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婚礼现场的香氛甜得发腻,混合着白百合与香槟的气味,在初夏的午后凝滞不动。我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六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他——穿着黑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侧脸在水晶吊灯下显得格外挺拔。
司仪正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清。全场忽然响起笑声,大概是什么温馨的互动环节。我也跟着扬起嘴角,肌肉僵硬得像戴了面具。林薇碰了碰我的手肘,低声问：还好吗我用力点头,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颤抖。
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程朗,我的大学同学,我暗恋了整整四年的人,今天的新郎。
记得大二那年的运动会,他跑三千米时突然下雨。全班人都躲进看台,只有我抓着伞冲下去,傻乎乎地跟着他跑完全程。赛后他发着高烧,我熬了姜汤送到男生宿舍楼下。他裹着厚外套下来,鼻尖通红地说：徐璐,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像咒语,将我的心意永远封印在安全区。
现在请伴郎呈上婚戒。司仪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
灯光聚焦在伴郎手中的丝绒盒子上。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盒子太过熟悉,深蓝色,边缘有特殊的银线刺绣。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
司仪打开盒子,取出两枚戒指。镜头给特写,大屏幕上清晰显示戒指内壁的刻字：C&R
Forever。
血液瞬间冲上我的头顶。C&R...程朗和瑞秋但那个盒子,那对戒指...
全场响起惊叹声,为戒指独特的设计：男戒镶着罕见的黑钻,女戒是星月相拥的造型——完全按照我当年发他的设计稿制作的。
这款对戒由新郎亲自设计,寓意永恒守护...司仪还在滔滔不绝。
我的手包掉在地上,口红滚出去老远。林薇帮我捡起来,担忧地看着我：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我摇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记忆疯狂翻涌。毕业前夕,我终于鼓起勇气约他在天台见面。手里攥着精心绘制的戒指设计图,想着如果他接受,我就告白。但他来得匆忙,说已经拿到深圳的offer,明天就要走。
正好,我有礼物送你。我强颜欢笑,递过那个深蓝丝绒盒,打开看看
他打开看见戒指设计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哇！结婚戒指都帮我设计好了真够超前的！等以后我求婚一定用这个设计！
他给了我一个兄弟式的拥抱,全然没看见我眼中的泪水。
后来他去了深圳,我们渐渐少了联系。听说他恋爱了,又分手了,又恋爱了。而我留在北京,开了家小小的珠宝工作室,再也没有设计过任何婚戒。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司仪的声音庄重。
程朗拿起那枚星月女戒,灯光下,戒指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那绝不是普通白金,而是铂金与钯金的特殊合金,只有我的设计稿上标注过这种材料。
他怎么会知道设计稿上只有图案,材料备注在另一张纸上...
戒指缓缓戴入新娘无名指。掌声雷动。新娘笑得幸福洋溢,她真的很美,皮肤白皙,眼睛像会说话。原来他最终选择的,是这样的女孩。
仪式结束,新人退场。经过我这一排时,程朗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来,突然定格。
他明显愣住了,脚步微顿。新娘拉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但眼神还停留在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我下意识想躲,却无处可逃。
晚宴时,我刻意选了个角落位置。林薇替我打抱不平：他居然盗用你的设计！连改都不改！这算抄袭知道吗
也许只是巧合。我虚弱地辩解,内心却波涛汹涌。那个合金配方是我独创的,从未公开过。
音乐响起,新人跳第一支舞。是《Perfect》,他曾经说这是最适合婚礼的歌。我灌下第三杯香槟,胃里烧得难受。
徐璐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僵住,慢慢转身。程朗站在那儿,不知何时脱离了人群。他比大学时更挺拔了,眉眼间多了成熟,看我的眼神却依然有当年的温度。
果然是你。他笑了,刚才还以为看错了。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薇收到的请柬,她拉我来的。我声音干涩。
他点头,沉默片刻。那对戒指...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很漂亮。新娘一定很喜欢。
是根据你当年送我的设计做的。他语气有些急切,像在解释什么,记得吗毕业那天你送我的礼物。我说过会用这个设计求婚。
我勉强微笑：难为你还记得。都六年前的事了。
我什么都记得。他轻声说,目光沉重地压在我心上。
舞曲换成了快节奏的歌曲,人群欢呼起来。有人喊新郎过去拍照,他应了一声,却还站着看我。
等一下能聊聊吗有些话...
