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那天,我被告知人生被偷换了。那辆停在老旧筒子楼下的黑色迈巴赫,像一头沉默而尊贵的巨兽,用它锃亮的车身,映出我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格格不入的身影。车窗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油烟、叫骂和永无止境的账单,另一边,是据说属于我的、铺满钻石与鲜花的豪门人生。他们说,我是京市陆家唯一的大小姐,一出生就被抱错,现在,他们要来接我回家了。我不是去认亲,我是去夺回我的一切。这不仅仅是一个开始,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而我的第一步,就是踏进那扇即将为我开启的,名为家的华丽囚笼。
1
江然!你还在磨蹭什么陆家的人马上就到了!你就穿这身破烂去见你亲生父母我们江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养母尖利刻薄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刺入我的耳膜。
我停下手中拉拉链的动作,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我住了十八年的、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一张堆满习题册的旧书桌,一个掉漆的衣柜,就是我的全部天地。
墙上贴满了奖状,从三好学生到全国奥赛一等奖,鲜红的印章是这片灰暗空间里唯一的亮色。它们是我挣脱这里的唯一武器,也是我唯一能带走的、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我将最后一张奖状小心翼翼地卷好,放进书包,然后拉开门。
客厅里,养母正坐立不安地搓着手,看到我,她立刻换上一副假惺惺的慈爱面孔,上前拉住我的手,眼眶说红就红:然然啊,你这就要走了,妈真是舍不得你……以后到了陆家,可别忘了我们对你的养育之恩啊。
她嘴上说着舍不得,眼神却不停地往窗外瞟,那期待又贪婪的样子,仿佛在等待一辆运钞车。
我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王女士,我们之间就不用演戏了。这十八年,我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自己用奖学金换来的你们的‘养育之恩’,是指我从初中开始就得给你们做饭洗衣,还是指我爸每次喝醉了,都想拿我当出气筒
养母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加,她没想到我敢当面戳穿这一切。
你……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好歹把你养这么大,没有我们,你早饿死在街头了!她气急败坏地嚷道。
是吗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单据,轻轻拍在桌上,这是我从高一开始,用竞赛奖金和稿费给家里交的‘生活费’,总计五万三千六百块。按照本市最低生活标准,足够支付我到成年的所有开销。至于你们生下我妹妹后,试图把我丢在火车站的事,需要我提醒你吗
养母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拿捏的闷葫芦,却不知道,从我得知身世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江然了。
一个星期前,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到了学校,递给我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报告上,我与京市顶级豪门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振国、及其夫人宋婉,存在99.99%的亲缘关系。
他们告诉我,十八年前医院的一场混乱,让我和陆家真正的小姐陆薇薇的人生发生了对调。
我成了棚户区的丑小鸭江然,而她,成了众星捧月的豪门公主陆薇薇。
这戏剧性的情节,足以登上年度社会新闻头条。
而我的养父母,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露出了贪婪的嘴脸。他们以为可以借此向陆家索要一笔天价的抚养费。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我看着面如土色的养母,语气平静却冰冷:陆家已经把你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们不会给你们一分钱,但看在你们确实养了我十八年的份上,也不会追究你们虐待和遗弃的责任。这是我为你们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这是信息差的力量。
我知道陆家的底线,也知道养父母的软肋。在他们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时,我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结局。
你……你……养母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紧接着,是邻居们压抑不住的惊呼。
养母脸色一变,立刻冲到窗边,当她看清那辆停在楼下、价值千万的迈巴赫时,眼睛都直了。
她脸上的愤怒瞬间被谄媚的笑容取代,飞快地跑过来,想再次拉我的手:然然,好孩子,你看妈刚才也是急糊涂了……你快下去吧,别让你亲生父母等急了。
我避开她的手,背上我那个洗得泛白的双肩包,拎起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的行李袋,转身就走。
江然!养父从里屋冲了出来,他刚睡醒,满身酒气,眼神浑浊地盯着我,你就这么走了陆家给了你多少钱分我们一半!不,你得全都给我们!不然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他张开双臂,像一堵油腻的墙,拦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让开。
嘿,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不拿钱出来,你休想……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我从书包侧袋里抽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再敢考第一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家里还要不要脸了……
……让她去嫁给隔壁那个瘸子,彩礼还能给你弟娶媳妇……
……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找个机会把她卖到山里去……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咒骂和盘算,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客厅里。养父和养母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我关掉录音笔,把它放回包里,淡淡地看着他们:这里面还有很多,你们想让陆家的人也听一听吗或者,让警察来评判一下,这些内容够不够构成虐待和拐卖未遂
养父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垂下了手臂。
我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下楼梯。
楼道里阴暗潮湿,充满了各种混杂的气味。我一步步往下走,身后是窃窃私语,是嫉妒、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我不在乎。
从今天起,这里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当我的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刺眼的阳光和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一同映入眼帘时,我知道,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一个穿着得体、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前,恭敬地为我打开了车门。
大小姐,请上车。
我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破旧的筒子楼。
十八年的隐忍和蛰伏,像一场漫长的噩梦。
现在,梦醒了。
我坐进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将我包裹,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
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和挑战的世界,正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我知道,陆家不是天堂。
一个能让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八年,却对一个冒牌货视若珍宝的家庭,里面藏着的,是比这棚户区更复杂的人心和算计。
