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中暗恋到大学,我那青梅竹马成为了当红女星高调官宣的丈夫。
我从县城学校的学霸班花,变成了芸芸众牛马里的一员。他从甩着大鼻涕的小鬼,变成了顶级熟男总裁,抱得美人归。
再次重逢,他已离婚,成了我的BOSS。
我以为我们还有可能,他却笑着对我和我的追求者说般配。
我以为我们没了可能,他却狠戾地抓过相亲男的胳膊——
她说不愿意,你耳朵聋吗
七夕,我成功把他约了出来。
他将手机静音,缱绻地在我耳边说:今晚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1
江忱离婚了。
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在惋惜那郎才女貌的金玉良缘未能修成正果——
除了我。
当晚下班后,我买了两挂鞭,在小区里放了一挂。
很不巧,那天是清明节。
我直接被拍照挂进了业主群,挨了好一阵口诛笔伐。
我:不好意思各位,我加班加糊涂了,完全忘了今天你们要过节。
发完这一条,我直接开了免打扰,将手机扔在一边,扑到床上,像一只煎蛋一样翻来滚去。
不由自主地,我的思绪飞回了五年前江忱宣布结婚的那一天。
2
那时我们刚刚大学毕业不久,昔日的好友还没来得及因各奔东西而淡了联络。我刷着朋友圈,有人晒旅行,有人晒offer,有人晒录取通知书……
而江忱,晒了他的结婚证。
那个照片上的女人,竟是当红女明星翁萱。
他不但发了,还置了顶,甚至为此取消了原本的仅三天可见。几个月不发一次朋友圈的人,评论瞬间破百。
起初,大家以为是追星梦男的意淫。
没想到你小子也会p这种图。
笑死,bro照顾好我女神。
直到翁萱亲自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模一样的图片和文案。
没p图,这是我的妻子,谢谢大家的祝福。江忱在朋友圈回复道。
看着热搜词条翁萱官宣结婚后面的爆,我哭得昏天黑地。
闺蜜清清和我大骂他是渣男,一时间,所有人都来安慰我,毕竟我一直对外宣称江忱是我的异地恋男朋友。
你也去公布你们的暧昧聊天记录和情侣合照,揭露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情侣合照,没有暧昧聊天记录…甚至根本没有聊天记录——
我们根本没有谈过恋爱。
我是他青梅竹马的发小,暗恋他十年,仅此而已。
3
我跟清清骂骂咧咧了好些天。
我说我要封心锁爱!我要专心搞钱!我要提升自己,让他刮目相看!我要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个潇洒的背影然后彻底消失,成为他得不到的女人,让他追悔莫及!!!
而他婚礼的那天,我却没出息地买了车票,偷偷去了他在的城市。
地铁到站时,我在出口的花摊前停下。
红玫瑰开得张扬,像极了江忱现在身边该有的颜色。我在脑海中想像着将玫瑰摔在他脸上,对他说再也不见,然后像女王一样气场全开地离开。
可我最终选了束白桔梗,花瓣上还沾着水珠,蔫哒哒的,像极了此刻的我。
我像做贼般将花塞给江忱,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然后逃也似的飞奔离开。
啧啧啧,这小姑娘…人家结婚,她给送白花,咋想的
我听见身后,席间的宾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4
后来,我在首都找到了某大厂新媒体记者的工作,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比起从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学生,如今的我被生活磨炼得内敛了许多。
我长得十分漂亮,即便平时几乎不化妆,也很出众,因此身边总是不缺追求者。只是那些被我的美貌吸引而趋之若鹜的男人,也终会被一张更美的脸吸引走。
所以,我谈了几次恋爱,每一段都不长。
我是不是老了,感觉恋爱好没劲啊。又一次分手后,我苦着脸跟清清抱怨。
哎呀大美女,你才多大年纪,不许说自己老。清清捏了捏我的脸。
我说,那可能是我的心老了,好久都不曾有过心动的感觉了。
你上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清清问。
在搜肠刮肚地认真思索后,我陷入了沉默。直到清清等着急了,我才开口。
是江忱。
5
再次有江忱的消息,是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
如今功成名就的他,变化大得我几乎不敢认——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侧脸线条利落得像艺术家的雕塑,眼神里运筹帷幄的锐利藏在镜片后,却依然能穿透纸页。
他被大家称呼为江总。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二十年前还在县城小学的泥地里追着我跑,鼻尖挂着的鼻涕泡被风一吹就破。
林惟馨,你慢点!他气喘吁吁地冲我的背影喊。
你再这样欺负我,晚上不准去我家里吃饭了!
