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的困惑 > 第一章

我死了。
这是我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念头。
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右手插着输液管,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想起自己站在天台边缘,想起呼啸的风声,想起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然后,是坠落时的失重感,和最后那一声闷响。
醒了
一个清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我偏过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他正低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字迹。
林医生......我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林修远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在上一世,他就是我的主治医生。那时候我因为抑郁症住院,他每天都会来查房,用那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询问我的状况。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不是梦。我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我第一次自杀未遂的那一天。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修远合上病历本,目光落在我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的种种。父亲的背叛,母亲的离世,公司的破产,还有......那个人的欺骗。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活着太累了。我说。
林修远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你知道吗你跳下去的时候,正好砸在了一个路人身上。
我猛地睁开眼睛。
那个人当场死亡。他的声音依然平静,而你,因为有了缓冲,只受了轻伤。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上一世,我明明是自己摔死的,根本没有砸到任何人。
你在骗我。我颤抖着说。
林修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我站在天台边缘,然后纵身一跃。下方,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下一秒,我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
他叫陆沉,是一名律师。林修远收起手机,三十岁,未婚,父母早逝。他本来要去法院,为一个被家暴的妇女辩护。
我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上一世,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自己的死只会影响到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却没想到,会连累一个无辜的生命。
现在,林修远的声音依然平静,你还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吗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重来一次,我依然是个罪人。不,比上一世更甚。至少那时候,我只伤害了自己。
我......我艰难地开口,我想见他的家人。
他没有家人。林修远说,不过,他有个妹妹,在福利院长大,现在在读大学。你跳楼的那天,他刚收到妹妹的短信,说拿到了奖学金。
我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原来,我不仅夺走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还毁掉了一个女孩最后的亲人。
我要赎罪。我听见自己说,我要照顾她。
林修远挑了挑眉:以什么身份杀人凶手的愧疚还是......
我会告诉她真相。我打断他,然后,用余生来弥补。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重生的意义。这不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而是给我的惩罚。我要背负着这份罪孽,活下去。
林修远看了我很久,忽然笑了。那是一个很浅的笑容,却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很好。他说,那么,从明天开始,你要接受心理治疗。我会亲自负责。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我要直面自己的罪孽,用余生来赎罪。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我抬起缠着纱布的手,看着阳光下飞舞的尘埃。这一次,我要好好活着,为了那个被我夺走生命的人,也为了他的妹妹。
一周后,我出院了。
林修远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他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这是陆沉妹妹的资料。她叫陆小雨,在A大读大三,学的是新闻传播。
我接过文件夹,手指微微发抖。翻开第一页,一张照片映入眼帘。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简单的白T恤,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她的眉眼和陆沉有几分相似,但更显稚嫩。
她......知道了吗我轻声问。
警方已经通知她了。林修远说,她要求见你。
我的心猛地揪紧: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林修远看了我一眼,我陪你去。
我点点头,感觉喉咙发干。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我却无心欣赏。脑海中不断浮现陆小雨看到我时的表情,是愤怒是怨恨还是......
回到家,我站在玄关处,久久没有开灯。这套公寓是父亲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装修风格是我最爱的北欧风。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打开灯,暖黄的灯光洒满房间。茶几上还放着那瓶安眠药,我走过去,把药瓶扔进垃圾桶。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林修远来到A大。约定的地点是校园里的一家咖啡厅,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一个女孩坐在角落的位置。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低着头摆弄手机。
是陆小雨。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林修远跟在我身后,他的存在让我稍稍安心。
陆小姐。我在她对面坐下,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陆小雨抬起头,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你就是那个害死我哥哥的人。
我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的声音颤抖着,我哥哥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知道他为了供我上学,每天工作到多晚吗你知道他为了给我买电脑,连续吃了三个月的泡面吗
我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林修远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陆小雨说:陆小姐,她今天来,是想弥补......