他们接我回去,或许是出于血缘,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而那个占据了我身份十八年的陆薇薇,又会怎样面对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的脑海里飞速运转,分析着所有可能的情况和对策。我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我是一头闯入羊群的狼。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这片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区域,窗外的景象飞速变换,从低矮破败的旧楼,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这巨大的信息差,就是我最大的优势。
他们以为接回来的是一个自卑、怯懦、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可以随意安抚、掌控。
他们不知道,我这十八年,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
我看着车窗倒影里那个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冷静沉着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无比期待,当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出现在他们为陆薇薇铺好的、通往顶尖学府的康庄大道上时,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
我更期待,当我拿回所有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时,那个鸠占鹊巢的陆薇薇,又将如何自处。
这期待感,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四肢百骸,让我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车子最终在一片被誉为京市龙脉的顶级富人区停下。穿过雕花繁复的巨大铁门,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珍稀花木。道路的尽头,一栋宛如欧洲古堡般的宏伟别墅,静静地矗立在眼前。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大小姐,我们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站在这栋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豪宅面前,我没有丝毫的局促与不安。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客人。
我是这里,本该唯一的主人。
2
别墅的大门是厚重的实木,上面雕刻着我看不懂的复古花纹。管家为我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花香和消毒水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比任何电影里的豪宅都要夸张。挑高近十米的大厅,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折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能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一个穿着廉价运动鞋、背着旧书包的,闯入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想必就是我的亲生父母,陆振国和宋婉。
他们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居家服,气质沉稳,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女人则穿着一条香槟色的丝质长裙,温婉美丽,只是眼下的青黑和眉间的愁绪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看到我进来,宋婉立刻站了起来,她快步向我走来,眼圈瞬间就红了。
然然……我的然然……她伸出手,似乎想抱我,却又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心疼和一丝不知所措的陌生。
我静静地站着,没有迎合,也没有躲闪。
陆先生,陆夫人。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却异常清晰。
这个称呼让宋婉的身体晃了一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孩子,别这么叫……叫妈妈……我是妈妈啊!
她捂着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旁边的陆振国皱了皱眉,走上前来,拍了拍宋婉的肩膀,然后看向我。他的目光比宋婉要复杂得多,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回来就好。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我是爸爸。江然这个名字,是你养父母起的吧你的本名,叫陆然。
他刻意强调了陆这个姓氏,像是在宣示主权。
这些年,你受苦了。他继续说道,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会尽一切可能补偿你。
他的话语听起来冠冕堂皇,却像是在完成一项商业谈判的开场白,充满了公式化的客套,唯独缺少了温度。
补偿我的人生被偷走了十八年,他们一句轻飘飘的补偿就想抹平一切
我没有回应他们的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旋转楼梯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她和我差不多高,皮肤白得像牛奶,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五官精致得如同洋娃娃。
她就是陆薇薇。那个占据了我人生十八年的冒牌货。
此刻,她正倚着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好奇与审度,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柔无害的微笑。
看到我的目光,她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了下来,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完美得无可挑剔。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她走到我面前,主动拉起我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温暖,指甲上涂着漂亮的粉色蔻丹。我叫薇薇,是你的妹妹。欢迎回家。
她的声音甜美动听,姿态亲切自然,仿佛真心为我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如果不是我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对我那双因常年做家务而有些粗糙的手的嫌弃,我几乎就要信了。
好一朵娇艳的白莲花。
宋婉看到这一幕,似乎很欣慰,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看,薇薇多喜欢你。以后你们姐妹俩要好好相处。
陆振国也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薇薇从小就很懂事,然然你刚回来,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问她。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衣着光鲜,气质相融,看起来才是真正完美的一家。而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一个磨破了皮的书包,像一个不小心闯入名画的突兀墨点。
这强烈的对比,就是陆薇薇给我的第一个下马威。
她想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即使血缘是真的,我与这个家,也早已格格不入。
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对她笑了笑:你好,陆薇薇。
我没有叫她妹妹。
陆薇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姐姐,你一路过来累了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爸爸妈妈特意为你准备的,就在我隔壁。
她说着,就亲热地想来挽我的胳膊。
我侧身避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书包和脚下的行李袋:不用了,我先自己把东西放好。
