步履从容地继续向村外走去。
经此一事,村里关于灾星得了邪门妖力的传言,怕是更要甚嚣尘上了。
但他毫不在意。
蝼蚁之议,何足道哉。
行至村口,却见昨日那辆马车竟又停在那里。苏婉正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个捧着小包裹的丫鬟。
她看到凌昊,美眸一亮,快步迎上,关切道:恩公,我放心不下,一早便来了。您……没事吧她显然听说了些什么,目光上下打量,见他无恙才稍松口气。
无碍。凌昊道。
苏婉让丫鬟将包裹递上:一些点心和水,恩公暂且果腹。她顿了顿,声音压低,那玉镯……您万莫轻易示人,恐招祸端。眼中忧色真切。
凌昊看着她,接过包裹:多谢。
恩公保重,婉儿的马车午后方归,若有事,可至村口寻我。苏婉柔声道,这才微红着脸,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凌昊拎着包裹,望了眼云雾山方向。
麻烦,果然接踵而至。
但,亦有何惧
他目光沉静,大步向前。
4
灵草淬体,初露锋芒
凌昊踏入云雾山外围,寻了处更为隐蔽、灵气稍浓的溪涧。他并未急于深入,当前实力不足以应对深山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打开苏婉所赠包裹,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清水。点心香甜软糯,远非凌家那些粗糙饭食可比。他静静吃完,感受着食物化为暖流滋养身躯。
随后,他取出昨日所得那株紫云草。草叶紫色脉络在日光下泛着微光,灵气虽弱,却是此界难得之物。
凌昊盘膝而坐,将那紫云草置于掌心,残存仙元缓缓运转,一丝丝抽取其中灵气,引导入经脉,淬炼四肢百骸。过程缓慢而细致,这具凡胎太过脆弱,需得小心引导,以免损伤。
日光渐移,溪水潺潺。
待他将紫云草灵气吸收殆尽,已是午后。睁开眼,眸中神光一闪而逝,通体舒泰,力气又增几分,五感愈发敏锐,连远处树叶颤动、虫蚁爬行之声亦清晰可闻。
他起身活动筋骨,拳脚挥动间竟隐隐带起风声。虽远非昔日仙帝之威,但对付凡间几个泼皮,已绰绰有余。
还需更多灵物。凌昊目光扫向山林深处。他凭借超凡感知,很快又寻到几株年份浅薄、但于他眼下正合适的草药,小心采摘。
正当他准备再寻一处静修时,耳廓微动,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交谈声。
……肯定躲山里来了!
妈的,今天非弄死这小杂种不可!害老子丢这么大脸!
癞子哥,他好像邪门得很……
屁的邪门!肯定是走了狗运!咱们三个还收拾不了他
是李癞子和他那两个跟班!听声辨位,正从山下包抄过来,距离不远。
凌昊眼神微冷。他没去找他们,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并未躲避,反而将新采的草药收入怀中,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仿佛在欣赏山景。
很快,李癞子三人气喘吁吁地拨开灌木丛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溪边负手而立的凌昊。见他如此从容,三人反倒一愣,有些迟疑。
李癞子脸上还挂着泥点子,衣服也没完全干透,显得更加狼狈狰狞。他抽出别在腰后的柴刀,恶狠狠道:小杂种!果然在这!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老子跟你姓!
另外两人也各自拿出棍棒,呈半包围状逼上前,眼神凶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这灾星看起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人心里发毛。
凌昊缓缓转身,目光平淡地扫过他们手中的武器:看来早上的泥坑,还没让你们长够记性。
你他妈找死!李癞子被揭短,怒吼一声,挥着柴刀就冲上来劈砍,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狠。
另外两人也同时挥棍砸来。
在凌昊眼中,他们的动作破绽百出,慢如龟爬。他脚下微动,身形如游鱼,轻松写意地避开柴刀和棍棒。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手指看似随意地在李癞子持刀的手腕某处一拂。
李癞子只觉得手腕一麻,竟抓不住柴刀,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同时,凌昊肩背看似无意地靠撞在另一名跟班身侧,那人下盘本就不稳,被一股巧劲一带,哎呀一声惊叫,踉跄着朝旁边同伴撞去。
第三人正挥棍打来,猝不及防被同伴撞个满怀,两人顿时成了滚地葫芦,棍子也脱手飞了出去。
凌昊则已退开两步,仿佛什么都没做。
电光火石间,三人攻势土崩瓦解,自己人撞自己人,摔作一团,哎哟惨叫。
李癞子握着发麻的手腕,看着摔倒在地哼哼唧唧的跟班,再看向毫发无伤、连衣角都没乱的凌昊,脸上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中终于涌起真正的恐惧。
这……这绝不是运气!