你说了不算,叔叔阿姨可想让我去了呢!我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反而跑得更快了。
6
我叫林惟馨,是在小县城长大的女孩。我从未见过父母,由奶奶一手带大。
江忱,是我的小跟班,住在我家隔壁。在我们那样的地方,他算家境很不错的了。
我和他从小学到高中都就读于同一所学校,而且在小学和初中都是同班。
县城里的小学,一个年级还不到一百人,几年下来,所有人都能混个脸熟。
而我在学校里人气很高,原因无他——
学习好、长得漂亮…还能打。
我常常被老师夸聪明。对我来说,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就能轻轻松松考年级第一。家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学校和县里发的奖状。
而江忱不一样,他反应很慢,虽然最后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却要慢吞吞地支吾好久,因此考试时常写不完卷。
同时,矮小、瘦弱、家境不错的他,是学校里小混混打劫的头号大餐。
在校园里常常出现某种奇怪的场景:
人高马大的小混混跪在哭哭啼啼的江忱面前鬼哭狼嚎地道歉。而江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旁边对着小混混的屁股就是一脚。
大点声,听不见!跪到他说原谅你为止!
小混混扑上去抱着江忱的大腿:大哥,我求你了…别哭了,快说原谅我吧!
在我们那个小学,上到校长,下到传达室大爷,都知道:江忱,是林惟馨罩着的人。
7
我没有父母,江忱的父母却待我像亲生女儿般好。
我不傻,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温情,也从不奢望。我知道,江家父母对我好的主要原因,是我一直在保护他们儿子。
我经常到江忱家吃饭,和江忱一起上下学,他家买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和奶奶送来。后来,江忱家里买了轿车,我更是常常蹭他家的车出行。
就这样渐渐到了初中。
江忱的个子开始突飞猛进地长,很快就超过了我一个头。他经过变声期的音色低沉清冷,模样也出落得愈发俊朗。
比起之前的弟弟、小跟班,我开始萌发出一些异样的情感。我不喜欢他和班上的女生走得近,不喜欢他对她们笑——
该说是占有欲,
还是…
而江忱的变化不止如此。
他开始不再似从前一样顺从我了,面对我的支使,他十分抵触,常常会装作听不见。
江忱妻管严!
班上总有嘴欠的同学这样调侃他。
面对这些起哄,我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假意去反驳那些人,其实心里暗自高兴。
但是江忱总是涨红了脸,十分严肃地去和他们吵,几次还差点动起了手。
林惟馨,你不知道自己很烦吗!终于有一天,江忱这样吼了我。
你为什么不去多交一些新的朋友,能不能不要总粘着我!
渐渐地,放学他开始和朋友们一起走。我只能羡慕地等着他周围的人群散去,才装作不经意样默默凑到他身旁。
初三那年,为弘扬传统文化,学校在七夕举行放花灯的活动,我和江忱被分到了一组。他笨手笨脚地把蜡烛点燃,我则在灯上写字。
写的什么他凑过来问。
不告诉你。我把灯放进水里,看着它慢慢飘向远处。
其实我写的是:希望江忱永远幸福开心。
8
高中时,我和江忱不在同一个班级。
他学习十分用功,头脑还好,进了学校的重点班。而我一向只靠小聪明,不肯刻苦学习,虽然成绩依然不错,却只能在普通班。
这个时期开始,江忱的气场明显成熟了许多。他整个人变得很淡,淡淡地做事,淡淡地说话,好像对一切都没有激情、没有欲望。
刚入学时,我每天下课都去他们班级后门找他。江忱总是立刻放下笔,笑着出来跟我聊天。
有些同学起哄:江忱,你的小女友又来找你了!