弥补陆小雨冷笑一声,怎么弥补能让我哥哥活过来吗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是......请让我照顾你。我会承担你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
我不需要你的钱!陆小雨猛地站起来,我只要我哥哥!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是坚持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
够了!陆小雨抓起包就要走。
我急忙拉住她的手:等等!
她甩开我的手,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我蹲下身去捡,忽然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陆沉搂着一个小女孩,两人都笑得很开心。那是年幼的陆小雨。
我的眼泪滴在照片上。陆小雨也蹲下来,从我手中抢过照片:别碰!
对不起......我哽咽着说,真的对不起......
陆小雨看着我,忽然说:你知道吗我哥哥他......其实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他活不过三十岁。
我愣住了。
所以他一直很拼命地工作,想要给我留下足够的生活费。陆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总说,要在离开之前,看到我毕业,看到我找到好工作......我感觉心脏被撕裂般疼痛。原来,我不仅夺走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还毁掉了他最后的愿望。
陆小姐......林修远开口,她真的很愧疚。不如......
好。陆小雨突然说,你不是想赎罪吗那就帮我完成我哥哥的愿望。
我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代替我哥哥,看着我毕业,看着我找到好工作。陆小雨擦掉眼泪,这是你欠他的。
我连连点头:好,我一定......
但是,她打断我,我要你每周都来学校看我,陪我吃饭,听我说话。我要你记住,你欠我哥哥的,永远都还不清。
我明白。我说,我会的。
陆小雨站起身:那就这样吧。下周这个时候,我要在这里见到你。
她转身离开,背影单薄却倔强。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上一世,我也是这样决绝地走向死亡。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生命的重量。
走吧。林修远说,我送你回家。
我摇摇头: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
陆沉的墓地。我说,我想......去看看他。
林修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在去墓地的路上,我买了一束白菊。林修远告诉我,陆沉葬在城郊的永安公墓。那里环境清幽,是他生前就选好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林修远说,所以早早就安排好了后事。
我感觉心脏一阵抽痛。原来,陆沉一直在为死亡做准备,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到了墓地,我很快就找到了陆沉的墓碑。照片上的他穿着西装,笑容温和。我蹲下身,把白菊放在墓碑前。
对不起......我轻声说,我会照顾好小雨的。我发誓......
一阵风吹过,白菊的花瓣轻轻颤动。我仿佛看到照片上的陆沉在对我微笑。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重生的意义。这不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而是给我的救赎。我要用余生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来守护陆沉最珍视的人。
从墓地出来时,夕阳正好。林修远站在车边等我,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谢谢你。我说。
他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上一世。那时候,他也是这样,默默地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太过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从未注意过他的关心。
林医生......我轻声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沉默了片刻,说:因为我觉得,你值得被救赎。
我愣住了。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继续说,重要的是,是否愿意承担后果,是否愿意改正。
我感觉眼眶发热:谢谢你......
不用谢。他打开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我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我要好好活着,为了陆沉,为了陆小雨,也为了所有关心我的人。
从墓地回来后,我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生活。首先,我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上一世,我在父亲的公司做财务,每天都要面对那些令人窒息的数字和报表。这一次,我决定做点不一样的事。
我开了一家花店。
选址在A大附近,离陆小雨的学校很近。店面不大,但装修得很温馨。我给它取名叫重生花坊,既是纪念我的重生,也是希望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获得新生。
开业那天,陆小雨来了。
她站在店门口,看着招牌发呆。我赶紧迎出去:小雨......
别误会。她冷冷地说,我只是路过。
我点点头:要进来看看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在那些鲜花上流连,尤其是那束白色的满天星。
喜欢吗我问,可否送你一束。
不用了。她别过脸,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叹了口气,转身去整理花架。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开业大吉。
是林修远。
他今天没穿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医生......我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看你在朋友圈发的新的体验,过来看看。他把果篮放在柜台上,生意怎么样
刚开业,还没什么客人。我说着,瞥了陆小雨一眼。她正假装在看花,但耳朵明显竖起来了。
林修远也注意到了她:这位是......
