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战孤影
残阳如血,倾洒在刚刚沉寂的战场上。
萧煜驻马高坡,玄甲重铠上溅满暗红,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他望着尸横遍野的谷地,目光沉静如水。又是一场惨胜,大燕的铁骑踏平了西戎三万精锐,却也折损近半。
将军,敌军主帅的首级。副将秦刚提着一颗头颅上前复命。
萧煜略一颔首,并无胜利的喜悦。十年戎马,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受封武安侯,麾下十万精锐。皇帝倚他为长城,百姓视他如屏障。可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永远空着一块,盛满了无人知晓的孤寂。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厚葬将士。他简短下令,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降者不杀。
诺！秦刚领命而去。
萧煜策马缓缓下行,巡视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死亡气息,伤兵的呻吟不绝于耳。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年轻而苍白的脸庞,心中沉甸甸的。每一次胜利,都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
行至谷地中央,他的坐骑突然不安地踏蹄,喷着响鼻不肯前行。萧煜蹙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翻身下马,按剑前行数步,脚下触到一件硬物。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青铜匕首,半埋在血污之中,鞘身刻有奇异的云纹,隐隐透出古老神秘的气息。萧煜弯腰拾起,拭去污渍,发现匕首柄上缠着一缕褪色的红绡,已经十分陈旧,却依然牢牢系在那里。
不知为何,握住这柄匕首的瞬间,他的心猛然一跳,一阵莫名的悸动袭遍全身。仿佛这冰冷的青铜之间,锁着什么与他血脉相连的秘密。
将军亲卫见他怔立不动,上前询问。
萧煜回神,将匕首收入怀中：无事。继续清理战场。
是夜,大军在战场十里外扎营。主帅营帐内,烛火摇曳。萧煜卸去铠甲,只着中衣,再次取出那柄青铜匕首。
就着灯光,他仔细端详。匕首显然年代久远,青铜鞘上布满细密的纹路,不似中原常见样式。那缕红绡颜色暗淡,却质地特殊,触手柔滑异常,绝非寻常物事。
鬼使神差地,他握住匕柄,缓缓抽出。
刃身寒光凛冽,出乎意料地锋利,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就在刃身完全出鞘的刹那,萧煜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涌来——
漫天桃花纷飞如雨,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林中奔跑,笑声清脆。他追逐着,伸手欲抓住那抹翩跹衣角…
冰冷的宫殿,幼小的他跪在阶下,上方是天子威严的声音：此子根骨奇佳,可为太子影卫…
烈火熊熊,府邸被围,箭矢如蝗。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泪眼决绝：煜儿,活下去…
头痛欲裂,萧煜猛地掷开匕首,刃身锵然落地,那些幻象瞬间消失。他扶额喘息,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
那些是什么记忆可他自幼父母双亡,被皇家收养训练,怎会有那些画面
沉默良久,他再次拾起匕首,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抽出。
幻象更清晰了——
桃花树下,少女转过身来,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他…
太子影卫,需断情绝爱,从此你只是影子,名号‘七杀’…黑衣教官冰冷的声音。
黑夜中,他与数十名少年厮杀,只有最后五人能活下来。他浑身是血,眼中只剩麻木…
萧煜猛地还匕入鞘,胸膛剧烈起伏。那些被深埋的、刻意遗忘的过去,竟被这柄神秘匕首一一勾起。他确实是太子影卫出身,代号七杀,那段黑暗岁月他从不回想。
可那个桃花中的少女是谁他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人。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
2
忆魂之谜
将军！巡营士兵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她自称是附近村民,但我们怀疑是西戎细作！
