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再次听到前女友梁樱的消息,是在社会新闻上。
她成了轰动全城的情杀案主角,死者是身价上亿的集团总裁赵卫东。
负责案子的年轻警察林默找到了我。
她拒绝和任何人沟通,只说,你最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一定知道她没有杀人。
我来到审讯室。
她憔悴了很多,但眼神依旧倔强。
四目相对,她忽然笑了。
我没有杀他。
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看着她,五年时光仿佛从未流逝。
她还是那个受了委屈会倔强地咬着嘴唇,眼里含着泪却不肯掉下来的梁樱。
我几乎是立刻就信了。
那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难过半天的女孩,怎么可能杀人。
我点了头。
好,我帮你。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那光芒,是濒死之人抓住浮木的绝望生机。
林默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支烟。
江辰,你别被她骗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什么证据
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当晚九点离开死者别墅。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她在死者的遗嘱里是最大受益人,继承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最关键的是,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死者的血迹,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但鲁米诺反应骗不了人。
我皱起眉。
动机,时机,现场证据,都齐了。林默拍了拍我的肩膀,唯一的疑点是没有找到凶器,她也死不开口。
我摇了摇头。
梁樱有洁癖,而且是病态的。如果她杀了人,处理血迹,绝不可能只处理到‘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她会把整个地板都撬了换掉。
这是我最了解她的地方。
我们同居时,我掉一根头发在地板上,她都会立刻用吸尘器处理干净。
林默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从这个角度切入。
这只是你的推测。
不,这是我对她的了解。我掐灭了烟,我会找出证据,证明她没有杀人。
离开警局,我直接去了梁樱的公寓。
警方已经解除了封锁。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除了一个地方。
客厅的博古架上,一排昂贵的古董花瓶里,有一个位置是空的。
我记得那个花瓶,是梁樱最喜欢的,一个宋代的青釉瓷瓶,价值不菲。
她曾说过,那是她的命。
如果家里失火,她第一个抢救出来的就是它。
可现在,它不见了。
是被人偷了,还是……被她用来当了凶器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检查整个屋子。
梁樱是个极度追求完美和秩序的人。
她的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按照颜色由浅到深排列。
书房里,每一本书都按照作者姓氏的字母顺序摆放。
厨房里,所有调料瓶的标签都必须朝外。
这种近乎偏执的习惯,此刻成了我寻找线索的唯一方式。
我在她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丝不和谐。
书架第三排,一本《犯罪心理学》被放错了位置,夹在了两本金融管理的书中间。
梁樱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我抽出那本书。
书页很新,像是刚买不久。
我翻开书,一张小票掉了出来。
是半个月前,城西一家书店的购书小票。
半个月前,她和赵卫东的关系应该还很融洽。
她为什么会突然买一本《犯罪心理学》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梁樱的妹妹,梁琪。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江辰哥,我姐姐怎么样了他们说她杀人了,我不信,我姐姐那么善良……
梁琪,你别急。我正在想办法。我安慰她。
我能见见你吗有些事,我……我不敢跟警察说。
半小时后,我们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梁琪的眼睛红肿,神情憔-悴。
江辰哥,赵卫东就是个混蛋！她一开口,就咬牙切齿。
他一直都在控制我姐姐,不让她和朋友联系,不让她有自己的生活。我姐姐早就想跟他分手了,可是他用公司的股份威胁她,还说如果她敢离开,就让我们全家都不得安生！
我心里一紧。
他打过你姐姐吗
梁琪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的。我姐姐的手臂上全是淤青,她还骗我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赵卫东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死了才好！
她的话,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我混乱的思绪里。
家暴。
控制。
威胁。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梁樱的行为就不是谋杀,而是反抗。
是正当防卫。
我立刻给林默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新的线索。
林默沉默了片刻。
江辰,家暴需要证据。梁琪只是单方面的说辞。
那就去找证据！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会的。林默挂了电话。
我看着窗外,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在我面前永远倔强又骄傲的梁樱,竟然在忍受这样的折磨。
而我,分手五年,对她一无所知。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愤怒涌上心头。
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为了寻找赵卫东家暴的证据,我开始从他的社交圈入手。
赵卫东是个非常高调的人,喜欢举办各种派对。
我找到了一个曾经在他家做过帮佣的阿姨。
起初,阿姨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我把一沓现金塞到她手里。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终于松了口。
赵先生……脾气是不太好。特别是喝了酒之后。
他会对梁小姐动手吗
阿姨低下头,小声说：有一次,我看到梁小姐从楼上跑下来,脸上……有巴掌印。她求我不要说出去。
这个证词,让我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分。
我又联系了几个曾经参加过赵卫东派对的所谓朋友。
在金钱和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他们终于吐露了一些真相。
