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或许是我这二十六年人生里,做过最正确、最自由的决定。当那个粗糙的麻袋兜头罩下,隔绝了霓虹与月色,世界只剩下我急促的心跳和布料的霉味时,我没有恐惧,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变态的平静。我知道,我那如同镀金鸟笼般的人生,终于被我自己亲手砸开了一道裂缝。外面的绑匪们以为他们是猎人,我是待宰的羔羊,却不知他们手中的剧本,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出自我的笔下。他们是我的演员,我的棋子,是我奔向新生的投名状。而我那高高在上的父亲,那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即将迎来他一生中最昂贵的一堂课。
1
麻袋被扯下的瞬间,刺眼的白炽灯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适应光线后,我看到了三张脸。一张是典型的黑帮电影龙套脸,左边眉骨到颧骨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悍,正叼着烟审视我,他是头儿。一个是大块头,肌肉把T恤撑得像是紧身衣,抱着胳膊站在角落,像一尊沉默的铁塔。还有一个瘦得像猴子,眼神躲闪,搓着手,看起来比我这个肉票还要紧张。
很好,和我预想中的团队配置一模一样。专业不足,凶悍有余,还有一个明显的突破口。
姓名刀疤脸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
我开始表演。我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呈现出微不可察的颤抖,眼神里注入恰到好处的惊恐与茫然,嘴唇哆嗦着,仿佛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第一次直面世界的狰狞。陈……陈旭。
很好,陈大少爷。刀疤脸很满意我的反应,他走到我面前,用冰冷的刀面拍了拍我的脸颊,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做客吗
钱……是为了钱吗我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们要多少我爸有钱,他会给你们的,求求你们别伤害我。
聪明!刀疤脸笑了起来,露出满口黄牙,我们求财,不害命。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让你爸准备好两千万,你就能安全回家。不然……他把刀锋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划过,冰冷的触感让我激灵一下,抖得更厉害了。
瘦猴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小声说:老大,别吓着他了,看他都快尿裤子了。
刀疤脸瞪了他一眼:闭嘴!你知道个屁!
我心里冷笑。这场戏的导演是我,你们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两个月前,我通过一个混迹于灰色地带的发小,找到了这个以刀疤脸为首的小团伙。我匿名给了他们我的照片、日常行程、家庭背景资料,以及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绑架我,向我父亲勒索两千万,事成之后,我分文不取。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毫无风险的买卖。肉票主动配合,赎金唾手可得。他们只需要按我提供的剧本演下去就行。
而对于我,这两千万,是我逃离那个家的启动资金。
我叫陈旭,是陈氏集团董事长陈建国唯一的儿子。在外人看来,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父亲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我的人生,从大学专业到工作岗位,从日常穿着到交际圈子,甚至未来的联姻对象,都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总说: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听我的,不会错。
他用为我好的名义,剥夺了我所有的选择权。我尝试过反抗,结果是被停掉所有信用卡,禁足在家。我尝试过沟通,换来的是他居高临下的说教和你还太年轻的轻蔑。那座价值上亿的别墅,对我而言,不是家,是监狱。
所以,我策划了这一切。我不要他的钱,我只要他给我钱。用这种方式拿到的钱,才真正属于我,能让我飞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开始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手机密码。刀疤脸把我的手机丢在我面前。
我颤颤巍巍地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一部没有任何私人信息的备用机。
刀疤脸让瘦猴操作,打开通讯录,找到了唯一一个联系人——父亲。
听着,小子。刀疤脸把手机凑到我耳边,另一只手里的刀抵着我的腰,待会儿电话接通了,让你爸听听你的声音。只准哭,说你被绑架了,让他们准备钱,敢耍花样,我先在你身上开个口子!
我拼命点头,眼泪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作为一个常年在他面前扮演乖儿子的演员,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电话拨通了。
漫长的嘟嘟声,像是在敲击着我那颗充满期待的心脏。每响一声,我就离自由更近一步。我在脑海里预演着父亲的反应:他会先是震惊,然后是暴怒,接着会动用他所有的关系网,一边报警,一边又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最终在警方的监控下,不情不愿地交付赎金。
他是一个极度自负且爱面子的人,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他未来的继承人,出任何岔子,成为他人生履历上的污点。这是我整个计划的基石。
电话终于通了。
一个沉稳、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哪位
刀疤脸对着话筒,用他那自以为很凶恶的声音吼道:陈建国!你儿子在我手上!