程朗！新娘的声音插进来,她提着裙摆走来,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爸妈等着敬酒呢。然后才看向我,笑容得体：这位是
大学同学,徐璐。程朗介绍,这是我太太,李瑞秋。
恭喜你们。我挤出职业微笑,婚礼很完美。
新娘打量着我,眼神突然锐利：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心里一紧。难道她见过设计稿
徐璐是珠宝设计师。程朗说,很有才华。
哦新娘挑眉,难怪觉得眼熟。上周整理你旧物时,看到那些设计图,署名就是徐璐。原来就是你啊。
她笑着,但眼神毫无温度：谢谢你为我们设计婚戒。程朗坚持要完全按照原稿做,连材料都要找你标注的那种特殊合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工匠能打造呢。
我怔在原地。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不只是朋友的礼物。
程朗显得有些不自在：瑞秋,该去敬酒了。
新娘对我点点头,拉着他离开。走出几步,她突然回头：对了,徐小姐。那张设计稿背面好像有字,被咖啡渍晕开了看不清。是你写的备注吗
我手中的酒杯终于拿不稳,红酒洒在裙子上,像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设计稿背面,我用水性笔写了一行字：程朗,如果你看懂我的心,就不要用这个向别人求婚。
第二章
我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扑脸。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红酒渍在浅色礼服上格外刺眼。那行字...他看到了吗如果看到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个设计如果没看到,为什么新娘的眼神充满敌意
需要帮忙吗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透过镜子看见新娘站在门口,已经换了一套敬酒服。大红色,衬得她肌肤胜雪。
不用了,谢谢。我抽纸巾擦手,只是洒了点酒。
她走进来,检查自己的妆容：听说你和程朗大学时很要好
普通同学。我谨慎地回答。
是吗他保留着你所有礼物呢。整整一盒子,放在衣柜最上层。她轻笑一声,包括那本你送他的《小王子》,扉页上写着‘给我的玫瑰’。
我的心脏骤停一瞬。大二他生日时,我送了他精装版《小王子》,在扉页上写下那句话。当时安慰自己,他只会觉得是书中的台词。
同学之间送书很正常。我努力保持平静。
她转身面对我,目光如刀：徐璐,我们都是成年人,直说吧。你爱过他,对吧
洗手间空气凝固。我攥紧湿漉漉的纸巾,不知如何回答。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忽然又笑起来,其实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
对啊。程朗说过,是你让他相信真爱的存在。她补着口红,语气轻松,他说大学时有个人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灵魂契合,虽然最后没在一起。
我靠在洗手台上,双腿发软。他居然说过这样的话
但他选择了我。她收起口红,直视我的眼睛,所以希望你明白,今天之后,请不要再联系他。那些旧物我会处理掉,包括你的设计稿。
你没必要...
很有必要。她打断我,婚姻需要纯粹性,你不觉得吗留着前任的礼物,对现任不公平。
我不是他的前任。
单恋更糟糕。她微笑,话却残忍,像个幽灵,永远萦绕不去。
我无言以对。她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我最深的羞耻。
对了,戒指很漂亮。她抬起手,星光在钻石上跳跃,你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要用你的设计吗
我摇头,喉咙发紧。
他说要纪念那段青春。她歪着头,像在说一个有趣的笑话,用婚戒纪念另一个女人,是不是很浪漫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我猛地站直：李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但愿如此。她看了眼手表,该回去了,不然程朗要来找我了。他总是这样,一刻也离不开我。
她离开后,我跌坐在马桶盖上,浑身发抖。羞辱感如潮水般淹没头顶。原来我珍视如信仰的感情,在别人眼里只是个需要清除的幽灵。
回到宴会场,程朗正在台上唱歌。是周杰伦的《简单爱》,大学时他常在篮球场边哼这首歌。我站在角落阴影里,看他专注的侧脸。
他忽然看向我这边,歌词卡了一下。新娘在台下第一排,举手机拍摄的手缓缓放下。
我转身逃离。
在酒店花园里,我终于哭出来。六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却在见到他那一刻全线崩溃。那些深夜的想念,那些假设的如果,那些无法对他人言说的遗憾...
徐璐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慌忙擦眼泪,但已经来不及。程朗站在玫瑰丛旁,眼神复杂。
怎么哭了他走近一步。
酒洒在裙子上了,最喜欢的裙子。我扯了个拙劣的谎言。
他沉默片刻：瑞秋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有。她很好。
她有时候过于敏感,但没恶意。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找你。
找我做什么
道歉。他声音低沉,用了你的设计,应该先征得你同意的。但我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用我告白的设计向别人求婚,算是惊喜
没关系,我勉强说,设计稿送你就是你的了。
不只是这个。他犹豫着,那行字...我后来才看到。
时间静止了。我抬头看他,眼眶还含着泪：什么字
背面那行字。他声音更轻了,去年整理旧物时才发现的,咖啡渍晕开了,但能猜出内容。
世界天旋地转。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却还是用这个设计求婚。
所以你是可怜我吗眼泪再次涌上来,用这个设计,纪念一下当年傻乎乎暗恋你的老同学
不！不是这样！他急切道,我...