萧煜收敛心神,恢复冷峻神色：带进来。
两名士兵押着一个女子入帐。她衣衫褴褛,满面尘灰,却掩不住清丽容颜。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明亮如星,此刻写满惊惶却倔强地不肯示弱。
跪下！士兵喝道。
女子挣扎不跪,抬头直视萧煜：将军明鉴,民女并非细作！只是家乡遭战火,亲人尽殁,不得已流落至此…
她的声音清越如泉,莫名耳熟。萧煜心中又是一动,摆手让士兵松开她：你说你是附近村民,可知这里是军事重地,寻常百姓早已撤离
民女…迷路了。她眼神闪烁了一下。
萧煜起身,缓步走近。他身材高大,压迫感十足,女子不禁后退半步,却仍强自镇定。
就在距离她三步之遥时,萧煜怀中的匕首突然轻微震动,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低鸣。同时,那女子似有所觉,目光骤然聚焦在他胸前放置匕首的位置,脸色微变。
尽管她迅速恢复常态,萧煜却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他心下疑云大起,表面却不动声色：既如此,本将军派人送你至安全村落。
女子连忙道：多谢将军！但…但民女能否在营中歇息一晚实在疲惫不堪…
果然有蹊跷。萧煜目光微冷,颔首：可以。秦刚,带她去旁帐休息,严加看守。
女子被带下去前,回头望了萧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夜深人静,萧煜毫无睡意。他把玩着青铜匕首,心中疑窦丛生。这匕首与那女子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约莫三更时分,帐外忽然传来轻微响动。萧煜瞬间警觉,悄声按剑隐于暗处。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个纤细身影闪入,正是那名女子。她动作轻盈如猫,显然身怀武功,径直走向萧煜卧榻。
见榻上无人,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始迅速翻找。当她触到萧煜放置在枕下的匕首时,眼中闪过喜色。
你在找这个萧煜从阴影中步出,手中剑锋直指女子。
女子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手中紧握匕首。
你是谁萧煜冷声问,为何要盗此物
女子咬唇不语,突然闪电般向外冲去。萧煜早有防备,剑光一闪拦住去路。两人在帐中交手数招,女子武功不弱,却远非萧煜对手,很快被制住,匕首脱手落地。
西戎派来的萧煜扣住她手腕,力道如铁。
不是！女子挣扎,这匕首本就是我族圣物！是你夺走了它！
你族萧煜蹙眉,什么族
女子忽然停止挣扎,凝视着他：将军真不记得了十五年前,桃花溪畔,那个被你救下的小女孩
萧煜如遭雷击,脑中再次闪过桃花纷飞的画面。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与眼前女子的容颜重叠…
十五年前,他还是太子影卫七杀,奉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途经南疆边境的桃花溪。
那时溪畔桃花正盛,如云如霞。他遇见一群当地土族孩子正在欺负一个小女孩,说她是不祥之人,因她出生时手握一缕红绡,族中巫师预言她会带来灾祸。
小女孩被推倒在地,浑身是土,却倔强地不掉一滴泪。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刺痛了当时心已冷硬的少年影卫。
不知为何,他出手驱散了那些孩子,伸出手扶起小女孩。她怔怔望着蒙面的他,小手冰凉。
谢谢哥哥。她小声说,从怀中掏出一块米糕,这个给你吃。
他本该拒绝,却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是他多年冷酷训练中,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任务紧急,他匆匆离去,只记得那双明亮眼睛和她说：我叫阿诺。
后来他听说那个村落遭山匪袭击,无人生还。他曾暗自惋惜那个小女孩的命运,却很快被新的任务淹没,逐渐遗忘。
如今,那个小女孩就站在他面前。
你是…阿诺萧煜声音微颤,松开手。
女子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是我。那年村子遭难,我侥幸被过路的商队所救,后来…辗转流离。
萧煜仍存疑虑：你如何证明又为何要盗匕首
阿诺抹去眼泪,正色道：这匕首名‘忆魂’,是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能唤醒被封印的记忆。十五年前被一伙贼人盗走,我追寻多年,终于在此得见。她拾起匕首,轻抚红绡,这缕红绡,是我出生时所握之物,系于匕柄作为族徽。
萧煜震惊难言。这一切太过离奇,却又与他脑中闪现的记忆碎片吻合。
你为何认定我能记起他问。
阿诺凝视他：因为握住忆魂时,我看到将军您的记忆片段。您就是当年那个蒙面哥哥,对不对