说着,他狠狠掐了我大腿一把。
剧痛传来,我立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爸!救我!我被绑架了!他们要两千万!爸——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痛苦和伪装的恐惧,完美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刀疤脸满意地拿开手机,对着话筒说:听到了吗准备好两千万现金,不连号的旧钞。等我的电话,别报警,否则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准备挂断电话,享受猎物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的反应。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连刀疤脸都有些不确定了,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通话还在进行中。
喂陈建国你他妈是吓傻了吗听不懂人话刀疤脸有些恼怒。
终于,我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古井无波的语调,但内容却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我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期待,都劈得粉碎。
他说:两千万你们搞错了。他现在一文不值。
刀疤脸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你他妈说什么刀疤脸的音量陡然拔高,显然是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激怒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说,他现在一文不值。就在今天早上,我已经请律师修改了遗嘱,并且登报声明,将陈旭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他不再是陈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名下的一分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所以,你们绑错人了。这个废物,你们想要就留着吧,撕票也好,沉江也罢,随你们的便。
电话,被挂断了。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刀疤脸、大块头、瘦猴,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那眼神,从一开始的凶狠、贪婪,逐渐变成了疑惑、震惊,最后,化为了彻骨的冰冷和被戏耍的愤怒。
我脸上的恐惧表情僵住了,不是演的,是真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逐出家门断绝关系怎么会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我的计划,我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崩塌了。我从一个主动配合的合作者,瞬间变成了一个对绑匪毫无价值的、真正的累赘。
刀疤脸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他将那把匕首握在手里,指关节捏得发白。他脸上的刀疤因为肌肉的抽动而扭曲,看起来像一条即将噬人的蜈蚣。
陈大少爷……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他妈的,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杀意,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我以为我掌控着一切,但现在,我成了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等着被愤怒的猎人撕成碎片的鸟。
2
恐惧是一种奇怪的化学反应。它能瞬间抽干你四肢的力气,也能在下一秒将肾上腺素泵入你的心脏,让大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在刀疤脸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注视下,我那精心策划的自由之路变成了一条通往黄泉的单行道。
他的拳头比他的刀先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我的腹部,我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瞬间蜷缩起来,胃里的酸水直冲喉咙。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废物!刀疤脸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拎起来,迫使我直视他扭曲的脸,你他妈的耍我们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兄弟几个是傻子,很好玩
不……不是的……我咳着,艰难地从肺里挤出空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他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在我眼前晃动,刀刃上反射着白炽灯冰冷的光,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子们为了你这单生意,踩点、租车、准备家伙,花了多少心血!现在你告诉我你一文不值行啊,那老子就让你变得更不值钱一点!
他扬起了刀,那寒光闪闪的刀尖对准了我的眼睛。旁边的瘦猴惊叫一声:老大,别冲动!杀人是死罪啊!
大块头也第一次开了口,声音瓮声瓮气的:老大,猴子说得对。为了这么个废物,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刀疤脸的动作停滞了。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必须在他们对我失去所有耐心之前,为自己创造出新的价值。
等一下!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因为痛苦和缺氧而嘶哑,我……我还有价值!比两千万更大的价值!
刀疤脸的刀尖停在我眼球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我甚至能感受到刀锋带来的丝丝凉意。他眯起眼睛:你他妈的还敢胡说八道你爹都不要你了,你还有什么价值
我爹不要我了,但他要他的脸面,要他的陈氏集团!我语速极快,大脑飞速运转,将那些曾经被我视为耻辱和枷锁的信息,重新组合成求生的武器,你们不了解陈建国,但我了解!他是一个极度自负、控制欲爆棚的独裁者!他今天登报把我逐出家门,不是因为不爱我,而是因为他觉得我忤逆了他,他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向所有人展示他的绝对权威!
我喘了口气,看着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知道我的话起了作用。我必须加码。
他现在肯定以为我死定了,他就是要让我尝尝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滋味!他觉得他赢了!但正是因为他这种自负,才给了我们新的机会!
什么机会瘦猴忍不住插嘴问道。
一个让他乖乖掏钱,而且是心甘情愿、主动掏钱的机会!我盯着刀疤脸,一字一句地说,我爸最近在做一个项目,叫‘蓝湾一号’,是集团未来五年的重点工程,投资超过百亿。为了这个项目,他刚和一家德国的顶尖建筑设计公司‘施耐德集团’签了战略合作协议。德国人最看重什么声誉!契约精神!还有合作对象的家庭和睦、社会形象!
我的话像钩子,勾住了他们的注意力。刀疤脸虽然没说话,但他手里的刀,已经不自觉地放低了一些。
陈建国为了打造自己‘儒商’的人设,每年花几百万在公关上。他最怕什么怕丑闻!尤其是家庭丑闻!我越说越顺,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你们想,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德国人知道了他为了逼迫儿子,不惜断绝关系,甚至放任儿子被绑匪撕票……他们会怎么想一个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如此冷血无情的人,他的商业信誉能值几分施耐德集团要是撤资,‘蓝湾一号’项目就会搁浅,陈氏集团的股价会立刻跳水,他一天的损失,就不止两千万!