程朗！新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时眼神挣扎：晚点我再解释,一定给我机会。说完匆匆离开。
我瘫坐在长椅上,头脑混乱。他是什么意思如果看到了那行字,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婚礼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林薇找我一起走,我推说还要等个朋友,让她先回。实际上我只是需要时间平复,否则一路上的沉默会暴露我的崩溃。
酒店渐渐安静下来。我坐在花园长椅上,看着工作人员撤掉装饰。白百合被扔进垃圾箱,彩带拆下,气球泄气。就像我的爱情,曾经盛大美好,最终不过是场需要清理的闹剧。
还没走程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吓了一跳。他独自一人,已经换下礼服穿着休闲装,头发有些乱。
新娘子呢
先回新房了。他坐在长椅另一端,我说要处理一些酒店后续事宜。
我们陷入沉默。远处城市灯火通明,却照不亮我们之间的黑暗。
那行字,我真的很抱歉现在才看到。他终于开口,去年搬家时,从旧书里掉出那个设计稿。我打开一看,才发现背面有字。
我握紧双手,指甲掐进掌心。
当时我正准备向瑞秋求婚。他继续说,看到那行字后,我整个人都乱了。我不知道你...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好朋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声音哽咽。
有意义。他转向我,我推迟了求婚,开始联系你。但你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共同朋友也说不知道你在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记得那段时间。大学同学群有人说程朗要结婚了,我痛苦之下删除了所有社交账号,换了手机号。只想彻底切断与过去的所有联系。
我找了你好久。他声音里有一种让我心惊的急切,最后只能通过设计稿上的签名,查到你的珠宝工作室。但打电话过去,店员说你出国进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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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那时我接了个国际交流项目,在意大利待了半年。
后来为什么还是用了这个设计我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我自私。我告诉自己,如果找不到你,就用这个方式纪念你。也许有一天你会看到,会明白...
明白什么我看着他,心脏狂跳。
明白我不是无动于衷。他眼神灼热,大学四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只是太年轻,太愚蠢,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习惯。等我明白过来,已经失去你了。
晚风吹过,玫瑰香气浓郁得令人窒息。我该感到高兴吗多年暗恋终于有了回应。但为什么是在他的婚礼当天
程朗,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我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他像是被泼了冷水,眼神暗淡下来：我知道。我只是...需要告诉你真相。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但你选择了别人。我站起来,声音颤抖,你用了我的设计向她求婚,戴上了我设计的戒指。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他也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腕。
我震惊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在今天刚刚宣誓永远爱他的妻子。
你喝多了。我想挣脱,但他握得很紧。
一滴酒都没喝。他眼神清明得可怕,从看到你坐在那里开始,我就完全清醒了。徐璐,这些年来我想的一直是你。
放手,程朗。
他反而握得更紧：如果我现在离婚呢
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你疯了！
也许吧。他苦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疯了。你坐在第三排,穿浅蓝色裙子,和毕业晚会那天一样。时光好像从没流逝过。
我一步步后退,心脏疼得厉害。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是这种伤害所有人的结局。
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我强迫自己冷静,祝你幸福,程朗。真的。
转身离开时,他叫住我：设计稿背面那行字——我现在能回答你了。
我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如果我当年看懂了,绝不会用它向别人求婚。他的声音破碎,我会用它向你求婚。
第三章
我几乎是跑着离开酒店的,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踉跄好几次。拦出租车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回到公寓,我冲进浴室呕吐。香槟、红酒和痛苦一起涌上来,灼烧着喉咙。镜子里的女人双眼红肿,妆容花掉,像个可怜的小丑。
他后悔了。他在婚礼当天说后悔了。
这本该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程朗终于明白我的心意,选择了我。但为什么现实如此丑陋为什么要有另一个受伤的女人为什么我们的爱情要建立在背叛之上
手机亮起,是林薇的消息：怎么样安全到家了吗今天真够受的,明天我来找你吃饭。
我简单回复后关机。无法面对任何关心。
那一夜无眠。每次闭眼都是程朗说我后悔了的表情,那么真实那么痛苦。然后是新娘李瑞秋警惕的眼神,和她手上的星月婚戒。
天快亮时,我迷迷糊糊梦回大学时代。篮球场边,程朗仰头喝水,喉结滚动。我递过毛巾,他冲我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那么好的时光,为什么我们都回不去了
醒来时枕头是湿的。我打开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蜂拥而至。大学同学群里已经炸开锅,都在讨论程朗婚礼上的插曲。
听说徐璐去了程朗整晚心不在焉
新娘好像不高兴了
当年我就觉得他俩有戏,可惜了
程朗喝多了,拉着老同学说胡话
最后一条是班长发的：大家别乱猜了,新婚快乐祝福就好。
我关闭群聊,胸口闷得难受。原来我们的痛苦只是别人眼中的八卦。
门铃响起。透过猫眼,我震惊地后退一步——程朗站在门外,穿着昨天的衣服,眼下乌青,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我不该开门的。但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已经转动了门把。
他站在门口,像条被雨淋湿的大狗：我能进来吗
不合适。我挡在门前,你昨天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回去吧。
瑞秋走了。他突然说,昨晚我们大吵一架,她回娘家了。
我愣住：因为什么
她看到了。他苦笑,在花园里,她折返回来拿东西,看到我抓住你的手。
寒意从脚底升起。我想象不出那场景对新娘有多残忍。
程朗,你真是...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失望又心痛。
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他眼神痛苦,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徐璐,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不该和她结婚。
你们已经结婚了！在法律上她是你的妻子！
可以离婚。他急切地说,没有孩子,财产清晰。只要你想...