我的拒绝让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宋婉连忙打圆场:对对对,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张妈,快帮大小姐把行李拿上去。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佣立刻上前,想要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袋。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我再次拒绝。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轻易交出任何主动权,哪怕只是一个行李袋。
在陆薇薇的带领下,我走上了铺着厚厚地毯的旋转楼梯。
我的房间很大,比我之前住的整个家还要大。粉色的公主床,巨大的落地窗,独立的衣帽间和浴室,所有的一切都极尽奢华。
姐姐,喜欢吗陆薇薇靠在门边,笑着问我,这都是妈妈按照我房间的风格给你布置的,女孩子都会喜欢的吧
我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书桌上。那里摆着一套崭新的、包装精美的文具,还有一个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电脑。
费心了。我淡淡地说。
我的平静似乎让陆薇薇有些意外,她预想中的惊喜或者局促,都没有出现。
她眼珠一转,又笑着说:对了姐姐,爸爸妈妈已经帮你安排好转学的事情了。你就转到我就读的雅德高中吧,我们学校是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我已经跟我的班主任说好了,让你插班到我们班,这样我也好照顾你。
她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优越感的同情语气继续说道:我听说姐姐以前的学校教学质量一般,你刚转过来肯定会跟不上进度。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每天放学都可以帮你补课,一定不会让你被落下的。
这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既彰显了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和话语权,又将我定义成了一个需要她照顾和帮助的、来自底层的差生。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要在学习这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领域,彻底击溃我的自信,让我从一开始就处于仰望她的位置。
信息差在此刻被她利用得淋漓尽致。她掌握着雅德高中的一切信息,而我,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土包子。
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
我看着她那张志在必得的漂亮脸蛋,忽然笑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一字一顿地说,不过,可能用不着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陆薇薇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难道你不想上学吗爸爸妈妈可是为了你的学籍费了很大功夫的。
当然要上。我走到书桌前,将自己的书包放下,从里面拿出那个被我卷起来的、鲜红的获奖证书,在桌上缓缓展开。
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我指着证书上的烫金大字,轻声念道。
陆薇薇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继续从书包里拿出我的手机,调出一个月前收到的一封邮件,将屏幕转向她。
发件人是:雅德高中招生办。
邮件标题是:关于国际火箭班特招录取通知。
我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雅德高中,确实是所不错的学校。尤其是他们的‘国际火箭班’,据说每年只招三十人,汇集了全国最顶尖的竞赛生,保送清北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我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陆薇薇的心上。
很不巧,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他们的特招通知。所以,转学手续就不劳烦你们了,下周一,我会自己去学校报到。
我收回手机,抬起眼,直视着她那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微笑着补充道:哦,对了。我记得你说你在普通班,对吗那我们应该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以后在学校,可能就没那么多机会见面了。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薇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副精心维持的、温柔得体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是同情和炫耀,而是赤裸裸的震惊、嫉妒和……敌意。
她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姐姐,不仅不需要她的施舍,反而以一种她望尘莫及的姿态,直接空降到了雅德高中的金字塔尖。
这致命的一击,精准地打在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楼下传来了宋婉呼唤我们下楼吃饭的声音,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
陆薇薇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姐姐你真厉害。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这只是一个开始。
陆薇薇,你夺走了我十八年的人生,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万千宠爱。现在,我回来了。
我会一点一点,拿回我所有的一切。
而你引以为傲的成绩、才华、众人的喜爱……所有你赖以生存的光环,都将由我,亲手熄灭。
这场游戏的期待感,才刚刚升起。
3
楼下的餐厅长得像欧洲宫廷电影里的场景。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长形餐桌上,只摆放了四副精致的银质餐具,显得空旷而冷清。
我走下楼时,陆薇薇已经恢复了她完美的公主姿态,正亲昵地坐在宋婉身边,说着什么笑话,逗得宋婉眉眼弯弯。陆振国则坐在主位上,翻看着一份财经报纸。
这幅画面温馨和谐,仿佛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见我下来,宋婉立刻热情地招呼我:然然,快来坐。看看合不合胃口,我让厨房做了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爱吃的菜。
我被安排在陆振国下首的位置,正对着陆薇薇。
餐桌上的菜肴确实丰盛,从日式刺身到法式焗蜗牛,每一样都精美得像艺术品。这些东西,我只在美食杂志上见过。
宋婉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她的热情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仿佛我是个易碎品。
然然,多吃点,你看你太瘦了。她心疼地说。
我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动作不快不慢。我的餐桌礼仪,是初中时为了参加一个重要的奖学金晚宴,对着视频自学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成果。虽然比不上陆薇薇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但也绝不会失礼。
陆薇薇小口地吃着沙拉,看似无意地开口:姐姐,你以前……都吃些什么呀
这个问题很巧妙,无论我怎么回答,都会显得很寒酸。
宋婉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阻止她。
我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陆薇薇被我这过于直白的回答噎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你刚回来,口味上肯定不习惯,我们可以让厨房慢慢调整。
不用麻烦。我淡淡地说,我不挑食,能活下去就行。
活下去这三个字,像一根针,刺破了餐桌上虚伪的温情。
宋婉的眼圈又红了,陆振国的眉头也皱得更深。他放下报纸,终于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饭桌上。
陆然,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开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从今以后,你的生活标准,会和薇薇一样。
是吗我看向陆薇薇手腕上那块镶着碎钻的手表,那是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的,百达翡丽的限量款,价值一套小户型房产。一样的标准
陆振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显然没料到我如此敏锐,并且敢于当面质问。