陆小雨。我介绍道,陆沉的妹妹。
林修远点点头:你好,我是林修远。
陆小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我赶紧岔开话题:林医生,你要买花吗
嗯。他环顾四周,有什么推荐吗
我指了指那束白色的满天星:这个怎么样象征着纯洁和希望。
好。他点头,就这个吧。
我包好花束递给他。他接过花,忽然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陆小雨。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
她没空。陆小雨突然说,她答应今晚陪我吃饭。
我惊讶地看着她。这明明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我吃饭。
林修远笑了笑:那改天吧。他转向陆小雨,你们好好吃。
他离开后,陆小雨立刻说: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和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因为......她咬了咬嘴唇,你害死了我哥哥,没资格获得幸福。
我感觉心脏被刺痛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我明白。
晚上,我带陆小雨去了一家火锅店。这是她哥哥生前最爱吃的店。点菜时,她点了陆沉最爱吃的毛肚和鸭血。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我哥哥其实很怕辣。但是因为我喜欢吃辣,所以他每次都陪我吃。
我放下筷子:小雨......
他总说,等我毕业了,要带我去四川吃最正宗的火锅。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现在......
我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她甩开我的手:别说对不起!我要你记住,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我点点头:我记住了。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陆小雨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不停地往锅里加菜,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结账时,我注意到她的手机屏保是陆沉的照片。照片里,陆沉正在做饭,系着围裙,笑容温暖。
小雨......我轻声说,能给我讲讲你哥哥的事吗
她警惕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了解他。我说,这样,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你。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哥哥他......其实很傻。明明自己身体不好,还总是逞强。有一次我发烧,他背着我跑了好几条街去医院。后来他自己也病倒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静静地听着,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又坚强的男人。
我感觉眼眶发热:小雨,我......
别说了。她打断我,我吃饱了,回去吧。
送她回学校的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到了校门口,她突然说:下周还是这个时间。
我愣了一下:什么
吃饭。她说,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
我连忙点头:好,我一定来。
她转身走进校门,背影单薄却倔强。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先天性心脏病的资料。我想知道,如果陆沉还活着,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不断浮现陆小雨哭泣的脸,还有陆沉墓碑上的照片。
我拿起手机,给林修远发了条消息:林医生,你知道哪里可以学习护理知识吗
他很快回复:你想学护理
嗯。我打字,我想帮助像陆沉那样的人。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市医院有护理培训班。我可以帮你报名。
谢谢。
不用谢。他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早点休息。
我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这一次,我要好好活着,不仅是为了赎罪,更是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护理培训班的教室飘着消毒水的气味,我捏着钢笔的手心沁出薄汗。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心脏解剖图,林修远站在讲台前,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心肌细胞具有自律性,他的指节敲了敲投影幕布,这就像命运看似不可逆转,实则充满变量。
我笔尖一顿,在笔记本上洇出墨点。前排穿粉色护士服的女孩忽然转头,把一盒薄荷糖推到我面前:新来的你盯着林教授发怔十分钟了。
我......我局促地合上笔记,封皮上先天性心脏病护理要点的字样被她尽收眼底。女孩了然地挑眉:家里有人生病
玻璃窗突然被拍响。陆小雨贴着窗玻璃的脸压得变形,手里举着还在滴水的透明雨伞。我慌忙起身,撞翻了薄荷糖盒子,晶亮的糖粒滚到林修远脚边。
今天就到这里。林修远弯腰捡起糖粒,目光扫过窗外的陆小雨,苏晚,你留一下。
雨珠顺着陆小雨的发梢滴在瓷砖上,她怀里抱着被雨水打湿的奖状:我拿了新闻奖。奖状右下角陆沉的笔迹刺得我眼眶生疼,那是他生前替妹妹准备的参赛材料。
恭喜......我刚要触碰奖状边缘,她突然缩回手:我要去北京领奖,你陪我。
林修远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住:她下周有急救考核。
关你什么事陆小雨把我拽到身后,她是我的监护人。这个称谓让我们都愣住了。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看着她攥着我袖口的指尖发白,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深夜的急诊科走廊,我对着人体模型练习心肺复苏。林修远的值班室透出暖黄的光,他端着马克杯靠在门框上:北京协和医院的心外科主任是我导师。
我数着按压次数没有抬头,橡胶模型发出吱呀声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最需要定期随访,他的影子笼罩下来,你该劝陆小雨做基因检测。
三十次按压结束,我抬头撞进他眼底的忧虑:你早就知道陆沉的情况
警报器突然炸响,救护床轮子碾过走廊的轰鸣吞没了他的回答。浑身是血的少年被推进抢救室,家属的哭喊中,我听见熟悉的机械音——那是上一世我躺在ICU时听过的生命监护仪声响。
陆小雨的电话在凌晨三点响起。我在派出所,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他们说我哥的案子......