赵卫东在外的形象温文尔雅,但私下里,控制欲极强,并且有暴力倾向。
有人曾看到他当众羞辱梁樱,仅仅因为梁樱和别的男人多说了两句话。
还有人说,赵卫东的上一任女友,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暴力,才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赵卫东是个家暴男。
我把这些证人证言整理好,匿名发给了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
同时,我也把这份资料交给了林默。
舆论瞬间引爆。
网络上,原本对梁樱喊打喊杀的评论,风向开始转变。
原来是家暴男,死有余辜！
支持小姐姐！这是为民除害！
如果是正当防卫,应该无罪释放！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和新的证据面前,警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案子。
几天后,一个好消息传来。
因为证据链存在重大瑕疵,加上关键证人翻供,检方决定不予批捕。
梁樱被无罪释放了。
我去接她。
她走出拘留所大门,看到我,再也忍不住,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阳光下,她瘦弱的肩膀在我怀里微微颤抖。
江辰,谢谢你。我就知道,全世界只有你信我。
我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都过去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我保护了那个我曾经深爱的女孩。
我带她回了她的公寓。
路上,她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怕我随时会消失。
江辰,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她抬起头,眼里带着期盼。
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软得一塌糊涂。
等你先好好休息。我没有直接回答。
回到公寓,她看起来很疲惫。
我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拘留所的味道。她对我笑了笑,走进了浴室。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家,心里感慨万千。
博古架上那个空着的位置,依旧刺眼。
那个青釉瓷瓶,到底去哪了
也许,真的在打斗中摔碎,被她清理掉了吧。
我这样安慰自己。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无意间瞥到她扔在沙发上的外套。
口袋里,似乎有东西。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掏了出来。
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我打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份保险单。
投保人是赵卫东,受益人是梁樱。
保额,一个亿。
保险生效日期,就在案发前一个星期。
而保险合同的附加条款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若被保险人因意外或他杀身亡,受益人将获得双倍赔付。
也就是两个亿。
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已经超出了分手补偿的范畴。
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浴室的水声停了。
梁樱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事办完了,尾款什么时候结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凉。
那条短信精准地刺穿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信任。
梁樱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她看到我拿着她的手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谁发的信息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迅速将手机屏幕按熄,把手机放回茶几上。
垃圾短信。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转身走进了卧室。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保险单。
神秘短信。
这两样东西,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推论,全部击得粉碎。
我像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个清纯善良、受尽委屈的梁樱,和这个心机深沉、为钱杀人的梁樱,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不,或许,她们都是她。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她总是喜欢昂贵的东西,追求极致的物质生活。
我以为那是女孩子的通病。
分手时,她对我说：江辰,你很好,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当时我以为她指的是安稳和陪伴。
现在我才明白,她想要的,是泼天的富贵。
而我,只是她通往富贵之路上,一块方便好用的垫脚石。
她换好衣服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江辰,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她走过来,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我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和我惯用的牌子一样。
五年来,她竟然一直没换。
是在怀念我,还是在提醒我,她从未改变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必须稳住她。
我们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她兴致很高,点了一瓶昂贵的红酒。
江辰,敬你。她举起酒杯,眼波流转,我的救世主。
我扯了扯嘴角,和她碰了一下杯。
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晃动,那颜色,与赵卫东的血一般无二。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当然是接手赵卫东的公司。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留给我的那些股份,足够我掌控董事会了。以后,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权力和金钱的渴望,那种光芒,让我感到陌生又恐惧。
可是,赵卫东的家人会善罢甘休吗他还有个弟弟,一直对公司虎视眈眈。