我不想！我几乎尖叫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他怔住,随即摇头：不,你不是第三者。你是一直在我心里的人。
这句话太动听,太致命。我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抵抗它的诱惑。
回去吧。我努力让声音强硬,修复你的婚姻,忘记昨天的事。我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他抓住门框,指节发白：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毕业那天绝不会错过你。我会看清那行字,会抓住你,会告诉你我也爱你。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这是我等了六年的话,如今却成了诅咒。
求你了,徐璐。他声音哽咽,给我一次机会补偿。我们可以离开北京,去任何地方重新开始。
那一刻,我心动了。承认吧,徐璐,你心动了。这个你爱了整整六年的男人,现在说他爱你,说要带你走。
但脑海里浮现李瑞秋的脸。她穿着婚纱的样子,她戴着那枚戒指的样子,她說婚姻需要纯粹性时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程朗,听好了。我清晰地说,我不爱你。大学时不懂事可能有过好感,但那早就过去了。昨天我去婚礼只是作为老同学祝福你。请你不要误会,也不要为了虚无的幻想毁掉自己的婚姻。
他脸色瞬间苍白：你不...爱我
从来没有。每个字都像玻璃渣割破喉咙,那行字只是毕业纪念的玩笑,你过度解读了。
他盯着我,试图找出撒谎的痕迹。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让一丝真实情绪泄露。
良久,他缓缓点头,眼神彻底暗淡：我明白了。对不起,打扰了。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比我记忆中任何一刻都要脆弱。我关上门,滑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手机再次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我接通,对方是女性声音：徐小姐吗我是李瑞秋。
我瞬间僵住：你...你好。
程朗在你那里吗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刚走。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们睡了
什么没有！我震惊于她的直白,他只是来道别,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她轻笑一声：料你也不敢。听着,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都改变不了他是我丈夫的事实。如果你还有一点尊严,就离他远点。
我从来没有...
最好没有。她打断,顺便告诉你,我怀孕了。两周前查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所以,徐小姐,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消息像重锤击碎我最后防线。孩子他们有了孩子
恭喜。我机械地回答。
谢谢。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所以请不要再联系我丈夫了。为了孩子,我会原谅他这次的迷失。但如果你再出现,我不会客气。
电话挂断。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地板上,感觉自己碎成了千万片。
原来他不仅结婚了,还将要有孩子。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差点成为破坏家庭的罪人。
几天后,我向工作室请了长假,订了去云南的机票。需要远离北京,远离所有回忆。
在机场候机时,新闻推送弹出一条消息：某珠宝品牌涉嫌抄袭独立设计师作品,被起诉赔偿百万。
心不在焉地点开,却震惊地看到程朗和李瑞秋的结婚照——报道指出,该品牌最新婚戒系列涉嫌抄袭他们的婚戒设计,而这款设计实际上出自独立设计师徐璐之手。
手机瞬间被各种消息轰炸。朋友、记者、甚至大学同学都来询问详情。我慌忙关机,但已经来不及。
登机后,我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层,内心恐慌。怎么会这样谁泄露的消息
飞机降落昆明,我刚开机就接到林薇电话：看到新闻了吗是不是李瑞秋搞的鬼她居然告品牌抄袭,还出示了你的设计稿作为证据！
我的设计稿我懵了,她怎么会有...