他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们几个,可别害我被老班抓。
他给他们一人一个大逼斗,用同样戏谑的语气回道。
第一学年,我一直主动去找他。后来,学业压力越来越大,我渐渐地减少了去见他的频率。
而他,从未主动来找我,一次都没有。
最后,我赌气地干脆一直不去了。
9
惟馨,有人找。
那一天,后门的同学喊了我的名字。我出去一看,是江忱。
他班的同学都已经和我很熟了,而我班的同学却没一个认识他,我讽刺地想。
还好吗,有没有生病。他关切地问。
我望着他那双淡淡的眼睛,只读出了责任,没看见哪怕一丝的情绪波动。
我摇了摇头,自嘲地扯起嘴角。
那就好,你最近一直没过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他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哦…我最近学习忙,不常去了。我搪塞道。
我多么希望,他能在此刻不满地指出这个借口多么的敷衍——
而他却只是点了点头。
好的,注意身体。
这是我和江忱在余下的高中时光里,为数不多的交谈之一。
再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读大学。只是偶尔,会以朋友的身份小聚。
这些年,每每回忆起我们从前的时光,心头总萦绕着深深的遗憾与失望。我遗憾于自己当初没有勇气表明心意;也失望于江忱——面对我的胡闹、退缩,他既不恼火,也从不挽留。
江忱…
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我吗
10
这天早上通勤时,同事韩小舟在我们组的摸鱼群里大张旗鼓地轰炸表情包。
宝子们都别潜水了,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蒋怡:要涨工资了
任靖风:你脱单了
我:小板凳已准备好,竖起耳朵听韩老板指示。
小舟发了个神秘兮兮的表情。
我这有个惊天大秘密!
听说,我们公司要空降新CEO了!
我:……
蒋怡:……
任靖风:……
蒋怡:小舟,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这事上个月就传出来风声了。
韩小舟:诶,你们别急!重要的是,你们知道这个神秘的CEO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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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是谁
韩小舟:不知道,我的线人不能直接告诉我。
我们仨:……
韩小舟:但是据线人透露,我们这位CEO,结婚和离婚各上了次热搜。
11
很快,我们几个吃瓜群众就等来了神秘CEO就职的这一天。
刚过午休,我的小腹传来一阵阵绞痛。我整个人趴在桌上,冷汗瞬间打湿了头发。
从初中开始,我一年里差不多要有七八天严重痛经的日子,甚至高中有一次在升旗时疼到晕倒,还是江忱给我背去了医务室。
小舟,我痛经得厉害,一会儿的CEO就职大会不去了,帮我跟组长说一声。
嘱咐了小舟后,我就趴在桌上闭目休息,试图挺过这阵剧痛期。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身边工位空无一人,大家应该都去参加大会了。我挣扎着站起身,打算去楼下医务室取盒布洛芬。
我以惊人的意志力将自己拖进了电梯,还没来得及摁下楼层,一阵更为剧烈的绞痛袭来。
我直接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意识朦胧间,我感到电梯停到了某一层,而后开了门。
诶,这位小姐你还好吗一个女声惊叫道。
而后她又像是以恭谨的语气和某人说话:我来处理,您先去乘别的电梯吧,快到时间了。
居然不止一个人在吗,好丢脸…
就在我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时,突然感到自己被一双温热、有力的臂膀稳稳抱起。
一阵清爽的木质香袭来,疼痛似乎都微微减轻了。
我来帮您…女声的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惊讶。
不用了,你先到会议厅等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让我不禁想到了醇厚的红酒和华丽的绸缎。
好像,有点熟悉…在哪里听到过…
不等我想出个结果,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12
惟馨,好些了吗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挂着点滴。
是护士安然。
我点了点头,疼痛确实减轻了许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该说你是幸运还是倒霉。安然趴在床边,托着腮注视着我。
什么我坐起身来,疑惑道。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安然缓缓开口。
好消息,你是被一个好心的超级大帅哥抱过来的哦。
坏消息,不,其实也不算坏消息…安然神秘一笑。
大帅哥是我们新任CEO。
我:!!!