仓库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次,气氛完全不同。贪婪压倒了愤怒。
大块头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瘦猴的眼睛亮了,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只有刀疤脸,他依然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空口白牙,谁信你万一你说的是假的呢我们怎么去联系那个什么……施耐德
不需要我们联系!我立刻回答,我们只需要把这个消息捅出去!捅给我爸的一个人,她会帮我们把事情闹大,闹到陈建国不得不低头!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我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名字。
蓝姨。
蓝姨是谁你妈刀疤脸皱眉。
她不是我妈。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是我爸养在外面的女人,养了快二十年了。她一直想进陈家的门,我爸一直用我当借口拖着她。现在,我被逐出家门了,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信息差,这就是我最大的武器。他们只知道我是陈建国的儿子,却不知道陈家内部早已腐烂生疮。
这个女人,她比谁都希望我爸身败名裂,因为只有我爸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只要我们把‘陈建国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消息透露给她,再告诉她德国人的事,她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去!她有的是办法让这件事在媒体上发酵,让它传到德国人的耳朵里!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抛出了最后的诱饵:到时候,我爸为了平息事态,保住项目和股价,别说两千万,三千万他都得给!而且这笔钱,不是赎金,是他求着我们收下的‘封口费’!性质完全不一样,风险也小得多!
刀疤脸终于把刀收了回去。他走到桌边,拿起一瓶水,猛灌了几口,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
计划听起来不错。他冷冷地说,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连自己的亲爹都算计,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算计我们
我没得选。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爸已经把我逼上绝路了,我现在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我第一个淹死。只有拿到钱,我才能活下去,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钱。
瘦猴走过来,小声对刀疤脸说:老大,我觉得……可以试试。反正现在这样,我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小子看起来不像说谎,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刀疤脸
沉默了很久,他在权衡。绑架勒索失败,放了我,等于白忙活一场,还有暴露的风险;杀了我,泄了愤,但要背上命案,得不偿失。而我的新计划,听起来虽然复杂,却给了他们一个柳暗花明的可能。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就再信你一次。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解开了我手上的绳子。手腕被勒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但我顾不上这些。
把你说的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写下来。他丢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还有,把你计划的每一步,具体要怎么做,全都写清楚。记住,小子,他拍了拍我的脸,力道很重,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这个计划出了任何差错,或者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样,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直接被撕票惨一百倍。
我揉着发麻的手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暂时安全了。
我从一个毫无价值的肉票,变成了这场新赌局的操盘手。绑匪们成了我的合伙人。
我接过纸笔,脑子里迅速构思着整个流程的细节。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联系蓝姨。我需要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让她相信我,并且愿意配合我们的行动。
我写下了蓝姨的私人号码,然后开始详细地撰写行动计划。我写得很慢,很仔细,因为我知道,这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
写完后,我把纸递给刀疤脸。他拿过去,和瘦猴、大块头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
就按你说的办。刀疤脸最后拍板,猴子,你去找个不记名的电话卡,待会儿就打这个电话。台词就按这小子写的念,一个字都别改!
瘦猴拿着纸,点了点头,手还有些发抖。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丝毫的轻松。第一道难关是过去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我将赌注压在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身上,压在了我父亲那可悲的自尊心上。
这场由我导演的绑架案,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剧本。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那个叫蓝姨的女人会做出什么反应,更不知道我那冷酷的父亲,在面对事业和名誉的双重危机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3
瘦猴拿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和台词的纸,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走到仓库最远的角落,背对着我们,似乎这样能隔绝一些压力。刀疤脸和大块头一左一右地站在我身边,像两尊门神,他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瘦猴的背影,也像两把无形的枷锁,铐住了我的命运。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这个计划最脆弱的一环,就是无法预知人心。蓝姨,这个我只在父亲醉酒后的呓语和私家侦探的照片里见过的女人,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会抓住这个机会的野心家,还是一个早已被岁月磨平棱角的普通妇人
电话拨通了。瘦猴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一些,但他声线里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而警惕的女声,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很有韵味。
是蓝……蓝清女士吗瘦猴磕巴了一下,赶紧照着纸条念下去,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建国的儿子陈旭,现在在我们手上。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声轻笑,像羽毛一样搔弄着人的神经。你们是新来的骗子吗这个剧本也太老套了。而且,你们的情报工作没做到位啊,今天早上的新闻没看吗陈建国已经登报和那个败家子断绝关系了,他现在一文不值。你们找错人了,挂了吧。
说着,她似乎真的要挂电话。
等等!瘦猴急了,回头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刀疤脸的眼神瞬间变得像刀一样锋利,他向前一步,无声地威胁着我。
我立刻对他做了个口型:让她听我说话!
刀疤脸会意,对瘦猴吼道:把免提打开!让那小子说!
瘦猴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免提键。我立刻凑过去,对着手机话筒,用一种急切而又压抑的声音说:蓝姨!是我,陈旭!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带着审视和玩味。
哦是小旭啊。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还有闲情逸致跟人玩绑架游戏你爸可把你从族谱上划掉了,你现在可是丧家之犬。找我做什么我可没钱给你。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得多,也刻薄得多。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不要你的钱!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我的核心论点,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得到你一直想要的东西的机会!