突然想起婚礼那天她说：那些旧物我会处理掉,包括你的设计稿。
原来不是扔掉,而是占为己有。
现在网上都炸了！有人说你才是原创,也有人骂你蹭热度。林薇语气焦急,品牌方刚联系我,想找你取证。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着昆明湛蓝的天空,感到一阵眩晕。原本只是想逃避感情纠葛,却卷入更大的风波。
我先找个地方住下,需要理清思路。我说。
挂断电话后,一条新短信映入眼帘。陌生号码,但我知道是谁。
对不起,把你卷入这件事。我会解决一切。——程朗
第四章
我入住了丽江古城的一家客栈。庭院里开满三角梅,远处玉龙雪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本该是治愈心灵的风景,我却无心欣赏。
打开笔记本电脑,热搜第一条就是婚戒抄袭风波。点进去,是李瑞秋的微博长文。
我们的婚戒是丈夫亲自设计的,承载着真挚的爱情誓言。某品牌最新系列与之高度相似,我们已经委托律师处理。附上原始设计稿和制作过程记录。
她po出的设计稿确实是我那幅,甚至连角落那个小小的L签名都清晰可见——我习惯在作品角落签个花体L（璐）。
评论区已经吵翻天：
支持维权！原创不易！
设计稿日期是六年前那时候新娘和新郎还不认识吧
听说设计者另有其人,是新郎的前任
楼上别造谣,人家夫妻恩爱着呢
我关闭网页,手心出汗。李瑞秋在冒险——她声称程朗是设计者,但一旦深究制作细节就会露馅。程朗根本不懂珠宝设计。
果然,一小时后品牌方发出声明：该系列由我司设计师独立创作,有完整创作记录。所谓‘原始设计稿’并无具体设计参数,且无直接证据证明创作时间。我方保留反诉诽谤的权利。
战争升级。网友开始人肉搜索,我的名字很快被扒出来。
设计师叫徐璐,是新郎大学同学
听说婚礼那天她也去了,场面尴尬
有知情人说婚戒其实是徐璐设计的,被新郎盗用了
手机开始接到陌生来电,我不得不再次关机。
傍晚时分,客栈老板敲响我的房门：徐小姐,楼下有人找。
我心一沉。记者这么快就找到了
下楼却看到意想不到的人——程朗站在庭院里,风尘仆仆,脚边放着行李箱。
你怎么...我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转身,眼下乌青更重了：对不起,我还是找到了你。
我们坐在客栈二楼的茶室,远处雪山渐渐染上金色落日。
瑞秋做了傻事。程朗疲惫地说,她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不解,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处理。
他沉默片刻：可能是因为你。
我怔住。
婚礼后我们的关系很紧张。他斟酌着用词,她缺乏安全感,想用这种方式证明我对她的爱。同时...也许想让你难堪。
我握紧茶杯,热度烫手：现在怎么办品牌方如果要求你们提供设计参数,你们根本拿不出来。
我知道。他抬头看我,眼神恳求,所以我来找你帮忙。
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要我帮你们圆谎
不是为她,是为我。他倾身向前,徐璐,这件事曝光出去,我的职业生涯就毁了。公司正在谈上市,这种丑闻足以让一切泡汤。
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突然感到可笑：程朗,你担心事业,你妻子担心安全感,那谁担心过我我的作品被盗用,名字被拖进泥里,我还要帮盗用者圆谎
他怔住,随即愧疚地低头：对不起。我知道这很自私。如果你不愿意,我理解。
夕阳完全沉入雪山之后,茶室暗下来。我没有开灯,任黑暗吞噬我们。
你爱我吗我突然问。
他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婚礼那天你说后悔了,说一直想的是我。我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那是真话,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是真话。
那么现在,在我和你妻子之间,你选谁我问出致命问题。
黑暗中,我听到他呼吸急促。良久,他说：这不一样...她怀孕了。
果然。孩子是真的。
我笑了,眼泪却流下来：所以你的爱情永远停留在口头上。程朗,你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他想要辩解,我抬手制止：我可以帮你。
他眼中燃起希望。
但有条件。我继续说,第一,召开记者会,承认设计者是我,你们只是获得授权使用。第二,品牌方那边,我会提供修改后的设计图,证明不存在抄袭。第三...
我停顿片刻,说出最艰难的部分：第三,从此我们再不见面。你和你的妻子好好过日子,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他脸色苍白：徐璐...