陆薇薇立刻将戴着手表的手缩了回去,有些慌乱地解释:姐姐,这是我上个月生日爸爸送我的礼物……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打断她,语气依然平静,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陆先生的承诺,是否包含你已经享受了十八年的、那些无法用金钱量化的资源。比如,从小到大的精英教育,拓展眼界的世界旅行,以及……父母毫无保留的爱。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个家庭最核心的矛盾。
补偿他们拿什么来补偿我失去的这十八年
餐厅里一片死寂。
宋婉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陆振国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我不是摇着尾巴乞求骨头的流浪狗,也不是一个需要你们同情和施舍的穷亲戚。我是陆家的女儿,我回来,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所以,收起你们那套居高临下的补偿论调,我们之间,是亏欠与偿还的关系。
说完,我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转身上楼,将他们三个人震惊、愤怒、复杂的目光,全部抛在身后。
我知道,我的话很刺耳,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但这是必须的。我必须在第一天就打破他们脑海中那个可怜的乡下女儿的幻想,让他们明白,我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棋子。
第二天,是周末。
宋婉一大早就敲开了我的房门,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然然,醒了吗今天妈妈和薇薇带你去逛街,买些新衣服和生活用品。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我那一包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显然刺痛了他们豪门的自尊心。
我没有拒绝。
京市最高档的奢侈品商场,衣香鬓影,光鲜亮丽。
宋婉像是要弥补十八年的亏欠,拉着我进了一家又一家的顶级品牌店,不管我喜不喜欢,只要导购说一句适合大小姐的气质,她就立刻挥手:包起来。
而陆薇薇则扮演着一个完美的时尚顾问。
姐姐,你皮肤白,可以试试这件香奈儿的粉色软呢外套,很衬气色的。
这条Dior的星空裙是今年的新款,穿上肯定像个小仙女。
她热情地为我挑选着,每一件都是价格不菲、风格甜美的公主裙装。她很清楚,这些衣服和我冷清的气质格格不入。她想看的,是我穿上这些不属于我的华服后,那种手足无措的滑稽模样。
她想把我打扮成她的复制品,一个拙劣的、东施效颦的影子。
我全程沉默,任由她们摆布,直到她们逛累了,坐在VIP休息室里喝下午茶。
看着堆积如山的购物袋,宋婉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然,喜欢吗
我拿起身边一件缀满了蕾丝和蝴蝶结的连衣裙,问她:你觉得,穿着这件衣服,能解出三元一次方程组吗
宋婉愣住了:啊
或者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能在图书馆里泡上一整天吗我继续问。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陆薇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漂亮不能让我拿到奥赛金牌,也不能让我被保送清北。我将那件裙子扔回购物袋里,看着她们,认真地说,我的衣柜里,只需要两种衣服:校服,和方便去图书馆的便服。你们买的这些,一件都不需要。
可是……宋婉还想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就把这些钱折现,给我请一个最好的竞赛教练团队,或者,帮我成立一个个人实验室。那对我来说,比一柜子漂亮裙子有用得多。
我的话,再次让她们哑口无言。
她们的世界里,名牌、派对、下午茶是生活的全部。而我的世界里,只有知识、竞赛和清晰的目标。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最终,这场耗资不菲的购物,以我的全面胜利告终。我只留下了一套简洁的运动服和几件纯棉T恤,其余的,都被宋婉无奈地让司机送回了店里。
周一,雅德高中开学的日子。
清晨,陆家的车库门口,两辆豪车并排停着。一辆是陆薇薇常坐的粉色宾利,另一辆是陆振国特意为我准备的黑色劳斯莱斯。
陆薇薇穿着一身崭新的雅德校服,裙摆熨烫得一丝不苟,她被一群同样光鲜亮丽的朋友簇拥着,像个真正的公主。
看到我背着旧书包走出来,她和她的朋友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姐姐,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司机已经在等你了。陆薇薇故作关切地问。
她身旁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嗤笑一声:薇薇,你姐姐可能不习惯坐豪车吧,毕竟……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轻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没有理会她们,径直走到大门口。
姐姐,学校离这里很远的,你自己去会迟到的!陆薇薇在我身后大声喊道,语气里充满了善意的提醒。
我没有回头,只是朝她们挥了挥手,然后拐上了另一条小路。
她们以为我会去挤公交或者地铁,等着看我灰头土脸迟到的笑话。
又一次,她们猜错了。
雅德高中依山而建,风景优美,但这也意味着交通不便。富家子弟们都由司机接送,从盘山公路直达校门口。
但我早就研究过地图。我知道有一条穿过后山的小路,是以前山里居民走出来的,虽然有些难走,但路程可以缩短一半。
这又是一个她们不知道的信息差。
当我穿着运动鞋,呼吸着清晨山林间新鲜的空气,轻松地从后山小路抄近道,第一个到达火箭班所在的教学楼时,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
火箭班在学校最顶层,独立于其他年级,环境安静,学风严谨。
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早就预习过的课本。
周围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穿着简单的校服,气质沉静,眼神专注。这里没有普通班的喧嚣和浮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学霸特有的气息。
没有人关注我的穿着,也没有人议论我的来历。在这里,唯一的通行证,就是你的大脑。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一道身影在我桌前停下。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很高很瘦的男生。他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却硬是穿出了一种清冷矜贵的感觉。他的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一望无际的夜空。
他是我们这一届,乃至整个雅德高中公认的神——沈聿之。
我认识他,不仅因为他在学校官网上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照片,更因为去年全国物理竞赛的决赛,我以零点五分的微弱差距,输给了他,屈居第二。
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儿。
沈聿之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开口:你就是陆然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又好听。
我点了点头。
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递到我面前:去年竞赛决赛的最后一道附加题,你的解法很有意思。这是我的思路,有空可以看一下。
我愣住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要知道,沈聿之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从不与人交流学习之外的事情,更别提主动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别人。
我接过那本笔记,翻开看了一眼。上面是遒劲有力的字迹,解题步骤清晰得如同印刷体,但在一些关键点,他又用红笔做了延伸和拓展,思维的深度和广度,远超标准答案。
这本笔记的价值,千金不换。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像冰雪初融,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觉到威胁的对手。
他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我,看着手里的笔记,再抬头看向窗外。
我看到,陆薇薇那辆粉色的宾利,才刚刚耀武扬威地驶入校门。她和她的朋友们正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想必正在期待着看我迟到的窘迫模样。
然而,她永远不会知道。
在她还在炫耀着她那可笑的优越感时,我已经在这个全新的战场上,得到了最强者的认可。