我想要的东西她又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想要的东西多了,你给得起吗
我给得起!我加重了语气,我知道,我爸一直用我当借口,不让你进门,不给你名分。但现在,我这个最大的障碍已经被他亲手清除了!可他就会娶你吗不会!他只会找下一个借口,或者下一个更年轻的女人!陈建国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电话那头,她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一些。我知道,我的话刺中了她的痛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陈建国这次为了惩罚我,做得太绝,也太蠢了。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不知道他亲手把一个天大的把柄送到了我们手上。我顿了顿,确保她能跟上我的思路,他最近在和德国施耐德集团谈‘蓝湾一号’的项目,对吗这个项目是他后半辈子的心血,是他想在商业史上留名的丰碑。德国人最重声誉,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一个为了商业利益,连亲生儿子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冷血暴君,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这一次,蓝姨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证据呢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这些万一这是你和你爸联手演给我看的一出戏呢
来了,最关键的一步。我必须给她一个无法辩驳的,只有我们三个人之间才知道的信息。
我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说:去年你生日,他是不是答应送你一块和田玉的观音佩,说要保你平安富贵,让你等他处理好家里的事那块玉,现在就放在他书房保险柜的第二层,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里。他还说,那是他找广济寺的大师开过光的。
我说完,整个仓库落针可闻。刀疤脸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但电话那头的蓝姨,呼吸却陡然急促起来。这件事,是当初我无意中听到我爸打电话时说的,他绝不会告诉第四个人。这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私密承诺,也是我此刻最有力的武器。
你……蓝姨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带着震惊和一丝颤抖,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乘胜追击,蓝姨,我们是天然的盟友。你想要名分和保障,我想要活命和自由。帮我,就是帮你自己。陈建国现在肯定躲在某个地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等着看我走投无路的笑话。我们就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我需要怎么做她终于松口了。
我的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赌赢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按照早就想好的计划说道,你只需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我爸‘冷血无情,为项目弃子’的消息,透露给你信得过的媒体朋友。记住,一定要强调德国施耐德集团,把事情往商业信誉和企业形象上引。剩下的,就交给舆论去发酵。他为了堵住这个窟窿,自然会来找我们。
我明白了。蓝姨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决断,把你们的联系方式给我。事情办好后,我会通知你们。
瘦猴报上了一个新的号码。
等我消息。蓝姨说完这四个字,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仓库里,三个绑匪面面相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妈的,人才啊……瘦猴喃喃自语,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从看一只待宰的肥羊,变成了看一个怪物。
大块头也难得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刀疤脸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他竟然笑了。那笑容让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愈发狰狞,但却没有了之前的杀气。
小子,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如果这次事儿能成,你这条命,我保了。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那种脆弱的、临时的合作关系,才算真正建立了起来。我不再是单纯的肉票,而是这起反向勒索案的首席战略官。
接下来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刀疤脸让人弄来了盒饭和水,甚至还递给了我一份。那是我被绑架后吃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是简单的两荤一素,我却吃得狼吞虎咽。我需要补充体力,让大脑保持清醒。
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诡异地和谐了起来。刀疤脸甚至还问起了我关于蓝湾一号项目的一些细节,我捡了一些公开信息告诉他,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我发现,剥开凶悍的外壳,他不过是个被生活所迫、想捞一笔快钱的底层赌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天色从亮到暗,仓库里的白炽灯显得愈发惨白。
瘦猴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手机上的新闻应用,但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焦躁的情绪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妈的,那个女人不会是耍我们吧瘦猴有些沉不住气了。
再等等。刀疤脸皱着眉,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连我也开始有些不安。蓝姨会不会临时变卦或者,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渠道又或者,我父亲动用了他的力量,提前把消息压了下去无数个糟糕的可能性在我脑海里盘旋。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要被耗尽时,瘦猴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特殊的提示音,那是他设置的财经新闻推送。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死死盯着屏幕,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张成了O型。
来了!老大,来了!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把手机递到刀疤脸面前。
我和大块头也立刻凑了过去。
只见手机屏幕上,一条加粗的、鲜红的标题,赫然占据了头条位置:
《百亿项目或因豪门丑闻蒙尘:陈氏集团董事长陈建国被曝弃子求生,德方合作伙伴高度关注!》
文章内容极具煽动性,详细描述了一个匿名知情人士的爆料,将我被绑架、父亲登报断绝关系、拒绝支付赎金的事情描绘得淋漓尽致。更狠的是,文章配上了一张我父亲和施耐德集团代表签约的巨幅照片,旁边则是一张我大学时期的生活照,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文章的最后,还引用了一位资深财经评论员的话,分析这起家庭伦理危机将如何严重冲击陈氏集团的股价和蓝湾一号项目的未来。
蓝姨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干得漂亮!刀疤脸一拳砸在桌子上,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钞票。
瘦猴和大块头也激动得满脸通红。
而我,看着那条新闻,心里却五味杂陈。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悲凉。我亲手将自己的家事,变成了全城皆知的丑闻,将我的父亲,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仓库里的狂热气氛。