梁樱不屑地笑了。
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而已,不足为惧。而且,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受害者,舆论站在我这边。谁敢动我,就是跟全城的正义感作对。
她晃着酒杯,脸上是运筹帷幄的得意。
这还要多亏了你,江辰。你找来的那些证据,太有用了。
她特意在证据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吃完饭,她提议去江边走走。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江辰,我们复合吧。她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
现在我有钱了,我什么都有了。我可以给你买最好的车,最大的房子。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不,比从前更好。
她向我描绘着一幅金碧辉煌的蓝图。
而我只觉得讽刺。
她以为,她用从另一个男人那里夺来的血腥财富,就能买回我的感情。
梁樱,你真的爱过赵卫东吗我问了另一个问题。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爱江辰,你太天真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和权力才是最可靠的。爱能当饭吃吗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江面倒映的霓虹。
我曾经也以为爱可以。我爱过你,可是结果呢你连一个名牌包都买不起给我。我跟着赵卫东,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这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当交易的天平失衡,你就选择杀了他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江辰,你在胡说什么警察都证明了我的清白。
是吗我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外套口袋里的保险单是怎么回事你手机里那条催你付尾款的短信,又是谁发的
空气瞬间凝固。
梁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没想到,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了她的秘密。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保险单是赵卫东自己买的,他说这是给我的保障。至于那条短信,我不知道,也许是谁的恶作剧。
她还在嘴硬。
梁樱,别装了。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那个宋代的青釉瓷瓶呢你最宝贝的那个花瓶,去哪了
提到花瓶,她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
我一步步逼近她。
你用它砸了赵卫东的头,对不对然后你把它处理掉了,因为上面有你们两个人的指纹和他的血。
你胡说！她尖叫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她转身想跑,被我一把抓住手腕。
她的手腕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梁樱,看着我。我强迫她与我对视,你雇了人,对不对你把他引到别墅,或许还用什么东西迷晕了他,然后让你的同伙动了手。你算好了一切,包括如何脱罪,如何利用我对你的旧情,帮你洗脱嫌疑。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砸在她伪装的面具上。
她的眼神从慌乱,到震惊。
是又怎么样她忽然笑了,笑得癫狂。
江辰,你还是那么聪明。没错,人是我叫人杀的。那个老东西,他早就该死了！他把我当成金丝雀一样养着,高兴了就赏我点东西,不高兴了就对我非打即骂。我受够了！
她终于承认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只要我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软话,你就会回来帮我。江辰,你永远都是这么好骗。
那一瞬间,我心中最后一丝对她的留恋,也彻底灰飞烟灭。
我松开了她的手。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怎么,生气了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轻佻。
江辰,别这么幼稚。我们是成年人了。我利用你,你也得到了满足感,不是吗你再一次成了我的英雄。我们在一起会过得很好。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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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她赢了。
她以为她可以永远这么肆无忌惮,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梁樱,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帮你杀人的人,会反过来咬你一口我平静地问。
她的笑容僵住了。
你什么意思
帮你做事的人,要的是钱。而你现在,是坐拥亿万家产的富婆。你猜,他会不会嫌尾款太少,想从你这里分一杯更大的羹
梁樱的脸色变了。
他不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连人都敢杀。我冷冷地看着她,他手里有你买凶杀人的证据,而你手里,有什么能制约他
梁樱的嘴唇开始哆嗦,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的计划里,那个工具人拿钱办事,然后就该永远消失。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发现那条短信我继续说道,因为那个号码,不止给你发了信息。他也给我发了。
我拿出我的手机,打开一条短信。
上面写着：我知道你是谁。想知道梁樱的真面目吗带上五百万,城东废弃工厂,一个人来。
梁樱的眼睛瞪大了,满是不可置信。
他……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找到我梁樱,你太小看这个世界了。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其实早就漏洞百出。你找我帮你,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我把手机收起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去付你的尾款,然后等着他下一次,下下次的敲诈,直到他榨干你为止。二,报警,自首。或许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她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我只是想活下去,即使我们回不到从前,我也可以给你钱补偿你,很多钱。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想用钱来解决问题。