萧煜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
帐内烛火噼啪,映照两人身影。十五年光阴流转,命运竟以如此方式让他们重逢。
将军可知,为何您会对这匕首有感应阿诺轻声道,因为您的部分记忆,曾被封印。
萧煜猛然抬头：什么
忆魂只会对记忆被篡改过的人产生强烈反应。阿诺语气肯定,将军可曾有过记忆模糊或缺失的时段
萧煜如坠冰窟。他确实有一段记忆空白——大约八年前,他奉命执行一项极秘任务,之后重伤昏迷月余,醒来后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毫无印象。太医说是头部受创所致,他从未怀疑。
如今想来,那段丢失的记忆,或许隐藏着惊天秘密。
你能帮我恢复记忆他声音干涩。
阿诺点头：忆魂之力,需在月圆之夜方能完全施展。三日后便是月圆,若将军信我,我可一试。
萧煜凝视她清澈的眼眸,心中波澜起伏。理智告诉他这女子来历可疑,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催促他相信她。
多年沙场生涯磨砺出的直觉,让他做出了决定。
好。三日后,月圆之夜,你为我施展忆魂之力。
3
重逢之痛
接下来的三日,萧将军营中多了一名侍女。士兵们私下议论将军对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格外优待,不仅让她随侍左右,还专门拨了小帐供她居住。
阿诺乖巧安静,大多时间待在帐中研究那柄青铜匕首。萧煜则忙于军务,但目光总不自觉追寻她的身影。
有时他会问她关于南疆土族的事,阿诺对答如流,许多风土人情非当地人不能知,这让萧煜稍感安心。
然而第三日午后,副将秦刚匆匆入帐,面色凝重：将军,探马来报,西残部正在集结,似有反扑之势。另外…他压低声音,京城来密使,正在偏帐等候。
萧煜心中一凛。京城此时来人,绝非寻常。
密使带来的是天子手谕,内容令萧煜震惊——皇帝得到密报,称西戎派出一名高级细作,伪装成南疆女子,混入大燕军中,意图盗取军事机密甚至行刺主帅。描述的特征与阿诺极为相似。
手谕明确命令：立即控制可疑女子,严加审讯,必要时可就地处决。
萧煜面沉如水。这一切太过巧合,刚发现阿诺可能与自己的失忆有关,京城就来令要除掉她。
告诉密使,本将军自有决断。他最终道。
秦刚急道：将军！若此女真是细作,留她在营中后患无穷啊！
萧煜摆手：我心中有数。今夜之后,一切自见分晓。
他必须冒险一试。那段丢失的记忆,或许关系着比眼前战事更重要的秘密。
月圆之夜,军营戒备森严。主帅帐中,烛火通明。
阿诺将忆魂匕首置于案上,神色肃穆：将军,忆魂之力非同小可,过程或许痛苦,您需有准备。
萧煜盘坐对面,目光坚定：开始吧。
阿诺点头,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文。匕首上的红绡无风自动,隐隐发出微光。随着咒文声渐急,匕首开始震动,发出嗡鸣。
萧煜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八年前,他还不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而是太子影卫七杀。
那次极秘任务,是护送一队特使前往南疆与当地土族结盟。特使队伍中,有一位特殊的成员——当朝丞相之女,柳凝眉。
她是作为皇室与土族联姻的候选者前往的。美丽聪慧,性情刚烈,不愿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却无力反抗命运。
途中遭遇伏击,七杀拼死保护柳凝眉突围,两人坠入急流,侥幸生还。在相依为命的数日里,冷酷的影卫与丞相之女相爱了。
那是一场禁忌之恋。影卫不能有情,丞相之女更不能下嫁侍卫。但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等我回来,我会向陛下求情,解除影卫之职。他承诺。
那我便拒了所有婚事,等你。她微笑,将一缕红绡系在他腕上,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南疆圣物,能保平安。
然而回到京城后,一切天翻地覆。皇帝震怒于任务失败,太子更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影卫与丞相之女有私情。
七杀被秘密囚禁,遭受酷刑逼他放弃柳凝眉。他宁死不从。
最后,皇帝亲自出面。天下初定,丞相权倾朝野,若此时爆出这等丑闻,朝局必将动荡。为大局计,必须彻底断绝这段关系。
于是皇家巫师被秘密召来,对七杀施术,封印了所有关于柳凝眉的记忆。同时,皇帝下旨将柳凝眉远嫁西戎和亲,以结两国之好。
柳凝眉绝望中试图反抗,却被家族软禁。大婚前夕,她托人带给七杀最后的消息：无论你是否记得,我永远等你。
那信使实际是太子派出的杀手,带来的是一杯毒酒。但七杀命不该绝,被一心腹影卫所救,暗中送出京城。
醒来后,他记忆全失,只以为自己任务重伤,被民间医者所救。凭借过人武艺和军事天赋,他投身军旅,从底层做起,一步步成为大将军。