我冲进雨幕时,林修远的黑色SUV急刹在面前。车窗降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上车。
派出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陆小雨蜷缩在长椅上,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新闻稿。标题触目惊心:《天才律师离奇坠亡背后的医疗黑幕》。
你在调查你哥哥的死因我浑身发冷。上一世的记忆突然裂开缝隙——陆沉坠落时,天台上似乎还有个人影。
尸检报告显示他长期服用违禁药物。陆小雨把手机举到我眼前,照片里是陆沉办公室抽屉,密密麻麻的药瓶闪着幽光,这些根本不是心脏病药!
林修远突然夺过手机,放大照片的手指关节发白。药瓶标签上的英文缩写让我如坠冰窟:β-NGF,那是上一世父亲公司秘密研发的神经生长因子。
明天带小雨来做全面检查。林修远把手机塞回我手中,力道大得惊人。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会诊单,患者姓名栏的陆沉二字墨迹未干。
雨刷器划出扇形的水幕,后视镜里陆小雨靠着车窗沉睡。红灯亮起时,林修远突然开口:如果赎罪需要揭开更黑暗的真相,你准备好了吗
霓虹灯透过水雾在他脸上流动,像打翻的调色盘。救护车鸣笛从后方呼啸而过,蓝光扫过储物格里反扣的相框——那是他和陆沉在医学院门口的合影。
协和医院的心外科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比往常更刺鼻。陆小雨躺在检查床上,心电图仪的导线像蛛网般缠绕着她的身体。林修远盯着显示屏,眉头越皱越紧。
基因检测显示QT间期延长综合征。他转向我,这是一种遗传性心律失常,猝死风险很高。
我握紧陆小雨的手,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哥......陆小雨的声音在颤抖,也是因为这个
林修远摘下听诊器:不,他的情况更复杂。
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林修远猛地站直:老师
修远,你太让我失望了。男人扫了眼检查报告,这个病例不该接。
我认出了他胸牌上的名字:陈明远,心外科主任。上一世,他是父亲公司的医疗顾问。
陈主任,我站起来,陆沉的死是不是......
苏小姐,他打断我,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好。
陆小雨突然拔掉身上的导线:你们在瞒着我什么她抓起桌上的病历本,这些药到底是什么
陈明远脸色骤变。林修远挡在我们面前:老师,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诊室陷入死寂。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影子。陈明远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β-NGF是未完成的人体实验药物,用于修复受损心肌细胞。
我感觉血液凝固了:我父亲的公司......
是主要投资方。他看向陆小雨,你哥哥是第一批志愿者。
陆小雨踉跄后退,撞翻了输液架。我扶住她,发现她在发抖:为什么......
为了你。林修远轻声说,他想治好病,看着你毕业。
诊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警察。他们出示了搜查令:陈明远医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看着陈明远被带走,耳边响起他最后的话:苏小姐,你父亲的公司,远比你想象的黑暗。
陆小雨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我蹲下身抱住她,却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冷。
小雨小雨!
