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麒麟镇纸斜搁在一旁,压平的纸页上空白无字,只有一滴墨晕染开的痕迹。
谢矜臣执着碧玉管狼毫,提笔不落字,脸色清清冷冷,眉宇间微微拧着,见闻人堂进来,他重重搁下笔。
不待问,闻人堂先恭敬地弯腰,回道:“属下查过了,不是国公府的人,是膳房丁妈的侄子,手底下有一家经营不善的当铺。”
廊下响起女子的脚步声。
谢矜臣狭薄的眼皮略略抬起,轻微一闪,示意闻人堂出去。
姜衣璃进书房内,和闻人堂擦肩而过。
“大人。”她正身跪在楠木案前,手中呈上八张百两银票。
她上回拜托丁尧帮她把谢矜臣赏的玉佩当掉,今日去拿银票,居然有三千两。
姜衣璃低着头:“大人自城北救下奴婢,奴婢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既是八百两结下的缘,奴婢今日还大人八百两,虽不足以报恩,但是是奴婢一份心意。”
谢矜臣离了书案,走至她身前。
姜衣璃倏地眉心动了一下,她的掌心感触到些微丝麻的滋味,似一根羽毛,携着小束电流。
她仰起脸。
谢矜臣冷白修长的指尖状似无意在她掌心划过。
慢条斯理地划过。
被他碰过的地方,那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令人无法忽略。
她指尖蜷了蜷,眼眸垂下,细密的睫毛遮住抓挠的情绪。
谢矜臣终于拿起那几张银票,笑一声,又放进她掌中。
“八百两而已,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更好啊,姜衣璃收回手中的银票,依旧跪着,“奴婢还有一事要禀。”
“说。”
“奴婢侍奉大人三月有余,为大人聊解烦忧,荣幸之至。今自觉到了年纪,想要出府嫁人,望大人允准。”
谢矜臣垂在墨色袖口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脸上的笑容消失。
“看上了谁?”
姜衣璃抬头,稍微怔了一下,只觉他眸中墨色阴冷,她恭敬地作答:“是庆安路一家当铺的老板。”
书房中响起一声冷嗤。
一个落魄商户,连当国公府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入了她的眼?
谢矜臣眸光含着薄冰,手指攥紧,维持住风度,没说贬低之语,耐着脾性问:“此人有何过人之处,叫你认定了终生?”
姜衣璃觉得他问得有点多。
她记得,棋语要和表哥成婚,只是同闻人管事提及,闻人说禀告大人,一句话就成了。
但是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
姜衣璃老老实实地想了半天,诚恳地答:“踏实,淳朴。”
当然人长得清秀,白净,这不必提,这是她的最低要求。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能倒她胃口。
她思考过,又补一句:“听话。”
谢矜臣的脸色一寸寸变得难看,心中升起了无名的怒火,怒极了,反而有些想笑。
他不知自己为何恼,或许,因为这三个词听起来和自己一点都不相干。
他最终还是笑了,舌尖抵着齿列,温和的眸光下掩藏着阴翳,他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明日将人带来,我为你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