用钱来收买我。
我甩开她的手,看着她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梁樱,你错了。从你决定杀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转身离开,不再看她一眼。
徒留梁樱委屈的呜咽和说我绝情的喊叫。
我没有去那个废弃工厂。
那条短信,是我用一个新号码,自己发给自己的。
我太了解梁樱了。
她多疑、而且极度缺乏安全感。
我不需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我只需要在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和恐惧的种子。
这颗种子,会自己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最终将她彻底摧毁。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平静。
而梁樱,却像是惊弓之鸟。
我从林默那里得知,她高价聘请了四名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她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敢去公司。
赵卫东的弟弟赵卫凯,趁着这个机会,在公司里联络旧部,准备夺权。
而梁樱,因为恐惧,根本无心应付。
她几次三番地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江辰,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江辰,我收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包裹,里面是一只死老鼠。
江辰,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叫蝎子,是个亡命之徒！他不会放过我的！
她甚至查到了她雇佣的那个杀手的代号。
看来,恐惧真的能把一个人的潜力逼到极限。
我只是冷冷地听着,偶尔回一句是吗。
她的崩溃,在我的预料之中。
江辰,你是不是想看着我去死她终于在电话里崩溃大哭。
不是。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
我给你钱！五百万,不,一千万！你帮我报警,就说他敲诈勒索你！只要把他抓起来,我们就都安全了！
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妄图把我拖下水,让我成为她的共犯。
梁樱,晚了。
我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了她的号码。
我拨通了林默的电话。
林警官,关于赵卫东的案子,我有一个新的线索。
我把从梁樱嘴里得到杀手蝎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默。
当然,我隐去了自己设局的部分。
我只是一个被前女友利用,又被杀手盯上的无辜市民。
林默立刻重视起来。
江辰,你确定他叫蝎子
是梁樱亲口告诉我的。她现在很害怕,精神快要崩溃了。
好,我们立刻布控。
我知道,警方有一套自己的信息网络。
一个职业杀手,只要有了代号,就不难顺藤摸瓜。
而梁樱,她这个最大的突破口,在恐惧的逼迫下,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我所做的,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把她推向了她自己挖好的深渊。
警方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林默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抓到了一个叫蝎子的男人。
蝎子是个惯犯,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
他被捕时,正在一家地下赌场里挥霍。
而他赌博的钱,正是梁樱付给他的尾款。
在审讯中,蝎子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受梁樱指使,杀害了赵卫东。
他还提供了一个关键的物证。
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梁樱和他商量如何动手,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以及如何瓜分酬劳的全部对话。
梁樱的声音,冷静又恶毒。
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五百万。另外,我会想办法让江辰相信我是无辜的,让他帮我转移警方的视线。
你那个前男友,靠得住吗蝎子的声音很沙哑。
放心吧,他爱我爱得要死。我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真相大白。
梁樱再次被捕。
这一次,人证物证俱在,她再也无法抵赖。
媒体一片哗然。
蛇蝎美人,最毒妇人心之类的标题,铺天盖地。
当初有多同情她,现在就有多唾弃她。
赵卫东的弟弟赵卫凯,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公司。
他还特意召开记者会,感谢警方和热心市民江先生的帮助,为他的哥哥讨回了公道。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兄复仇,力挽狂澜的正面形象。
而我,则被媒体描绘成了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幡然醒悟后大义灭亲的悲情英雄。
这一切,都荒唐得可笑。
我没有接受任何采访,换了手机号码,搬了家。
我只想远离这一切。
一个月后,案子开庭审理。
我没有去旁听。
结果早已注定。
梁樱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蝎子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判了死缓。
这个消息,是我在报纸的角落里看到的。
小小的一块,甚至没有配图。
曾经轰动全城的案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人们永远在追逐新的热点,旧闻很快就会被遗忘。
就像梁樱这个人,也终将被彻底遗忘。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直到我收到一个包裹。
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陌生的地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
包裹里,是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U盘,和一把钥匙。
我认得那把钥匙。
是我当年租的那个房子的备用钥匙。
我们分手后,我搬走了,钥匙也还给了她。
她为什么还留着
我的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把U盘插进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点开视频,画面里出现的,是苏樱。
她坐在我们曾经的出租屋里,还是那张熟悉的沙发。