而柳凝眉…被迫嫁往西戎,成为西戎王的妃子。三年前西戎王死,其弟继位,按照习俗,她又被新王纳为妃子,终日囚于深宫,生不如死。
记忆如潮水涌回,萧煜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那个桃花中的身影,不是阿诺,是凝眉！是他在最黑暗岁月中唯一的光！
凝眉…他嘶声低吼,心如刀绞。
阿诺停止施法,脸色苍白：将军…您想起来了
萧煜猛地抬头,目光如炬：你不是阿诺！你是谁为何要帮我恢复记忆
阿诺缓缓跪下：奴婢确实不是阿诺。奴婢原名小蝶,是柳凝眉小姐的贴身侍女。
她哽咽道出真相：当年柳凝眉远嫁西戎,只带了小蝶一人。这些年来,主仆二人在西戎王宫受尽屈辱。柳凝眉从未放弃希望,她记得七杀说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三年前,柳凝眉偶然得知七杀就是如今威名赫赫的萧将军,也得知他的记忆被封印。她暗中筹划多年,终于找到机会让小蝶带着信物忆魂匕首逃出王宫,前来寻找萧煜。
小姐说,唯有忆魂之力能唤醒将军记忆。小蝶泪如雨下,她让奴婢告诉将军,她一直在等,从未放弃。
萧煜握紧匕首,指节发白,心中痛楚与愤怒交织。这些年,凝眉在西戎宫中受了多少苦！而他竟将她完全遗忘,甚至还与西戎作战多年！
她如今…他声音沙哑,可安好
小蝶泣不成声：三个月前,西戎新王发现小姐暗中传递情报助燕,将她打入死牢,严刑拷打…奴婢逃出时,小姐已、已奄奄一息…
萧煜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将军！小蝶惊呼。
帐外亲卫闻声欲入,被萧煜喝止：无事！不得入内！
他擦去嘴角血迹,眼中燃起滔天烈焰：她在何处
在西戎王庭死牢…小蝶道,将军,西戎王已知您记忆恢复,那密报实为试探！此刻帐外必有埋伏！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萧煜逆贼！奉旨擒拿！密使的声音响彻军营,尔等速速就擒！
萧煜冷笑一声,拔出长剑：好一个朝廷！好一个陛下！
他转向小蝶：怕吗
小蝶坚定摇头：小姐等您八年,奴婢愿随将军赴死！
好！萧煜长啸一声,今日我便反了这无道朝廷,踏平西戎,救出凝眉！
他挥剑劈开帐幕,外面已是重重包围。秦刚率亲卫队正与京中来的人马对峙,见萧煜出来,急忙道：将军！京城来人要捉拿您！
萧煜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众将士！随我出生入死多年,今日朝廷听信谗言,欲加之罪！尔等可愿信我
军中多是萧煜心腹,当即齐声怒吼：愿随将军！
一场内战瞬间爆发。萧煜部下皆是百战精锐,京城来人虽多,却非对手。血战半夜,终被尽数歼灭。
黎明时分,萧煜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浑身浴血,目光冷厉如修罗。
秦刚上前：将军,接下来如何是好反叛朝廷,天下虽大,恐无容身之处。
萧煜望向西方,目光穿透黎明天光,仿佛看到那个在死牢中苦苦等待的身影。
传令全军,即刻整装,兵发西戎王庭。他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我要踏平西戎,带回我的妻子。
秦刚震惊：将军！西戎王庭固若金汤,我军刚经历大战,兵力不足啊！
萧煜缓缓举起染血的长剑：八年了,我让她等得太久。这一次,纵是刀山火海,黄泉碧落,我必带她回家。
朝阳初升,照在他坚毅的侧脸和染血的战甲上,如同神祇亦如魔鬼。
大军开拔,铁骑向西。这是一条不归路,要么救回挚爱,要么马革裹尸。
萧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凝眉,等我。这次,我绝不会再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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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烽火情缘
烽火连天,血染征途。萧煜率军一路西进,破关斩将,直逼西戎王庭。
每战必身先士卒,如同疯魔。将士们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模样,仿佛不要性命般冲杀在前。
只有小蝶明白,将军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为那八年的遗忘赎罪。
距离王庭百里时,遭遇西戎主力阻击。血战三日,燕军虽胜,伤亡惨重。
夜帐中,萧煜对镜卸甲,身上旧伤新创交织。小蝶为他上药,忍不住落泪：将军保重,小姐还等您去救。
萧煜沉默片刻,忽然问：她…变了许多吗
小蝶明白他问的是柳凝眉,轻声道：容颜稍改,风骨依旧。这些年在西戎宫中,多少人劝她屈服,她从未低头。她说,若负了初心,便不配等将军归来。
萧煜闭上眼,心如刀绞。
第四日,燕军兵临王庭城下。西戎王亲上城头,押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子。