凌昊俯身,捡起地上那把柴刀。冰冷的铁器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随手一挥,刀锋精准地削断旁边一根儿臂粗的树枝,切口平滑如镜。
李癞子三人吓得浑身一抖,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凌昊将柴刀随手扔在他们面前,发出铛一声脆响,吓得三人又是一颤。
滚。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来自取其辱,断的就不只是树枝了。
李癞子如蒙大赦,捡起柴刀,话都不敢多说半句,带着两个屁滚尿流的跟班,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逃下山去,比来时快了数倍。
山林重归寂静。
凌昊负手而立,望着三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目光幽深。
经此一事,他在村中的处境,或将有所不同。
而山风之中,似乎还送来远处村口那辆马车旁,一声轻柔的、带着担忧的叹息。
5
威名初显,婉心暗系
李癞子三人连滚带爬逃回村子,一路鬼哭狼嚎,逢人便喊祸星使妖法了、凌家小子邪门,形容狼狈,神色惊惶,引得村民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往日里,李癞子这伙泼皮在村里横行,谁见了不躲着走如今竟被他们平日最瞧不上、肆意欺辱的凌昊吓得屁滚尿流,这反差实在太过震撼。
真的假的那病痨鬼有这本事
瞧李癞子那怂样,不像假的……
莫非真是妖怪附体了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流言如野火,瞬间燃遍整个杏花村。恐惧、猜疑、好奇……种种情绪在村民心中蔓延。再无人敢像往日那般,随意对着凌昊的方向吐口水或高声咒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和沉默的忌惮。
凌昊下山回村时,感受到的便是这种诡异的氛围。
村口闲聊的妇人们见他走来,立刻噤声,抱着木盆匆匆躲开。田间劳作的汉子们也停下活计,远远望着,眼神复杂,不敢与他对视。甚至有孩童想朝他扔石子,立刻被大人惊恐地捂住嘴拖回家中。
他走过之处,一片寂静,唯有目光如影随形。
凌昊面色平静,对此浑不在意。蝼蚁的敬畏与恐惧,于他并无分别。他径直走向那间属于他的破败柴房。
然而,还未到门口,却见一道窈窕身影已等在那里。苏婉身着淡雅衣裙,在夕阳余晖中宛如一幅静好的画,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色。
恩公!见他回来,苏婉快步迎上,仔细打量他周身,见无伤痕,才松了口气,我听闻李癞子他们又去找您麻烦……您没事就好。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凌昊微微颔首: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苏婉见他神色淡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尘埃,心中那份担忧渐渐化为一种奇异的悸动。她自小在城中官邸长大,见惯的是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或官场钻营,何曾见过这般身处泥泞却从容不迫、面对恶意却波澜不惊的人物
她轻咬下唇,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递了过来:恩公,这是一些活血化瘀、固本培元的丹药,或许对您有用。山中危险,您千万要小心。
凌昊接过瓷瓶,入手微温,拔开瓶塞,一股清淡药香溢出,虽非灵丹,但药材搭配颇为讲究,显然是用了心的。对他目前状况,确有小益。
多谢。他看向苏婉,少女眼中那份纯粹的关切,在这冷漠的村落里,显得格外珍贵。
苏婉被他看得脸颊微红,垂下眼帘,轻声道:婉儿能力有限,只能做这些……恩公若有任何难处,定要告知婉儿。她顿了顿,声音更轻,父亲在县衙任职,或许……或许能帮衬一二。
她并未因凌昊如今的落魄而有丝毫轻视,反因他今日显露的不同寻常,更笃定他绝非池中之物,那份埋藏心底的感激与好奇,悄然滋长出别样的情愫。
凌昊何等人物,万载岁月看尽人心,苏婉那点女儿心思,他如何看不明白但他并未点破,只道:心意领了。
苏婉见他收下丹药,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如春花初绽:那……婉儿不便久留,恩公保重。她福了一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丫鬟离去。
凌昊握着那尚带体温的瓷瓶,望着马车远去。