我轻轻合上笔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陆薇薇,你的世界太小了。而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4
火箭班的学习节奏快得惊人。老师默认所有人都掌握了高中三年的基础知识,讲课内容直接从竞赛难度起步。一天下来,我非但没觉得吃力,反而有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感。
放学铃声响起,我正在整理沈聿之的笔记,陆薇薇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班门口。
她换下校服,穿了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化着淡妆,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在普遍素面朝天的火箭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
姐姐。她柔柔地喊我,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们班几个男生立刻吹起了口哨,用胳膊肘互相碰着,低声议论:哇,那是谁好漂亮。好像是普通班的校花陆薇薇吧她怎么来找陆然了她们认识
陆薇薇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走到我桌前,亲昵地说:姐姐,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她的姿态,是在向所有人宣示她和我的关系,同时,也是在用她的美貌和人气,来反衬我的普通与格格不入。
我还没开口,坐在我前排的沈聿之忽然回过头,淡淡地瞥了陆薇薇一眼。
仅仅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就让陆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围起哄的男生也瞬间安静下来。
沈聿之没跟她说话,而是看向我,把一张写满了公式的草稿纸递过来:这道题的另一种解法,我推导出来了。你有兴趣的话,去图书馆讨论一下
这是邀请。
一个来自雅德之神的、当着全班同学面发出的邀请。
陆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精心策划的登场,原本是想让我难堪,却没想到,被沈聿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彻底夺走了所有光环。
周围同学的目光,也从对陆薇薇的惊艳,变成了对我深不可测的探究。
我看着沈聿之,他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收起草稿纸,点了点头:好。
然后我站起身,背上书包,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陆薇薇说:我跟同学去图书馆,你自己先回去吧。
说完,我便和沈聿之并肩走出了教室,留下陆薇薇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同情与看好戏的目光。
我知道,从明天起,火箭班新生陆然,入学第一天就搞定了学神沈聿之的传闻,就会传遍整个雅德高中。
这并非我的本意,但客观上,却为我树立起了一道强大的屏障,让那些想找我麻烦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沈聿之的分量。
图书馆里,我和沈聿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们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进入了学术讨论。从一道题的多种解法,到最新的物理学前沿理论,我们聊得酣畅淋漓。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在过去,我一直是孤独的攀登者,而现在,我遇到了一个能与我并肩站在山巅,一同眺望远方风景的同伴。
你的思维很特别,不拘泥于课本,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沈聿之合上书,看着我,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
你也是。我由衷地说,你的知识储备,已经超出了高中生的范畴。
他笑了笑,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睛,仿佛有星光在闪烁:我母亲是中科院的物理研究员。
一句话,解释了他远超常人的学识来源。
这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信息差——家庭环境与人脉资源。陆家能给我锦衣玉食,却给不了我这样的学术熏陶。
羡慕吗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坦然地点头:羡慕。
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他收起笑容,语气变得有些寥落,她一年有三百天都在实验室,我跟她,还没跟这些物理公式来得亲近。
我忽然明白了,他和我,或许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也同样品尝着不为人知的孤独。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家住浅湾别墅区吧他打断我,我家也住那儿,顺路。
我有些惊讶,但随即释然。能上雅德火箭班的,家境自然非富即贵。
我们一起走出校门,沈家的车已经在等了。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奥迪。
上车后,我报了陆家的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但什么也没说。
车子开到陆家门口,我下车道谢,沈聿之只是点了点头,车子便安静地驶离,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我转身,正对上从粉色宾利上下来的陆薇薇。她显然刚从外面逛街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看到我从一辆陌生的奥迪车上下来,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鄙夷和了然的神色。
姐姐,你不是说去图书馆吗她走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口的保安和佣人听到,怎么坐着男同学的车回来了在雅德,还是要洁身自好一点比较好,毕竟那里的圈子,不是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能轻易融入的。
她的话,充满了恶意的暗示和阶级歧视。她把我定义成一个为了融入圈子、不惜巴结男生的捞女。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陆薇薇,你的眼界,是不是只有衣服、包,和谁家的车更贵
你什么意思她皱起眉。
意思就是,当你还在纠结于这些肤浅的表面时,我和沈聿之,已经在讨论弦理论和量子力学了。我拍了拍我的书包,这里面的知识,是你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哦,对了,沈聿之你应该认识吧去年的市状元,今年的保送生名单第一位。
我故意点出沈聿之的名字,看着陆薇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沈聿之在雅德的名气太大了,不仅因为他是学神,更因为他背后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家族。他是所有名媛挤破头都想接近,却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存在。
而我,不仅和他一起去了图书馆,还坐了他的车回家。
这巨大的信息冲击,让陆薇薇的脑子彻底当机了。
我懒得再理会她,径直走进别墅。
客厅里,宋婉正焦急地等着,看到我回来,立刻迎了上来:然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薇薇说你跟男同学出去了,妈妈都担心死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责备。看来陆薇薇已经提前向她告过状了。
我去图书馆了。我平静地解释。
图书馆需要待这么久吗宋婉显然不信,然然,妈妈知道你刚到新环境,想交朋友,但是女孩子家,还是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能随便上男孩子的车……
妈!陆薇薇跟了进来,打断了宋婉的话,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姐姐是跟沈聿之学长一起。他们是在讨论学习。
沈聿之宋婉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是沈家的那个孩子
京市的上流圈子就这么大,沈家的名号,宋婉显然是知道的。
是的。陆薇薇不情不愿地承认。
宋婉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脸上的责备瞬间变成了惊喜和赞许:原来是跟聿之在一起啊!那孩子我见过,稳重又优秀,你们多交流是好事!然然,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看着她这副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心里只觉得讽刺。
