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笑,“你先跑,人来了我给你挡着。”
眼前一暗再一明,姜衣璃心道这厮真是个不着调的,她感激说,“多谢沈指挥。”
于是叫上翠微,立刻弯了腰蹲在岸边去解缚船的绳索,衣裙都沾在泥洼上,半点不嫌脏。
沈昼就站在埠头,看她裙角的泥点,双手环胸懒懒地笑。
这可忒不像个大家闺秀。
解了船,姜衣璃蹲着身子前倾,一手扶着岸上的石块,一手奋力把船推到水中,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层一层波。
她扶翠微上船,自己再跳上去,熟稔地操起船桨。
“沈指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再会。”
沈昼点头,刚想客套两句发现船已划远,他顿了一下,噗嗤笑出声,老鼠见猫都没这样。
要说那董舒华不是一向很能装吗?怎会下手这样直白,他再看水面,船的影子都没了。
他摇头,站了片刻觉得没意思,招手叫那官兵过来逗趣,“你刚才说,你们知府大老爷没功夫接我,在接谁?”
“在接”
一簇一簇的火把拢聚,沈昼面容严肃,挥手叫那官兵退后。
他以为是董仲来了,定睛一看,即墨。
沈昼瞠目,即墨叛变了?
再一看,那黑压压的兵士里,骑着高头大马,清俊冷漠的男人,不是谢矜臣是谁。
他心脏猛地一蹦,完蛋!这小白杨要害死我。
谢矜臣勒马下地,衣袂翻飞,干净利落,他走近时,沈昼已换上皮笑肉不笑的脸,黑靴伸直,朝前走两步拱手。
“谢大人”
“可曾见人出了渡口?”谢矜臣寒暄嘲讽都省了,开门见山。
沈昼微微偏头,目露疑惑,“陛下要我来抄家,我这不刚下船,那杭州知府嫌我官小,迎也不迎。”
杭州知府在人群堆里欲言又止,缩了缩脖子往后站。
“你看看这冷清的,我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谢大人问的是谁?”他回头,“你们看见人了吗?”
六名锦衣卫齐齐摇头。
谢矜臣袖中的手指紧攥成拳,他眉骨拧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阴云密布。
沈昼呵笑,“我先去城中住下,就不搅扰了。”
他回头朝官兵眨了眼,一挥手,六名锦衣卫跟着他往夜色里去了。
江面死一般的寂静。
谢矜臣狭薄的眼皮掠过水面,再垂至脚下,扫过船只,“这个渡口停靠了多少船只?”
杭州知府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亲自点数,他点头哈腰道,“大人英明,这渡口停靠小船六十只,现只有五十九只,的确少了一只。”
他说完即刻骂守渡的官兵,先开口责罚以堵上峰的口平息怒气。
谢矜臣没心思理他这些小把戏,眼帘一横,便有下属去开船。
水面冷风清润,扑来草叶和泥土的腥气,姜衣璃和翠微划船划得满头大汗,她说,“我会凫水,你掉下去一定要喊我。”
夜间几乎没有船只,姜衣璃边走边看,打算找一片黑漆漆的野埠头上岸。
这才是真的自由!人影都没有,查也没地方查。
“就停那儿吧。”她微微抬了下巴,和翠微一起往岸边靠拢。
夜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刚靠近水岸,隐隐约约竟见一条船,四五个汉子在上头坐着,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