视频里的她,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妆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江辰,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解脱。
我知道,你一定恨我。恨我欺骗你,利用你。
可是,我没有选择。
她苦笑了一下。
你以为,赵卫东只是家暴我,控制我吗不,他比那可怕得多。
他是个魔鬼。他把我拉进了一个地狱。那个圈子里,全都是像他一样有钱有势的变态。他们玩弄生命,践踏尊严,以折磨他人为乐。
我亲眼看到,一个女孩,因为不肯听话,被他们活活折磨致死。而他们,就像是看了一场有趣的马戏。
我害怕极了。我想逃,可是我逃不掉。赵卫东说,只要我敢动一点心思,他就会让我和那个女孩一个下场。
所以,我只能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活下去。也只有他死了,那些秘密,才可能会被大众注意到。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视频里,苏樱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找蝎子,不是因为我相信他。而是因为我知道,他这种人,只要钱给够,什么都敢做。而且,他有案底,警察很容易就能查到他。
我故意留下录音,故意让他知道你的存在。我就是要让他去找你,让他把警方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我算到你会设局,会让他和我都落入法网。因为你是个好人,江辰。你容不下罪恶。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
她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个宋代的青釉瓷瓶,我没有用它杀人。它就在我们以前住的出租屋里,床底下那个暗格里。那是我唯一舍不得毁掉的东西。
还有,江辰,我从来没有不爱你。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年轻,太虚荣。我以为金钱比爱情更重要。
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和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至于我为什么不早点和你说出这一切。梁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或许从我嫌弃你,和你提出分手后,就不配再得到你的爱了吧。
我一直提复合,就是想得到你的肯定回答,只是……
视频戛然而止。
我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心脏疼到无法呼吸。
一种灼烧般的悔恨,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做了什么
我亲手把那个唯一向我求救的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被全世界抛弃,在审讯室里,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我。
你会帮我的,对吗
她当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此刻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而我,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选择了相信那些冰冷的证据和自己那套可笑的聪明推断。
我以为我在主持正义,实际上,我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刽子手。
她最后的希望,被我亲手掐灭了。
江辰,你还是那么聪明。
她当时在江边嘲讽我的话,此刻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
我不是聪明,我是愚蠢！
是全世界最愚蠢的傻瓜！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将我吞没,我趴在桌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我拿着那把钥匙,像个游魂一样,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出租屋。
推开门,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一样,只是蒙上了一层灰。
我走到床边,颤抖着手掀开床垫,找到了那个暗格。
青釉瓷瓶静静地躺在那里,完好无损。
旁边,是那个日记本。
我颤抖着手,翻开日记本。
每一页,都记录着她身处地狱的挣扎。
我读着她被殴打的记录,仿佛能看到她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我读着她目睹的罪恶,能感受到她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这个混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页,是那句熟悉的字迹：江辰,原谅我,忘了我。
我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原谅我怎么有脸原谅她我该怎么原谅我自己
我没有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反而在她拼尽全力爬到井口,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狠狠地踹了一脚。
我紧紧抱着日记本,像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一滴滴砸在陈旧的封皮上。
第二天,我把日记复印了一份,原件珍而重之地收好。
我将复印件匿名寄给了林默。
这是她交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我必须完成,我不能让她白死。
当新闻上爆出那个惊天大案时,我没有丝毫的快慰,只有无尽的空洞。
正义来了,可她不在了。
那个用生命去敲响警钟的人,却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而我,是递上钉子的人。
我辞掉了工作,离开了那座让我窒息的城市。
我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我当初能多一点信任,哪怕只有一点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像她说的那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可是没有如果。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游荡。
我把那个青釉瓷瓶,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用安全带系好,像是她还坐在我身边。
我时常会对着它说话,说那些我再也没机会对她说的对不起。
我没有扔掉手机,我留着她的号码,那个永远不会再有回应的号码。
我时常会点开,看着那个名字,一遍遍地凌迟自己的心。
这不是告别,这是惩罚。
是我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