答应吗我逼问。
他痛苦地闭眼,最终点头：答应。
那晚我熬夜画图。根据我的原始设计,创作了一系列衍生作品,足以证明品牌的系列是独立创作。同时准备了详细的设计参数,证明我是原创者。
凌晨三点,程朗敲响我的房门。他端着热牛奶：休息会儿吧。
我让他进门,继续工作。他坐在床边看我画图,突然说：大学时你就这样,一画图就忘记时间。
我没有回应。
记得有次你赶设计稿,通宵没睡。第二天我买了早餐去教室找你,你枕着图纸睡着了。他声音温柔,我在旁边等了一小时,你醒来时脸上还印着铅笔痕。
笔尖一顿,纸上多了一道不该有的线条。这些回忆太锋利,轻易划破伪装。
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他轻声问,如果我知道...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程朗,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现在有妻子有孩子,应该对她们负责。
他沉默良久：那天你说从未爱过我,是真心话吗
我放下笔,转身看他：是。
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但我必须这样说,为了所有人好。
他眼神彻底暗淡,点点头：明白了。
天亮时,我终于完成所有材料。程朗联系了记者会,定在第二天下午北京举行。
一起回去吧他问。
不,我直接从这里飞广州有个展会。我撒谎,记者会你一个人能处理。
他失望但没强求。送他去机场时,在安检口他突然拥抱我。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为一切。
我没有回抱,任他松开手,转身走进安检通道。
回客栈的路上,我买了新手机卡。旧卡取出时,最后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是李瑞秋发来的,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
谢谢你的退出。但有一件事你该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婚礼前我就发现了,但不得不结这个婚。所以,也许你没那么高尚。
世界天旋地转。我扶住路边墙壁,呼吸困难。
孩子不是他的那为什么...突然想起程朗说她怀孕了时的表情,不是喜悦而是沉重。原来他早知道。
那么这场闹剧,这场我自以为高尚的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疯狂拨打程朗电话,但已经关机——他正在飞机上。
下一班飞北京的航班在六小时后。我冲回客栈收拾行李,必须赶在记者会前告诉他真相。
机场候机时,我刷到最新消息——记者会提前了,就在一小时后。直播链接已经放出。
不,来不及了。我颤抖着点开直播。
程朗已经站在台上,穿着合体的西装,表情严肃。李瑞秋站在他身边,穿着宽松连衣裙,手不自觉护着小腹。
记者提问尖锐：程先生,请问您如何解释设计稿上的签名是徐璐而非您本人
程朗对着话筒清晰回答：因为这款设计本来就是徐璐女士的作品。
全场哗然。李瑞秋猛地转头看他,脸色瞬间苍白。
第五章
直播画面中,李瑞秋试图打断程朗,但他抬手制止了她。
六年前,徐璐女士将这份设计稿作为毕业礼物送给我。程朗继续道,声音稳定,当时我说,如果将来求婚会用这个设计。但我忘了问她,是否授权我使用。
记者们疯狂拍照,闪光灯此起彼伏。
所以这是未经授权的使用有记者大声问。
程朗深吸一口气：是的。我和我太太对此向徐璐女士深表歉意。
李瑞秋的脸色由白转青,她抓住程朗的手臂,但他轻轻挣脱。
但品牌方不存在抄袭行为。程朗拿出我昨晚准备的材料,这是徐璐女士提供的设计对比图,可以证明两个系列的差异性。同时,她授权我们使用原设计,相关文件已经签署。
我怔在机场候机厅。他临时改变了计划——没有按我们约定的说辞,而是承认了未经授权使用。
程先生,这意味着您涉嫌侵权,为什么还要承认记者追问。
程朗看向镜头,眼神穿透屏幕直抵我心：因为我不想再活在谎言里。
李瑞秋突然抢过话筒：不是这样的！我们有口头授权！只是没有书面...
瑞秋。程朗温和但坚定地拿回话筒,请让我们诚实一次。
直播评论区疯狂刷新：
卧槽反转了！
所以是新郎盗用设计
新娘好像不知情
这婚姻有问题啊
程朗接下来的话更让我震惊：借此机会,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我和李瑞秋女士经协商决定离婚。
全场死寂一秒,随即炸开锅。李瑞秋踉跄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
原因很复杂,但主要是我的错。程朗继续说,我怀着错误的心态进入婚姻,这对瑞秋不公平。现在我们需要各自反思。
记者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是因为徐璐女士吗你们婚礼才举行了一周！新娘怀孕是否属实
程朗护着李瑞秋离开现场,直播在一片混乱中结束。
我握着手机,浑身冰冷。他为什么这么做承认侵权会让他面临巨额赔偿,甚至法律责任。更别说在公众面前宣布离婚...