想到CEO刚上任,自己就在人家面前现了个大眼,我重新瘫回了床上,感觉灵魂已经出走有一会儿了。
13
我在床上闭目养神了几分钟,感觉意识完全清明了,便打开手机。
一瞬间,摸鱼群跳出来好多小红点。
我点进群。
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让我几乎忘了呼吸。
韩小舟:艹!新CEO居然是翁萱前夫!
我盯了这句话好久,才想起用颤抖的手往下翻。
蒋怡:翁萱!那个大明星翁萱!
任靖风:真的假的,翁萱从未公开过她的素人丈夫身份啊。
韩小舟:八九不离十,要么说你们信息闭塞呢。
任靖风:在下不耻下问!
韩小舟:滚——据我所知,之前翁萱官宣离婚,有个ID叫‘翁萱和江先生今天离婚了吗’的账号被扒出来了。
韩小舟:这个账号从他们结婚开始,每天都发一条‘第xx天,没有’。直到离婚那天,它发了‘第1850天,离婚了!’。肯定是知情的毒唯粉丝吧!
蒋怡:天啊,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我内心os:蒋怡,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哪有什么知情粉丝,那个账号是我。
任靖风:可这也只能推测出前夫姓江吧…
韩小舟:结合我的线人密报,绝对就是我们的CEO江忱。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我心中一阵酸楚。
江忱,真的是他。
我们终于,又相见了。
14
一转眼,江忱已经入职一个月了。
实际上,虽说是在同一公司,但江忱是CEO,我是普通员工。直到今天,我都没有遇见过他。
我们完完全全生存在两个世界。
他的到来,不曾对我的日常生活掀起一朵浪花。
意识到这点后,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我那颗躁动的心,渐渐地沉寂了下来。
我深知,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那些错过的时间。
他离婚,也并不代表我就有机会了。
可是——
每当想到那天他抱起我时,那坚实、温暖的胸膛,都令我不禁一阵面红心跳。
那一天,你是怎么想的,你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算热心路人江总顺手帮助了生病的员工
15
这天晚上加班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了,天下着暴雨,我在公司门口打车。半个小时了,不是呼不到,就是取消订单。
就在我心急如焚时,身后传来了沉着而清晰的脚步声。
惟馨。
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羽毛在空中飘落。
我不可思议地转过身——
江忱大步向我走来,他戴着金丝眼镜,着酒红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打着黑色领带,冷傲、沉稳而有压迫感。
江……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雨中。
年幼的我,会用最肆无忌惮的语气,在众目睽睽下,喊那邋遢的小跟班江忱。
高中的我,会用紧张而欣喜的语气,在后门躲着老师,喊我的暗恋对象江忱。
而如今……
我抿起因激动而颤抖的嘴唇,深吸一口气——
江总。
我强行扯出微笑,毕恭毕敬道。
他微微点了下头。
我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着与江忱久别重逢的情景,而当真正迎来这一天时,我就像一个精心准备了彩排的演员放弃了表演。
我丢盔弃甲,却又倔强地想维护自己那可笑的自尊。
这么晚了,雨天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他走上前来对我说。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盯出些什么来——
他坦然、得体,就像一个真正体恤下属的好领导一样。
而后,我也不甘示弱地客气起来。
谢谢江总,麻烦您了。
我从他的伞下离开,自己撑起伞。
我住的老小区不好找,您定位‘日月星酒吧’就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从我身边经过时,好像带来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江忱将我送到了酒吧旁边的小巷。
下车后,我走几步就偷偷地回头瞥一眼——直至我拐弯进了胡同,夜色中,才响起了那辆迈巴赫启动的声音。
16
那晚过后,我和江忱在公司的偶遇次数奇迹般地频繁起来。只是,似乎有意迎合我的疏远,江忱对我的称呼变成了林记者。
临近七夕,任靖风突然约我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惟馨,你现在是单身吧
坐在对面的他不安地绞着手,脸红得好像要渗出血。
我点了点头,刚想说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狠狠鞠了一躬,大声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请给我一个机会!