是那部用于单线联系的手机。
瘦猴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仓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部手机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那是我们最初打过去,却被无情挂断的,我父亲陈建国的号码。
4
那串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仓库里凝固的空气。刀疤脸一把从瘦猴手里夺过手机,眼神里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兴奋与残忍。他没有立刻接听,而是享受着这铃声带来的征服感,仿佛每一次振动,都是陈建国在那头焦急的哀嚎。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子,你赢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喂。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玩味和居高临下的意味。他不再是那个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绑匪,而是一个手握王牌的胜利者。
……是我,陈建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我父亲陈建国的声音,而是一个我同样熟悉,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的声音。
陈建行,我的二叔。
我父亲的亲弟弟,陈氏集团的副总裁,一个永远活在我父亲阴影下的男人。他为人谦和,脸上总是挂着温吞的笑容,在公司里是个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旭啊,你爸脾气不好,你多让着他点。
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刀疤脸显然也愣住了,他和我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陈建国呢让他自己跟我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陈建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我大哥……他现在不方便。他授权我全权处理这件事。你们的要求,我们可以谈。
不方便我父亲那样的人,怎么会不方便以他的性格,此刻应该是暴跳如雷,亲自坐镇指挥,而不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向被他看不起的弟弟。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悄然升起。事情的发展,似乎又一次偏离了我的预设轨道。
谈怎么谈刀疤脸冷笑一声,之前不是说你侄子一文不值,让我们撕票吗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陈建行的声音依旧平静,新闻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目的不是要陈旭的命,而是要钱。开个价吧,只要合理,我们都可以满足。前提是,立刻让媒体把新闻撤下来,并且保证陈旭的安全。
三千万!刀疤脸狮子大开口,直接在原计划上加了一千万,一分都不能少!而且,我们要现金,旧钞,不连号。至于撤新闻,那是你们的事。钱到手,我们自然会放人。钱不到,我不保证下一条新闻会不会是陈大少爷的零件照!
三千万太多了。陈建行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公司最近资金流紧张,临时调动这么大一笔现金很困难。一千五百万,这是我能做主的最大额度。另外,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笔钱警方绝不会追踪,事后我们也不会追究。拿到钱,你们远走高飞,这件事就此了结。
一千五百万你打发叫花子呢刀疤脸怒了,你知道这新闻给你们陈氏集团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信不信我再找人爆点猛料,让你们股价直接跌停!
我信。陈建行的回答出人意料,但你们也应该清楚,把事情闹得太大,对谁都没有好处。鱼死网破,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一千五百万,换陈旭一条命,再加一个让你们全身而退的机会,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他不像是在和一个绑匪谈判,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静的商业博弈。
刀疤脸陷入了沉默。三千万是他的理想价位,但一千五百万也是一笔足以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巨款。更重要的是,陈建行承诺警方不介入,事后不追究,这极大地降低了他们的风险。
我需要时间考虑。刀疤脸说道。
可以。明天早上十点前,给我答复。如果同意,我会告诉你们交易的地点和方式。陈建行说完,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刀疤脸放下手机,眉头紧锁。他看向我,问道:你这个二叔,靠谱吗他能拿得出一千五百万
我摇了摇头,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他虽然是副总裁,但在公司里基本没有实权,财务大权一直牢牢抓在我爸手里。别说一千五百万,就是一百五十万的款子,都得我爸签字才行。
那他妈的不是在耍我们瘦猴叫了起来。
不一定。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也许是我爸真的被气到不方便出面,所以才给了他临时授权。又或者……这是我爸的缓兵之计,他想先稳住我们,然后让警察找到这里。
我的话让仓库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大块头警惕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观察。
不对劲。刀疤脸来回踱步,他显然也觉得事情透着蹊跷,你爸那种人,就算气疯了,也绝不会把主导权交给别人。他一定会亲自打电话过来,对我咆哮,威胁我,跟我讨价还价,这才是他的风格。
他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我:小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这个二叔,到底是什么人
我苦笑了一下:我告诉你们的,都是我知道的全部。在我眼里,他一直是个没什么野心,对我很好的长辈。每年过年,他给我的红包都比我爸给的还大。
好人刀疤脸嗤笑一声,能在你们那种家庭里活下来的人,会有真正的好人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我。
是啊,我太想当然了。我一直活在我父亲构建的信息茧房里,用他灌输给我的视角去看待周围的人和事。在我看来,父亲是独裁的暴君,二叔是温和的绵羊。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关于二叔的一切细节。他总是穿着得体的西装,说话温声细语,对所有员工都笑脸相迎。他没有我父亲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场,开会时也总是附和我父亲的决定。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我在父亲的书房外,无意中听到他们在里面争吵。声音很小,但我听清了几个词:海外账户、资金转移、风险太高。当时我父亲的声音异常愤怒,而二叔却一直在冷静地解释着什么。后来我进去送水果时,他们已经恢复了常态,二叔还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别熬夜。
这件事我从未放在心上,但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不寒而栗。一个敢于和我父亲在资金问题上争执的人,会是一个没有野心的老好人吗
还有一个细节。蓝姨的存在,公司高层几乎没人知道,我父亲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但我之前为了策划绑架,雇佣的私家侦探却告诉我,第一个发现蓝姨存在的,不是我母亲,而是我的二叔陈建行。但他从未声张过,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在暗中,到底掌握了我父亲多少秘密
信息差。我利用了绑匪和我父亲之间的信息差,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而现在,我似乎掉进了另一个更深、更可怕的信息差陷阱里。这个陷阱的操纵者,是我那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二叔。
他有问题。我看着刀疤脸,无比笃定地说,这通电话不是我爸授意的,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想利用我们!