登机通知响起,我机械地走向登机口。
三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京。开机瞬间,几十通未接来电提示涌出,最多的是林薇和程朗。
我先打给林薇。
老天你终于开机了！她接起就喊,看直播了吗程朗承认了！现在全网都在讨论！
我知道。我疲惫地说,我在北京刚落地。
什么你回来了程朗在找你,急疯了！
挂断后,我盯着程朗的未接来电,犹豫要不要回拨。
正犹豫时,他的电话再次打来。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你在哪他声音急切,北京机场等我,二十分钟到！
不等我回答就挂断。我只好在到达厅等待,内心混乱不堪。
他准时出现,跑得气喘吁吁。见到我二话不说紧紧拥抱,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我做到了。他在我耳边说,我选择了诚实。
我推开他：为什么你明知道后果！
因为你说得对,我只爱自己。他眼神灼热,但我想改变。从诚实开始。
离婚又是怎么回事孩子呢
他表情暗淡下来：孩子不是我的。婚礼前她就承认了,但我们觉得取消婚礼太丢人,决定先结婚再悄悄处理。
我想起李瑞秋的短信,原来是真的。
所以你现在自由了,就来找我我忍不住讽刺,程朗,我不是你的备选项。
不！他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离婚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婚姻本身就是个错误。即使没有你,我们也走不下去。
他拉着我到角落坐下：记者会前我收到她的短信,她说如果我不按照她的说法,就把所有责任推给你。我不能再让她伤害你。
我怔住。所以他是为了保护我
侵权的事我会处理好,已经联系律师和品牌方协商赔偿。他继续说,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那本来是我的设计,我可以授权...
不。他坚决摇头,你已经付出太多了。这次换我为你做点什么。
机场广播响起,提醒旅客登机。我们沉默对视,太多情绪在空气中涌动。
接下来怎么办我轻声问。
他握住我的手：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愿意,我想重新开始。不是基于过去的幻想,而是真实的现在。
我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心跳加速。这是我一直期盼的时刻,却比想象中沉重得多。
我需要时间。最终我说,太多事情需要消化。
他点头理解：我等你。无论多久。
离开机场时,北京下起了小雨。他打车送我回家,在楼下告别。
徐璐。他叫住我,那行字...我现在能回答了吗
雨丝落在他发间,像星星碎片。我仿佛又回到那个毕业季的天台,手中攥着未送出的心意。
如果当年我看懂了,我会说——他声音轻柔却清晰,徐璐,我也爱你。不是出于感动或愧疚,而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你。可惜当年太笨,现在才明白。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这句话我等了六年,却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到来。
晚安,程朗。我转身走进单元门,没有回头。
那晚我梦见大学时的天台。但这次,他看到了那行字,抓住了要离开的我。梦太美,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接下来几周,事情逐渐平息。程朗公司支付了赔偿金,品牌方撤诉。离婚程序悄然进行,李瑞秋没有继续纠缠。
程朗每天发来问候,但不逼我回应。有时是分享日常,有时是回忆往事,有时只是道晚安。
林薇劝我给他机会：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但我犹豫不决。不是不爱他,而是害怕——害怕这只是一时冲动,害怕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伤害,害怕即使在一起也回不到最初的纯粹。
直到那天整理旧物,翻出大学时的日记本。泛黄纸页上写满少女心事：
今天他又对我笑了,眼睛像有星星
偷偷画了他的侧脸,藏在课本第108页
设计了对戒,想毕业后送他。如果他接受,就告白
最后一页贴着我们的合照。运动会那天,浑身湿透的我和发着高烧的他,对着镜头傻笑。背后他写了一行字：谢谢你的伞,最好的朋友。
泪眼模糊中,我忽然明白——我们从未纯粹是朋友。那些心照不宣的瞬间,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那些错过和遗憾,都是爱情的一种形态。
也许爱情从来不是完美时机,而是在混乱中依然选择彼此。
我拿起手机,拨通程朗的电话。
见一面吧。我说,就今天。
第六章
我们约在母校的咖啡厅。毕业后再没回来过,这里却几乎没变——同样的绿色沙发,同样的咖啡香气,同样在放周杰伦的老歌。
我到时程朗已经在了,紧张地搅动咖啡。见到我起身,差点碰倒杯子。
好久不见。他声音有些干涩。
两周零三天。我坐下,你数了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数了。每一天都数。
气氛缓和下来。我们聊起近况,避开沉重话题。他说公司度过了危机,我说工作室接了新项目。像老朋友重逢,谨慎地试探边界。
直到窗外下起雨,像毕业那天一样突然。
记得吗他望着雨幕,那天也是这样的雨。
我点头：你发着高烧还坚持要送我回宿舍。
因为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他轻声说,只是当时不懂那种心情意味着什么。