尽管相隔甚远,萧煜仍一眼认出——那就是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萧煜！西戎王大笑,看看这是谁你的旧情人！若再不退兵,我立刻将她从城头推下！
柳凝眉抬起头,目光穿越千军万马,与萧煜遥遥相对。八年光阴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盛满不曾熄灭的深情。
她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无声地说：别管我。
萧煜心如刀割,握缰的手青筋暴起。
就在此时,小蝶突然策马冲出阵营,直驰城下：大王！奴婢愿换小姐！奴婢知道燕军布防图！
所有人都愣住了。西戎王果然心动：好！你上前来！
小蝶下马,一步步走向城门。在距离城墙百步时,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忆魂匕首！
小姐！将军！她回头最后一笑,保重！
说罢,她反手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顿时血光冲天,匕首上的红绡发出刺目光芒！
忆魂之力,以血为引,可破万障！小蝶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将军！快！
萧煜瞬间明白过来,长枪一指：全军进攻！
就在燕军如潮水涌向城墙时,忆魂匕首爆发出耀眼光芒,笼罩整个王庭城墙。守军顿时陷入混乱,仿佛被幻象所困。
燕军趁机攻破城门！
乱军中,萧煜单骑直冲城头,所向披靡。西戎王见大势已去,恼羞成怒,真的将柳凝眉推下城墙！
不！萧煜目眦欲裂,不顾一切策马飞跃,在半空中接住柳凝眉,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萧煜以身为垫,口吐鲜血,却紧紧护着怀中人：凝眉…我终于…找到你了…
柳凝眉泪如雨下,轻抚他脸庞：我一直相信…你会来。
此时秦刚率军赶到,护住二人。西戎王被生擒,王庭陷落。
战后,萧煜抱着虚弱的柳凝眉,走入王宫深处。八年分离,终得重逢,两人相拥而泣,互诉衷肠。
对不起,我忘了你这么久…萧煜痛苦道。
柳凝眉轻轻摇头：不是你愿忘的。重要的是,你想起来了,你来了。
她从他怀中取出那柄忆魂匕首,轻抚红绡：这缕红绡,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当年送你,是盼它保你平安。
它确实保我平安。萧煜握住她的手,从今往后,换我保你一世平安。
然而命运弄人。就在萧煜准备带柳凝眉返回中原时,京城传来惊变——太子弑父篡位,登基为帝,下令全国通缉逆贼萧煜。
同时,西戎残余势力暗中反扑,联合周边部族,集结大军反攻王庭。
内忧外患,四面楚歌。萧煜部下不足万人,且多数带伤。
夜凉如水,萧煜与柳凝眉并肩立于王庭高处,望着一片焦土的战场。
你可后悔柳凝眉轻声问,为我反叛朝廷,与天下为敌。
萧煜将她搂入怀中：唯后悔遗忘你八年。其他,无悔。
柳凝眉依偎在他胸前,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一计,或可解当前困局。
第二日,柳凝眉独自策马出城,前往西戎联军大营。萧煜得知时,已阻拦不及。
三日后,西联军中传出消息：柳凝眉以自身为质,换西联军退兵,并承诺助萧煜军安全离开西境。
原来她向西联军首领揭示了一个秘密：当今西戎王并非老国王亲生,而是丞相与王后私通所生。真先王遗诏藏在忆魂匕首之中,证明正统继承人应是另一支远亲。
西联军大多忠于王室正统,闻言动摇。柳凝眉承诺若他们退兵并助萧煜,将交出遗诏,扶立正统。
与此同时,她修书一封给中原丞相旧部,揭露太子弑父真相,呼吁清君侧。
局势果然逆转。西联军退兵,中原朝野震动,多地将领响应萧煜。
然而就在萧煜准备接回柳凝眉时,噩耗传来——西戎王残部不甘失败,潜入联军大营,毒杀了柳凝眉！
萧煜闻讯,如遭五雷轰顶,当场吐血昏厥。
醒来后,他变得沉默如铁。下令全军缟素,誓为柳凝眉复仇。
血洗西戎王残部后,萧煜率军东归中原。所到之处,百姓箪食壶浆,军队纷纷来投。太子暴政尽失人心,萧煜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抵京城。
最后决战那日,萧煜单骑冲入皇城,于大殿之上亲手斩杀弑君篡位的太子。
群臣跪请萧煜登基为帝。他却摇头拒绝,只立太子幼子为帝,自任摄政王,整顿朝纲。
5
桃花遗梦
天下初定后,萧煜辞去所有官职,带着那柄忆魂匕首和一缕红绡,消失于人海。
有人说他归隐桃花溪,守着一座孤坟度过余生；有人说他出家为僧,日夜诵经超度亡魂；还有人说他远走海外,再无音讯。
唯有那柄青铜匕首上的红绡,依旧鲜红如血,仿佛诉说着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在岁月长河中,永不褪色。
多年后,有樵夫在桃花溪深处见过一个白发男子,终日坐在一株桃花树下,对着一缕红绡轻声细语。
春风拂过,桃花纷飞如雨,落满他苍老的双肩。而他只是温柔笑着,仿佛在与心上人共赏这盛世花开。