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既明抬眸,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
“是。”
干脆利落,毫无犹豫。
安子言呼吸一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一下吗?”
杨既明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拂去沈知楠发间的落叶,动作专注得仿佛世间只剩这一件事值得他去做。
安子言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这点疼痛比起心口的窒息感,根本不值一提。
她忽然厉声质问:
“既然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定亲?!为什么——”
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撕碎?
为什么让她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他也是爱她的?
杨既明终于看向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因为你们是朋友。”
安子言一怔,随即如遭雷击。
——因为她们是朋友。
——因为和她成亲,就能名正言顺地接近沈知楠。
多可笑啊又多么残忍。
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凄凉得令人心颤:
“杨既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
“我恨你。”
转身的瞬间,一滴泪砸在枯叶上,悄无声息。
杨既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神色依旧淡漠,只低声说了一句:
“会的。”
(——他答应她,这辈子,再不相见。)
杨既明横抱着沈知楠走出密林,枯枝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她在他怀中安静得像一尊玉雕,唯有微弱的呼吸拂过他襟前暗纹,证明这具躯体里还困着一个挣扎的灵魂。
一辆玄青马车静候在官道岔口,车帘绣着杨氏家徽——青竹绕月,清贵风雅。车夫见他现身,立刻跪地叩首,不敢多看一眼他怀中之人。
“垫子可铺好了?”
“按公子吩咐,三层狐裘垫底,熏了安神的香。”
他颔首,俯身钻进车厢。夜明珠嵌在壁上的鎏金灯座里,将沈知楠苍白的面容映得近乎透明。杨既明指尖在她眉心悬停片刻,终究只是替她掖紧锦被边缘。
“荆州别院。”
他叩响车壁,声如碎冰。
马车碾过官道时,一队黑衣骑士自林间幽灵般尾随而上。为首者举起缠着青蝎纹的令牌,月光在铁甲上流淌成河。
车厢里,杨既明凝视着手中沈知楠的珠钗。金丝累成的海棠花蕊里,藏着晋王府特制的追踪香——此刻正被他一寸寸碾碎在掌心。
(知楠,你教过我落子无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