林修远冲过来检查她的脉搏:室颤!准备除颤!
护士推着抢救车冲进来,我被迫退到角落。看着陆小雨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我想起天台上的那一幕——陆沉坠落时,手里似乎攥着一支注射器。
醒了!护士的喊声把我拉回现实。
陆小雨虚弱地睁开眼睛,目光却异常坚定:我要查清真相。
林修远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你父亲公司的药物实验记录。他顿了顿,还有你母亲的死因。
我颤抖着翻开文件,瞳孔猛地收缩。母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药物实验的失败品。
你父亲用你的抑郁症做掩护,林修远的声音很轻,在公司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诊室的灯光忽明忽暗,我仿佛看见无数冤魂在墙上晃动。陆小雨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陆沉的影子。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好,我说,我们一起。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真相的裂痕已经撕开,黑暗终将无处遁形。
地下三层的应急灯将我们的影子拉成鬼魅。我贴着冷硬的金属管道,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与通风系统的嗡鸣共振。林修远握着的紫外线手电扫过墙面,蓝光下浮现出荧光记号——那是陆沉留下的箭头,指向父亲公司最隐秘的实验室。
停尸柜的密码是他生日倒序。陆小雨突然开口。她苍白的手指按在0421的金属按键上,黑暗中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冷气裹着白雾涌出的瞬间,我看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景象:十二具尸体整齐陈列,每具胸腔都插着开满蓝花的藤蔓。
林修远的镊子夹起一朵花,花瓣在紫外线下透出血管般的纹路:β-NGF的拟态共生体。他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尸体脚踝的编号,我突然认出3号尸体脚踝的蝴蝶纹身——那是母亲失踪那年新纹的。
他们不是死者。陆小雨掀开7号尸体的白布,露出我父亲苍白的脸,是活体培养皿。
警报声就在这时炸响。林修远将我推进停尸柜,冷气瞬间封住我的尖叫。透过缝隙,我看到穿防护服的人影举起麻醉枪。陆小雨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荧光的蓝花印记: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
枪口迟疑了。她在拖延时间,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中,柜壁内侧的刻痕硌着掌心——是陆沉的笔迹:标本室有呼吸声。
当脚步声远去,我掰开紧急阀门的瞬间,听见了那个声音。像是千万个被捂住口鼻的人在呜咽,从标本室的方向潮水般涌来。林修远的白大褂浸满冷汗,他正在解码的电子门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欢迎回来,苏晚小姐。
虹膜认证通过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父亲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白大褂纤尘不染,手里把玩着开蓝花的注射器:小晚,你终于找到妈妈了。他踢了踢3号停尸柜,她等了你十八年。
标本罐突然接连炸裂,培养液混着刺鼻的药味漫过脚踝。陆小雨锁骨下的蓝花疯狂生长,藤蔓缠住父亲举枪的手。在此起彼伏的爆裂声中,我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轻叹:快走,去负七层......
林修远拽着我跳进通风管道时,我看到父亲在蓝花中腐烂的脸。他的眼球坠落在培养液里,嘴角却带着笑:你逃不掉的,你早就是最完美的宿主......
管道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和我的心跳渐渐重合。陆小雨的指尖开始渗出血色花汁,而我的手腕上,自杀留下的疤痕正在发烫。
负七层的空气带着铁锈味,我的腕骨在黑暗中发出幽蓝荧光。陆小雨肩胛骨钻出的藤蔓绞碎了最后一道气密门,孢子云雾里浮动着成千上万的婴儿胚胎,它们脐带相连的血管在穹顶交织成星图。
那是心跳声。林修远的手按在我发烫的疤痕上。他的白大褂浸满蓝色黏液,却还在记录玻璃柱上的编号:1999.12.24——你的生日。
培养柱突然同时亮起,我看见三百个我悬浮在营养液里。每个克隆体手腕都有相同的伤疤,胸腔盛开妖异的蓝花。最靠近我们的那个突然睁眼,唇形与我的惊呼同步:爸爸在等我们。
陆小雨的藤蔓突然刺穿玻璃,婴儿啼哭瞬间变成尖啸。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听见三百个心跳在耳边炸响。林修远扯开领带绑住我渗血的手腕:别听!是次声波共振!