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的炙烤,我欲哭无泪——
这孩子怕不是日剧看多了。
靖风,你人真的很好,我们一起共事这么久也很有默契,我很感激你……
我正打算话锋一转给他发个好人卡拒了,却看见他直勾勾地望盯我的身后,脸比刚才红了几倍。
诶,江…江总好。任靖风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仿佛挨了一记雷劈。
江忱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该不会也听到那惊世骇俗的表白了吧
不知是不是被任靖风的中二精神感染了,我忽然想到,在一些日剧里,女主被其他人表白时,男主会过去强势地宣示主权。
不知怎的,我居然产生了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江总。我也连忙起立跟江忱打招呼。
江忱对我们礼貌地笑了笑,刚打算离开,却又像想起了什么,站定脚步。
我和林记者以前是同学。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她都很优秀。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似是突发奇想要分享一件小事。
而后,他正了正领带,轻笑一声。
你们一起共事多年,又很有默契,蛮般配的。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依然我怔怔地呆坐在原地,回味着他的话。
他觉得…我和任靖风般配
我没意识到,对面的任靖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分明注意到,江总嘴角噙着笑,眉眼却是冷的。
不知怎的,他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警告的滋味。
17
七夕的上午,以给奶奶扫墓为借口,舅爷哄我回了老家,而后逼着我去见相亲对象。
我不急着结婚。我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哎,小馨,就去见见,不合适就不理。主要是我这边钱都收了,别让舅爷难办哈。舅爷呲着一口黄牙,满脸堆笑。
呵,少在这装模作样,这笔钱你想挣很久了吧奶奶走了,你就急着给我卖了。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我冷笑道。
然后,我就受到了重重的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严重的耳鸣让我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小时候。
从我有记忆起,舅爷就对我特别不好。他几乎不回家,一回家就打我,骂奶奶。奶奶护着我,他就打奶奶。
每到这个时候,江忱的父母就抄着扫帚、擀面杖来我家敲门,吓唬舅爷,说要报警。
想到这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奶奶走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为我撑腰的人了。
18
我带着鲜红的巴掌印飞回了首都。
下飞机后太阳刚刚落山,我心情烦躁得很,不想回家,便去了家门口的酒吧。
我是一个很少喝酒的人,可今天我下定决心抛去所有烦心事,让自己沉溺在酒精中放纵一回。
到最后,我也记不得自己点了哪些酒,总之就是一杯接着一杯喝。
我很快就醉了。
我坐在窗边,将头贴在玻璃上,凉丝丝的,很舒服。随着夜幕降下,街头亮起了各种独属于七夕节的彩灯,倏地,那种强烈的孤独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看着玻璃反光中的自己,一边脸上带着明显的巴掌印,特别滑稽可笑。
我咧开嘴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泪眼朦胧间,又是几杯酒下肚。可是酒精好像并不能稀释情绪,我还是好难过。
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江忱的电话。
这个号码,他一直没换过。
你好,林记者,这么晚了什么事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江忱醇厚而清冷的声音。
我笑着问:今天是七夕,江总可有佳人相约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一阵,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
没有。
那来‘日月星酒吧’嘛,江总,来陪陪我。我对着电话撒起娇。
你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喝太多产生了错觉,江忱的声音好像突然冷了下来,语速也加快了。
惟…林记者,你喝酒了
江忱!我忽然无比厌倦他那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不再叫他江总,而是江忱。
这是我们重逢后,我第一次以江忱青梅竹马的身份与他交谈,而非江总的下属。
我直说了,江忱。你是我今晚联系的第一个人,但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咬了咬牙,借着醉意豁出去了。
我只给你二十分钟。
没到,我就找别人。
18
江忱来了,只用了十分钟。
他找到了醉倒在桌上哼哼唧唧的我。
江忱,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摸着面前人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还找了别人他轻轻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我找别人干嘛…我捏了捏他那阴沉得可怕的脸:我只想见你啊。
江忱闻言怔了怔,心跳像是倏地乱了节拍。
长舒一口气后,他一把将我捞了起来,刚想抱我离开,却愣住了。
你的脸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着个巴掌印呢!