原来,在他们眼里,和谁在一起,比做了什么更重要。
我累了,先上楼了。我不想再和她们虚与委蛇。
回到房间,我刚放下书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个黑洞的照片,名字是三个字母:SYZ。
沈聿之。
我通过了申请。
他很快发来一条消息:笔记看完了吗
我回:正在看。
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
简单的对话,却让我因为陆家母女而烦躁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沈聿之成了图书馆的固定搭档。我们一起刷题,一起讨论,一起参加各种竞赛的集训。
我在物理上的天赋,加上沈聿之毫无保留的指导,让我的进步一日千里。在学校的几次模拟考中,我的成绩都稳稳地压过他,占据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陆然这个名字,很快就取代了沈聿之,成了雅德高中的新传说。
而陆薇薇,则彻底成了我的背景板。
无论她穿多漂亮的裙子,参加多热闹的派对,都无法掩盖她在成绩单上那平庸的名次。在雅德这个以成绩为尊的地方,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她开始变得焦虑、急躁,甚至在一次月考后,当着全家人的面,失控地将成绩单撕得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比不过她!她哭着冲宋婉和陆振国吼道,她一来,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了!沈聿之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
宋婉抱着她心疼地安慰,陆振国则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陆然,你已经拿了第一,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我说,一家人,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吗
我看着他,觉得无比可笑。
让我反问,陆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在我的世界里,知识和考场,是唯一公平的地方。在这里,没有姐妹,只有对手。你让我让给她,就像让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放下武器。你觉得可能吗
你!陆振国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陆薇薇,眼神冰冷,是你自己说的,雅德的圈子,不是我这种人能融入的。现在,我用我的方式融进去了,你却又不高兴了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陆薇薇,收起你那可怜的眼泪。它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有哭的时间,不如多背两个公式。
说完,我转身上楼,不再看他们一家三口上演的苦情戏。
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撕碎了他们之间虚伪的和平。
而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因为,全国中学生年度科创大赛的决赛,就要开始了。
去年的冠军,是沈聿之。
而今年,他的搭档,是我。
我们的参赛项目,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学术界都为之侧目的,全新构想。
我无比期待,当我和沈聿之并肩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接受全国直播的镜头时,陆家人的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5
全国科创大赛的备赛期,我和沈聿之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学校的物理实验室里。
我们的项目是关于新型室温超导材料的低成本合成路径探索。这个课题的难度,已经远远超出了高中生的范畴,更接近大学甚至研究生的科研水平。
提出这个构想的人是我。在前世,或者说,在那条本该属于我的人生轨迹里,这项技术正是我在大学期间主攻的方向,并且在未来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而现在,我只是将这份记忆,提前了几年。
当我把初步的构想和理论模型展示给沈聿之时,他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震惊。
陆然,他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这个理论太……太超前了。
直觉。我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案。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并没有追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投入到了项目的研究中。
他强大的理论功底和严谨的逻辑思维,完美地弥补了我空有构想、却缺乏实践经验的短板。我们两个人,就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爆发出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能量。
这段时间,我回陆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直接睡在实验室的休息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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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人对此颇有微词。
一个女孩子家,天天跟男生混在一起,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陆振国在一次我难得回家吃饭的晚餐上,沉着脸教训我。
我们在准备科创大赛。我言简意赅地解释。
什么大赛那么重要陆薇薇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姐姐,我知道你学习好,但也要注意分寸。学校里已经有不好的传闻了,说你为了巴结沈聿之学长,都快成他的跟班了。
宋婉立刻紧张起来:然然,是真的吗这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们三个,忽然觉得很累。
他们的世界,永远被名声、流言、人情世故这些东西所包裹。他们无法理解,有一种追求,是超越了这些世俗琐事的。
第一,我不是跟班,我是项目负责人。第二,我们是在为学校,甚至为国家争光。第三,我看着陆振国,一字一句地说,我姓陆,如果我拿了全国冠军,为陆家长脸的,难道不是你吗
陆振国被我最后一句问得哑口无言。他是一个极度注重家族荣誉的商人,我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要害。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挥了挥手:随你吧。但是,决赛那天,我希望你能拿出配得上你这番话的成绩。
这算是默许了。
决赛在北京举行,为期三天。
我和沈聿之作为雅德高中的代表,在带队老师的陪同下,提前一天抵达了赛场。
比赛过程紧张而激烈。我们的项目,从一亮相,就引起了评委席的巨大轰动。几位白发苍苍的院士,在听完我们的阐述后,甚至当场走下评委席,来到我们的展台前,拿着我们的设计图纸和实验数据,激动地讨论起来。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叹和不可思议,仿佛在看一个凭空出现的怪物。
我知道,我们稳了。
最后一天是答辩和颁奖典礼,全程通过网络向全国直播。
陆家人也守在电视机前。这不是因为他们关心我的比赛,而是因为陆振国的好友兼生意伙伴,京市陈家的公子陈浩,也在这次比赛的参赛名单里。
陆薇薇从小就喜欢陈浩,两家也有意联姻。在她看来,这场直播的主角,应该是她未来的夫婿,陈浩。
而我,不过是个陪衬。
在后台准备时,我遇到了陈浩和陆薇薇。
陈浩是那种典型的富家公子,长相英俊,气质张扬。他看到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傲慢。
你就是陆然他上下打量着我,薇薇的那个……姐姐
他刻意在姐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不屑。
我听说你的项目很厉害,把评委都镇住了。他笑了笑,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不过,有时候,比赛看的不仅仅是实力。
他这话里有话。
陆薇薇则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一脸得意地对我说:姐姐,陈浩哥这次的项目,是和中科院的教授合作的,评委里还有他家的世交。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这赤裸裸的暗示,就是在告诉我,他们已经内定了冠军。
他们以为,这种潜规则的信息差,足以让我心态失衡。
我看着他们俩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忽然笑了。
