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仁高盯着令姜素净的脸，方才还带着几分温和的神情骤然僵住，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先漫上一层茫然，像是被人用冷水浇了个猝不及防。
他张了张嘴，喉结在脖颈间滚了滚，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声音都带着颤：“宫宴？！
“是。”令姜重重点头。
邓仁高指腹下的皮肤还带着方才握茶杯的余温，却压不住脑子里嗡嗡的乱响：“这怎么又扯上宫中了？”
令姜继续道：“我本来都决定好了要年前走，谁知道出了这个变故。”
邓仁高依旧在恍惚中。
令姜继续：“邓家哥哥，你说我不去宫宴行吗？这样我就能提前离京了。”
邓仁高这才从怔忡中缓过神，像是被这话惊得往后缩了缩。
他直起身，椅子腿在青砖地上蹭出
“吱呀”
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不去？这怎么行？”
他略带激动，语气有些高昂：“令姜，这可不是能推的事。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令姜看看窗户，提醒他：“小声点。”
邓仁高急忙压低着声音，“平白推了，
惹怒了皇家，治你一个不敬的罪名，你这辈子都完了！”
“既然太后召见你，那你年后再走吧。我们婚约的事情，先暂且就这样。”
“到时候才能有理由，接你出府。”
令姜想了想，便道：“可朱夫人一直在推进此事，甚至连喜冠都筹备好了。她必定已经在考虑婚宴等事宜了，到时候如何拖延？”
令姜怕的是，以后骑虎难下
而且说谎挺让她有负疚感的。
自打来了京城，就没说过几句真话。
邓仁高道：“这事儿交给我便是。”
“我会想办法拖延婚期。你且安心参加宫宴。”
令姜松了口气，带着感激看他一眼：“邓家哥哥，多谢你了。”
她声音里带着温软。
“无事，谁让你叫我一句哥哥呢？”他无奈叹道。
他比她长了三岁多，可以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打小令姜便生得好看，又生得瘦弱，谁看了都怜惜。
只可惜两人有缘无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推门出去。
推开门时，两个小丫鬟正蹲在廊下玩石子，手指头冻得通红。
见他们出来，其中穿杏色比甲的立即跳起来，石子撒了一地。
令姜对这些丫鬟一向友善，轻声问她们：“孟嬷嬷呢？”
小丫鬟眼睛滴溜溜地转：“在隔壁厢房，奴婢这就去请嬷嬷。”
她跑得飞快，裙角掀起一阵小小的风。
不一会儿孟问梅就出来了，嘴里还嚼着什么。
“苏娘子和邓公子说完事儿了？”
“是，劳烦嬷嬷送邓公子出府了。”
“小事一桩，苏娘子不必这么客气。”孟问梅领着两人往外走。
过了一道拱门，就是正堂方正的走廊。
几人慢慢走着，风突然大作。
令姜的裙裾被吹得翻飞，像只受惊的蝶。
孟问梅找着话说：“今年真冷，往年这个时候还不用穿这么厚的袄子呢。”
令姜已经冷得把两只手都合揣起来了。
邓仁高看了看她，说道：“你回院子去吧，不必送我了。”
令姜还是道：“也没有多远了，没事的。”
孟问梅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话，玩笑道：“邓公子真会关心人。”
说着话，三人从一处廊下转身，往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