你别看,好难看,我不让你看。我语无伦次地哭起来,抬手想把脸遮住,却被江忱牢牢攥住。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我的手背上。
惟馨,告诉我,谁打你了。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努力地压制住因愤怒而变得沙哑的音色,温柔地哄着我。
是舅爷…我小声嘀咕着,眼睛湿漉漉的。
可是没有办法,奶奶不在了,江忱结婚去了。这世上…一个在意我的人都没有了…
困意渐渐上涌,我嘟囔着睡了过去。江忱沉默地听完了我模糊不清的呢喃,将我拥得更紧了。
19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汽车后座上,身上盖了件黑色风衣,上面沾了几分木质香的气息。
我试图回忆之前的片段,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顿时,醉意猛然消减了几分。
这是哪
谁带走了我
就在我犹豫着是继续装睡还是弄出些声音,驾驶位传来了熟悉的声线。
醒了旁边有解酒茶,可以再喝些。
是江忱!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
你怎么在这我一头雾水。
你叫我来的。
我…吗我疯了会叫江忱过来
我决定换一个问题。
我们这是去哪
江忱利落答道:我家。
我:……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人贩子,江忱解释道:几个小时前,你醉得不省人事,我见问不出你家的地址,只能先带回我家里了。
他顿了顿。
路上去找我的私人医生配了些醒酒的药,给你喂了点。
在等红灯时,江忱不停地敲着方向盘,像是在发泄情绪——
一向淡定从容的江总,现在这个样子倒是难得。
林惟馨,你喝得太多了。
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那么多酒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躺在后座,望着他握着方向盘的背影。
此时的他不再像那个在公司里雷厉风行、冷静自持的CEO江忱,反而像是那个住在我记忆中的江忱了——
那个喜欢数落我的小鬼。
20
我在江忱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进了他的别墅,躺在他的卧室床上。
你今晚睡这,我去睡客房。
看着我不解的目光,他推了下眼镜,微微移开眼神。
你今天喝那么多酒,明天早起肯定腰酸背痛,这个床质感好些。
说完,他便要走。
江忱,你家有酒吗,有的话陪我再喝些吧。我喊住了他。
江忱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说:你疯了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喝了多少他的声音微微挂上了一层冷意。
我知道…可是我今天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或许因为头脑还不清醒,我就这样坦然地放下了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面子。
我轻轻说:我上一次这么难过,还是你官宣结婚那天。
江忱身体猛地一颤,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拒绝的勇气。
于是,他从冰箱里取出了几瓶低度数的酒精饮料。
我们聊了许多,有关过去、现在、未来。偶有电话打来,江忱直接静了音,将手机扔在一边。情绪上来后,他又去橱柜里拿了几瓶我不认识的酒,一个人喝起来,坚决不给我。
只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他的婚姻话题。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离婚,但最后也没能张开口。
到后来,江忱似乎也有了些醉意,眼尾带着明显的红,很是撩人。
21
凌晨,江忱送我回到房间。
他刚要走,我对他说,你领带歪了。
哦,没事,反正要……
不等他的话说完,我直接用力扯过他的领带,让他温热的胸膛贴上我。我们离得很近很近,对方可以清楚地看见颤动的眼眸里那个疯狂的自己。
在肌肤相亲的热意里,我和江忱都丢掉了理智。不知是谁先覆上谁的唇,我们开始接吻。
我一边吻江忱,一边解他的衬衫。
当我解到第三个纽扣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欺身将我抵在墙上。
江忱单手摘下眼镜,甩到一边。
谁都可以吗,林惟馨。
滚烫的气息落在我的耳边,酥酥麻麻的,很痒。他舔舐着我的耳垂,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下。
如果今晚来的不是我,也可以吗
我赌气地没有答话。
换个地方。江忱将我抱到床上,俯身从我的耳垂,吻到锁骨,最后吻到胸脯。
我也不甘示弱,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啃咬着他的喉结,手伸进衬衫的下摆抚摸。
江忱的喉咙中泄出几分压抑的沙哑。