服务生送来甜点,是提拉米苏。他自然地把他那份上的巧克力粉刮给我——大学时他就这样,记得我爱吃巧克力粉。
这个小细节击垮了我最后的防线。时间改变了太多,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程朗。我放下勺子,我们需要谈谈那件事。
他紧张起来：好。
我收到了李瑞秋的邮件。我说,她道歉了,说已经搬去国外开始新生活。
他点头：我知道。她走前联系过我,说想重新开始。
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窗。我们沉默片刻。
为什么最终选择承认我问出最想问的,你明明可以按原计划,说是获得授权的。
他凝视着我,眼神深邃：因为在那场记者会上,我看着台下那么多人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我继续撒谎,就永远配不上你。
心跳漏了一拍。我握紧咖啡杯,热度透过瓷壁传来。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逃避。他继续说,逃避真实的感受,逃避责任,逃避自己的软弱。直到失去你,直到差点永远错过你,我才学会面对。
他伸手过来,轻轻覆盖我的手：徐璐,我不求你现在接受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认识彼此,从朋友开始。
他的手很暖,记忆中那种温暖。我低头看我们的手,他无名指上还有淡淡的戒痕。
戒指呢我问。
他下意识摸了下手指：还给她了。本来就不属于我。
我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推过去。他疑惑地打开,呼吸瞬间停滞——里面是那对星月婚戒,但经过了重新设计。男戒的黑钻被取下,换成了蓝宝石；女戒的月亮造型更加纤细,星星旁多了一颗小钻石。
我重新设计了。我说,材料用的是你当年找到的那种合金,比例调整过了。
他拿起男戒,内壁刻着新的字样：Better
Late
Than
Never.
迟来总比不来好。他念出声,声音哽咽。
这是你的答案吗他抬头看我,眼中希望与恐惧交织。
我拿起女戒,戴在自己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
我的答案是——我深吸一口气,爱情从来不是完美时机,而是在混乱中依然选择彼此。我选择再相信一次,程朗。不是基于过去的幻想,而是真实的现在。
他眼眶瞬间红了,手颤抖着为自己戴上戒指。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怕我消失。
窗外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咖啡厅响起《不能说的秘密》——当年他最爱弹的曲子。
知道吗他拇指摩挲着我的戒指,我学会弹钢琴,是因为你想听《Secret》。
我惊讶：你从来没说过。
暗恋的人总会做些傻事。他微笑,比如保留所有礼物,比如学会你喜欢的歌,比如用六年时间才明白自己爱谁。
我们相视而笑,眼中都有泪光。那些错过与遗憾,那些错误与伤害,在这一刻化作理解的微笑。
离开咖啡厅时,夕阳正好。我们牵手走在校园里,像无数普通情侣一样。
经过篮球场时,他忽然松开手跑进去。场上有学生在打球,他借了个篮球,站在三分线外。
毕业那天我想做这个动作,但没勇气。他说着,模仿NBA球员的庆祝动作——右手握拳轻叩左胸,然后指向我。
当年我觉得这个动作帅极了,常说将来男朋友一定要对我做一次。
学生们起哄鼓掌。我站在场边,笑着流泪。
他跑回来,气息微喘：迟了六年,还算数吗
我扑进他怀里,答案融化在吻中。
后来我们在母校附近买了房子。书房里并排放着两张设计桌——他的建筑图纸,我的珠宝草图。墙上挂着那幅重新装裱过的婚戒设计稿,背面那行字被精心修复：程朗,如果你看懂我的心,就不要用这个向别人求婚。
有时深夜画图累了,抬头会看到他专注的侧脸。他会感应到我的目光,转头微笑,右手无意识转动戒指——那个小动作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年复一年,戒指内壁又多了新的刻字。结婚五周年时,他加了一句Always；孩子出生时,我加了一个Family；去年纪念日,我们一起加了Forever。
每个字都是迟来的承诺,每个承诺都是重新开始。
偶尔还会有人问起那场风波,我们只是相视一笑。伤痛已经愈合,留下的是理解的深度。就像他常说的——有些爱情来得晚,但来得正好。
深秋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我坐在窗边修改设计稿,三岁的女儿趴在地毯上画画。
妈妈看。她举起画纸,爸爸和妈妈,还有我。
画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人像,无名指上都画着戒指。
程朗进门正好看到,抱起女儿亲了亲：画得真棒！不过少了一个人。
女儿好奇：少了谁
他从包里轻轻拿出超声波照片：少了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我惊讶地接过照片,看着那个小小的孕囊,眼泪不由自主滑落。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这次,让我亲手为你设计婚戒。
窗外银杏叶金黄,如同那年婚礼上的白百合一样灿烂。但这次,所有的错误都已修正,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答案。
我低头吻他,无名指上的星月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迟来的爱情,终究也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