利用我们刀疤脸皱眉,怎么利用
我被绑架,父亲见死不救,导致家族企业陷入舆论危机。在这个关头,他,陈建行,临危受命,挺身而出,不惜代价筹钱救我这个侄子,最终力挽狂澜,稳定了局面。我将我的猜测说了出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等事情结束后,他在董事会和股东心里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有魄力的拯救者!而我爸呢一个冷血无情、刚愎自用、差点毁掉公司的罪人!他这是要……夺权!
仓库里一片死寂。瘦猴和大块头都听呆了,他们大概从没想过,一桩简单的绑架案,会牵扯出如此复杂的豪门恩怨。
刀疤脸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丝兴奋的表情。有意思……真他妈的有意思!豪门争斗,比电影里演的还精彩!
他走到我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拿那一千五百万走人,还是……
不能拿!我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们拿了钱,就等于成了他陈建行手里的一把刀,一把刺向我爸的刀!事后他为了斩草除根,绝对会第一个把我们卖给警察!我们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把我们当枪使!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把主动权重新拿回来!我看着他,脑子里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正在形成,我们不跟他谈,我们要直接跟我爸谈!但是,我们不能打电话,我们要让他……亲自来见我们!
你疯了瘦猴失声叫道,让他来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肯定会带警察来!
他不会。我摇了摇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光芒,因为我会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也绝不敢让警察知道的理由。二叔想要夺权,他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他手里掌握的我爸的黑料!而我,恰好也知道一个足以让我爸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的秘密。这个秘密,比任何丑闻都可怕。
刀疤脸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重新认识我这个人。
什么秘密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
听完这句话,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5
我告诉刀疤脸的那个秘密,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恐惧的惨白。他那双见惯了风浪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对一个肉票的忌惮。
‘蓝湾一号’项目底下,埋着东西。我轻声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敲入这间仓库凝滞的空气里,三年前,一个阻碍项目拆迁的钉子户,酒后闹事,和我爸起了冲突。我爸失手……把他推下了还没完工的地基深坑。当时只有我和他在场。
瘦猴和大块头虽然没听清我说什么,但从刀疤脸的反应中,他们已经猜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不自觉地向后退开,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仿佛我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病毒。
后来呢刀疤脸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后来,我爸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对外宣称那个钉子户是自己失足坠亡,赔了他家人一大笔钱,让他们签了封口协议,永远离开了这座城市。我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而那具尸体,就和那天晚上浇筑的混凝土地基,永远地融为了一体,成了‘蓝湾一号’永恒的‘基石’。
这个秘密,是我心中最黑暗的角落,是我所有噩梦的源头。三年来,它像一条毒蛇,日夜啃噬着我的良知。我曾无数次想过要报警,但对父亲的恐惧和那种可悲的父子之情,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沉默。我成了罪恶的帮凶,被困在这座由谎言和金钱堆砌的牢笼里,无法逃脱。
而今天,我决定亲手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
你……你他妈的是个疯子。刀疤脸看着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现在终于明白,我策划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钱和自由,更是为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疯子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凄凉,是被他逼疯的。他以为用钱和权势就能掩盖一切,就能控制一切,包括我的人生。他错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留下我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
我看向刀疤脸,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现在,你还觉得我二叔那一千五百万很诱人吗只要我把这个秘密捅出去,别说陈氏集团,整个陈家都会瞬间崩塌。我爸和我,都得进去。到时候,谁是最大的赢家是我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二叔,他可以兵不血刃地接管一个虽然名誉扫地但根基尚在的集团。
我们……我们不想掺和命案……瘦猴在一旁哆哆嗦嗦地说,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你们已经掺和了!我冷冷地打断他,从你们绑架我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是棋盘上的棋子了。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听我二叔的,拿一千五百万,然后等着被他灭口;要么,听我的,跟我一起赌一把大的,把牌桌掀了,让陈建国和陈建行兄弟俩,都乖乖地跪在我们面前求饶!