但已经太迟了。
菌毯从脚下翻涌而起,裹住我们坠向深渊。失重感唤醒记忆最深处的画面——五岁那年误入的地下室,母亲抱着浑身插管的婴儿对我摇头。原来我才是最初的实验体,那些克隆体都是失败品。
着陆时溅起的黏液里浮着病历本。泛黄的纸页显示,我出生时心脏就长着蓝花胚芽。父亲用我的基因培育出β-NGF,而陆沉参与实验,是为了寻找治愈陆小雨的方法。
所以我们都逃不掉。陆小雨的瞳孔变成花瓣状,藤蔓正从耳道钻出,我哥早就知道......
警报声里夹杂着父亲的狂笑,整个空间开始坍缩。林修远突然将我们推进通风井,自己却被菌丝缠住腰腹。他扔来一支装着我血液的试管:去天台!让阳光杀死孢子!
我们顺着管道爬行时,陆小雨的皮肤开始树皮化。她将试管塞进我掌心,藤蔓突然刺穿自己的心脏:替我看看彩虹......蓝色血液喷溅在管壁的刹那,我看见了陆沉的记忆——
三年前的天台上,他握着即将曝光的实验数据,被我父亲推下高楼。而坠楼前那支注射器里的。
我坠落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三百个克隆体的尖啸化作数据洪流,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纷乱的记忆画面。我看到五岁的自己踮脚触碰培养舱,十七岁的自己吞下第一粒抗抑郁药,二十六岁的自己站在天台边缘——每个瞬间都生长着蓝色的花枝。
你终于醒了。父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身体已完全菌丝化,在实验室废墟上绽开巨大的花冠:我们才是永恒的生命形态。
手腕疤痕突然开裂,靛青藤蔓缠绕着林修远给我的试管生长。当玻璃碎片划破掌心时,三百个克隆体突然安静——我的血液在空气中凝结成发光的双螺旋。
还记得量子生物学课吗林修远的声音在脑内响起。他残缺的身体正在菌丝中消融,瞳孔却亮得惊人:克隆体之间存在着量子纠缠......
父亲的花冠骤然收缩。我握紧发光基因链,感受着无数个我在平行时空的颤动。当晨风第八次拂过睫毛时,终于抓住了那个震颤的频率。
天台的风声在耳畔重现。
这次我提前抓住了陆沉的手。他惊愕的表情与三年前重叠,手中的注射器泛着蓝光。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抱着教案赶来的林修远。
松手!父亲在安全通道口咆哮。
我反而握得更紧。陆沉掌心的温度唤醒血液中的记忆,那些在实验室反复死亡的克隆体,那些在培养液里睁眼的瞬间,此刻都化作精准的肌肉记忆。
借着重力将陆沉甩向林修远的方向,我自己的后背重重撞上护栏。父亲冲过来的瞬间,我拔开那支注射器扎进他的脖颈。
β-NGF的完美宿主是你自己。我看着蓝花从他眼球中绽放,永生的滋味如何
警笛声由远及近。陆沉被林修远接住的画面在晨光中定格,像被重新洗印的老照片。我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
怎么回事陆沉想要冲过来,却被林修远死死拉住。
量子修正需要锚点。我望着城市边缘升起的彩虹,想起陆小雨树皮化的脸庞,总要有人成为记忆的载体。
晨风穿过逐渐透明的身体,三百个克隆体的记忆正在归位。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天台时,我看到无数个自己从楼宇间仰起头,像三百面镜子同时映出彩虹。
父亲在菌丝中发出最后的嘶吼:你杀死了所有可能性的未来!