是吗我淡淡地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我的平静,让陈浩和陆薇薇都有些意外。
颁奖典礼开始了。
我和沈聿之坐在第一排。我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有嫉妒,有好奇,也有敬畏。
主持人开始从三等奖开始宣布。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陈浩的团队毫无悬念地拿到了一个一等奖。他和陆薇薇得意地对视了一眼,仿佛冠军已是囊中之物。
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特等奖,也就是全国总冠军的公布。
现场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
主持人拿起信封,用一种夸张的、充满悬念的语气说:获得本届全国中学生科创大赛特等奖的团队是……
他顿了顿,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到了最高点。
陈浩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陆薇薇更是激动得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电视机前的陆家人,想必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雅德高中!陆然,沈聿之!他们的项目是,《新型室温超导材料的低成本合成路径探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天才少年上台!
轰的一声,现场掌声雷动。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我和沈聿之的身上。
那一刻,全世界的喧嚣仿佛都离我远去。我能看到的,只有身边沈聿之那双含笑的眼睛,和他向我伸出的手。
我也能清晰地看到,陈浩脸上那瞬间凝固的笑容,和陆薇薇那张因震惊和嫉妒而扭曲的、惨白的脸。
我握住沈聿之的手,与他并肩走上那象征着最高荣誉的舞台。
一位头发花白的院士亲自为我们颁奖,他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孩子,你是个天才!中国的物理学界,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我接过沉甸甸的奖杯,站在了话筒前。
按照流程,我要发表获奖感言。
我知道,电视机前,陆家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
谢谢评委,谢谢我的搭档沈聿之,谢谢我的母校雅德高中。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很多人都好奇,我的灵感来自哪里。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感谢一个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电视机前的陆家人。他们或许以为,我会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把我接回陆家,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陆薇薇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期待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大概觉得,我终究还是要向他们低头,承认他们的恩赐。
然而,我说出的,却是另外一番话。
我想感谢的,是我自己。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到了千家万户的电视机里。
感谢那个在没有暖气的冬夜里,用冻僵的手翻阅物理学典籍的江然;感谢那个为了省下饭钱买实验器材,一天只吃一个馒头的江然;感谢那个在无数次被嘲笑、被打压、被告知‘女孩子学不好理科’时,也从未放弃过的江然。
是那十八年贫瘠而苦难的岁月,教会了我如何像野草一样坚韧地生长。是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给了我必须向上的动力。
所以,我今天的成就,与任何人无关。它只属于我自己,属于那个永不言弃的、过去的江然。
我说完,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现场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加热烈、更加持久的掌声。
我没有去看身后陈浩和陆薇薇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
我也能想象得到,陆家客厅里,陆振国和宋婉那副铁青的、被当众打脸的脸色。
我用一场全国直播的颁奖典礼,向所有人宣告:我,陆然,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我的荣耀,是我自己挣来的。
而陆家,从始至终,都只是我人生剧本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斩断他们想用亲情和愧疚来控制我的枷锁。
从领奖台上下来,沈聿之走到我身边,将一件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说得好。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赞许,不过,以后,你不用再一个人战斗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股暖流紧紧包裹。
我知道,我赢了。
赢得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对我过去十八年人生的一次完美正名。
而我更期待的是,当我拿着这份足以惊动整个京市的荣誉回到陆家时,那扇华丽的大门背后,又将是怎样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6
当我拎着奖杯和行李回到陆家别墅时,迎接我的不是祝贺,而是一场早已准备好的三堂会审。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陆振国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宋婉坐在他旁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陆薇薇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缩在宋婉怀里,看到我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我的奖杯被随意地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那沉甸甸的金色,与这个家的气氛格格不入。
你还知道回来陆振国率先开口,声音里压抑着雷霆之怒。他将一份报纸狠狠地摔在茶几上,头版头条,是我在领奖台上发言的照片,标题是《科创冠军的孤勇宣言:我的荣耀与豪门无关》。
陆然,你真是好样的。他指着报纸,气得手都在发抖,你把陆家的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我们把你接回来,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在全国直播的镜头前,说你的一切都和我们无关你让外界怎么看我们陆家怎么看我陆振国
宋婉也跟着泣不成声:然然,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妈妈知道你过去受了苦,可我们也在尽力弥补啊。你在电视上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妈妈心上。你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我们虐待了你吗
陆薇薇更是火上浇油,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哽咽道:姐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不喜欢这个家。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伤害爸爸妈妈啊!他们为了你,这段时间有多操心,你都看不到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我塑造成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我静静地听着,等他们所有人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吗
我的平静,让他们的怒火和哭诉都显得像一场滑稽的独角戏。
陆振国先生,我直视着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你真正在意的,是我的话让你丢了面子,损害了你‘慈善企业家’的完美形象,对吗你怕生意伙伴觉得你治家无方,怕股民觉得陆氏集团出了丑闻。
我又转向宋婉:宋婉女士,你心痛的,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我没有按照你的剧本,扮演一个感恩戴德、与你们抱头痛哭的女儿,满足你自我感动的圣母心,对吗
最后,我看向陆薇薇:至于你,你害怕的,是我不但没有被你比下去,反而站到了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让你所有的优越感都成了笑话,对吗