我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像魔鬼的低语,诱惑着他们走向一条更危险,也可能回报更丰厚的道路。
刀疤脸的眼神在剧烈地挣扎。一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巨款和未知的风险,另一边是更加疯狂的计划和无法估量的收益。他是个赌徒,而赌徒的本性,就是追求更大的刺激和回报。
最终,他眼中的恐惧被贪婪和疯狂所取代。
说吧,怎么干他下定了决心。
我的心终于落定。我成功地将他们彻底绑在了我的战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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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我拿过那部用于联系的手机,我们不回我二叔的电话,让他去猜,去着急。我们现在,要给我爸送一份‘大礼’。
我让瘦猴找来一个U盘,然后口述了一段话,让他用变声软件录进去。录音的内容很简单,只提到了三个关键词:三年前、钉子户、地基。
然后,我写下了一个邮箱地址,这是我早就注册好的匿名邮箱。
把这个录音文件发到这个邮箱里。我对瘦猴说,然后,用我们的手机,给陈建国发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我也早就想好了:
陈董,令弟的效率太低,也太没诚意。我们不喜欢和中间人谈。想让你儿子活命,想让你最大的秘密不被公之于众,明天中午十二点,一个人,带上诚意,来城东的废弃钢铁厂。别耍花样,我们只给你一次机会。
发完短信,我让他们把手机关机,拔掉电池。
做完这一切,整个仓库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刀疤脸他们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他们知道,明天中午的会面,将是一场真正的决战。不再是隔着电话线的虚张声势,而是真刀真枪的面对面交锋。
我也靠在墙角,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我父亲收到那条短信和那段录音后,会是怎样的表情。是震惊是愤怒还是恐惧我只知道,我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血脉亲情。从明天起,我们之间,只剩下交易和仇恨。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三年来,第一次没有再做那个被埋在混凝土地下的噩梦。
第二天,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没有人说话,仓库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刀疤脸擦拭着他的匕首,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光。大块头把一根钢管握在手里,不停地掂量着。瘦猴则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跑到门缝边张望。
十一点半,我们出发了。
废弃钢铁厂在城市的边缘,占地面积很大,到处都是锈迹斑斑的钢架和破败的厂房,是绝佳的交易地点。易于藏匿,也便于撤退。
刀疤脸把我绑在一根巨大的水泥柱上,嘴里塞上了布。他拍了拍我的脸,低声说:小子,别怪我们。演戏要做全套。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出声。
我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人则分别藏在了附近的高处和暗角,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包围圈,居高临下地监视着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十二点。我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会来吗他会一个人来吗他会带钱来,还是带警察来
十二点整,一辆黑色的宾利,准时出现在了钢铁厂的入口。
阳光下,那辆车显得格格不入。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是我父亲,陈建国。
他还是老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他的脸色却异常憔悴,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仅仅一天一夜,他仿佛老了十岁。
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我,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冰冷和威严。
他没有急着向我走来,而是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沉声说道:我来了。你们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出来吧。
说着,他打开了后备箱。
里面是两个巨大的黑色旅行箱。
刀疤脸的身影从一处钢架后出现,他手里拿着刀,一步步向我父亲走去。瘦猴和大块头也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陈董,果然守时。刀疤脸冷笑着,用刀尖挑开了其中一个旅行箱的拉链。
满满一箱,全是捆扎整齐的红色钞票。
这里是两千万。我父亲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另一个箱子里,是你们要的关于那个女人的东西。一份签好字的财产赠予协议,还有一份不再纠缠的保证书。足够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并且永远闭嘴。
刀疤脸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陈建国不仅带来了赎金,还主动解决了蓝姨这个后患。
我心里也是一沉。我父亲的冷静和周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想用钱,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包括我们,也包括蓝姨。
就在刀疤脸检查钱的真伪时,异变陡生!
一直站在我父亲身后的那辆宾利车,后座的车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高压电击棒!
滋啦的蓝色电弧在空气中爆响,目标直指离他最近的大块头!
大块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狠狠地戳中了后腰。他那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闷哼,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浑身抽搐。
是二叔!陈建行!
他竟然一直藏在车里!
6
陈建行的出现,像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在最关键的时刻露出了致命的毒牙。他脸上不再有平日里温和谦恭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压抑了太久的兴奋与狰狞。他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转身就扑向了还在震惊中的瘦猴。
二叔!我目眦欲裂,嘴里塞着的布让我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刀疤脸的反应最快,他放弃了眼前的钱箱,怒吼一声,挥舞着匕首冲向陈建行:你他妈的找死!
然而,我父亲陈建国动了。他没有去帮自己的弟弟,反而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快步冲向我。那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小巧的信号屏蔽器。他按下开关,一道无形的电波瞬间覆盖了这片区域。
大哥!你干什么!陈建行一边躲避着刀疤脸疯狂的劈砍,一边惊怒地吼道。他原本的计划,显然是在制服绑匪后,立刻报警,让警察来收拾残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拯救家族的英雄。但我父亲的举动,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扯掉我嘴里的布,然后用一把小刀飞快地割断了我手脚上的绳子。
重获自由的我,顾不上活动麻木的四肢,立刻问道:为什么你不是……
闭嘴!他低吼一声,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以为我真的想让你死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他的话像一柄重锤击中我的心脏,让我一时语塞。
另一边,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陈建行虽然偷袭得手,但毕竟养尊处优多年,面对刀疤脸这种亡命之徒的搏命攻击,很快就落了下风。他的电击棒被刀疤脸一脚踢飞,手臂也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瘦猴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那根掉落的钢管,红着眼睛加入了战局。局势瞬间逆转,陈建行被两人围攻,险象环生。
大哥!救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为了你啊!陈建行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向我父亲求救。
我父亲却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为了我陈建行,你当我真是老糊涂了吗你偷偷转移公司资产,联络董事会的老家伙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巴不得我身败名裂,巴不得我唯一的儿子死在外面,你好名正言顺地接管一切!