柴房角落,几双窥探的眼睛——来自他的兄嫂和几个好奇的邻居——迅速缩了回去,伴随着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凌昊仿若未觉,推门走入柴房。
威名已立,善意已至。
这凡间重生路,似乎渐渐有趣起来了。
而他所不知的是,村中关于灾星得了城里官小姐青眼、甚至可能要有大造化的传言,也随着李癞子的狼狈和苏婉的再度现身,悄然传开……
6
灵丹初尝,暗流涌动
柴房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与窃语。
凌昊于枯草堆上盘膝坐下,并未立即服用苏婉所赠丹药。仙帝之谨慎,早已刻入灵魂。他拔开瓷瓶木塞,倒出一粒龙眼大小、色泽褐黄的药丸于掌心,凑近细嗅,又以指尖碾开少许,仔细分辨其中药性。
三七、当归、黄芪……辅以些许人参须,凡俗丹方,火候尚可,杂质颇多。他很快辨明成分,于凡人确是固本培元之物,于我眼下这具身体,聊胜于无。
他并未整颗服下,而是运起那丝微薄仙元,包裹住丹药,缓缓抽取其中相对精纯的药力,滤去杂质,方才纳入经脉吸收。如此虽耗时,却能最大程度避免丹毒淤积,利于日后修行。
药力化开,一股温和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进一步滋养着这具初步淬炼过的身躯。虽远不及紫云草灵气精纯,却也实实在在补充了些气血。
还需更多灵气。凌昊睁开眼,目光落向窗外沉入山峦的夕阳。凡间丹药,终是下乘。恢复根基,仍需倚仗天地灵物。
他将剩余丹药收起,正欲继续调息,耳廓微动,捕捉到院墙外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看清了那官家小姐又来了还给了东西是他嫂子王氏尖细的嗓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嫉妒与算计。
千真万确!是个小白瓷瓶,肯定是好药!一个邻居婆娘讨好地附和,嫂子,你说那灾星……凌昊小子,是不是真要攀上高枝了
呸!小杂种也配!王氏啐了一口,声音愈发压低,县丞家的小姐……要是真看上了他,哪怕做个妾……那聘礼……
哎哟!那可了不得!凌家岂不是发达了
发达什么!那是老娘应得的!养他这么多年,不该回报吗王氏语气变得兴奋而贪婪,得想办法……不能让那小杂种独吞了好处!
凌昊眼中掠过一丝冷嘲。果然,蝇营狗苟之辈,见利便忘惧。苏婉的善意,反倒激起了他们的贪念。
他并未发作,此刻与这些凡人计较,徒耗心神。实力,才是根本。
翌日清晨,凌昊再度出门,欲往云雾山。
今日村中氛围愈发诡异。村民们见他行来,虽仍躲避,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更多了几分复杂的打量与窃窃私语。昨日苏婉赠药之事,显然已与李癞子被慑服的传闻交织在一起,发酵出各种版本的流言。
瞧他那样子,莫非真有什么造化
官家小姐看上的人,能简单吗
说不定以前真是我们看走了眼……
嘘!祸星就是祸星!谁知道使的什么邪法!
有敬畏,有嫉妒,有猜疑,亦有试图重新审视的目光。
凌昊一概无视,径直出村。
行至村口,却未见苏婉马车。想来她昨日已言明午后方归。
他步入山林,轻车熟路前往昨日那处溪涧,打算借此地灵气继续修炼,并尝试向更深处探索。
然而,尚未接近溪涧,他超乎常人的耳力便捕捉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窸窣声,以及……极淡的血腥气。
凌昊身形一顿,悄然隐于树后,凝目望去。
只见溪边乱石处,竟躺着一只壮硕山狼的尸体!狼尸脖颈处有一道极深的致命伤,鲜血染红溪边石块,显然刚死不久。
而在狼尸旁,赫然站着两个身着粗布劲装、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陌生男子!他们正警惕地扫视四周,手中短刃还滴着血,显然山狼是其所杀。
这两人太阳穴微微鼓起,步伐沉稳,呼吸绵长,显然是身怀武功之辈,绝非普通村民或猎户!
凌昊心神一凛。云雾山外围,何以出现这等人物看其装扮行迹,似在搜寻什么。
那两人并未久留,迅速检查了一下狼尸周围,低语几句没有、去那边看看,便如猎豹般敏捷地掠入更深的山林,消失不见。
凌昊自树后走出,来到溪边,查看那狼尸伤口。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确是高手所为。
冲我而来还是另有目的他目光幽深地望向那两人消失的方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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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小的杏花村,他这仙帝重生的僻静之地,似乎开始卷入意想不到的波澜之中。
提升实力,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