我每说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将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最不堪的想法,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灯光之下。
我说的,有错吗我问。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陆振国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既然你觉得我们陆家对你来说一文不值,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陆振国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我倒要看看,没有了陆家,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用驱逐和切断经济来源来威胁我。
正合我意。我轻轻地说出四个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走到玄关,拿起我的旧书包背上,又拎起那个来时就带着的行李袋。
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的。我说,至于这个房间里,你们为我买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带走。
我转身,准备离开。
姐姐!陆薇薇忽然尖叫起来,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你以为你赢了吗就算你再厉害,你也是从那个肮脏的筒子楼里出来的,你骨子里就是穷酸命!你永远也变不成真正的名媛!
她最后的疯狂,歇斯底里。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陆薇薇,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吗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从来不是出身,而是认知。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你以为我们的命运,只是一场意外的抱错。而我知道,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这份文件,是我利用科创大赛的奖金,请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结果。这也是我为他们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
陆振国和宋婉的脸色剧变。
你胡说什么!陆振国厉声喝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看看就知道了。我指了指那份文件,十八年前,市一院妇产科,一个叫何丽的护士,因为嫉妒宋婉女士嫁入豪门,而她自己却被一个有妇之夫抛弃,所以,她偷偷将自己的女儿,和你们的女儿进行了调换。
我看着陆薇薇,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那个被抛弃的护士,就是你的亲生母亲。而那个有妇之夫,很不巧,是江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你的母亲才能通过这层关系,把我精准地送进江家那个烂泥坑里,确保我永无翻身之日。她要让她的女儿,享受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也要让我这个情敌的女儿,替她的女儿去承受所有的苦难。
这个信息差,是我手中最致命的王牌。它足以摧毁这个家赖以维系的所有根基。
宋婉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薇薇,那个她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竟然是仇人的孩子。
陆振国一把抢过文件,快速地翻看着,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死灰。
而陆薇薇,则彻底崩溃了。
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在骗我!她疯狂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才是陆家大小姐!
是不是,去做个DNA就知道了。我冷冷地看着她,你手腕内侧,是不是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那是遗传自你那个当护士的母亲。而我,我的血型是RH阴性,和宋婉女士一模一样。这些,都是证据。
最后一根稻草,被我亲手压了下去。
宋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胸口,缓缓地倒在了沙发上。陆振国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回椅子里,眼神空洞。
这个金碧辉煌的客厅,在真相面前,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废墟。
他们引以为傲的血脉,他们温馨美满的家庭,全都是一个笑话。
而陆薇薇,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此刻,她失去了一切。她的身份、她的父母、她的未来,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我看着眼前这幅人间惨剧,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的复仇,不是要他们死,而是要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是如何化为泡影的。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响了。
佣人失魂落魄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沈聿之。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清冷的气质与这屋内的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目光越过呆滞的众人,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来接你。他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光,劈开了这满室的阴霾。
我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三个失魂落魄的人。
从今天起,我和陆家,再无任何关系。我平静地宣告,陆然这个名字,我还给你们。我叫江然。
说完,我没有再回头,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扇我曾经以为是归宿,却最终发现只是一个华丽囚笼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自由。
沈聿之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袋,与我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都解决了他问。
嗯。
以后有什么打算
清华已经给我发了提前录取的录取通知,物理系的本博连读。我看着前方的路,眼中闪烁着光芒,我想成立自己的实验室,继续超导材料的研究。
好。他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实验室的启动资金,算我一份。就当是,天使投资。
我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晕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柔和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
因为,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我想投资的,不仅仅是你的项目,还有你的未来。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我笑了,是回到这个所谓的家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好啊。我说,我的未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们相视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那栋宏伟的别墅,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被我们远远地抛下。
我的人生,偷换了十八年,如今,物归原主。
但我知道,真正属于我的,从来不是那个姓氏,那栋豪宅,而是我亲手挣来的知识、荣誉,和那个在黑暗中从未放弃过仰望星空的,我自己。
前方,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更值得期待的风景,在等着我。
而我,将以江然之名,书写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