陈建行脸色煞白,他没想到,自己隐藏多年的野心,早已被他这位大哥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父亲的目光转向刀疤脸,沉声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处置。你们要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但你们也该清楚,多了一个知情人,就多了一份风险。
刀疤脸瞬间明白了陈建国的言下之意。这是借刀杀人。他和我父亲,在此刻达成了一种肮脏的默契。
看着被仇恨和恐惧包围的二叔,我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就是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我的叔叔。为了权力和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置于死地。我策划这场绑架,想要逃离这个家,到头来,却只是从一个小笼子,跳进了一个更大、更血腥的斗兽场。
住手!我冲着刀疤脸大喊。
刀疤脸动作一滞,回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凶狠。
不能杀他!我看着我父亲,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再错下去了!三年前的错,还不够吗
我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而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直倒在地上抽搐的大块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他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早已准备好,却一直没机会用的……改装射钉枪。
陈建行看到了大块头的动作,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杀了他!杀了陈建国!他死了,公司就是我的!我给你五千万!
大块头被电击后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他眼中的贪婪却压倒了一切。他颤抖着举起射钉枪,瞄准的目标,却不是我父亲,而是离他最近,也是对他威胁最大的刀疤脸!
信息差再一次成为了决定命运的钥匙。在刀疤脸他们看来,陈建行和我父亲是一伙的,而我,则是那个可以利用的筹码。但在大块头这个最底层的执行者看来,谁能给他最多的钱,谁就是老板。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根钢钉,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射入了刀疤脸的后心。
刀疤脸的身体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回头,看着那个被他视为兄弟的大块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怨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瘦猴惊呆了,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大,又看了看举着枪的大块头和面目狰狞的陈建行,吓得扔掉钢管,转身就跑。
别让他跑了!陈建行嘶吼着。
大块头调转枪口,又是一枪。钢钉击中了瘦猴的小腿,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整个场面,在短短几十秒内,彻底失控。
我父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了两步。他看着自己那已经彻底疯狂的弟弟,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悔意。他以为自己掌控着全局,却没想到,他释放出了一个比绑匪更可怕的魔鬼。
哈哈哈……陈建行狂笑起来,他捂着流血的手臂,一步步走向我们,大哥,你输了。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看看你,众叛亲离!儿子恨你,兄弟要杀你!你建立的这个王国,马上就要是我的了!
大块头也举着射钉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和陈建行一起,向我们逼近。
我下意识地将父亲挡在了身后。虽然我恨他,但这一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陈旭,你真是我的好侄子。陈建行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放心,等你爸死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去国外,一辈子都别再回来。
你休想!我死死地盯着他。
那就没办法了。陈建行的眼神变得阴冷,看来你们父子,今天得一起上路了。
他给了大块头一个眼色。大块头狞笑着,将枪口对准了我父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钢铁厂上空的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警察怎么会信号不是被屏蔽了吗
陈建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慌。不可能!警察怎么会来
我父亲也一脸茫然。
只有我,在听到警笛声的那一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看着陈建行,露出了一个他看不懂的笑容。
二叔,你以为我策划这一切,真的只靠那几个绑匪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像车钥匙一样的东西,按下了上面的一个按钮。那是我衣服上的一个纽扣,一个带卫星定位和紧急呼叫功能的报警器。这是我整个计划的最后一道保险,也是我留给自己的退路。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逍遥法外。无论是绑匪,还是我的父亲,我的二叔。他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我启动它的时机,不是在我被绑架的时候,也不是在我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而是在我父亲拿出信号屏蔽器的那一刻。因为我知道,当他想隔绝一切信号,试图用私刑解决问题时,才是他内心罪恶暴露得最彻底的一刻。
警车很快包围了整个钢铁厂。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将面如死灰的陈建行和大块头按倒在地。医护人员抬走了生死不知的刀疤脸和哀嚎的瘦猴。
我父亲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那挺拔的背脊,第一次在我面前佝偻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苦,有不解,还有一丝……释然。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所有人,包括我。
是。我平静地回答,是你教我的。在这个家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算计。
他闭上眼睛,一行浑浊的泪,从他那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
最终,陈建行因涉嫌故意伤人、买凶杀人被捕。大块头和瘦猴也难逃法网。而我父亲,在我提供的线索和证据下,警方重启了对三年前那起意外事故的调查。我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蓝湾一号项目被无限期叫停,陈氏集团股价暴跌,濒临破产。
而我,作为这起轰动全城的绑架案的受害者和举报人,在配合完警方的调查后,拒绝了家族提供的任何帮助。
我用自己兼职攒下的钱,买了一张去往南方的单程机票。
当我坐在飞机上,看着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城市在脚下变得越来越小,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没有得到那两千万,甚至变得一无所有,但我却得到了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自由。
我终于逃离了那个镀金的鸟笼,斩断了所有束缚我的锁链。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心中充满了期待。因为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真正属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