只是,复发的醉意裹挟着迟来的困意汹涌袭来,我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看着熟睡的女孩,江忱伏在她耳边轻轻说。
虽然我很想,但是不可以。
一来,我不会趁人之危。二来…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不想美好的夜晚只有我记得,那样太不公平了。
晚安。
22
经过一晚上的畅聊,我和江忱明明好像更亲近了,却又开始不约而同地躲着对方。
两个二十七八的成年人,却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别扭起来。随之而来的,我们在公司偶遇的次数,也大幅降低了。
这天,组长来交代任务——翁萱来拍我们公司的杂志封面,需要采访。
惟馨,你去吧。
即便素昧平生,一想到她是江忱的前妻,我心中就翻江倒海起来。
组长,小舟是翁萱粉丝,让她去吧,我给她打下手。我装作不在意地举荐了小舟,推掉了采访工作。
采访结束后,我进去给工作人员们送水,与刚要离开的翁萱擦肩而过。
你是林惟馨她叫住了我。
我特别诧异:翁女士,您知道我
算是吧。她含混地敷衍道。
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问我:你在这家公司上班
我点头。
怪不得…她轻笑一声,垂下眼睫,微微摇了摇头。
怪不得什么。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对她接下来的话有些小期待。
然而,翁萱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直接离开了。
23
在舅爷几次三番的电话骚扰下,我最终还是去见了他口中的相亲对象。对方是个同乡的小老板,如今在首都做生意。
见面地点定下了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来人大腹便便,一身奢侈品,说话粗声大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和他简单寒暄后,我便直接提出了拒绝。
那可不行,小妞。你舅爷收了老子的钱,你就是老子的人了。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钱既然是他收的,你就去找他要。全在他那里,我分文没拿。
对方从鼻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装什么清纯出来相亲不就是为了找个有钱人小妞,老子送你名牌包,今晚来玩玩。
我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谈的有钱人多了,你这种的排不上号。
对方听罢恼羞成怒,伸手便要拽我。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木质香袭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身前。
不好意思,林小姐的时间金贵得紧。
江忱攥着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正了正领带,斯文的金框眼镜下闪过一抹凌厉。
既然你这边结束,该轮到我了。
那男人本还气势汹汹地想说些什么,看到江忱手腕上的Breguet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和你见面本就非我意愿。我顺势挽上江忱的手臂,亲昵地贴了过去。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整个身体瞬间绷紧了。
再说一遍,你的钱我分文没拿。既然舅爷收了你的钱,你去娶他好了。
24
烦人的家伙走了后,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叫‘该轮到我了’,你也是来相亲的我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盯着江忱的脸。
我怎么不知道有人为我安排了江先生。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江忱端起咖啡,慢慢品了一口后才微微挑起眉:林小姐不会真的之后还有约吧
他眉眼带着笑意:那我可要插队了。
又来了,他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
他总是那样坦然、得体,把因这种小小的暧昧就脸红心跳的我衬得像是一个傻瓜。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脱口而出:江先生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喜欢我。
遭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江忱眨了眨眼。
不是误会。
他的声音又轻又快,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它的尾巴,它就已经溜走了。
仿佛我做了个短暂的梦。
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那句话时,江忱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林惟馨,我喜欢你。
