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关系本就不大亲近,这一个眼神毫无掩饰,冷冰冰的,众人都别扭。
王氏连忙笑着缓和气氛:“别干站着了,快坐下,这一个两个的奴才眼睛都花了不成,还不给大公子看座。”
小厮忙搬来一把崭新的楠木官帽椅,王氏示意放在谢渊旁边。
于是,气氛莫名的父子两人近距离坐在一起。
屋中的欢闹气息又重新升腾起来,哥儿姐儿笑着闹着,王氏也笑,她道:“你们父子两个前后脚到府,也不商量着一同回来,路上结个伴。”
谢矜臣看了眼谢渊,别有意味道:“父亲心有乾坤,怎会与我同路。”
王氏觉察出两人更僵硬,也便不再言语了。
砰!爆竹声响。
窗外似流霞飞舞,一束一束的焰火窜至高空,似祥云般朵朵降落,发出巨大的震荡。
老祖宗搂着谢琅,王氏搂着谢芷,其余几房也各自拥促靠近,唯有谢矜臣和父亲形似陌生人般冷清地并肩坐着。
烟花炸开,每个人脸上都是五彩斑斓。
赏了一场烟花,有年龄小的孩子喊饿,老祖先颤巍巍站起,乐呵说着去用膳,众人齐齐挪到主屋去。
上百口人,宴桌从上往下铺了十几张。
最上面的席,老祖宗坐在主位,说开吃,先动了第一筷,底下人闹哄哄地开宴。
这张席全是谢家长房的人,谢琅跟老太太坐,谢矜臣和母亲坐,对面是谢渊,他手边依偎着乖巧可爱的女儿。
对比着其他几房,长房称得上人丁稀薄。
饭吃到一半,老祖宗拿帕子擦嘴,叫贴身丫鬟拿红布小荷包来,装着银票的给孙辈,装着耳环,发钗,手镯等物的拿去赏给下人。
压邪祟,添彩头,这是每年的习俗。
谢渊在对面端起了酒杯,眉眼雅健雄浑,他朗声笑道:“我们父子俩干一杯。”
谢矜臣面色不冷不淡,举起酒杯和他轻碰。
他想起四年前,东南战事紧急,朝中无人可用,皇帝派他去浙江,途经铜陵,谢渊为他赠酒饯行。
一杯酒,一句话。
那年他十七,四年未见父亲。
谢矜臣心情不好,本就因姜衣璃之事堵着,现下更烦躁,看到谢渊他就浑身不舒服。
他将酒杯搁在桌上,缓慢地道:“祖母,母亲,我还有些公务亟需处理,暂回别院,还望恕罪。”
老祖宗含糊叮嘱不要过劳,王氏纳罕,说他都没动筷,谢芷也惊讶,他只再三赔罪,去意坚决。
半山别院。
即墨守在院子的石林处,闻人堂端着一只黄铜盆走进,热乎乎的一盆水。
铜盆搁在桌上,谢矜臣坐在案边,他衣衫半退,露出左边肌肉健硕的肩膀,背处有一片血痕。
“许是当地百姓放的捕兽夹,或是锄地的什么工具碎片,伤口有些深”闻人堂说。
谢矜臣目光平淡,右手拿起棕色陶瓷酒壶,瓶口朝下,对着左肩浇灌,酒水哗啦冲刷鲜红的血肉,淋湿他的衣裳。
闻人堂惊愕得脸色发白。
他正要用水和棉布擦洗,若有小沙砾,用镊子夹出来。
纵使要冲,也不该拿酒冲,战场上都是没麻沸散了才这样做,让人疼到麻木,以代替麻沸散。
多少彪形大汉,拿酒冲伤口时都哭得鼻涕眼泪一条河。
谢矜臣面不改色,“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