不,我感受着意识消散前的轻盈,我给了她们重写故事的权利。
警车顶灯的红蓝光束中,林修远的唇形在说谢谢。陆沉口袋里的实验数据被风吹散,那些记载着罪恶的纸页,终于可以化作护佑新生的春泥。
在完全消散前的瞬间,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啼哭——三百个培养舱同时开启,那些本该成为实验体的婴儿,此刻正呼吸着真实的空气。
陆小雨锁骨处的蓝花在CT扫描仪下呈现出诡异的动态结构。林修远凝视着三维成像,手中的电子笔在蓝花根系处画圈:这些菌丝在模仿你的神经网络。
今早开花时,我看到了苏晚的记忆。陆小雨按着心口,她坠楼时的视角,还有......她突然抓住林修远的手腕,你往试管里装她血液时,为什么在哭
警报声打断了质问。走廊传来菌丝胀裂墙体的声响,护士的尖叫中混杂着某种湿漉漉的咀嚼声。林修远反锁诊室门的瞬间,玻璃窗上突然绽开冰晶状蓝花。
它们进化出抗光性了。他扯下白大褂,露出内侧的枪套,跟我去负七层。
安全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陆小雨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分裂出三个轮廓。其中一个影子突然开口:你本该在2023年5月17日死于室颤。声音和苏晚一模一样。
林修远举枪击碎墙面的菌丝团,爆出的蓝色黏液在空中凝结成日期:2023.05.17。这个数字让陆小雨头痛欲裂——正是哥哥的忌日。
β-NGF在修正时间线。林修远拽着她跳进货运电梯,按下根本不存在的-17层按钮,每次有宿主死亡,它就会在另一个时空寻找新载体。
电梯井传来钢索断裂的脆响。失重感中,陆小雨锁骨处的蓝花突然刺破皮肤,菌丝在轿厢里织成发光茧房。她看到十七个不同时空的自己:有穿校服倒在血泊中的,有白发苍苍抱着骨灰盒的,还有浑身缠满菌丝与苏晚克隆体融合的。
找到时痕的交叉点。所有陆小雨齐声说。她们锁骨处的蓝花同时指向电梯按键板,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带血指纹——是苏晚的DNA图谱。
电梯坠地时没有发出声响,反而像是穿过某种胶质膜。陆小雨发现置身于环形档案库,无数荧光档案柜组成莫比乌斯环,每个抽屉标签都是不同日期。
这里是记忆黑市的时痕枢纽。林修远的声音变得空灵,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β-NGF把每个宿主的死亡瞬间都存档于此。
陆小雨拉开标注2023.05.17的抽屉,里面是枚沾血的记忆芯片。插入读取器的刹那,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天台场景:苏晚没有坠落,而是被菌丝拽回护栏;本该死亡的陆沉突然掏出相机,拍下了父亲推人的罪证。
这才是原始时间线......她浑身发抖。记忆影像继续播放:父亲夺过相机砸向陆沉时,苏晚锁骨处的蓝花突然暴长,菌丝刺穿了父亲的眼睛。
档案库突然剧烈震动,其他抽屉自动弹开。三百个苏晚的记忆芯片悬浮空中,组成发光的基因链缠绕住陆小雨。她听到此起彼伏的哀鸣,那些在培养舱里死去的克隆体记忆正在注入她的意识。
小雨!林修远的手穿透虚化的身体抓住她手腕,用你的时痕共鸣!
陆小雨按向锁骨蓝花,剧痛中爆发出尖叫。所有档案柜的荧光瞬间熄灭,唯有一枚芯片从2023.05.17的抽屉飘出,稳稳嵌入她锁骨处的花蕊。
环形空间开始坍缩,她看到林修远在虚空中撕开裂缝。跃入光隙的瞬间,耳边响起苏晚的叹息:要小心彩虹......
