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里,肤色嫩白的姑娘先蹙了蹙眉再睁开眼,嗓音干哑,“翠微。”
珠帘之外,谢矜臣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偏头看向里间,闻人堂已识趣地起身离开,走前交上一只薄薄的布包。
姜衣璃喉咙紧涩,没叫到人,她扭过脸去。
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拨开珠帘,露出眉骨轩朗,清绝冷艳的脸,他着墨色锦衣,腰围玉带,长腿跨步走进房中。
姜衣璃第一反应是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他坐在枕边,单手拿过一只玉枕垫着让她坐起,垂下的眼眸在她锁骨处流连,眸色幽深。
行吧,破罐子破摔吧。
姜衣璃用手抓住薄被,头昏沉地倚他肩上。
“不舒服?”他问。
姜衣璃不答,细密纤长的睫毛垂着,昨天哪个狗混蛋舒服,反正不是她。
谢矜臣轻轻扯唇在笑,姜衣璃突然脸色僵滞,她记得她没有骂出声。
白瓷杯凑近她唇畔,温热的。
谢矜臣喂她半杯茶。
她心里抱着侥幸,应该是没骂出来,否则这厮不会这么柔情蜜意地喂她喝茶。
“还要喝”姜衣璃渴得厉害。
她又改口,“不喝茶了,给我来一碗避子汤罢,省功夫。”
谢矜臣右手环在她整个身子上,指尖顿了顿,端茶杯的左手也稍微停滞,他蹙眉,“你要喝避子汤?”
虽知这是规矩,但见她浑不在意主动讨要的模样谢矜臣心中略微不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高兴什么,期待什么。
理智告诉他,自古以来有礼法纲常,妾室不可早于正妻产子,历来坏了规矩的人,先生出庶长子者,家犬不宁,祸乱全族。
姜衣璃察觉枕着的肩颈凉了些,咬着牙仰起脸,柔柔弱弱,“大人,妾不想给你惹麻烦。”
她说得真是体贴极了,水眸盈盈,一副为他着想,乖巧懂事的模样。
谢矜臣更不悦,他脸上清清冷冷,命丫鬟去煮。
“大人,能不能叫翠微来伺候?”
谢矜臣欲走时,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他,他还当她要说些什么,听完敛了神色并未给她答复。
出门时,他突然在想,如果姜衣璃耍心思要生个孩子,他是不是就满意了?
理智之外当真是荒唐。
船上有随行大夫,煮避子汤很快,是个脸生的丫鬟送来。
姜衣璃已换好新的衣裳,叹口气,皱着鼻子灌了一碗,小丫鬟又递上一只高足盘,供她拈蜜枣缓解药味。
这时候翠微从外面走进来,怯生生的,“小姐。”
姜衣璃眼神一亮,她双手拉住翠微检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翠微摇头,“奴婢无事,只是小姐您放在奴婢这里的银票,都被闻人管事拿走了,只留下一张”
什么?姜衣璃倏感晴天霹雳。
翠微递给她一张一百万两的银票,没动她大头,但是这样大的面值根本无法流通,花不出去只能干看。
“我去,我服了,他这人怎么这样。”
姜衣璃捂住自己的头在屋里踱步,午膳时,珠帘之内,圆桌铺着宝蓝色银纹锦布,菜色荤素皆有,她给谢矜臣夹菜,十分殷勤。
“大人知道闻人管事去了何处吗?”
谢矜臣抬起手,指骨冷白,姜衣璃立刻乖顺地给他倒茶,送到他手中。
他面色细白如璞玉,舒展的眉宇昭示着他比早上心情好,这也是姜衣璃敢开口的原因。
谢矜臣喝了茶,却不回,反问道,“你找他做甚?”
“他拿了我的钱!”姜衣璃语气激动,双手抓住谢矜臣的胳膊,强调道,“所有的钱!”
这跟把她掏空了有什么区别。
谢矜臣淡淡道,“我拿的。”
姜衣璃动作一停,喉咙卡住,原来是你!她脸上局促窝火,所以说这混蛋,昨天一边欺负她,一边算计她的银票。
她差点气得吐血。
“大人不是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管我要回去吗?”
谢矜臣颔首,微微挑眉睨着她,“本官并未食言,那张世上仅此一张的银票,不是还在你口袋里吗。”
“”好气啊。
渡轮停在苏州埠头,一下船就是熟悉的白墙乌巷。
一连几日,谢矜臣都不急着去边境。
庭前碧草青青,中堂坐北朝南,视野开阔,陈设不偏不倚,东瓶西镜,讲究对称之美。
姜衣璃提裙跨进门槛,“大人您唤我”她看见了一座金丝鸟笼,非常精致华丽,盖板和笼条装饰着碎琉璃和宝石,发出柔和梦幻的光芒。
“喜欢吗?”
温热的气息贴耳,谢矜臣从门外走进,双手搁在她肩上,力道不重,却似寒针将她钉住,她一恍惚,呆厄地看住鸟笼,面上尽失血色。
“大人,这是何意?”
谢矜臣眼神温柔,胸膛贴着她的背脊,微微俯低身,右手按住她的肩,左手反捏住她的下颌,“娇娇,你很不乖。”
“本官要去边境打仗,放心不下,你在里面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好不好?”
姜衣璃摇头,声线含颤,“不好。”
她浑身抗拒不肯再上前一步,回头看着他,姝色薄艳的脸上写满拒绝,仰着眼睫,楚楚可怜。
谢矜臣伸出掌心,抚她的面颊,其实也没有非要她住进去,她太不乖了,他要吓吓她。
“进去试试。”
他提膝上前,姜衣璃眼底慌乱,被迫往后一步一步退,跌进笼中,她双肘弯曲撑在底部的暖玉上。
腿上发力想站起来,谢矜臣踏进笼中,单膝抵地,覆身,不知想扶她还是想压她。
姜衣璃急乱之中,将身一扭从他腋下钻了出去,她扶住冰凉的的鎏金锁站稳,哆哆嗦嗦,又慌又乱。
咔哒。
她脑子一梗,把锁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