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浸润在夜色之中,静谧而祥和。
月光如一层薄纱,轻柔地覆在屋檐与石阶上,将白日里的喧嚣与纷扰悄然拂去。
令姜将书然从外带回,安置在自己屋中。
她动作细致地整理床铺,抚平每一处褶皱,这才转身搀扶书然慢慢躺下。
书然手臂上的伤尚未痊愈,动作间眉心微蹙,却始终抿唇不语。
对于令姜的悉心照料,书然心中惴惴,很是不惯。
她自小被卖入林府为婢,规矩早已刻入骨髓。
即便令姜并非林家正头主子,在她眼中却依旧是该敬重的人。
就算如今伤重,就算身契已重回手中,那份为主为仆之间深植的界限,仍让她坐卧难安。
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怯:“说不让娘子操心,到底还是累得娘子亲手为我铺床叠被”
令姜却只笑笑,语气温淡:“这有什么。”
她边说边坐到床边,伸手替书然理了理颊边散乱的发丝,又道:“今日霍阳知道你拿回身契,很是替你高兴。他一向稳重,待你却也真心,将你的事当作自己的事般放在心上。”
书然闻言,耳根微热,低下头轻声回道:“是,他嘱咐我好生养伤。”
令姜眼中浮出些许笑意,声音压低了些:“我瞧他性子踏实,是个可靠的人。你若对他有心,不如我来帮你们牵个线?”
书然顿时脸颊绯红,羞得几乎要将脸埋进被中,声音细若蚊吟:“娘子这、这还远着呢”
令姜也不迫她,只含笑又陪她说了一会话,待书然神情放松、睡意渐起,才吹熄烛火,轻手轻脚推门而出。
夜深人静,院子里只余风吹叶动与偶尔响起的虫鸣。
令姜重新烧了热水,用帕子沾湿,缓缓擦拭身体。
水温恰好,她却依然觉得心中某处空旷冰凉,怎样也暖不起来。
她是个极难安心的人。
一阖眼,便仿佛重回那个被强行掳走的晚上。
黑暗中粗暴的歹徒、被挟持的窒息感、那些混乱挣扎中撞击的疼痛、饥饿害怕的心情
种种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叫她背后发凉。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最终索性披衣起身。
心绪不宁时,她总会觉得饿。
仿佛食物能填补内心的空洞,暂时驱散纠缠不休的恐惧。
自前次在林府吃到呕吐之后,她已不敢放纵自己多食,只从柜中取出一小把挂面,悄悄走向厨房。
灶火升起,水沸声咕噜作响。
她正将面条投入锅中,却忽然听到院外似乎传来细微的动静。
令姜动作一滞,全身骤然绷紧。
难道是歹人?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将所有意识凝聚于耳际,努力捕捉外面的声响。
那声音模糊而持续,像是有人沿着院墙缓慢踱步。
这么晚了,怎会有人绕着她的院子行走?
是小偷?还是另一个如李五那般心怀不轨之人?
令姜心跳加剧,不敢大意。
她悄无声息地取过案板上的菜刀,握紧刀柄,一步步挪向门边。
没有提灯,全靠记忆与微弱月光摸黑前行,直至贴墙而立。
她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冷的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