陆小雨摔在医院的防火通道里,手中攥着当天的报纸。头条新闻是科技巨头畏罪自杀,配图是父亲坠楼的现场照片——他的眼球里钻出蓝色花枝,和记忆芯片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林修远从楼梯转角走出,警服笔挺得不真实。他腕表的日历显示2023年5月17日,分针却始终停在苏晚坠楼的7:15。
欢迎来到修正后的时间线。他举起装着蓝色试管的密封箱,现在轮到我们播种真相了。箱体表面的反光里,陆小雨锁骨处的蓝花正在褪色,但花蕊处隐约浮现出微型芯片的轮廓。
ICU的玻璃窗结满冰晶状蓝花,陆小雨隔着防护服触摸观察窗。病床上的自己浑身插满导管,锁骨处的蓝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皮肤。这个时空的她因为过度使用时痕共鸣,已经和β-NGF完全融合。
还剩十七分钟。林修远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站在另一个时空的相同位置,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铁锈色怀表,当两个时空的菌丝网络完全同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陆小雨的防护服内衬开始渗出蓝色黏液。她看着病床上那个即将被菌丝吞没的自己,突然想起苏晚消散前说过的话——每个克隆体的记忆都是重生的种子。
负七层的电梯井传来钢索断裂的回声。她逆着逃亡的人流奔跑,菌丝在防爆门上蚀刻出倒计时:15:23。这是怀表停摆的时间,也是三百个克隆体同时苏醒的时刻。
用虹膜开门。林修远在另一个时空下令。他的影像在空气中波动,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你父亲在这里藏了原始菌株样本。
陆小雨的虹膜在识别器上泛出蓝光。气密门开启的瞬间,三百个培养舱的警报同时炸响。她看到十七年前的自己悬浮在3号舱内,脐带连接着已经树皮化的母亲。
这是......她踉跄后退,撞翻了操作台的记忆芯片。全息投影自动播放实验日志,父亲的声音冰冷刺骨:1987年6月19日,初代共生体在苏晚胚胎植入成功。
林修远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怀表的玻璃罩裂开蛛网纹:不是苏晚,是你。他指着2号培养舱,里面是长着蓝花胎记的婴儿,陆小雨才是初代宿主。
记忆芯片突然插入她的防护服接口。海量数据流中,她看到父亲把菌株注入孕妇体内,那个躺在手术床上的女人,长着和苏晚一模一样的脸。
苏晚是你母亲。林修远扯开她锁骨处的防护服,蓝花根系已经蔓延到心脏位置,陆沉发现的不是非法实验,而是家族遗传的真相。
培养舱接连爆裂,蓝色营养液漫过脚踝。陆小雨看到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从液体中站起,她们锁骨处的蓝花组成发光锁链,将她拖向中央控制台。
时痕共振需要宿主献祭。三百个声音同时说。操作台的金属表面浮现出父亲最后的脸,他的眼球已经变成菌丝团:你逃了十七年,该回家了。
林修远的怀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陆小雨在窒息中抓住操作杆,将时痕坐标调至2006年3月12日——陆沉第一次晕倒被送医的凌晨三点。
时空坍缩的轰鸣中,她听见哥哥的声音:小雨,快走!这是陆沉临终前没说出口的话,此刻却从三百个克隆体口中同时喊出。
蓝花在剧烈共振中化为齑粉。当陆小雨在病床上惊醒时,监测仪显示日期是2006年3月12日,窗外飘着细雪。护士正在给邻床的少年测体温,那人转头时露出陆沉苍白的笑脸。
哥......她摸向锁骨,那里光滑如初。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拿着病历本走进来。当他抬起头的瞬间,陆小雨看到了林修远二十岁的脸,胸牌上却写着实习医生陈暮。
查房。他说着翻开病历本,纸页间掉出一枚生锈的怀表。表盘停在7:15,秒针正在逆时针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