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极了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什么时候……我木木地自言自语着。
小学初中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瞬间…只是最近,我才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
江忱将牛排切好了块,推到我面前。
我甩了甩头,拼命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迷失在他的花言巧语里。
我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戏谑道:话说得好听,还不是一毕业就娶了美女明星。
对不起,惟馨…我…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满地撇了撇嘴:江先生,既然来相亲,不妨坦诚些。
好。
他答应地很干脆,就像一直在等着我开口问一样。
江忱告诉我,他大学时成立了自己的初创公司,毕业时,该公司已经在业内赫赫有名。
而他与翁萱只是合约夫妻,为了利益各取所需,并无感情。一直以来,翁萱有着自己的秘密男友。
他们离婚,也只是因为合同到期了。
25
下午工作不多,我早早就回了家。瘫在床上,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为了平复这躁动不安的心情,我开始翻箱倒柜地做家务,扫地、拖地、洗衣服、浇花…
最后去楼下把家里剩下的一挂鞭点了。
上次把我挂在业主群里的邻居打开窗户吼了一句:不年不节的放什么鞭炮,你又结婚了
你爹结婚!我回道。
回到家里,我久违地点开了江忱的微信头像。我们是高考结束后互换的联系方式,加了好友,却从未聊过一句话。如果有事情,就直接打电话。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出神了许久。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我在手机里敲下这样一行字,带着忐忑的心情,按下了发送键。
几秒后,屏幕亮起。
是我在追求惟馨。
26
我和江忱出国看了烟火大会。
绚丽的光在夜空中接连炸开,像揉碎的星子撒向人间,转瞬又化作细碎的光点坠落,将围观人群的脸颊映得忽明忽暗。
我想起了童年时,我每次看到烟花,身边总有江忱在。我们俩会一起伸出手去接。
可是那坠落的星子是接不住的。
因此,小的时候,我看见烟花总是会有些伤感。
忽然江忱在一旁喊我,举起了拍立得。
惟馨,笑一下,三、二、一…
取景框将我的笑容和烟花定格在了刹那,让这一瞬成为永恒。
这样,就接住了。他将相片递给我,我惊讶地望着他的双眼——
他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27
忽然,江忱从背后环住我,缱绻地在我耳边开口:惟馨,我有话对你说。
我这个人从不信命运,只信自己。
我确信,被动地把一切交给时光和缘分,终会酿成遗憾。
你记不记得,小学有一年七夕,我们一起去放花灯。
周遭的喧嚣好像忽然不见了,唯有那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浓重的声音在我耳边静静地流淌着。
其实,我当时知道你写了什么。
我震惊地偏过头。他笑了一下,俯身将脸颊贴到了我的耳侧。
我当时特别想知道,于是就偷偷折了回去,趟着水追了好久。
后来的我也是一样。
我特别想知道你在哪,过得好不好…
想知道你是否有了爱人,他是否有资格守护你…
我猛然反应了过来:所以,你才会空降到我们公司!
他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小的时候,我始终在你的身后,追随着你的背影。
于是,我便拼尽全力,让自己有能力站在你的身边。
再后来,我开始固执地想走在你的前面,为你挡住所有的雨雪和风浪…
…就像你曾保护我的那样。
可是我发现,我将你弄丢了。
耳边的声音忽然有些落寞,我感到自己被环得更近了。
所以,惟馨…
不是命运让我们错过又重逢…
是我,为了来到你面前,选择转身奔向你。
江忱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
林惟馨,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28
时光总是溜得飞快。人们常常刚数完春樱的花瓣,转身就接住了秋枫的碎片,蝉鸣还没听够,炉火已暖了新酒。
转眼,我和江忱订婚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只有匆匆一面之缘。而我和江忱,相识了二十三年。
正如他对我说的那样。所谓命运,其实由人一生中无数个或大或小的选择构成的。而我和他就像两个端点,无论做了怎样的选择,满意还是遗憾,最终都结织成了连接我们那根线。
新一年的七夕,我和江忱约好去河边放花灯。
这一次,我们共同在灯上写下:
希望林惟馨和江忱永远幸福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